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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九階幻方 -【穿成末世聖母女配】《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4:31 PM     標題: 九階幻方 -【穿成末世聖母女配】《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2-12-4 12:41 PM 編輯

【書名】:穿成末世聖母女配

【作者】:九階幻方

【內容簡介】:

  貝暖發現自己穿進一本無CP末世文裡,變成書中的聖母女配,專拖小隊後腿,最後為救一城人犧牲隊友,被讀者罵成篩子。

  貝暖:男主我認識,劇情我知道,女配逆襲我擅長啊~

  腦中叮地一聲:聖母任務開啟,在男主面前表現聖母,聖母度百分百才能離開哦。

  貝暖:……

  男主陸行遲碾壓一切,是bug級的存在,卻百密一疏,眼睜睜看著小隊團滅。

  重生後第一件事,就是打算把那朵聖母白蓮花扔進喪屍堆裡。

  一天天拖下去,越來越下不了手了。

  小劇場

  系統:新任務解鎖,現在起二十四小時內,在男主面前秀聖母不再獲得聖母值,在男甲乙丙丁面前秀聖母,會有雙倍聖母值加成哦~

  貝暖:竟然有這種好事?

  陸行遲發現,昨天她還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說什麼「我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你,和你分開的每一秒鐘都是浪費生命」,今天人就徹底不見了。

  【雖然每天做好事但我真的不是好人】

  一心只想做任務必殺技眨眨眼睛裝可憐沙雕型女主vs專業級鑑婊專家男主

  一句話簡介:每天做好事但我真的不是好人

  立意: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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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4:39 PM

第一章 新手光環

  S市繁華的CBD,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附近寫字樓的上班族蜂擁而出,到處覓食。

  女士們的小高跟踩得咯咯響,男士們的套裝筆挺,領帶外掛著門卡,在胸前蕩來蕩去。

  一水的衣冠楚楚,精英中的精英。

  人流中,只有一個女孩與眾不同,格格不入。

  每一個經過她身邊的人,都驚恐地多看她一眼。

  畢竟這年頭,大中午的,敢公然穿著睡衣在CBD亂逛的人實在不多了。

  女孩穿著一身印著棕色小熊的睡衣,過肩的長髮柔順地披著,一張小臉——

  其實每個路過的人都在想,這女孩雖然穿得挺奇怪,但是一張小臉卻出奇地聖潔美好。

  純淨得如同天使。

  皮膚潔白無瑕,一雙無辜懵懂的眼睛清澈見底。

  每一個偶然直視了那雙眼睛的人,下一秒都不由自主地想要轉頭避開,唯恐被看穿隱藏在心底的卑劣和齷齪。

  不過人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別的東西吸引了。

  一道弧線劃過天空。

  幾乎是緊接著,馬路中間轟隆一聲巨響,轉瞬間,平整寬闊的柏油路上多出了一個坑。

  好像是一塊隕石從天而降。

  車輛的急剎聲和喇叭聲響成一片,不少行人都停下腳步,有大膽的司機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向隕石坑。

  女孩卻連瞥都沒多往那邊瞥一眼,照樣往前走。

  「就是那玩意?」女孩在腦中問。

  一個輕快悅耳的男聲答:「沒錯。」

  馬路上忽然爆發出一陣尖叫。

  感染開始了。

  碰過隕石的人抽搐著倒在地上,變異,再血紅著眼睛撲向下一個人瘋狂撕咬。

  個個都好像十年沒吃過飯。

  一個傳兩個,兩個傳四個,指數級增長威力驚人。

  一時間已經分不清是人行道還是車道,到處都是狂奔的人和追逐的喪屍。

  一片末日景象的瘋狂混亂中,只有女孩一個人還保持著和剛剛一樣的步速,沿著人行道向前。

  喪屍越來越多,很快就成群結隊,好像在跑馬拉松,正是剛從起點出發精力充沛興高采烈的時候。

  一支喪屍小分隊呵呵地嚎叫著衝到女孩身後。

  像是突然遇到什麼障礙一樣,喪屍們在接近的一瞬間,自動向左右兩邊閃開。

  越過她,繼續歡蹦亂跳地衝向下一個活人。

  好像女孩是根電線杆,是棵樹。

  一波又一波,喪屍潮水一樣飛奔而過,每個都把女孩當成透明人。

  女孩名叫貝暖。

  就在十分鐘前,貝暖還穿著心愛的小熊睡衣,趴在自己舒服的床上看小說,看到一半,突然收到快遞小哥的電話。

  貝暖下了樓,一直走到小區門口,都沒看到快遞小哥的影子。

  正在東張西望時,轟隆一聲巨響,一輛給超市運貨的大貨車突然瘋了一樣朝貝暖這邊衝過來。

  就在貨車危險地側翻,馬上要把貝暖壓成餅的一瞬間,貝暖穿越了。

  腦中多了一個悅耳的男聲,自稱系統三號,告訴貝暖,她穿進一本無CP末世文,叫《末世狂飆》。

  這本書貝暖看過,講的是男主陸行遲在喪屍橫行的末世中帶領小隊一路砍瓜切菜的故事。

  慘的是,貝暖穿成了書中的同名女配。

  這位女配聖母病不輕,平時專拖小隊後腿,關鍵是在書的結尾,她為救一城人,以一人之力一舉滅了所有主角。

  幹了整本書反派和喪屍都沒幹成的大事,被讀者罵成篩子。


  還好,書中的情節貝暖還記得,正琢磨著怎麼直奔安全區時,三號帶來一個悲催的消息——

  擅自OOC那是不行的,直接躲進安全區那也是不行的。

  一定要認真當好聖母,聖母值滿格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貝暖默了默,「在原來的世界,我不是正在被大貨車壓嗎?回去幹嘛,送死?」

  與其被貨車壓死,還不如在喪屍堆裡多活兩天享受人生。

  就算變成喪屍,說不定還能當隻生活幸福的喪屍,滿大街撒著歡追著人咬,穩站食物鏈頂端的位置不動搖。

  怎麼都比回去被車壓扁的好。

  三號答得挺快,「如果在這本書的情節結束時聖母值滿格,任務完成,原世界的車禍死亡命運自動更改。」

  「要是不能完成呢?比如進度走一半就被喪屍啃了怎麼辦?」

  三號回答得更快了,「任務不能完成也回去,回去直接把你車禍的後半段撞完。」

  撞完上半場,穿過來給喪屍啃兩口,還能回去趕上個下半場。

  行吧。

  「穿書就穿書,為什麼我身上還穿著我自己的睡衣?」貝暖問三號。

  「因為書裡沒寫你穿什麼,我就把你的打扮全都保留下來了,衣服、鞋、頭髮的長短、耳洞之類的。」

  「書裡關於你的出場唯寫了這麼幾個字,」三號讀,「『陸行遲和杜若在出城的S1高速入口又撿了個叫貝暖的女孩』,沒了。」

  果然是妥妥的配角待遇。

  又一波跑馬的喪屍狂奔過來,一個沒留神,差點撞上貝暖,趕緊往旁邊讓了讓。

  就差補一句對不起了。

  貝暖瞥一眼視野的右上角,那裡有個漂亮的發著暈光的小圈。

  下面明晃晃四個大字——

  「新手光環」。

  看一眼,就會自動冒出小字說明:「被動喪屍無視技能,持續時間:直到尋找男主任務完成。」

  剛剛一進入世界時,三號就說了,不用太擔心,開局時有新手光環保護,不會被喪屍攻擊。

  貝暖心想,還找什麼男主?就讓這個光環這麼掛著吧,挺好。

  貝暖又往前走了一小段,過了幾幢寫字樓,總算看到幾家店面。

  好像平時逛街一樣,貝暖一家接一家地逛過去,裡面早都沒人了。

  最後是家醫療器械商店。

  這次店裡倒是有人,兩個穿店員衣服的「人」在貨架間溜躂,正在努力到處找門,看見貝暖進來了,理都不理。

  對待顧客一點都不熱情。

  貝暖無視他們,在貨架上找到一個頸椎治療儀,箍在脖子上。

  頸椎治療儀是個加軟墊的塑料圈,三百六十度妥貼專業地保護住脖子——這個喪屍最熱愛的部位。

  櫃檯裡的座椅上搭著件衝鋒衣,旁邊放著個摩托車頭盔,應該是喪屍店員的。

  貝暖穿上衝鋒衣,明顯是男款,大了好幾碼,一直遮到大腿。

  又把摩托頭盔扣在頭上。

  頭盔和頸椎治療儀有點打架,不過勉強能湊合。

  旁邊的架子上有幾本時尚雜誌,貝暖找到一卷塑料繩,把雜誌綁在胳膊和腿上。

  日系雜誌綁胳膊,歐美系綁腿。

  完美。

  最後又在櫃檯裡翻出個雙肩包,裡袋有錢包和手機。貝暖把它背在背上。

  打扮好了,貝暖對著玻璃照了照。

  雖然造型挺奇葩,但和外面毫無準備正在被喪屍追著亂咬的普通群眾相比,那就是上上下下,一身神裝。

  一個喪屍店員終於找到門了,歡快地衝出去,加入跑馬的大軍。

  另一隻喪屍還在迷宮裡亂撞,卻不知為什麼,突然停了下來。

  他沒有焦點的眼神緩緩地轉向貝暖的方向。

  難道新手光環沒用了?

  喪屍突然一竄,猛地衝過來。

  貝暖往後一閃,才發現喪屍的目標根本不是自己。

  他越過貝暖,一路衝到門口,直奔店門外路過的一個人。

  是個穿牛仔褲黑色兜帽衛衣的男生,戴著兜帽,拉鏈拉到鼻子底下,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貓在牆角,偷偷摸摸的,正在躲路上的喪屍。

  兜帽男沒留神這邊,被店員喪屍一個餓虎撲食,撲倒在地。

  男生舉起一雙長腿勇猛地對著喪屍一通狂踹,翻過身七手八腳地往前爬。

  喪屍被他踹得有點懵,卻不肯丟了馬上到嘴的美食,鍥而不捨。

  貝暖走過去,伸出手。

  手中像變戲法一樣,憑空冒出一隻巨大的氧氣鋼瓶。

  半人高的鋼瓶,足有好幾十公斤,憑貝暖的小細胳膊是絕對舉不動的。

  鋼瓶毫無懸念地直奔喪屍的腦袋砸了下來,喪屍瞬間就不動了。

  兜帽男起來踢了踢喪屍,發現他真完蛋了,才鬆了口氣,「好險好險!」

  再看一眼地上的鋼瓶,十分感動,「你從店裡搬出那麼大那麼重一個鋼瓶來救我?你人真好。」

  鋼瓶當然不可能是貝暖從店裡搬出來的。

  那是貝暖從隨身空間裡直接取出來的。

  一進入這個世界,三號就讓貝暖隨機抽取了一個新手福袋,開出一樣好東西——

  一個上下兩層,每層比宜家的倉庫還大的隨身空間。

  三號說,其中上層沒有時間流逝,食物可以自動保鮮。

  這個隨身空間原書女配沒有,十分給力。

  可惜裡面空著。

  天黑之前,整個S市都會淪陷,全部變成被喪屍佔領的感染區,沒必要把物資給喪屍們留著。

  剛剛一家家逛店時,貝暖隨手把覺得會有用的東西全都收進了空間裡,其中就有這隻氧氣鋼瓶。

  兜帽男當然不知道這個,上下打量了一遍貝暖的奇葩裝束,「你裝備得挺好的啊。」

  那是,比他的兜帽衛衣強多了。

  貝暖剛要說話,腦中突然傳來聲音。

  「新手光環消失倒計時,十,九,八,七……」

  貝暖:???

  --------------------------------

  貝暖:所以這個被喪屍按在地上摩擦的就是男主?

  陸行遲(冷漠.jpg):他是男主,那我是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4:54 PM

第二章 絕世大boss

  貝暖顧不上兜帽男,趕緊問三號:「新手光環怎麼會沒了?」

  三號淡定答:「尋找男主任務完成,新手光環當然就沒有了。」

  尋找男主任務完成?!

  貝暖瞪著眼前的兜帽男。

  「難道這個被喪屍按在地上的小可憐兒就是男主?」

  三號從容答:「拒絕劇透。」

  貝暖:「……」

  腦中的倒計時還在不緊不慢地數著。

  「……四、三、二、一,叮!」

  倒計時結束,新手光環美妙而珍貴的小圈圈刷地不見了。

  又一波跑馬的喪屍正沿著人行道朝這邊撒著歡衝過來。

  沒有新手光環護體,貝暖秒慫,拔腿就跑,毫不猶豫地鑽進剛才的醫療器械商店裡。

  進到店裡,第一時間找到插銷把玻璃門插好,藏到一排貨架後。

  這家店絕對安全,貝暖剛剛在裡面逛了半天,有百分百的把握,店裡再也沒有第三隻喪屍了。

  兜帽男早就緊跟著貝暖進了店,和她一起躲在貨架後。

  他拿出手機,壓低聲音不知在跟誰說話。

  「嗯,我在一家醫療器材店裡,和一個……」他眼中含笑地看了貝暖的大頭盔一眼,「……和一個小機器人在一起,我給你發個定位。」

  貝暖忙著觀察外面喪屍的動向,有點想哭。

  本來的打算是頂著無敵的新手光環,在洶湧的喪屍潮中大搖大擺平安出城。

  結果帥不過一章。

  隨手救了這麼個也不知是不是男主的人,計畫完全泡湯。

  想到救人,貝暖突然想起一件事。

  貝暖調出視野右上角的聖母值進度條。

  一整條全空著,一絲一毫進展都沒有。

  貝暖有點納悶,在腦中諮詢三號:「小三,我剛剛明明救了個人,為什麼聖母值一點都沒漲?」

  三號並不介意這個奇怪的稱呼,聲音中帶著點歉意。

  「忘了告訴你,只有在男主面前表現你的聖母屬性,聖母值才能升高。我幫你把提示音打開噢,這樣聖母值漲了,你就能知道。」

  換句話說,就是聖母只能秀給男主看了?

  貝暖再看看兜帽男。

  聖母值完全沒動靜,所以這個並不是男主?

  那他是誰?

  貝暖乾脆直接問他:「請問你叫……」

  「什麼名字」幾個字還沒說出來,玻璃門「哐」地一聲巨響。

  一隻喪屍撲到玻璃門上。

  他瞪著眼睛貼在玻璃上往裡面亂看,鼻子都壓扁了。

  然後是兩隻,三隻,四隻,一群。

  每一隻都和同類一起趴在玻璃上,玻璃門上到處都是扁鼻子。

  可見人類熱愛圍觀看熱鬧的天性過於強大,連喪屍病毒都壓制不了。

  貝暖立刻就緊張了。

  一道薄薄的玻璃而已,什麼都擋不住。

  貝暖不敢再探頭出去,從包裡拿出手機,打開攝影機,把鏡頭悄悄探出貨架一點,觀察外面的情況。

  忽然,店外的喪屍群一陣不祥的騷動。

  趴在玻璃上湊熱鬧的喪屍們紛紛回頭。

  一輛純黑色越野車直接衝上人行道,在店門口一個轉彎,車尾劃過漂亮的弧度,緊擦著店門剎死。

  瞬間碾倒一片。

  貝暖驚訝得探出頭來,完全忘記要躲。

  車門打開,一個男人下了車。

  他的姿態從容優雅,好像外面的屍山屍海全都不存在,他只不過偶爾路過,想停車進來買點東西。

  貝暖從沒見過長得這麼出色的人。

  不止清俊挺拔,還精緻雅潔。

  他眸色淺淡,眉眼間透出種凜冽的鋒利冷淡,與身上雪白的襯衣十分合襯。襯衣外套著件敞開扣子的藏藍色雙排扣海軍呢短外套。

  手裡悠閒地拎著一把黑色的泛著金屬光澤的鋼弩。

  拎弩的手腕上戴著塊復古的白金腕錶,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整潔乾淨,與這個混亂的世界很不協調。

  他剛一下車,又一波跑馬的喪屍嘶吼著朝超市這邊湧過來了。

  一大群,張牙舞爪,排山倒海,席捲一切。

  男人瞥都沒瞥那邊一眼,好像覺得車外有點熱,先隨手脫掉外套,扔在越野車的座椅上,然後才抬起手裡的弩。

  弩下帶著彈匣,是連發的。

  貝暖還沒看清,就看到衝過來的喪屍宛如被一堵厚牆擋住一樣,最前排的喪屍們瞬間定格。

  每一隻的額頭正中,都釘了一根長釘一樣的東西。

  喪屍倒下一排,再倒一排,好像被一茬茬收割的稻子。

  男人轉瞬射完一匣長釘,從車裡又拿出另一匣,慢悠悠地壓好,好像在做的是再自然不過的日常工作。

  兩匣都沒用完,就已經清場了。

  貝暖看著他和趴成堆的喪屍發呆。

  這是從哪冒出來的大boss啊?

  眼前的CBD,路上隨便抓一個人,別說沒殺過人,雞都沒殺過,甚至連殺雞都沒見過。

  這些人突然身陷末世,讓他立刻動手砍人,十個有十個會有心理障礙。

  就算是男主陸行遲,在書裡是bug級的存在,也足足狼狽了十幾章。

  可是這位,喪屍剛一爆發就立刻進入狀態,用一把鋼弩橫掃屍潮。

  瞬間連殺幾十個,毫不手軟,眼都不眨。

  簡直是妥妥的反社會型人格。

  「車來了,走走走!」兜帽男一把拉起貝暖,趁著下一波喪屍還沒過來前,打開玻璃門。

  拎著弩的男人閒散自若,目光落到貝暖身上時卻微微怔了怔。

  大概是被貝暖的奇葩打扮嚇到了。

  他問兜帽男:「這就是你說的『小機器人』?」

  聲線低沉清冷。

  「沒錯。」兜帽男拍了拍貝暖戴著摩托頭盔的大腦袋,「挺可愛的,拐回去給你當老婆。」

  貝暖:「……」

  兜帽男眼睛一彎,火速澄清,「開玩笑的,哥哥們不是壞人。」

  三個人上車後,男人發動車子,橫衝直撞地向城西出城的方向狂飆.

  車開得乾淨俐落,毫無顧忌,完全不在意一路撞飛了多少喪屍。

  病毒還在飛速擴散,路上一片混亂。

  不停地有車輛拋錨,有的車子撞在一起,還有的起火了,滾滾的黑色濃煙籠罩著馬路。

  被感染的人爬出車門抽搐著屍變,爬起來的喪屍撲向其他車子。

  喪屍們把不敢往上撞的車子截停,拖出裡面的人一通亂啃。

  黑色的越野車像一頭猛獸,堅決果斷地在這片混亂中劈波斬浪地向前。

  一隻不長眼的喪屍飛奔著撞上越野車,狠狠地在前擋風玻璃上撞了一記,然後翻滾著飛了。

  看著就疼。

  貝暖本能地哎呦了一聲。

  腦中突然冒出一個男人狂野的笑聲:「哇——哈哈哈哈哈——」

  這是什麼鬼?貝暖嚇得一哆嗦。

  京劇裡花臉才是這種笑法,這該不會是小三給開的提示音吧?

  您就不能正常地叮一聲嗎?

  貝暖一邊詛咒小三,一邊調出聖母進度條。

  果然,原本空蕩蕩的進度條上,多了細絲般一點窄窄的綠線。

  聖母值竟然升了。

  貝暖有點納悶:不是只有秀聖母給男主看,才能提升聖母值嗎?

  兜帽男正在問貝暖,「你要去哪?」

  「出城,去S1高速的入口等人。」貝暖心不在焉地回答。

  「S1啊?那正好。」兜帽男拍拍駕駛座的後背,「咱們也正好要走S1,對吧,陸行遲?」

  陸,行,遲?

  貝暖回過神。

  他剛剛叫的名字是陸行遲。這本書的男主就叫陸行遲。

  怪不得聖母值會升,這個拎著弩的居然是男主?

  書裡說陸行遲背景深厚,出身不俗,本來已經定居國外,這次是回S市探望髮小杜若,才正好趕上喪屍爆發。

  各項技能全滿,是天生的男主配置。

  書裡也確實說過男主帥,可是一萬個讀者心目中有一萬個男主,把一堆文字變成一個大活人,貝暖沒認出他來,也很正常。

  問題是,書中的男主是慢慢成長型的。

  眼前這個陸行遲一開始就渾身滿級大佬的氣勢是怎麼回事?

  而且他不按劇情乖乖出城,這種時候跑到鬧市區來了。

  更奇怪的是,書裡的陸行遲根本就不用弩。

  貝暖滿腹疑惑,再轉頭看看旁邊坐著的兜帽男。

  兜帽男已經把衛衣的兜帽摘了下來,滿面笑容,對貝暖彎了彎漂亮的眼睛。

  貝暖心想,這應該就是男主的好朋友杜若,兩個人一冷一暖,從小就認識。

  果然,他對貝暖伸出手來,「我叫杜若,你叫什麼名字?」

  貝暖連忙摘下摩托頭盔,跟他友好地握了握手。

  「我叫貝暖。」

  「貝暖」兩個字一出口,越野車猛地偏了一下方向,差點衝上對面的車道。

  陸行遲精緻淺淡的眼眸出現在後視鏡裡,目光落在貝暖剛剛才露出來的小臉上。

  隨意悠閒的表情不見了,他的眼神銳利冷冽,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行遲在走神,車子又撞飛了一個喪屍。

  貝暖靈機一動,「哎呦」了一聲。

  果不其然,傳來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哇——哈哈哈哈哈——」

  聖母值又升了。

  隨便哎呦一聲就能升聖母值,這麼容易到手,不要白不要。

  喪屍一個接一個地往上撲,貝暖歡快地哎呦個不停,喜滋滋聽著腦中的男聲笑得像來了一個排的張飛。

  「你牙疼啊?」杜若語氣關切。

  「嗯,有點。」貝暖哎呦得更歡快了。

  轉眼就快到S1高速的入口,貝暖腦子裡飛快地琢磨怎麼才能繼續跟著他們。

  杜若也在往窗外看,「貝暖,你說要在這兒等人,人來了嗎?」

  只有一輛輛車呼嘯而過,收費站的小窗玻璃破了,收費員不見了蹤影,其他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貝暖也假裝看看,眉頭一蹙,滿臉憂愁,「他們沒來,這麼亂的時候,估計是丟下我先走了,怎麼辦?」

  「沒關係,」杜若馬上上套,「你要去哪?說不定我們能順路帶著你。」

  貝暖順溜地答:「我想去前面的寧城……」

  話還沒說完,越野車一個急轉加急剎,靠邊停下。

  「下車。」

  陸行遲冷冷地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5:02 PM

第三章 被拋棄的小機器人

  貝暖怔了怔。

  這麼混亂的時候,把一個女孩隨便扔在路邊,完全不像是書裡男主向來負責任有擔當的作風。

  貝暖還沒開口,杜若就先反對:「陸行遲,你讓她在這裡下車,不是等於讓她送死嗎?」

  陸行遲沒理他,又說一遍。

  「下車。」

  聲音還是那麼好聽,可惜口氣冷得凍死人。

  貝暖的腦子飛轉,「去寧城就一個多小時的路而已,也不行嗎?」

  無論如何,先混到寧城再說。

  陸行遲清俊的臉上結了一層霜,全是不為所動。

  一定要跟著男主才能升聖母值。

  男主冷血無情,軟的沒用,貝暖下了下決心,放出實惠的誘餌。

  「你們帶上我絕對有好處,其實我有種特殊的能力,在這種混亂的時候,保證能幫上大忙。」

  陸行遲看了她一眼,連是什麼特殊的能力都沒問,乾脆俐落地跳下車,繞到貝暖這邊,打開車門。

  「你想自己下來,還是想我動手把你拉下來?」

  貝暖扁扁嘴巴,努力做出一個最可憐巴巴的表情。

  然而陸行遲鐵石心腸,如同沒看見一樣,真的伸手去攥貝暖的胳膊。

  貝暖躲開他的手,「好好好,我自己來。」

  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貝暖拎著頭盔,委委屈屈地爬下車。

  陸行遲一言不發,關上後面車門,跳上駕駛座,發動越野車。

  越野車重新上路,杜若坐在後座,一反常態地望著窗外不出聲。

  陸行遲心知肚明:杜若完全不贊同他的做法。

  外面都是喪屍,這時候把她扔下去,她必死無疑。

  陸行遲瞥了一眼後視鏡。

  她站在路邊發了一小會兒呆,就沿著路慢慢往前走。

  人小小的,卻套著件大大的衝鋒衣。

  頭盔拎在手裡,露出漂亮的小臉,眼神懵懂,長髮被脖子上戴著的頸椎治療儀撐起來,有點炸毛,胳膊腿上都綁著雜誌。

  看起來傻乎乎。

  她身後,就是正在迅速淪陷的S市,和她的奇葩造型倒是很搭。

  城中黑煙四起,騰上天空,遮天蔽日,遙遙地傳來警笛聲和汽車喇叭聲,響成一片。

  杜若說得對,她看著真的很像一隻末世裡被人拋棄的小機器人。

  陸行遲盡力清掉冒出來的一點心軟。

  陸行遲是重生的。

  重生一次,他心知肚明,就是這個看起來又弱又小的貝暖,最後害死了全隊所有的人。

  那時候的貝暖膽怯,軟弱,話很少,眼神總是躲著大家,幾乎沒有存在感。

  陸行遲當時的心思都在怎麼對付突如其來的末世上,並沒有太注意這個貝暖。

  他知道她人不壞,會心軟得不合時宜,常常慷他人之慨,有時會拖小隊的後腿。

  陸行遲只把她當成和小隊裡其他人一樣,是他責任的一部分,一定要讓他們吃飽穿暖,帶著他們逃出生天。

  可是萬萬沒料到,她最後會擅自做出決定,為救別人,葬送了整隊人的性命。

  這次重生,從第一刻起,陸行遲就沒打算再把這個貝暖納入小隊裡。

  不承想陰錯陽差,竟然又遇到她了。

  陸行遲再瞥一眼後視鏡。

  她看起來和以前不太一樣。

  陸行遲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變了。

  也許是表情、語氣、裝可憐時眼底透出來的狡黠,或者是那身務實又可笑的打扮。

  簡直像換了個人。

  後座沉默了半天的杜若忽然冒出一句,「你說那個小姑娘在喪屍堆裡能堅持多長時間?」

  一會兒又說,「嗯,還是讓喪屍吃了的好,其實活人比喪屍可怕多了。」

  末世的殘酷,已經經歷過一次的陸行遲比誰都清楚。

  文明崩潰時,像她那樣的女孩,就如同被扔進狼群的小羊,隨時隨地都會被人撕成碎片。

  陸行遲狠狠心,不再看觀後鏡,踩下油門,往S1高速入口開過去。

  貝暖正在腦中召喚小三。

  「現在怎麼辦?男主居然莫名其妙撂下我開車跑了?他跑了我還怎麼升聖母值?」

  小三好像琢磨了一下,「我覺得你只能往前追了,男主會按照劇情走,你動作快點,說不定還能跟得上。」

  貝暖知道,按照原書,男主小隊離開迅速淪陷的S市後,下一個目標是距離S市不太遠的寧城,在那裡遇到了小隊的另一名成員。

  貝暖嘆了口氣,對著路上疾馳而過的車揮揮手。

  有輛麵包車本來開過去了,卻突然靠邊停下。

  車身漆滿花花綠綠的汽修廣告,兩個男人探頭出來,「小姑娘,上車嗎?帶你一段。」

  司機搭在車窗上的胳膊擼著袖子,露出好大一截紋滿的黑紅的花臂。

  副駕也把胳膊搭在車窗外,露出小一號的花臂。

  貝暖趕緊揮揮手拒絕,「不好意思認錯車了,不用不用你們走吧。」

  「真不用啊?那我們可真走了啊!」花臂男們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結果那是唯一一輛肯停下來的車。

  接下來無數輛車呼嘯而過,再也沒人理貝暖。

  又一輛車開過來了,是輛明黃色迷你小車,圓滾滾的,好像一隻甲殼蟲在路上爬,速度不算快。

  會開這種車的,感覺不太像壞人。

  貝暖果斷探出半個身子去伸手攔車。

  司機怕撞上貝暖,真被她截停了。

  司機是個穿格子襯衫看著挺斯文的年輕人,旁邊座椅上還放著電腦包。

  看清貝暖的樣子,還沒說話,臉先紅了。

  「請問你要走S1高速嗎?我想去前面的寧城。」貝暖問。

  兩分鐘之後,貝暖就順利上了這輛車的副駕。

  開車的格子襯衫男是S市的上班族,一發現不對,就收拾東西第一時間逃出來了。

  「你這是什麼啊?」他指指貝暖胳膊上的雜誌,神情靦腆。

  「防喪屍咬的,你要不要?我包裡還有幾本。」貝暖問。

  格子男客氣地拒絕了,貝暖知道他是要面子,不好意思綁這麼奇怪的東西,沒再勉強。

  「我得先找地方加點油,油不多了。」

  離S1高速入口不太遠就有一個加油站,格子男把車拐了個彎,開了過去。

  加油站平時應該有工作人員加油收錢,今天居然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後面的便利店也靜悄悄的。

  「奇怪。」格子男把車停在油槍旁邊,「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店裡看看有沒有人。」

  都什麼時候了,還找人。

  當心找出來的都不是人。

  貝暖一心想讓他快走,「別找了,咱們自己動手加好油就趕緊走吧。」

  格子男不太好意思,「不給錢直接加油,那不是偷嗎?」

  這是個好人,可惜還沒搞清現在的狀況。

  「你過意不去的話,把錢塞在油槍那裡不就行了?」貝暖出主意。

  「不用。沒事,我有武器。」格子男說著,打開後備箱,拎出一根木棒,往便利店走過去。

  貝暖順手把頭盔扣在頭上,緊張地看著他進了便利店,隨時準備跑路。

  還真被他找出人來了。

  一個穿便利店制服的男人。

  他跟著格子男,邊走邊道歉,「不好意思,裡面有顧客買東西。今天該下午班的人都沒來,就我一個,又要加油又要收錢,有點忙不過來。」

  格子男遙遙地用「看吧」的表情對貝暖笑笑。

  「市裡都亂了,一群人到處亂咬人,好像是喪屍,你要不要也躲一躲?」格子男問店員。

  店員笑了,「哪有喪屍啊?這又不是演電影。再說我走了,店怎麼辦?」

  兩個人一起往這邊走,還沒走幾步,身後的店裡忽然衝出一個人影。

  呼地撲到格子男背上,把他撲倒,一口咬住他的後脖子。

  貝暖這才看清,是個戴眼鏡的中年人。

  眼鏡腿歪歪斜斜地掛在一邊耳朵上,雙眼通紅,全是血絲。

  貝暖拔腿就跑。

  書裡說,這種喪屍病毒十分狡猾,有的人一感染就變異,有的人卻有潛伏期,看來是這中年人來加油時,剛好趕上病毒發作了。

  身後傳來驚恐的慘叫,貝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又有一個年輕人從店裡衝出來,紅著眼睛撲倒了嚇傻在原地的店員。

  貝暖拚命往前跑,沒幾步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年輕人不知為什麼,啃了兩口店員,就來追貝暖。

  兩人的距離有點遠,年輕人一個縱躍,撲上來一把抱住貝暖的腿。

  貝暖被他一帶,直接撲倒在地上,年輕人抱著貝暖的小腿不放,啊嗚一口咬上去。

  咬不動。

  有那麼厚的雜誌裹著,牙口再好也咬不動。

  年輕人變成喪屍後明顯智降,傻了片刻,再啃一口。

  還是啃不動。

  而且口感略奇怪。

  貝暖一邊又踹又踢地努力想掙脫他往前爬,一邊用意識在隨身空間裡到處找能幹掉他的東西。

  鋼瓶上次砸過人,弄髒了,貝暖沒再收進空間裡,這會兒再想找件凶器,還挺難。

  剛剛在市中心,頂著新手光環逛了好幾家店,收進空間裡的大部分都是吃的。

  凶器找不到,貝暖一眼看到一個大西瓜。

  西瓜這種東西,在末世估計好久都吃不著了。

  貝暖心疼了一下,摸出西瓜,咵嚓一聲砸在年輕人的腦袋上。

  熟透的大西瓜輕易地在他頭上開了瓢,薄皮沙瓤,看著就特別甜。

  年輕人在清甜四溢的西瓜汁裡懵了一秒。

  也只不過一秒,就又從喉嚨裡呵呵呵地吼著啃貝暖。

  還沒啃到,嘴巴裡又多了樣東西。

  貝暖這次找到的是一根黃瓜,猛地懟進他嘴裡。

  黃瓜被年輕人哢嚓一聲咬斷。

  他嚼了兩口,呸呸吐掉。

  黃瓜沒有貝暖好吃,他再接再厲,繼續啃貝暖。

  貝暖也再接再厲,這回終於摸到好東西了——

  好大一顆榴蓮。

  渾身是刺,又大又沉。

  貝暖高高舉起這個大殺器,正準備對著年輕人砸下去時,忽然,「嗖」的一聲凌厲破空的聲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5:09 PM

第四章 他還是個孩子啊1

  正準備再下口的年輕人突然不動了。

  額心正中多了一截寒光閃閃的長釘。

  貝暖轉過頭,看見陸行遲正站在不遠的地方。

  他面無表情,手裡拎著那把泛著金屬光澤的鋼弩。

  貝暖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剛才還打得一團混亂的加油站突然變得無比安靜。

  除了貝暖,再沒有第二個會動的東西。

  如果在人人腦門上都畫個以眉心為中心的靶子的話,無論是從後面貫穿還是從前面直射,陸行遲的每一支長釘都精確地正中十環。

  準到妖異。

  「受傷了沒有?」陸行遲瞥一眼貝暖。

  貝暖知道他這麼問,完全不是出於關心。一旦貝暖受傷了,下一支長釘肯定就是直奔她腦門過來了。

  貝暖立刻鄭重保證:「沒有,絕對沒有!」

  貝暖趕緊脫掉頭盔,鬆開腿上綁的雜誌,拉起褲腿,露出剛剛被喪屍抱過的小腿。

  「你要檢查一下嗎?」貝暖抬起頭,一臉純真地問。

  小腿和腳踝都很纖細,潔白瑩潤,明顯是毫髮無損。

  陸行遲清冷的目光落在她弧線優美的小腿上,停了一秒,又轉回貝暖臉上。

  他拎著弩走過來,在貝暖面前蹲下,壓低聲音。

  「美人計?覺得這樣我就不捨得下手殺你?」

  貝暖的小心思被他直接戳破,只尷尬了一瞬,就換成了更無辜的表情,誠懇地說:「我就是想讓你看看,我是真的沒受傷。」

  陸行遲輕輕佻了一下嘴角,站起來。

  杜若從越野車上跳下來,也幫貝暖說話,笑道:「哪可能受傷嘛,她包得那麼嚴實。」

  陸行遲沒再說什麼,轉身去給車加油。

  貝暖坐在原地,拿起被喪屍咬過的雜誌,撕掉外面弄髒的幾頁,剩下的重新綁好。

  順口問杜若,「你們兩個不是在前面嗎,怎麼又回來了?」

  杜若晃到貝暖旁邊蹲下,對貝暖擠了擠一隻眼睛,「他說這裡有個加油站,非要回來加點油。」

  貝暖立刻懂他的意思了。

  他們都往前開出去好半天了,非要再繞回來給車加油,難道前面的服務區沒有加油站?

  根本就是特地回來的,還不承認。

  貝暖馬上抬起頭,滿臉希冀地問正在加油的陸行遲:「那這回你們能帶上我嗎?」

  陸行遲盯著油槍不看她,好半天,唇間才迸出兩個字:「不行。」

  不行就不行。

  不幸中的萬幸,這次總算是跟上他們了,只要保持在男主視野內,聖母值就有機會升吧?

  「你們現在還不走吧?」貝暖問杜若。

  「要過一會兒,還要再灌幾個油桶。」

  文明正在迅速崩潰,用不了幾天,汽油就會變成重要的稀缺資源。

  有陸行遲鎮守,什麼都不用擔心,貝暖進了便利店。

  按書裡的時間線,天黑之前,S市外圍會建起第一道封鎖線,這裡馬上就是喪屍佔領的地盤,一超市物資,不要白不要。

  店裡沒有喪屍,貝暖沿著貨架走了一圈,手指的指尖快速掃過貨架。

  薯片牛軋糖麻辣牛肉乾,魷魚片金針菇自熱小火鍋,手指所及之處,每一樣被她碰到的東西都憑空消失了。

  統統進了貝暖的隨身空間。

  冰櫃裡的各種冰淇淋也被貝暖掃蕩了一遍。

  隨身空間上面一層沒有時間流動,冰淇淋放進去時是什麼樣,取出來的時候就還是什麼樣,根本不會融化。

  最後是櫃檯裡擺著的各種酒。

  酒在末世,文可以消愁,武可以消毒,是毋庸置疑的硬通貨。

  後面的小倉庫裡碼著很多箱子,也不知都是什麼,貝暖沒時間細看,一股腦全部收進空間裡。

  剛掃完,陸行遲就進來了,看到空蕩蕩的貨架,怔了怔。

  貝暖心想:不好意思,你來晚了,好吃的全沒了。

  「東西好像都賣光了。」貝暖說。

  陸行遲嗯了一聲,轉了一圈,最後走到食品貨架前。

  貨架上空空蕩蕩,只剩下一排香菇燉雞麵。

  「你要嗎?」他拿起一包問貝暖。

  貝暖果斷拒絕。

  大boss拎起那幾包貝暖剩下不要的香菇燉雞麵,看著有點可憐。

  兩個人一起出來,貝暖伸手在包裡摸了摸,其實是從空間裡取出一包一次性桌布,走向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那幾個人。

  他們額頭上的長釘全不見了,估計是被陸行遲收走再利用。

  貝暖仔細地把他們全部用白桌布蓋起來,掖好,挨個唸唸有詞了一遍。

  聖母進度又哇哈哈哈了好幾回。

  陸行遲看著貝暖給那些人處理後事,十分無語。

  杜若吊兒郎當地靠在車門上。

  「還是讓她上車吧,你忍心再扔她一回?你少給我裝,真忍心的話,你會找個出口大老遠繞一圈又開回來?」

  他說得沒錯。

  陸行遲吃過一塹,本應該長一智。

  理智告訴陸行遲,這次絕對不能帶上貝暖,可是不知為什麼,鬼使神差的,陸行遲就是沒辦法把她扔下不管。

  一路開著車,腦子裡全是她拎著頭盔茫然地站在路邊的樣子。

  而且還有個杜若,在後座時不時輕飄飄來一句:「你說她是會先落到喪屍手裡還是人手裡呢?陸行遲,你押哪個?」

  所以最後還是兜了一圈又開回來了。

  一回來,還在對面車道時,就看到她上了一輛黃色的小車。

  駕駛座上是個年輕男人。

  這種時候,她還真是什麼車都敢上,一點警惕性都沒有。

  小黃車離開大路,拐進了加油站,陸行遲索性也開車跟過來了。

  一進加油站,就看見她悲壯地舉起一個碩大的榴蓮,準備砸人腦袋。

  陸行遲用下巴指了指貝暖那邊。

  「不用操心讓她上車的事了,你看。」

  貝暖正打開那輛明黃色小甲蟲車的車門,坐進去發動車子。

  小車吭哧吭哧地掉頭。

  嘭地一聲撞上馬路牙子。

  那麼大的地方,空蕩蕩的,她居然也能找到東西撞上,簡直是人間奇蹟。

  陸行遲望著她的小黃車思索。

  和她一起坐車的人轉眼變成喪屍,又被射穿了腦袋,要是上一世的貝暖,早就開始哭了。

  現在的貝暖雖然也給他們蓋了塊布,卻一滴眼淚都沒掉,轉身就直接拿了鑰匙把車開走。

  這種絕對務實的做派,完全不是過去的貝暖的作風。

  於是末世黑煙四起的S1高速上出現一個奇景。

  一輛彪悍的黑色越野車開在最慢的車道上,後面忽快忽慢危險萬狀地跟著一輛亮黃色的迷你小車。

  「陸行遲,你要是真不想帶她為什麼要開得這麼慢?你乾脆讓她上來行不行?」

  杜若趴在車窗往後看貝暖。

  「關鍵是,我覺得讓她這麼瞎開,早晚得撞上咱們的車屁股。」

  陸行遲掃了一眼後視鏡裡的小黃車,微微笑了一下,依舊不緊不慢地開著車。

  貝暖握著方向盤,聚精會神地盯著前面的越野車,手心裡都是汗。

  作為一個科目二考了五次,拿到駕照後就再沒碰過方向盤的菜鳥,頭一次就在高速上開到八十,實在是太難為她了。

  然而比起被系統送回家讓大貨車壓成餅,這些都不算事。

  好在越野車開得不算快,勉強能跟上。

  還沒開出多遠,腦中傳來小三愉快的聲音:「恭喜你成功完成了新手階段,逃離S市,聖母之聲開啟。」

  貝暖:「……」

  「『聖母之聲』是什麼東西?」

  「『聖母之聲』是一系列小任務,完成後會有額外獎勵噢!」

  聽著好像挺不錯。

  「有什麼小任務?」貝暖攥著方向盤分心跟小三說話。

  「比如,在男主面前,抱住一個快變成喪屍的人,悲傷地說,『誰來救救他啊,有人能過來幫幫他嗎?』」

  貝暖無語:「這是聖母嗎?這是腦子有病吧?獎勵是什麼?」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獲得的聖母值全部雙倍。」

  為了二十四小時聖母值雙倍去抱一個馬上要變喪屍的人,風險太大了,貝暖不太想做。

  「還有別的嗎?」

  小三答:「有,在男主面前,合情合理地把『他還是個孩子啊』這句話說兩遍。獎勵是五小時內聖母值雙倍。」

  貝暖心想,這個還行,容易多了。

  正在走神,前面越野車的尾燈驟然亮了,突然一個減速。

  貝暖手忙腳亂去踩剎車,卻一腳踩到了油門,小車猛地向前一竄,眼看就要撞到越野車的車尾巴。

  陸行遲好像早料到了,越野車靈巧地往旁邊一偏,給貝暖讓出了剎車的空間。

  貝暖連忙剎住車,冒出一身冷汗。

  原來是前面連環撞了十幾輛車。

  無數大車小車堵在一起,這種混亂的時候,每輛車都在拚命往前鑽,已經分不出車道了,亂得一塌糊塗。

  貝暖跟著陸行遲和杜若下了車,往前面張望。

  書裡,確實有一場連環車禍堵住了從S市到寧城的高速路,可是男主一行離開S市,就順順當當到了寧城,車禍應該發生在他們後面。

  貝暖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陸行遲把車調頭回去加油,比原書的時間晚了,所以才遇上大堵車。

  好像沒有能過去的希望。

  陸行遲看了看前面堵得混亂不堪的車陣,「下高速繞路吧。」

  旁邊就有個高速出口。

  杜若答應著,正打算上車,突然被貝暖一把拉住。

  「別動!」

  「腳抬著別落!」

  「對,就這樣,保持住!」

  杜若被她嚇得定格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莫名其妙看著貝暖。

  貝暖蹲下,在杜若正準備落下的腳底下捏出一隻圓溜溜挺漂亮可愛的小紅瓢蟲,放在手心。

  「別踩,它還是個孩子啊!」

  杜若:「……」

  陸行遲:「……」

  聖母之聲「孩子」任務(1/2)。

  貝暖捧著小蟲蟲,小心翼翼地把它送到路邊,呼地一口氣吹走,「蟲寶寶乖乖,回家找媽媽去吧!」

  陸行遲清冷安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那是隻瓢蟲成蟲,不是寶寶,瓢蟲是變態發育的,小時候長得很醜,像毛毛蟲一樣,我覺得你不會想用手捧著。」

  貝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5:14 PM

第五章 他還是個孩子啊2

  回到越野車上,杜若琢磨,「這小姑娘奇奇怪怪的,不會是突然看見喪屍,受的刺激太大,嚇傻了吧?」

  陸行遲發動車子,漫不經心,「很有可能。」

  下了高速就是省道,竟然正在施工,挖了一半,路上全是大坑,過不去。

  越野車帶著小黃車繞來繞去,繞到一個村子,要想再往前,就得從村子中間穿過去。

  有這種想法的人顯然不止一個。

  進村的路口是一片空地,滿滿當當停了足有幾十輛車,都是從高速上下來的。

  車都停著不走,村口大樹下堵著一大群人。

  貝暖一眼就看到了熟人。

  剛剛那個開汽修廠麵包車的花臂紋身大哥也在,旁邊站著他的小兄弟。

  他們也看見貝暖了,熱情洋溢地打招呼。

  貝暖過去跟他們打聽,原來這裡的村道是村民集資修的,要收過路費。

  「這麼多車都要過,怕壓壞村道,收五塊十塊的過路費合情合理,」花臂大哥說,「可他們現在說,過一輛車要收三百。」

  前面有司機糾正,「剛才是三百,這會兒已經漲到五百了!」

  坐地起價,這是趁火打劫來了。

  路旁邊就三五成群地站著村裡的大嬸大娘,邊嗑瓜子邊看熱鬧。

  她們笑嘻嘻的,「趁現在五百趕緊過,說不準過一會兒就五千了呢。」

  她們說得對,不停地有高速上下來的車,沒路走繞到這裡,把空地停得滿滿的。

  花臂大哥忍不住勸她們,「城裡都亂了,好多人都感染了,你們還在這兒收錢,還不趕緊跑?」

  「你們說出花來,我們也不讓你們白過。」大嬸們爆發出一陣哄笑。

  貝暖心想: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絕對不是好事,還是趕緊過去的好。

  前面的車不走,貝暖他們也走不了。

  幾個人一起越過亂停的車,來到村口,看見路口被村民攔著,一夥人正在收錢。

  很多人身上沒有五百現金,只能轉賬,放行的速度就特別慢。

  一對夫妻正在轉賬,轉了半天都轉不了。

  貝暖知道,喪屍病毒正在滲入S市的每一個角落,S市正在崩潰,有些銀行已經不運作了。

  那對夫妻急得不行。

  「我們出來得著急,身上就這三百多塊現金,你們能給通融通融嗎?」

  一個村民模樣的男的堵在車前面,抄著手,用下巴指指剛過去的一輛銀色寶馬。

  「你看人家大老闆,出五百塊眼都不眨,你們過不起的都邊兒上待著,讓後面的車過!」

  他旁邊站著個十五六歲的半大男孩,姿勢和他爸一模一樣。

  男孩也抄著手,如同小一號的翻版,「邊兒上待著!讓後面過!」

  「您就幫幫忙吧!」女人還在懇求。

  那村民伸出一隻手,一把就把女人推到旁邊,「去去去!」

  男孩也伸手推搡他們,「去去去!」

  「你們怎麼動手打人呢?」

  丈夫看見妻子被他們推得一踉蹌,眼睛都紅了,可是堵路的村民人多,不敢跟他們動手。

  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升聖母值的機會。

  絕對不能放過。

  貝暖的雙肩包裡有個錢包,裡面裝著現金,貝暖立刻往外摸。

  剛把錢包拿出來,跟過來的花臂大哥已經率先掏出兩張百元大鈔,啪地甩到那男人手上,口氣凶神惡煞。

  「動什麼手?這兩百塊我幫他們出!讓人家過去,趕緊的!」

  貝暖默了默。

  他直接搶了貝暖的台詞。

  貝暖摸出五百塊錢,低聲跟花臂大哥商量:「這位大哥,他倆的錢你幫忙出,要是後面還有別人錢不夠,我來墊行嗎?」

  態度誠懇,好像兩家擺攤的小販在和和氣氣搶生意。

  花臂大哥:「……」

  「你們這條路是多少錢修的?」身後傳來陸行遲清冷的聲音。

  他一身主角氣場,堵路的男人不敢不理他,猶豫了一下,回答:「那花得多了去了,花了嗯……十……二十……三十多萬呢。」

  一條幾百米的水泥路,行吧。

  陸行遲冷冷道:「我出四十萬,把這條路買下來。」

  貝暖懂他的意思。

  錢對他完全不成問題,車都堵在村口,要讓前面的車快速放行,陸行遲的越野車才能盡快開過去。

  貝暖十分遺憾自己沒有四十萬揮霍。

  有就好了,這得升多少聖母值啊。

  男人聽到陸行遲的話,傻了半天,才說:「你說真的?那個,四十萬不夠,起碼得……」

  話還沒說完,村子裡忽然嘭地一聲巨響。

  那輛沒開出多遠的銀色寶馬突然一頭撞上一戶人家的磚牆,把牆撞塌一半。

  幾秒鐘後,車門在紅磚碎屑中打開,從司機座位上爬出一個人。

  是個中年男人。

  血紅著眼睛,歪歪扭扭地站起來,雙手攥成拳頭舉在面前,擺出個正在轉方向盤的動作,「嘟嘟嘟……嘀嘀……」

  貝暖看了一眼,轉身撒腿就跑。

  這是變異了。

  從S市跑出來的人都知道厲害,瞬間四散奔逃。

  堵路的村民還站在原地茫然無知,「你們跑什麼?怎麼都跑了?都不想過去了?」

  不一會兒,貝暖身後就傳來一片雞飛狗跳的慘叫。

  貝暖頭也不回,直奔越野車——

  陸行遲肯定會先回來取弩,跟他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比躲進旁邊的田地樹林裡安全多了。

  果然,陸行遲緊跟著她過來,看見她直奔越野車,微微笑了一下,打開車門,拿出鋼弩。

  不過片刻功夫,剛剛還堵在村口的村民全都變成了喪屍。

  貝暖一眼就看到了堵路的男人和他兒子。

  男人變喪屍了,手裡還牢牢攥著一大把鈔票,呵呵地吼著衝過來,好像在啞著喉嚨說,「交錢!交錢!」

  十幾歲的男孩也變成喪屍,動作仍然跟他爸一模一樣。

  陸行遲端起弩穩定地射擊,瞬間倒了一片。

  感染還在繼續,病毒已經迅速蔓延到整個村子,人實在太多了。

  「撤吧。」陸行遲對杜若說。

  可是越野車和小黃車都堵在一大堆車裡,開不出去。

  沒有辦法,只能棄車徒步。

  陸行遲拎起包走了兩步,發現貝暖沒跟上來,回頭問她:「你還不走?」

  大boss這次居然沒扔下貝暖。

  貝暖十分感動,趕緊背好包,「走。」

  陸行遲又擋住了一波衝擊,喪屍過不來,人們抓緊機會逃跑。

  一片混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狂撲過來的喪屍上,貝暖趁機悄悄溜回越野車旁轉了一圈,才繞過橫七豎八亂停的各種車子,追上他們。

  有陸行遲在,沒「人」能近身。

  退到路邊,貝暖一眼看見電線杆上拴著隻黃色小土狗。

  不知是誰家養的,在一片尖叫聲中,正嚇得嗚嗚地哀嚎,瞪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拚命想掙開繩子。

  繩子綁得太緊,被它掙得崩成一條直線,勒住脖子,還是死活都掙不脫。

  貝暖趕緊過去幫它把繩子解開,「快跑!」

  不跑的話,馬上就要變成喪屍的口糧。

  繩子一解,小狗如同射出去的箭一樣,嗖地竄進路邊的荒草裡不見了。

  貝暖耳邊一陣哇哈哈哈,聖母值又升了。

  陸行遲有點無語,「這種時候,你還負責救狗?」

  「怎麼了?不行嗎?」貝暖對他說,「它還是個孩子啊!」

  貝暖認真地跟他強調,「這次我絕對不會弄錯,實打實真是隻小奶狗,狗寶寶!」

  陸行遲:「……」

  貝暖調出任務條,上面顯示:聖母之聲「孩子」任務(2/2)完成,視野右上多了個正在五小時倒計時的小小白色光環。

  成功。

  三人且戰且退,退進村外還沒開始耕種的田地裡時,已經沒有喪屍跟上來了。

  繞過村子,重新從路基爬上主路,村子這一段倒是順利過了,可惜沒車了。

  「沒車我們怎麼去寧城?」杜若問。

  陸行遲答:「這種時候,路上應該有沒主的車,我們沿著路走,想辦法找一輛。」

  貝暖清清喉嚨。

  「陸行遲,其實我有辦法。」

  陸行遲和杜若都看著她。

  杜若笑了,「小機器人,你能有什麼辦法,現場造一輛?」

  貝暖眨眨眼睛,「你們閉上眼,不許偷看。我數到三,你們再睜開。」

  「一,二,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5:19 PM

第六章 我知道你是裝的

  一輛黑色越野車好端端地停在三個人面前。

  杜若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倒抽一口氣,問:「貝暖,你這叫什麼?大變活人……活車?」

  他繞著越野車轉了一圈,看了一下車牌,又順手打開後備箱。

  裡面裝得滿滿的,全都是剛才沒法帶走的物資。

  「這就是咱們那輛車。小機器人,你是怎麼變出來的?」

  貝暖不動聲色,「早就跟你們說過,我有一種特殊的能力,你們帶上我,絕對有好處。」

  剛剛撤退的時候,趁著別人不注意,貝暖點了點兩輛車,把它們都收進了空間。

  隨身空間裡那麼大,幾乎還都空著,別說放兩輛車,當停車場用都沒問題。

  陸行遲倒是沒有太驚奇,看了眼他的越野車,問了貝暖一個問題。

  「你的那輛車呢?」

  貝暖不吭聲。

  自己開車,實在太可怕了。

  知道她只放越野車,擺明了是打算坐上去的意思,陸行遲不動聲色地問:「你打算去哪?寧城?」

  「其實我家在S市,」貝暖小聲說,「外地也沒有親戚,我現在根本沒地方可去。」

  她雙手背在身後,半低著頭,眼睛卻偷偷向上瞄著陸行遲。

  大圓頭盔的面罩掀開著,露出裡面忽閃著的長長的睫毛,半遮著一雙水光盈盈的眼睛,看起來可憐巴巴,像隻無家可歸的小動物。

  頂著那麼純淨無辜的一張臉,效果何止翻倍。

  能不心軟的都是鐵石心腸。

  杜若絕對不是鐵石心腸,立刻表態:「你沒地方可去,不如跟我們一起走吧?」

  陸行遲絕對是鐵石心腸,看了一眼杜若,忽然伸手拉住貝暖的胳膊,帶著她離開杜若走遠一點,才放開手。

  陸行遲俯身靠近貝暖,放低聲音,「貝暖,你少跟我來這套,我知道你是裝的。」

  貝暖人設堅決不崩,用更無辜的表情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他刀槍不入,很不好對付。

  要哭一下試試嗎?要嗎?

  掉兩顆豆子效果比較好還是放聲大哭效果比較好?

  貝暖有點拿不定主意。

  陸行遲卻突然說:「不過你幫了我這個忙,我可以暫時帶你一段,在前面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再讓你下車。」

  真的?

  陸行遲頓了頓,「主要是這裡荒郊野外,你不太好搭車,而且杜若吃你那套,把你留下,他就會一直在我耳邊嘮叨個沒完。」

  陸行遲話鋒一轉,「不過,我是有條件的。」

  能談條件就好,貝暖立刻忘了裝可憐,歡欣鼓舞,「什麼條件?」

  陸行遲盯著她,絲毫也沒放過她臉上的表情。

  「在找到地方放下你之前,約法三章。第一,聽我指揮,任何事都不許自己亂做決定,第二,你有特殊能力的事,藏好,不要隨便讓別人知道。」

  貝暖問:「第三呢?」

  「暫時放著,等我想好再告訴你。」陸行遲說,「違反任何一條,直接下車。」

  貝暖答應了,陸行遲轉身就往越野車那邊走。

  「陸行遲。」貝暖把他叫住。

  陸行遲回過頭,聽她還有什麼話說。

  貝暖對他鄭重地說:「帶上我,你不會後悔的。」

  陸行遲微微挑了一下嘴角,「那我就……拭目以待?」

  談判結束,兩人回到越野車這邊,貝暖悄悄對杜若比了個耶,杜若微笑著回了個大拇指。

  貝暖坐上了熟悉的後座。

  闊別了好幾十分鐘的後座,感覺特別舒適。

  忙到現在,大家都還沒吃過東西。

  陸行遲從後備箱裡拎出幾瓶礦泉水,又拿出一袋壓縮餅乾,回到車上,分給貝暖和杜若。

  杜若好像是餓壞了,火速乾掉好幾塊餅乾,還意猶未盡。

  陸行遲也吃得很快。

  壓縮餅乾是末世裡的寶貝,能量高體積小好攜帶,貝暖卻有點嚥不下去。

  這東西又乾又膩,好像一塊浸過油的甜磚頭。

  貝暖啃了兩小口就放下了,把手伸進背包裡,假裝摸了摸,從空間裡取出一袋炭烤小香腸。

  貝暖抿了抿嘴唇。

  坐上越野車了,人就有點飄了,稍微有點收不住想挑釁大boss的心。

  「陸行遲啊。」貝暖敲敲前座的椅背。

  「什麼事?」

  「我能吃一包炭烤小香腸嗎?你剛剛說,『任——何——事都不許自己亂做決定』。」

  「任何事」三個字咬得特別重。

  陸行遲無語地轉過頭,漂亮的眼睛眯起來,用「你再挑釁看看」的目光盯著貝暖。

  貝暖無辜地回望著他,把一個炭烤小香腸丟進嘴裡。

  Q彈鹹香,一點都不膩。

  然後舉一個到陸行遲嘴邊,用更加無辜的語氣問,「要不要來一個?」

  「我不用。」陸行遲果然拒絕。

  貝暖比他還堅定地舉著。

  兩個人較勁一樣僵持。

  陸行遲拗不過她,終於還是妥協了,偏偏頭就著她的手吃了。

  貝暖彎彎嘴角,把袋子遞給杜若。

  杜若吃了一個,側身過來聲音含糊地問貝暖,「貝暖,所以你的特殊能力到底是什麼?是隔空移物嗎?」

  杜若回頭看看不遠處的村子,估量了一下,「能移多遠?五百米?一公里?」

  他完全想錯方向了。

  「這是秘密。」貝暖不肯說,把小香腸的袋子往他那邊送了送。

  「恩將仇報。」杜若不接,忽然伸出手,五指張開,死死盯著小香腸。

  「你在幹嘛?」貝暖莫名其妙。

  「發功。」杜若答,「都末世了,我努力練練,說不準也能冒出個隔空移物的異能。」

  吃完小香腸,貝暖又摸出一袋小魚仔,先遞給杜若。

  杜若驚奇地望著貝暖看起來癟癟的背包,「你這裡面都有什麼寶貝啊?全是好吃的?」

  這不算什麼,貝暖其實更想挖出一大罐冰淇淋。

  貝暖拿出一個小魚仔,又舉到陸行遲嘴邊。

  杜若不幹了,嘴裡嚼著東西含糊地抗議,「憑什麼你不停地餵他?他那麼冷血你還餵他?你為什麼不餵我?」

  「你看他忙著給弩上油,沒有手。」

  貝暖解釋著,依舊舉著小魚仔。

  陸行遲這次居然沒有拒絕,不作聲地直接偏頭,乾淨俐落地從她手裡叼走了。

  吃飽喝足,貝暖坐著沒事,在腦中跟小三諮詢。

  「小三,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到底做什麼才能漲聖母值,你的標準究竟是怎麼定的?」

  「標準不是我定的,我只不過是一段程序而已。」

  小三認真解釋。

  「我都是到你們人類的網路上,爬取所有關於聖母的資訊。」

  「爬?怎麼爬?」貝暖好奇。

  「就是如果發生一件事,下面有人評論『聖母吧』、『好聖母啊』這種,我就把它錄入資料庫,超過一定重複次數,就給類似行為打上聖母標籤。」

  貝暖有點無語。

  這也太不靠譜了。

  「所以你根本不懂聖母和聖母婊的區別?」貝暖問。

  小三一陣沉默。

  貝暖繼續打擊他,「聖母這件事,每個人想法的差別可太大了,佛祖割肉飼鷹你知道吧?」

  貝暖給小三科普。

  「有人把割自己的肉餵鳥的叫聖母,有人把割別人的肉餵鳥的叫聖母,有人把鳥都叼走他小孩了,還準備叼下一個,他還繼續餵鳥的叫聖母。」

  「還有人自己是個變態,天天虐鳥,把所有看他不順眼的正常人統統都叫聖母,你全都無差別收進你的資料庫裡?」

  小三有點困惑,「這麼複雜的嗎?那我需要細化一下標準嗎?」

  「不用不用!現在這樣就挺好!」貝暖趕緊說。

  小三的「聖母」定義就是一鍋大亂燉。

  無論是真聖母假聖母,褒義的聖母貶義的聖母,全都熬在一起咕嘟嘟冒泡。

  細化什麼啊?傻瓜才讓他細化。

  就這麼糊塗地一鍋燴吧。

  定義的範圍越大,能漲聖母值的機會就越多,這筆賬貝暖算得很清楚。

  貝暖跟小三聊天時,陸行遲下車走到後面,打開後備箱,假裝在找東西。

  趁前面的兩個人不注意,他回過頭,清冽的目光掃過不遠處村子。

  幾乎是瞬間,村子那邊,幾十支長釘騰空而起。

  如同小兵列陣一樣,長釘匯聚在一起,向越野車這邊直射過來,速度快得讓人幾乎看不清。

  陸行遲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撥,手裡的彈匣蓋啪地彈開。

  幾十隻長釘像長了眼睛一樣,飛到越野車的上空,在空中齊刷刷拐了個彎,隨著一陣清脆的輕響,一根接一根依次迅速而平穩地落進彈匣裡。

  這是剛剛用來殺喪屍的長釘。

  陸行遲回收了長釘,蓋好盒蓋。

  特殊的能力,陸行遲也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5:38 PM

第七章 突然被包養

  上一次小隊被團滅時,陸行遲腦中出現了一個自稱系統的聲音,那聲音不止給了他一個重生的機會,還讓他隨機抽取一種異能。

  陸行遲抽到的是控制金屬。

  隨意地改變金屬的形狀、控制飛行的軌跡,全都不成問題。

  那把弩,就是陸行遲擁有能力後做出來的第一樣東西。

  陸行遲現在能控制的金屬還都不太大,不過讓弩射出的長釘百發百中,已經完全不成問題。

  系統說,他的能力會在激發下,一天比一天強。

  系統當時還說,重生的唯一條件,就是沿著上一世的路線重新再走一遍。

  就算系統不這樣要求,陸行遲也打算原路重走一遍。

  把小隊裡那些人重新聚在一起,讓他們好好地再活一次。

  這一次,陸行遲決心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陸行遲關好後備箱,看了一眼貝暖戴頭盔的大腦袋——

  圓溜溜的實在太大,連後座都擋不住。

  可是還是讓她上車了。

  她也有特殊能力,難道也重生了一次?

  陸行遲覺得不像。

  她開始時一副完全不認識他的樣子,而且性格大變,像換了個人。

  看見喪屍時二話不說撒腿就跑,比兔子還快。

  動不動就擺出可憐巴巴隨時會哭的樣子,可是從早上到現在,親眼看見那麼多人變成喪屍,其實一滴眼淚都沒掉。

  暫時先帶著她,在前面找到個安全的地方就把她放下,陸行遲跟自己說。

  重新上路後,因為後面的高速堵著,路上的車明顯少了。

  越野車迎著春日溫暖的陽光往前疾馳,陸行遲開得比剛剛快多了。

  貝暖吃完東西,靠在座椅上假寐,其實是在整理隨身空間。

  上午太著急,放進空間裡的東西全都亂七八糟地堆著。

  現在重新理好,零食擺在一起,米麵蔬果擺在一起,日用品擺在一起。

  所有能開人腦殼的凶器都放在正中間最顯眼的地方。

  整整齊齊,乾乾淨淨。

  寧城是個千年古城,小巧玲瓏,景點極多,離S市不算遠,開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下了高速沒多遠,就看到了檢查站。

  S市喪屍病毒爆發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寧城,寧城把進城的主要道路全部封起來,搭起帳篷,設立了臨時檢查站。

  目前的標準是身上有任何傷口,一律禁止入城。

  三個人順利過關。

  檢查站前攔著警示牌,拉著黃色的警戒線,路上橫著好幾排水泥墩,還有帶槍的武裝人員在來回巡查。

  貝暖和陸行遲交換了一下眼神,心中的想法是一樣的。

  這玩意也能叫防線?

  拉著的那根黃帶子,是給喪屍群終點衝刺撞線用的吧?

  那幾排水泥墩子,估計是為了讓喪屍練習跨欄。

  原書裡,S1高速上的連環車禍,堵住了S市到寧城的必經之路,為寧城人爭取到寶貴的幾小時的撤離時間。

  小隊就是靠這幾個小時,在還在正常運轉的寧城補給了物資。

  寧城雖然沒有喪屍,卻一片恐慌。

  路上的車排成長隊,不少人拖家帶口大包小包地準備撤離,十字路口大堵特堵。

  每個人都很暴躁,汽車喇叭聲響成一片。

  人人都在急著取現,ATM前沒人,應該是早就空了,路邊的銀行裡人滿為患,隊伍一直排到外面,還拐了好幾個彎。

  陸行遲把車直接開到一個大型超市的停車場。

  超市很大,上下有好幾層,貨品種類還挺齊全。

  貝暖有點痛苦。

  身上背包裡順來的錢包現金不多,根本買不了什麼,只能小心計畫,挑最急需的東西買。

  其實貝暖稍微動動手指頭,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任何東西收進空間裡。

  可是寧城現在還算正常,超市裡除了大家神情凝重了一點,和平時幾乎沒什麼區別。

  貝暖實在有點下不了手。

  貝暖正在糾結,就聽到陸行遲指揮,「大家分頭去買東西,兩小時後在停車場集合。」

  貝暖轉身就跑,背上的雙肩包卻被人從身後一把揪住,連人帶包一起拎了回來。

  陸行遲從皮夾裡抽出一張卡,遞給她。

  「你刷這張。買吃的和我們的生活用品,你是女孩子,心細,不會漏掉重要的東西。」

  陸行遲淡淡道,「隨便刷,儘可能地買,過幾天這張卡就是一個塑料片。」

  貝暖立刻有了種被霸總包養的感覺。

  他很有預見性,說得完全正確。

  過幾天網路癱瘓,銀行各網點之間的聯繫掐斷,帳戶裡面的錢會變成一串無意義的數字,根本取不出來。

  貝暖收好卡,推了一個推車開始瘋狂大採購。

  超市裡有些貨架已經空了,多數人都在搶購能長期儲存不壞的食品,比如米麵油鹽、奶粉、罐頭、餅乾、泡麵等等。

  貝暖就不一樣了。

  只要把東西放在沒有時間流動的空間上層就好,完全不用考慮保鮮和過期的問題。

  各種新鮮蔬菜水果、海鮮肉類蛋奶,統統都往推車裡放。

  還有鍋碗瓢盆,被縟枕頭,乃至毛巾牙刷捲筒紙和各種個人衛生用品,把推車堆得滿滿的。

  而且不用顧慮花了多少錢,實在太爽了。

  貝暖來回不停地跑進跑出,每次結完賬出去,就找個沒人的角落,把買到的東西收進空間,再重新衝進去大採購。

  貝暖歡快地推著推車,在這個人人都憂心忡忡的超市裡亂竄,和大家格格不入。

  末世來臨,別人都在焦慮,唯恐失去這個,失去那個。

  貝暖就不一樣了。

  貝暖早該被大貨車壓成餅,卻突然從天而降,憑空多了這一趟末世之旅。

  不管最後有沒有完成任務,作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多出來的每一分鐘都是賺的。

  貝暖早就想好了,要把喪屍堆當成夏威夷,好好享受人生每一天。

  貝暖又裝了滿滿一車,正踮著腳想把最上層一大板電池拿下來時,忽然用餘光看到有什麼東西不對。

  旁邊有個人倒了。

  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正慢慢地靠著貨架滑坐到地上,喉嚨裡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抽氣聲。

  聲音痛苦無比,好像快死了。

  不會吧?

  難道那個不靠譜的系統又把時間提前了?寧城現在就冒出喪屍來了?

  那個男人蜷縮著,艱難地抽氣。

  周圍不少人也注意到了異樣,全都在往後躲,剛剛還滿是人的貨架前突然空出好大一塊空地。

  這是寧城,還沒有人見過喪屍變異,竟然全都遠遠地站成一圈觀望。

  貝暖有點無語。

  這要是平時,不應該趕緊叫救護車嗎?這要是喪屍,不應該趕緊跑嗎?

  都圍著看熱鬧算怎麼回事?

  貝暖正要跑,就一眼看到了陸行遲。

  他正朝這邊走過來,擠過圍觀的人群,目光落在坐著的男人身上。

  貝暖一眼就看見,他擠過來時,手裡非常靠譜地反握著一把刀,寒光閃閃的刀刃緊貼在小臂後面。

  按書裡的設定,陸大boss手裡有武器,別說單挑一隻喪屍,再加兩隻也一點問題都沒有。

  貝暖的心頓時放下來了。

  緊接著就冒出一個十分大膽的想法。

  貝暖朝那個男人撲了過去。

  一把扶起男人歪斜的頭,貝暖求助地望向圍觀的一圈人。

  「誰來救救他啊,有人能過來幫幫他嗎?」

  她扶著男人,頸椎治療儀上頂著的小臉純潔無辜,一雙清澈的眼睛泫然欲泣,好像墮入人間的天使。

  純淨的目光無聲地掃過圍觀的每一個人。

  這是是對人性的鞭笞,對冷漠的控訴。

  圍觀群眾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擠進來準備殺人的陸行遲:「……」

  男人從倒地到變異的過程拉得挺長,比今天見過的所有人都長,感覺很來得及說出那句聖母之聲任務的台詞。

  貝暖的台詞一字不差地唸完了。

  打完收工,貝暖扔下男人就打算撤退。

  卻忽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左邊的任務條上,聖母之聲「救救他」任務仍然是(0/1)。

  嗯?居然沒完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5:45 PM

第八章 末世裡什麼最珍貴

  貝暖正在愣神,忽然覺得有人戳了戳她的胳膊。

  是那個男人,他仍然一聲又一聲地抽著氣,從喉嚨裡努力地發出一點嘶啞的聲音。

  「手——機——」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的窄縫裡擠出來的一樣,說得很艱難。

  他想借手機?

  貝暖趕緊摸出自己的手機塞進他手裡。

  他費力地撥了個號碼,對著手機那邊,連話都說不出來,好不容易擠出兩個字,「電——池——」

  貝暖看一眼身後的貨架,突然領悟到他想說什麼。

  貝暖對著手機幫他說:「他在電池貨架這邊。」

  幾分鐘後,一個女人火速衝過來,從包裡拿出一管哮喘噴霧。

  男人哆哆嗦嗦地噴了幾下,呼吸漸漸緩過來了,順暢得多了。

  哇哈哈哈的狂笑聲在耳邊響起來,聖母值又升了。

  女人拉著貝暖謝個不停,原來是夫妻兩個聽到S市病毒爆發的消息,準備出城,急著來超市採購,結果分開了,偏巧他的手機和藥全放在她包裡。

  男人根本就沒感染喪屍病毒,怪不得任務沒完成。

  不過無論如何,聖母值還是成功地升了。

  警報解除,陸行遲不動聲色地對貝暖打了個門口集合的手勢,就轉身走了。

  等貝暖結好賬,帶著大包小包走到門口時,發現陸行遲在車上,後座堆得看不見座椅,停車場的地上也放著滿滿一地東西。

  各種貝暖不認識的工具,還有大桶的純淨水和蓄電池等等,也不知是陸行遲從哪買來的。

  杜若還沒回來。

  陸行遲從車上跳下來,查看了一下貝暖買的東西,挑出一些放進後備箱,指指剩下的一地袋子。

  「其餘的全收進你的隨身空間裡。」他語調悠閒地說。

  貝暖:「……」

  他說「隨身空間」。

  陸大boss你要不要猜得這麼準?

  陸行遲觀察了一下貝暖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彎了彎嘴角。

  「我早就知道你的異能是隨身空間了。在加油站的時候,我親眼看見你憑空變出榴蓮砸別人的頭。還有,加油站便利店裡的東西也是你收走的吧?我停車的時候,隔著玻璃看到貨架還是滿的。」

  無發可說。

  貝暖扁扁嘴,彎腰點了點地上的大包小包,東西一包接一包地消失了。

  看著貝暖把越野車後座的東西也收進空間,陸行遲問了問空間的大小,然後諮詢:「活人能躲在裡面麼?」

  貝暖有點遺憾,「不能,所有的活物都不能,會死。」

  否則遇到危險直接躲在裡面,豈不美滋滋?

  貝暖一拿到空間就想到這個了,當時還特地調出空間使用說明查過。

  上面說所有生命體進入空間就會死亡,宿主貝暖本人更是不能進去,一旦進入,視同作弊,直接送回原世界。

  換句話說,藏誰都不行,只能放放東西。

  陸行遲思索了一下,問:「喪屍進去也會死?」

  要不是還不太熟,貝暖恨不得拍拍大boss的肩膀——

  雖然身高不同,但是英雄所見略同。

  貝暖也早就想到了,如果所有活物收進去立刻就會死,那不是剛好用來殺喪屍?

  喪屍要來咬人,點一點,收進空間,搞定。

  或者看哪個壞人不順眼,點一點,也收進空間,搞定。

  然而不行。說明書上寫的清清楚楚,絕對不能這麼用空間殺死活物的功能,會被系統當成作弊。

  貝暖撒謊,「不行,喪屍收進去,空間會爆炸的。」

  陸行遲聽了微微頷首,目光銳利地上下掃視貝暖的奇裝異服一遍,「你的空間藏在哪?」

  末世小說裡,隨身空間一般都是手鐲玉珮,九成九是祖宗傳下來的,十成十還要滴血認主。

  貝暖的可不是。

  貝暖警惕地看著他,「你管我?我才不會告訴你。」

  知道她怕人搶,陸行遲不再追問,把貝暖叫到後備箱前,打開兩隻鋁合金公文箱。

  貝暖立刻說不出話來。

  大的公文箱裡裝了滿滿的現金,小的那箱裡是排列整齊的金條,黃燦燦的,晃得人眼暈。

  貝暖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多錢。

  雖然錢很快就會變成廢紙,但是在爆發初期還是有用的,有些人習慣性地喜歡這些花花綠綠的紙片,後來才慢慢接受以物易物。

  「把這兩箱也收進你的空間裡,裝黃金的箱子重,放在車上太耗油。」陸行遲說。

  貝暖從震驚中緩過神,問:「你把物資和錢都交給我,就不怕我捲款跑了?」

  「就算是黃金,再過一段時間也沒什麼用了,而且,」陸行遲淡淡說,「一個會冒著被喪屍咬的風險去救哮喘病人的人,大概也幹不出捲款逃跑的事。」

  陸行遲啪地合上手提箱,停頓了一會兒才又說,「我記得小時候奶奶還在世時,也有嚴重的哮喘,如果是她發病了,我也希望有人能過去幫她。」

  貝暖懂了。

  這是陰錯陽差,刷到大boss的信任值了。

  末世裡什麼最珍貴,最千金難求?

  不是維生的生存物資,也不是致命的殺人武器。

  是可靠的人品。

  畢竟好人一般死得比較快,很快就會變成珍稀物種。

  貝暖臉上不動聲色,偷偷在心中愉快地比了個耶。

  陸行遲卻話鋒一轉,俯身到離貝暖只有一吋的地方,盯著她的眼睛。

  「退一步,如果你真的不太可靠,你的損失一定比我大。」

  說完,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戳戳貝暖的額心那個隱形十環的地方。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貝暖不愉快了,瞪大眼睛看著他,額頭一陣發涼,好像真的多了根釘子。

  陸行遲好像對貝暖的反應很滿意,居然微笑了一下,收回手指轉身繼續收拾東西去了。

  貝暖才把這一大堆東西收進空間裡,杜若就回來了。

  「我能想得起來的常用藥就這麼多了。」他把手裡的袋子放下,又說,「陸行遲,我找了兩家戶外用品店,全都關門。」

  「你們在找戶外用品店?」旁邊忽然有人搭茬,「我知道有一家。」

  竟然是剛剛超市裡那對夫婦。

  妻子攙著丈夫慢慢走過來,男人看上去已經好多了。

  運氣好得要命,男人有個一起長大的鐵哥們,開的就是戶外用品商店,一個電話搞定。

  二十分鐘後,大家就看到了一店的寶藏。

  店裡賣戶外用品,也賣軍用品,品種十分齊全。

  「小姑娘,你那個護頸不好,試試這個。」

  老闆抱出一堆好東西。

  又薄又軟如同普通脖套一樣的防刺護頸,還有小號的防刺手套。

  上下一身的防刺服,像內衣一樣,穿在裡面一點都看不出來,輕薄柔軟得如同普通衣服,堪比軟蝟甲。

  匕首都紮不透,更何況喪屍的牙。

  貝暖摘掉頸椎治療儀,剝下雜誌,穿上防刺服,又換了套合身的衝鋒衣褲和戶外靴。

  從上到下鳥槍換炮。

  這才是真正的末世神裝。

  杜若也換了這麼一套,陸行遲卻不肯,依舊穿他那身一點都不末世的衣服。

  貝暖沒有勉強他。

  男主嘛,帥是第一位的,反正他大概也死不了。

  陸行遲在店裡轉了一圈,還買了不少其他戶外用品,帳篷睡袋充氣睡墊應急燈等等。

  貝暖挑了好幾個燒柴的爐子和卡式爐,還讓老闆把庫存的丁烷氣罐全都搬來了。

  陸行遲看了一眼她的爐子們,「你這是要去逃難的還是去野炊的?」

  貝暖一邊研究卡式爐一邊答,「逃難加野炊,全都不耽誤。」

  臨走前,陸行遲建議戶外店老闆,儘可能把錢換成物資,抓緊時間趕緊出城。

  現在是下午五點。

  貝暖記得很清楚,書裡說,市中心的大鐘敲響七點的時候,第一批喪屍突破檢查站,湧入寧城。

  如果測試版的系統不再作妖,再過兩個小時左右,寧城的防線就要崩潰了。

  三個人離開戶外用品店,貝暖本以為陸行遲會帶大家出城,卻發現他把車開回市中心。

  市中心不少店還在營業。

  「你的空間比我預想的要大,我們繼續買東西。」陸行遲低聲對貝暖說。

  也是,趁現在物資充裕,抓緊時間,能買儘量買。

  事實證明,男人瘋狂購物時,比女人還可怕。

  不一會兒,陸行遲就把好幾打一模一樣的白襯衣長褲內衣等等交給貝暖,淡淡地說:「換洗用的」。

  貝暖很想用他的句式反問他:「請問這位大哥,你這是要去逃難的還是去出差開會的?」

  第三批東西莫名其妙地消失後,杜若才回過味來。

  問清楚空間的事,也開始了瘋狂大採購。

  寧城唯一的一家進口食品超市大概被他搬空了。

  「主要是我吃東西口味比較刁。」杜若聲明。

  行吧。

  那一大盒又一大盒的桌游又是怎麼回事?

  杜若振振有詞,「估計以後會斷網斷電,總得有點娛樂,誒你會不會玩狼人殺?」

  貝暖無語:兩位主角,我穿的是篇末世文吧?是吧?

  空間裡又多了不少東西,貝暖檢查了一遍,心中默默地捋了捋原書的時間線。

  經過三個人這一通瘋狂大採購,憑空間裡的物資撐到這本書結尾的團滅,早就已經綽綽有餘。

  已經六點了,離寧城淪陷還有一個小時。

  「我們現在出城?」貝暖問陸行遲。

  陸行遲也低頭看了看腕錶。

  他抬頭瞥一眼旁邊的五星級酒店,語調悠閒,「不急。我要先去開房洗個澡。」

  貝暖有點無語。

  喪屍馬上就要衝進城裡來了,你還想去開房洗澡?

  也太講衛生了吧這位哥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5:53 PM

第九章 三人行

  貝暖現在明白了,他看起來那麼整潔是有原因的。

  寧城雖然是個小城,但是以現在的道路擁堵狀況,留一個小時出城,也只是勉強夠而已。

  陸大boss居然還要洗澡。

  貝暖有點猶豫要不要堅決把他們拖出城。

  因為在原書裡,小隊最後是沒來得及在喪屍突破防線前出城的。

  原書中,大家都對末世的突然到來毫無準備,逃出S市後,在寧城除了食物外,還到處採購其他必需品。

  尤其是當時陸行遲開的還是杜若的座駕——一輛騷包的橙色小跑。

  車的底盤太低,路況稍微複雜一點就玩完,所以臨時在寧城換成越野車,耽擱了不少時間,等到要出城時,已經晚了。

  就是因為小隊沒來得及出城,才在路上殺喪屍時,遇到了小隊裡的另一個成員。

  陸行遲這次倒是裝備齊全妥貼,和原劇情不同,時間挺充裕。

  貝暖沒太奇怪:小三都說了,測試版嘛,歪成什麼樣都正常。

  貝暖決定先聽陸行遲的,靜觀其變。

  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酒店大堂裡空蕩蕩的,門童保安都不見蹤影。

  只有一個漂亮的前台小姐姐還在鎮守,正在手機上刷網上流傳的喪屍襲擊人的小影片,心不在焉。

  看見貝暖他們來了,放下手機,笑得很勉強。

  辦好入住,貝暖問她:「你還不走嗎?」

  「經理說我們這幾個當班的人不能撤離,要先看看情況,等總公司通知,」小姐姐笑得像哭一樣,「也不能請假,請假這個月獎金就沒了。」

  「獎金重要還是命重要?」

  貝暖嚇唬她。

  「我們剛從S市過來,喪屍和電影裡演的一樣,見人就咬,檢查站外面好像已經有了,過一會兒就衝進來,你還在這上班?變喪屍了也能領獎金嗎?」

  小姐姐被她說動了,「我媽剛才也一直打電話讓我回鄉下家裡,有房有地的,肯定比城裡好點。」

  貝暖讚同,「那你還等什麼?趕緊回去吧。」

  小姐姐問:「你們怎麼不走?」

  貝暖鄭重地答:「我們要趕在末世前,抓緊最後的時間享受人生。」

  陸行遲開的是頂層總統套房,這理由很說得過去。

  小姐姐看看貝暖漂亮的小臉,再看看她身後高大俊美的陸行遲和杜若,琢磨了一下這兩男一女的組合,忽然滿臉恍然大悟。

  「對,是應該抓緊時間享受人生,祝你們三個……嗯……愉快。」

  小姐姐扔掉滑鼠,從下面的櫃子裡摸出包,連制服都沒換,踩著小高跟轉身就跑。

  不出意料,伴隨著小高跟遠去的咯噠咯噠聲,貝暖腦中一陣魔性的哇哈哈哈響了起來。

  聖母值的小綠線又往前挪了一小點。

  有聖母之聲的雙倍加成,也不算多,不過聊勝於無。

  貝暖看完,一轉身,發現陸行遲和杜若兩臉無語。

  「怎麼了?」貝暖莫名其妙。

  「沒什麼。」陸行遲和杜若異口同聲答。

  貝暖忽然想明白哪裡不對了。

  望著前台小姐的背影,貝暖很想把她揪回來:等等,這位姐姐你想什麼呢?你完全想錯了啊喂!

  看來是沒人來帶他們上樓了,陸行遲自己拿起房卡,想往電梯那邊走。

  貝暖再看一眼右上角正在倒計時的聖母之聲雙倍光環。

  還有最後兩分鐘。

  好不容易才拿到的雙倍光環,就這麼浪費掉,實在太可惜了。

  「你們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貝暖交代了一句,轉身就往門口跑。

  出了酒店的旋轉門,外面依舊車水馬龍,路上行人個個面目嚴肅,行色匆匆。

  貝暖回頭看一眼正隔著玻璃門望著她的陸行遲,再瞄一眼上面的聖母進度條,鼓足勇氣,深吸一口氣,放開喉嚨。

  「喪屍要來啦!大家快跑啊!!」

  一嗓子嚎完,聖母值真的慢悠悠地往前挪了一點。

  路過的每個人都用看神經病的眼神望向貝暖。

  場面無比尷尬。

  不過想到這些人再過一會兒就會變成喪屍,壓根不會記得這種事,貝暖立刻不覺得那麼羞恥了。

  為了聖母值,拼了。

  「趕緊跑啊!喪屍馬上就要進城……」

  還沒「啦」出來,胳膊就被人攥住,像拎麻袋一樣被人拎回酒店大堂裡。

  陸行遲把她拖回來,隨手丟進沙發裡。

  他把兩條胳膊抱在胸前,「貝暖,約法三章的第一條是什麼?」

  「聽你指揮,任何事都不許自己亂做決定。」貝暖含糊著說。

  「你還記得?那你出去亂喊前,問過我沒有?」陸行遲口氣不善。

  「我只不過出去說句話,也要問你嗎?」貝暖小小聲。

  「這種時候你亂喊亂叫,說不定會因為擾亂治安製造恐慌被抓起來,東西都在你身上,我還得想辦法撈你,是不是添亂?」

  「陸行遲,你別那麼凶,嚇壞小姑娘。」

  杜若在貝暖身邊坐下,對貝暖笑笑。

  「我知道你想多救一個是一個。可是消息早就傳過來了,想跑的早跑了,有些人是真捨不得走,你讓他們離開家去哪?其實留下找地方死守也是個辦法。」

  陸行遲眯眼望著貝暖,「先給你一個警告,下次再犯,就別想再跟著我們。」

  果然,大boss不開心了。

  而且和貝暖預想的一樣,雖然不開心,也只不過是稍微敲打幾句而已。

  畢竟,近千平米還可以給食物保鮮的空間在末世無比珍貴。

  不會那麼輕易趕她走的,陸行遲又不傻。所以陸大boss的底線究竟在哪裡呢?貝暖忍不住有點好奇。

  總統套房寬敞豪奢,有三個洗手間,貝暖也去洗了個澡,出來後就去套房的廚房開始燒水。

  「你在幹什麼?」杜若擦著頭髮晃過來參觀。

  「趁著還有電,多燒點開水收起來。」

  燒滾的沸水放進沒有時間流動的空間上層,拿出來時還是沸騰的,用起來快速又方便。

  「可惜能裝水的鍋碗瓢盆不太多。」貝暖有點遺憾。

  「我有辦法,」杜若出主意,「你把水往天上一潑,潑起來的時候收進空間,就不用容器了。」

  貝暖白他一眼,「然後拿出來的時候開水砸下來澆我一身嗎?」

  杜若訕笑,「小心一點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他說得很有道理。

  根本不用容器,在沒有時間流動的隨身空間裡,水又不會亂流。

  貝暖這次燒好水,飛快地用手指點了一下水面,在收進空間時,凝神只要水,不要鍋,居然成功了。

  一坨熱水宛如一塊晶瑩剔透的果凍,又像是一塊冰,還保持著在鍋裡時的形狀。

  除了指尖碰到熱水時挺燙,沒別的毛病。

  貝暖立刻把幾個灶眼同時開火,一會兒就在空間裡碼了一排熱水塊塊。

  這樣說起來,冷水當然也可以不用容器收進空間裡了?

  一個又一個的冷水塊塊做得更快,沒用多久,貝暖就用冷水碼成一整面牆。

  「所以你現在又在幹什麼?」杜若問。

  貝暖費勁地撕開一包火鍋調料。

  「我要煮一鍋鴛鴦鍋,燒開了收進空間裡,這樣想吃的時候直接端出來,還是沸騰的,多方便。」

  外面喪屍就要來了,她還在琢磨著怎麼吃火鍋。

  吃貨的世界別人不懂,杜若立刻認了這個知己。

  他站在貝暖身後,看著她下了羊肉卷又下肥牛片,有點可憐巴巴,「我現在就有點想吃了怎麼辦?」

  現在吃肯定是來不及了。

  一聲鐘聲穿透玻璃,落入貝暖耳中,聲音在玻璃的阻隔下變得有點沉悶,卻很清晰。

  貝暖的心跟著鐘聲顫了一下,回頭望向窗外。

  不遠處就是市中心的大鐘,最後一縷落日的餘暉劃過鐘面,消失了。

  七點的鐘聲一聲又一聲,準時敲響,整個城市如同一艘大船,緩緩沉入黑暗。

  洗手間的門開了。

  陸行遲已經收拾好,悠閒自若地扣著襯衫袖口的紐扣走出來。

  貝暖望著他那張清雋無倫的臉,心想:陸行遲,我把寶全押在你這個男主身上,這種時候不出城,陪著你一起來酒店瘋,不要讓我失望。

  貝暖把沸騰的火鍋收進空間,從窗口向下望去。

  果然,S1高速的方向湧過來一大群奔跑著的人。

  防線突破了。

  喪屍跑得跟活人一樣快,一時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杜若從包裡拿出一個長長的黑色布袋子,貝暖早就看見那東西一直戳在包外。

  杜若抽開袋口,從裡面拎出一把刀。

  花裡胡哨,好像cosplay道具。

  「這是什麼?」貝暖湊過來。

  「鳴鴻刀。」

  杜若鄭重地說。

  「上古黃帝鑄軒轅劍的時候,剩下的材料自動流成刀型,黃帝覺得此刀殺意太重,要用軒轅劍毀了,結果這刀自己變成一隻鳥,跑了。」

  貝暖:「……」

  這位的中二病沒救了。

  貝暖伸手摸了一把,果然,這刀連刃都沒開。

  貝暖掃視了一遍空間,嚴肅地拎出一根非常樸素實際的撬棍。

  在手裡掂了掂份量,貝暖揮起小細胳膊,象徵性地凌空比劃了個揮杆的動作。

  嗖地一下,人差不多和撬棍一起飛了出去。

  杜若:「……」

  「沒關係,」杜若安慰貝暖,「反正我們有他嘛。」

  陸行遲正在淡定地把一根根長釘壓進彈匣裡,轉眼就裝滿了兩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5:59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2-11-24 05:59 PM 編輯

第十章 男朋友

  下面的喪屍一波又一波地過去,尖叫聲沉寂下來,天漸漸地黑透了。

  路燈還亮著,白天車水馬龍的路上現在靜悄悄的,一輛行駛的車都沒有,只有幾輛車七扭八歪地停在路中間。

  不遠處的一幢幢居民樓幾乎全都黑著,就算裡面有人,也沒人敢開燈。

  無數寧城人忐忑不安地躲在家裡,希望能平安熬過末世的第一夜。

  喪屍的嗅覺和聽覺比視覺更敏銳,夜晚的街道是它們的地盤。

  陸行遲卻拎起弩,「我們走。」

  酒店裡仍然燈光大亮,總統套房厚重的大門外寂靜無聲,唯一的電梯門緊緊闔著。

  陸行遲帶著貝暖和杜若打開應急通道的門。

  三個人沿著盤旋的樓梯一路往下,腳步都儘可能放得很輕。

  快到地下停車場時,樓上卻傳來了動靜。

  好像有人打開應急通道的門,呵呵地叫著衝進樓道裡。

  陸行遲不等貝暖他們反應過來,搶先抬頭。

  金屬的樓梯扶手突然扭曲變形,橫亙在衝進來的喪屍的小腿前。

  喪屍完全沒提防,直接絆了上去,從樓梯中間的空檔撲了下來。

  從樓上瞬間直降地下三層。

  有點慘烈。

  貝暖被從天而降的喪屍嚇了一大跳,「他怎麼跳下來了?他以為他是一隻鳥嗎?」

  陸行遲瞥了一眼下面,「估計是變成喪屍後有點認知障礙。」

  陸行遲打開通往地下車庫的門。

  停車場裡幾乎沒有其他車,三個人火速上了越野車,開車衝了出去。

  發動機的聲音在城市寂靜的馬路上格外刺耳。

  一群又一群的喪屍被聲音吸引,從街道的陰影中奔出來,跟在越野車後面狂追不放。

  可惜就算是喪屍界的博爾特,憑兩條腿也跑不過輪子,轉眼就被遠遠地甩掉了。

  陸行遲駕著越野車繞過路上拋錨的車輛,一路朝城外狂飆。

  貝暖心想,要是系統沒歪的話,這車是開不出去的。

  原書中,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他們遇到了小隊裡的另一個人。

  這人的身份對貝暖而言,還挺特殊。

  是書中貝暖的準男朋友。

  雖然沒表白,但是兩個人關係已經相當曖昧,相當明顯了。

  有他在,也是貝暖一直拖小隊後腿,卻沒被陸行遲從小隊中一腳踢出去的重要原因。

  果然,剛到市郊,路就過不去了。

  一輛大車撞在鐵路橋上,整個橋體都砸了下來,堵住了無數輛私家車。私家車裡現在都是空的,看地上的痕跡,這裡的戰況曾經挺慘烈。

  陸行遲讓大家下車,對貝暖比了個手勢。

  根本不用他比,貝暖早就自動自覺地拍拍越野車,把它收進空間小包包裡。

  三個人向前步行了一小段,就聽到前面喪屍呵呵的吼叫聲和人的尖叫。是路邊一家農家菜風的小飯店,一堆喪屍正聚在木頭門外。

  喪屍們拚命想擠進去,飯店裡的人死死地抵住門,兩邊正在較勁。

  門縫越來越大,喪屍隊團結合作,拚搏進取,明顯佔了上風。

  陸行遲他們三個人過來的聲音吸引了喪屍。幾隻喪屍扔下還在奮力推門的夥伴,朝這三個香噴噴的新鮮人類撲過來。

  然後不出意料地,一人用腦門領了一顆釘子。

  陸行遲沒有放下弩,不動聲色地撂倒了所有的推門小夥伴。

  喪屍突然全沒了,飯店裡的人向外探頭探腦,看到喪屍躺了一地,嚇了一跳。

  陸行遲拎著弩推開門。

  這段小飯店的劇情貝暖記得。

  原書中,陸行遲他們發現鐵路橋塌了堵路,也立刻下車步行,然後就遇到了喪屍。

  書裡陸行遲的戰力遠不如眼前的陸行遲,且戰且退,一鼓作氣收拾了這家飯店門口的喪屍,進了這家飯店。

  因為砍喪屍時體力消耗太大,需要稍微休整。

  現在的陸行遲這麼強,一路殺過去完全不成問題,貝暖又有空間,越野車也可以過了這段堵著的路後直接放出來。

  他卻和原劇情線一樣,也進了這家飯店。

  大boss的腦回路貝暖不懂,反正跟著就對了。

  飯店裡面已經有幾十個人,男女老幼一大群。

  這種時候沒人會來飯店吃飯,全都是出城的路上被堵住,路過這家店進來躲喪屍的,

  店裡人人都驚慌失措。

  陸行遲進門後,第一件事就是問:「老闆呢?」

  所有人面面相覷,沒一個知道老闆在哪。

  陸行遲吩咐人繼續頂著門,自己往飯店後面走。

  他只用一把弩就清掉了外面的喪屍,又一身大boss氣勢,剛剛頂門的青壯年全都聽他的,乖乖回去繼續守著門口。

  沒過一會兒,陸行遲就從後廚拎了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出來。

  真的是用拎的,因為那個人已經腿軟到根本站不住了。

  「捲簾門的鑰匙。」陸行遲把男人放下,伸出手。

  老闆的嘴唇嚴重地哆嗦著,目光渙散,過了好半天才明白陸行遲在說什麼,在身上摸索了好久,終於摸出一把鑰匙來。

  陸行遲從他手上拿走鑰匙,把捲簾門拉下來鎖好。

  不用再頂著門,有捲簾門的保護,小店裡看起來頓時安全不少。

  店裡的人齊齊鬆了口氣。

  貝暖心想,你們安心不了幾分鐘。

  飯店沒別的好處,就是座位多。杜若找了把空椅子坐下,捅捅後勤部長貝暖,「我餓了。」

  眼睛濕噠噠的,像沒及時投餵的小狗。

  貝暖從空間裡取出一包薯片,塞進他手裡。

  「甜辣味的?我喜歡。」杜若抱住薯片袋,心滿意足。

  他的薯片袋還沒撕開,捲簾門外就傳來瘋狂的砸門聲,哐哐哐,彷彿整個屋子都在震。

  這不是喪屍。

  因為有人在外面啞著喉嚨大聲嘶吼:「開門啊!救命啊!裡面的人幫忙開開門吧!!」

  貝暖在心中吹了一聲口哨。

  男朋友來了。

  還能順便賺點聖母值,簡直不要太爽。

  貝暖興致勃勃地拉拉陸行遲,「外面有人,趕緊給他們開門吧?」

  哇哈哈哈響起來,聖母值的小綠線欣然地往前扭了扭。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

  貝暖立刻聲明:「我記得,約法三章第一條嘛。都聽你的,你想開就開,不開拉倒。」

  陸行遲這才站起來,拿著鑰匙去開捲簾門。

  才把鑰匙插進鎖孔裡,就被人攔住了。

  剛剛堵門的好幾個青壯年圍了過來,把陸行遲從門前擠開。

  他們都比陸行遲矮,也不像他那麼強壯,因此語氣還是很客氣。

  「別開門了,誰知道外面是什麼怪物。」

  「咱們不開門吧?萬一一開門,把喪屍也放進來了呢?」

  他們剛才都聽陸行遲的,是因為他手裡有弩,能殺喪屍,能幫大家守住這家店。

  現在捲簾門一鎖,店裡安全多了,陸行遲的權威驟降。

  降得比跳樓還快。

  看見他們僵住了,貝暖跑到門口,扒在捲簾門上誠懇地問外面的人:「現在外面有喪屍嗎?」

  外面的人聽見了,回答:「現在還沒有,求求你們開開門吧!」

  貝暖跟屋裡的眾人匯報:「他們說外面沒喪屍。」

  都這麼半天了,外面的人還活得好好的,應該是真沒有喪屍。

  杜若嚼著薯片說:「讓他們動作快點進來不就行了?有你們囉嗦的功夫,十個人都放進來了。」

  危急關頭開不開門,這是一個永恆的問題。

  杜若明顯屬於開門黨。

  「就算外面沒有喪屍,你怎麼知道他們身上讓喪屍咬了沒有?」一個男人說。

  「是啊,聽說咬了以後,有人要過好長時間才會變成喪屍。」

  「萬一放進一個這樣的來,大夥可怎麼辦?」

  「裡面這麼多人呢,感染了怎麼辦?他們就應該自動自覺地不進來!」

  陸行遲掃視一圈。

  「你們說怕他們被咬過,不讓他們進來,我覺得很有道理。」

  陸行遲說。

  「不過既然要用這個標準決定誰留誰不留,我覺得這裡人人都應該查一遍,凡是有傷的自動自覺出去,怎麼樣?」

  店裡立刻安靜了。

  這麼亂的時候,人人都是死裡逃生,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點傷都沒有。

  就算自己沒有,一起的家人朋友也不好說。

  杜若笑眯眯接茬,「店又不是你們的,大家都是路過,你們先進來,就把門鎖起來死活不讓別人進,說不過去吧?就算要決定開不開門,也得問人家老闆,對吧老闆?」

  沒人應聲,這家店的老闆又不見了,不知躲到哪去了。

  捲簾門忽然嘩啦一聲。

  他們廢話起來沒完沒了,等他們討論完,外面那個一眼都還沒見著的「男朋友」估計連渣都不剩了。

  貝暖伸手悄悄把鑰匙一轉,把捲簾門打開一條剛好夠人過來的窄縫。

  書裡的貝暖就是這麼幹的。

  貝暖分毫不差,原樣照做了一遍。

  果然,哇哈哈哈聲響起來,聖母值噌地漲了好大一截。

  和陸行遲對峙的一個男人立刻怒了,猛推一把貝暖:「開什麼門?你有病啊?」

  把貝暖推得一個趔趄,撞在捲簾門上。

  下一秒,那個男人就直接飛出去了,乒乒乓乓地砸在飯館的木頭凳子上。

  男人全身發軟,徹底爬不起來了。

  不只是因為被扔得渾身散架,還因為一支寒光閃閃的金屬長釘緊貼著男人的太陽穴,釘在凳子的木板上,還在嗡嗡地顫動。

  陸行遲單手端著弩,聲音冷淡,「你再動手試試?」

  幾個人爭執的這幾秒裡,已經有三個人從打開的窄縫鑽進店裡。

  貝暖火速把捲簾門放下,重新鎖好。

  三個人一進來,整間店的人都沉默了。

  這三個男人,穿著一模一樣的藍色工作服,前胸和後背各印著一排斑馬線一樣的白條,頭髮極短,露出一水的青頭皮。

  一看就知道是什麼人。

  全是監獄裡關押的犯人。

  而且其中一個是被另兩個人連推帶抱才進弄來的。

  這人閉著眼睛,額頭上全是血,明顯受了重傷。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6:13 PM

第十一章 走錯片場

  這附近有個監獄。

  應該是喪屍爆發時,到處都亂了套,他們幾個從監獄裡逃出來了。

  貝暖放心了,劇情一丁點都沒歪,和原書一模一樣。

  進來的三個都是人。

  其實就算不是人也沒關係,有陸行遲在,區區幾個喪屍很容易搞定。

  看見放進來三個犯人,有個女人尖叫起來,一聲又一聲叫個不停,好像看到了怪物。

  「叫你妹呢?」其中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犯人抬頭瞪了她一眼。

  女人立刻不敢出聲了。

  陸行遲幫他們把受傷的人扶到木頭長凳上放下來,問:「出車禍了?」

  壯漢說:「是,我們開著車,那些東西在後面追我們,躲路上的車時一不留神,衝到馬路外撞上樹了。」

  受傷的是個年輕人,就算滿臉血,還是能看出五官俊美,鼻樑高挺。

  「他們說車禍就是車禍?萬一是咬的呢?」一個中年男人嗓音尖銳地說。

  「你們非要救他們,要是把大家都害死,該怎麼辦?怎麼辦?」一個女人指責。

  貝暖心想,要不是陸行遲剛剛清掉外面的喪屍,救了你們,你們早死了,根本輪不到現在操這份心。

  「把這幾個犯人趕出去!」

  「犯人哪有好人?都轟出去!」

  有人藏在人群後面慫恿,人太多,看不出來是誰。

  「對,不讓他們在咱們這兒。」立刻有不少人附和。

  群情激憤中,有個老大爺抻著脖子往受傷的年輕人這邊看了看。

  「我看,先把這個受傷的扔出去吧?是不是咬的不知道,反正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杜若抬槓上癮:「大爺,外面都是喪屍,年輕人都未必挺得過去,我看您這歲數這體格,應該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您跟他一起出去唄?」

  大爺的老伴不幹了,「你怎麼說話呢?知道尊重老人嗎?」

  杜若嘴炮無敵,「是得尊重老人,實不相瞞,我是隻千年的老妖精,論理人人都應該叫我一聲爺爺。」

  大媽被他氣得直哆嗦。

  杜若不理她,遙遙地越過桌子,把薯片袋遞到貝暖這邊,用眼神問,「吃嗎?」

  他的嘴很忙,完全沒耽誤吃,這麼一會兒功夫,都幹掉大半袋了。

  貝暖摸出一片,嘗了嘗,又薄又脆,對杜若用口型無聲地說:「不夠辣。」

  然後又摸出一片,想投餵陸行遲,又覺得現在現場氣氛過於嚴肅,好像有點不太合適。

  「你們都想把他扔出去?」陸行遲拎著弩環顧一圈。

  「沒錯。」有人大膽表態。

  有人膽小,不敢說話,但是看神情就知道是讚同。

  陸行遲突然鬆口,「行,反正我們也正要走,順便帶他一起出去。」

  又問另外兩個犯人,「你們兩個想留下,還是跟我們走?」

  那兩個犯人對看了一眼,低下頭不吭聲。

  雖然一路都沒丟下受傷的同伴,但是一直被喪屍追,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安穩的地方,兩個人都不想再走。

  晚上的喪屍太可怕,好歹熬過一夜再說。

  陸行遲看懂了他倆的意思,示意貝暖重新打開捲簾門,自己伸出胳膊,把受傷的犯人架起來。

  杜若晃過來幫他架住另外一邊,手裡還沒忘了拎上半包沒吃完的薯片,臨出門前對身後揮揮手,「爺爺要走了,拜拜。」

  幾人出了店門,身後的捲簾門嘩啦啦一聲飛快地關上,上了鎖。

  外面月色如水,晚風清涼,暫時還沒有新的喪屍過來。

  除了又圓又大到詭異的月亮,看起來和平時的晚上沒什麼不同。

  陸行遲開始算賬。

  「貝暖,你剛才擅自把捲簾門打開,是不是違反了……」

  他還沒說完,貝暖立刻反駁:「我沒有『擅自』。我是看見你們兩個想開門,他們都攔著不讓,我才悄悄溜過去幫你們開的。」

  杜若聲援:「她說得一點都沒錯。」

  確實沒錯,陸行遲看貝暖一眼,沒再找她的麻煩。

  三個人架著傷員往前走。

  貝暖回憶了一下原書的劇情,心想:秀聖母的機會又來了。

  書裡,陸行遲並不想帶上這麼個累贅,打算找個隱蔽的地方把他放下,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可是書裡的貝暖不忍心,苦苦哀求,最後還好有杜若做主,才帶上了這個傷員。

  誰想到這個傷員一旦能動,就變成了隊伍裡除陸行遲之外的另一個物理傷害輸出擔當。

  貝暖清清嗓子。

  「陸行遲,他看著好可憐啊,咱們乾脆帶上他好不好?」

  陸行遲淡淡答:「好。」

  哈?

  不是應該哭哭啼啼拉鋸一百八十回合嗎?

  不拉鋸一百八十回合,怎麼秀聖母呢?怎麼漲聖母值呢?

  他居然這麼痛快地答應了?

  哇哈哈哈響起來,貝暖看了一眼。

  他答應得太快,聖母值只漲了一點點。

  快到手的一大截聖母值變成鴨子飛了,貝暖傷心欲絕。

  陸行遲回頭看了一眼貝暖的表情,「我說『好』,你不高興?」

  「沒有,當然沒有!我特別高興!」

  貝暖奪過杜若手裡的薯片袋,悲憤地送進嘴裡一片,嚼得咯吱咯吱響。

  幾個人沿著路基翻過坍塌的鐵路橋。

  在書裡,幾個人應該是直接下了路基,繼續前進。

  可是站在高聳的路基上,貝暖忍不住回了一下頭。

  遙遙地看見,月光下,小飯店的捲簾門又開了。

  剛才守門的那幾個青壯年手握菜刀和搟麵杖,把那兩個犯人推搡到店外。

  沿著大路,不遠處,正好有幾隻喪屍朝這邊過來,一眼看到飯店門口站著人,如同看見了滿漢全席,瘋了一樣衝過來。

  店裡的人看見喪屍又過來了,嘩啦啦一聲把捲簾門飛快地拉上。

  貝暖心想:夠狠,還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人留。

  喪屍衝過來了,飯店也進不去了,沒路可退,兩個犯人拔腿就跑。

  看見貝暖停下,陸行遲也停了下來。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一切,雕塑一樣的完美輪廓在月下宛如神祇,長睫垂著,目光和月色一樣清冷淡漠,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稍微抬了抬手裡的弩。

  幾隻喪屍無聲無息地倒了。

  貝暖由衷佩服:隔這麼遠,他居然都能百發百中,簡直不是人。

  兩個犯人發現身後窮追不捨的喪屍莫名其妙地倒了,雖然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也不敢回頭查看,一會兒就跑得沒影了。

  倒是小飯店那邊,又傳來一陣急促的哐哐哐的聲音。

  這次是有人從裡面往外撞門。

  金屬捲簾門一會兒就撞出好幾個大包。

  哐,哐,哐。

  一聲又一聲,聽著就很絕望。

  貝暖抬頭看向陸行遲,發現陸行遲也正偏過頭來看她,好像在等著她說什麼。

  路基太高,貝暖好不容易才上來,一點都不想再爬一遍,可是也不想崩人設。

  只好問他:「要不咱們……回去看看?」

  雖然是個疑問句,哇哈哈哈還是響了起來。

  貝暖突然覺得,這聲音真的有點煩人。

  幾個人才下到剛才的路上,捲簾門就又開了一條縫。

  一個人從縫裡掙扎著爬了出來,披頭散髮,看不出是剛才的哪位,可惜剛露了個頭,就被裡面的東西重新拖了回去。

  「你們退後。」

  陸行遲向前幾步,單手拉開捲簾門。

  裡面一陣呵呵呵的狂亂吼聲,不過片刻之後就徹底安靜了。

  地上橫七豎八,人人都領了屬於自己的那根釘子,再沒有一個活物。

  看來剛剛在店裡的人中,真的有被喪屍感染的人,正好過了潛伏期。

  店裡空間太小,捲簾門又鎖著,逃都沒地方逃。

  陸行遲進去轉了一圈,居然又把店老闆拎出來了。

  他躲在後廚的儲藏間裡,逃過一劫。

  老闆睜著完全沒法聚集的眼睛,渾身上下都抖得像篩子。

  哆嗦了好久,突然磕磕絆絆地冒出一句話。

  「別殺我……我,我真沒聽見……什麼都沒聽見……」

  「沒聽見什麼?」陸行遲問。

  老闆驚恐地望向陸行遲,看眼神,好像已經瘋了。

  陸行遲看了看他,突然拎起弩,頂住他的額頭,換了個問法:「你聽見什麼了?我數到三。一,二……」

  在陸行遲數出「三」之前,老闆突然開口。

  「抑製劑……喪屍病毒抑製劑……我就聽見這個,他們吃完飯就殺人,把小劉小趙他們都殺了,我藏起來了,不要殺我啊……」

  他顛三倒四地一口氣說完,癱倒在地上。

  貝暖有點納悶:書裡沒有這個,這是什麼隱藏劇情?

  喪屍病毒剛爆發一天都不到,怎麼會冒出什麼病毒抑製劑來了?

  杜若正在滿店轉悠,忽然叫陸行遲:「你過來看。」

  放拖把的雜物房門口有褐色的痕跡。

  陸行遲打開門,看了一眼。裡面扔著幾個人,其中有兩個還穿著服務員的衣服。

  不是出自喪屍的牙口,都是額頭近距離槍傷。

  有人趁亂行兇。

  「老闆不是被喪屍嚇的,是被人嚇的,」杜若走回來,「有人殺人滅口。」

  陸行遲再想多問老闆幾句,發現已經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只好放開他。

  陸行遲在門前地上找到了捲簾門的鑰匙,撿起來塞進他手裡,「你自己鎖好門。」

  也不知他聽懂了沒有。

  三個人離開飯店,越過鐵路橋,重新回到主路上,從空間取出越野車。

  「抑製劑是怎麼回事?」杜若還在琢磨。

  「我也不知道。」陸行遲搖搖頭。

  幾個人把傷員放在最後一排,陸行遲指揮杜若,「你幫他處理一下傷口。」

  杜若笑了一聲,「你不會?你那麼多年醫科白讀了?」

  陸行遲悠然答:「我當初讀的是心理學,不會你們那些動刀動剪子的事。」

  「胡扯,說得好像你沒上過解剖課似的。」

  杜若挑挑眉,不過還是問貝暖要了醫藥包,幫那人清潔傷口,順便看了眼他胸前寫著姓名和編號的胸牌。

  「他叫江斐?名字還不錯。」

  擦乾淨臉,這個江斐的容貌一點點露出來。

  光頭最考驗顏值,這人頭髮極短,穿著粗糙的囚服,卻絲毫不影響容貌。

  反而好像老牆舊瓦上才落的一抷新雪,又像身披粗麻卻清秀得讓人六根難淨的和尚。

  只是臉色蒼白,眼睛緊緊閉著。

  離開寧城的範圍,等到市郊的廠房也都看不見時,陸行遲離開大路,沿著顛簸的小路專往荒僻的地方開。

  最後把越野車停在河邊一片樹林旁,準備安營紮寨。

  四週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沒有人煙,還算安全。

  杜若湊到貝暖身邊,「貝暖,我餓了,你要不要拿出來你下午煮的那個……」

  火鍋。

  他下午沒吃到,還惦記著。

  貝暖看看車裡,「在車裡沒法吃吧?」

  杜若跳下車,走到河岸邊,偏頭打量,「這裡怎麼樣?可以鋪塊一次性桌布。」

  「不用,我有桌子。」

  貝暖默不作聲地在空間裡搜尋。

  陸行遲和杜若都以為她會掏出一個小野營摺疊桌。

  結果,一張寬大厚實泛著光澤的淺色橡木餐桌突然冒出來。

  然後是一把又一把配套的木餐椅。

  末世荒涼的河岸邊,就這麼奇葩地擺好了餐桌,看起來要多神經有多神經,好像走錯了片場。

  杜若:「……」

  陸行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8:49 PM

第十二章 人間天使

  「你說了,讓我買生活用品,隨便刷卡,儘可能地買。」

  貝暖無辜地分辯,順便拖杜若下水。

  「就是杜若買那一大堆桌游的時候,我看見旁邊有一家家具店,裡面的家具還挺好看的。」

  杜若立刻表態:「是不錯,反正你的空間那麼大,空著也是空著。」

  轉向陸行遲,「一張桌子而已,也不比你買的什麼野營車載壓力淋浴器奇葩多少,對吧?」

  反正誰也別說誰,三個人半斤八兩。

  沒一個是態度端正的末世生存型玩家。

  貝暖摸出一盞野營燈,有點猶豫,「要點燈嗎?會不會把喪屍招過來?」

  「沒關係。」陸行遲把手中的弩拍在旁邊。

  也是,這裡挺荒涼,大概蹦迪都沒人聽見,何況還有陸行遲。

  雖然有滿月的萬里清輝,貝暖還是打開了野營燈,讓溫暖的黃光照亮整張桌面。

  給卡式爐點好火,貝暖從空間裡端出在酒店裡煮好的鴛鴦鍋。

  還是沸騰的,咕嘟嘟翻滾著泡泡,香氣撲鼻,下好的羊肉還嫩著。

  羊肉肥牛鴨腸黃喉,豆皮魚丸竹笙金針菇,還有火鍋蘸料和一次性餐具,擺了滿滿一桌子。

  「什麼都好,就是可能有蚊子。」杜若坐下來。

  貝暖又變戲法一樣拎出一袋奇怪的東西。

  是好大一個圓頂的戶外蚊帳,裡面用圓形的撐子撐成一個大圈,吊在樹枝上,剛好籠罩住餐桌和餐椅。

  陸行遲拉開椅子坐下來。

  他已經經歷了一次末世,條件艱苦。

  壓縮餅乾和罐頭絕對是奢侈品,過期的麵包人人搶,有時連清潔的飲用水都沒有。

  陸行遲依仗自己強大的戰力,一直去最危險的地方搜尋物資,盡力保證小隊的供給。

  說實話,小隊的條件已經比絕大多數人都好得太多了。

  然而因為常常要棄車步行,還要隨時能戰鬥,即使找到不錯的物資,能隨身攜帶的也很有限。

  只能飢一頓飽一頓。

  團滅重生後,又緊鑼密鼓地來了第二回 ,陸行遲已經好久都沒有像這樣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了。

  夜晚空氣中清新的植物氣息很快就被火鍋的香味搶了風頭,三個人吃得熱火朝天。

  今天的黃喉又滑又脆,貝暖和杜若牟足了勁地搶。

  杜若搶不過她,忽然問:「要不要也給車上那個拿點吃的?」

  對了,都把他忘了。

  貝暖看了看鴛鴦鍋,覺得什麼都不太適合傷員,努力回憶書裡是怎麼寫的。

  書裡的貝暖給他餵的是壓縮餅乾。

  書中說,江斐發著燒,迷迷糊糊的,根本吞不下又硬又乾的壓縮餅乾,又沒有別的。

  她就把壓縮餅乾嚼成糊糊,一點點餵給他。

  嚼,成,糊,糊。

  貝暖:「……」

  這種事,打死貝暖也不幹。

  貝暖翻了翻自己的庫存,奇蹟般地,從便利店那堆順來的大箱子裡,找出一箱沒開封的的嬰兒食品。

  是給寶寶吃袋裝的營養糊糊,簡直完美。

  貝暖拎著袋袋回到車上。

  江斐還一動不動地躺在最後一排,頭上包著繃帶,漆黑的睫毛闔著。

  好像聽見有人來了,他的喉嚨裡發出一點聲音,聽不清在說什麼。

  貝暖扭開糊糊袋子的塑料小蓋,在他蒼白乾裂的嘴唇上擠了一點。

  似乎感覺到涼意,他抿了抿,把那點糊糊吃了。

  貝暖受到鼓舞,又餵了他幾口。

  這是一個很想活下去的人。他閉著眼睛,吃的很慢,很艱難,但是還在努力地往下吞。

  貝暖舉著袋子餵了他一會兒,就開始三心二意。

  不光是胳膊有點酸,而且再不回去的話,杜若那隻饞貓肯定把黃喉全吃光了。

  貝暖再低頭看看一點點吃糊糊的江斐,想出一個歪主意。

  她從空間找出一根塑料繩,把袋子栓在車頂的把手上,吊起來,袋嘴塞在江斐嘴裡。

  糊糊根本就不流。

  貝暖又找出把剪刀,在袋子上剪了個很小的小口。

  果然,糊糊開始一滴又一滴,緩緩地流進江斐嘴巴裡。

  一個簡易的投餵系統搭建完成。

  貝暖觀察了一會兒,覺得投餵系統運轉正常,就拍拍手,心滿意足地下車繼續吃火鍋去了。

  黃喉竟然還在,就在陸行遲面前擺著,滿滿一盤,看著一點都沒少。

  看見貝暖回來了,陸行遲不動聲色地把那盤黃喉推到她面前。

  看來她不在的時候,陸行遲一點都沒讓杜若碰。

  貝暖感激地抱過盤子,對陸‧黃喉守衛者‧行遲說:「謝謝。」

  陸行遲微微笑了笑,「不客氣。」

  杜若無聲地說:「重色輕友,過河拆橋。」

  陸行遲一眼瞥見,盯著他。

  杜若連忙轉移話題,「你們兩個要不要玩狼人殺?」

  陸行遲問:「三個人怎麼玩?」

  「我有辦法。」杜若問貝暖把狼人殺的桌游紙牌要出來,拿了三張牌——一個平民,一個預言家,一隻狼。

  三個人每人隨機抽一張,倒扣著放在面前。

  第一天晚上,預言家悄悄查驗一個人的底牌,確定對方是平民還是狼。

  天亮後,大家輪流發言,最後投票,如果預言家和平民能一起把狼投票出局,好人就算勝利。

  很簡單,一輪定勝負。

  「輸了的怎麼罰?不許吃黃喉怎麼樣?」杜若提議。

  想得美。

  貝暖從空間裡翻出便利店的一沓便簽紙,「輸了的在臉上貼紙條?」

  第一局,貝暖就抽到了狼牌。

  正躊躇滿志地琢磨怎麼撒謊騙人時,陸行遲偏頭隨便看了她一眼,「你是狼吧?」

  貝暖:「……」

  貝暖當狼,一次都沒贏過。

  瘋了才跟陸行遲玩狼人殺,他抿牌像長著透視眼一樣。

  看一眼貝暖的表情就能猜到八成她是好人還是狼,再聽她發言,剩下兩成也出來了,從來沒錯過。

  杜若就差得遠了。

  但是他和陸行遲是髮小,對他很瞭解,猜陸行遲的身份猜得神準。

  問題是只有三個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能猜到陸行遲的身份,貝暖是好人還是狼就是明擺著的了。

  於是貝暖就瘋狂地輸,輸得貼了一臉便簽紙。

  玩了好幾局,火鍋吃完了,貝暖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寶寶糊糊投餵系統。

  貝暖回到車上,江斐還好好的,沒被流下來的糊糊嗆死。

  一袋糊糊已經徹底流光了。

  貝暖收走空袋,估量了一下他的食量,又拿出一袋新的,栓在塑料繩上,扭開蓋子。

  貝暖捏著袋子,想起書中這段的描寫。

  書裡說,她一直在守在江斐身邊,一點點嚼爛壓縮餅乾餵給他,細心地幫他擦掉額頭上的汗,輕聲問:「你想不想喝水?」

  然後江斐就醒了。睜開眼睛時,看到了女孩。

  她眼神溫柔,手輕輕地搭在他的額頭上,就算在黑暗裡,渾身上下仍然散發著聖潔與愛的光輝。

  那一刻,他以為他看到了天使。

  貝暖想像了一下那種場景,感動了半秒鐘。

  然而心裡畢竟惦記著火鍋和狼人殺,把手裡糊糊袋子的塑料嘴毅然決然地捅進江斐嘴裡。

  然後江斐就真的醒了。

  他是被嘴裡的異物感弄醒的。

  睜開眼,就看見自己嘴巴裡塞著個嬰兒食品的袋子,袋子還吊在一根塑料繩上。

  塑料繩的盡頭,是一張小臉。

  小臉上貼滿了黃色的便簽紙條。

  江斐:「……」

  貝暖:「……」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09:55 PM

第十三章 你好瞎

  「你醒啦?我去叫人。」貝暖轉身就想下車。

  胳膊卻被人一把攥住了。

  江斐沙啞的喉嚨裡艱難地吐出三個字。

  「你,好,美。」

  這都能看出美來?

  貝暖心想:你,好,瞎。

  估計是車禍出得太嚴重,把腦子撞壞了。

  雖然他睜開的眼睛也挺漂亮,但是這種話一點都不動人,主要是因為他嘴裡還叼著一個寶寶糊糊塑料袋,帥不起來。

  貝暖把杜若叫來時,江斐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睛。

  「燒退了,情況還不錯。」杜醫生很醫生範兒地下了個結論。

  陸行遲也過來了,問了問情況。

  看見他來了,貝暖腦中靈光一現。

  這不是在他面前秀聖母的大好時機嗎?

  貝暖火速從空間掏出一盒紙巾,抽出一張,動作輕柔地抹了抹江斐的額頭。

  「都是汗,看著好可憐哪。出了這麼多汗,你想不想喝水?」

  語氣溫柔得能直接擠出水來。

  江斐真的又睜開眼睛了,眼眸亮晶晶地看著貝暖,嘶啞地說了一個字:「想。」

  貝暖拿出一瓶水,扶著他的頭,把他撐起來餵了一點。

  結果灌得過猛,把江斐嗆得直咳嗽。

  貝暖一邊幫他敲著背順了順,心中一邊想,太麻煩了,可惜沒有寵物用品商店,應該去買個貓狗用的懸掛式餵水器。

  把餵水器的頭伸到他嘴邊,他舔一舔就能出水,多好。

  正胡思亂想著,耳邊傳來熟悉的哇哈哈哈。

  聖母值果然升了,貝暖受到鼓舞,再接再厲。

  她順手幫江斐調調枕頭,「那你還餓不餓?想再吃點東西嗎?」

  然後毫無意義地理理包好的繃帶,「傷口疼不疼?頭還暈嗎?」

  在空間裡亂翻一通,「想不想加個毯子?晚上有點涼。陸行遲,今晚讓他睡車上吧?他是病號,車裡暖和。」

  哇哈哈哈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陸行遲好像說了句什麼,在連綿不絕的哇哈哈里貝暖實在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陸行遲伸出手,把她臉上的便簽紙一張張揪掉。

  「我說,」他的表情很冷淡,「晚上我們三個男的睡帳篷,你睡車上。」

  貝暖察言觀色,覺得大boss好像不高興了。

  他大概不喜歡把話說第二遍。

  貝暖調出聖母進度條找了找,在旁邊找到一個標著「提示音」的小喇叭,把它關掉,整個世界立刻清靜了。

  陸行遲和杜若下車去收拾東西,順便搭睡覺用的帳篷。

  他們搭得挺快,轉眼也充好了氣墊,擺出睡袋。

  貝暖在旁邊參觀,一臉的欲言又止。

  陸行遲瞥她一眼,「你不會是想說,你還有床吧?」

  「我還……真有。」貝暖小聲答。

  「那我要睡床!」杜若馬上報名,轉眼又改主意了,「不,還是帳篷好,擋風。」

  「你們都不要床啊?」貝暖想一想,手臂裡突然多出好幾個大袋子,顫巍巍地抱著。

  袋子高得快擋住她的腦袋,她把它們扔進帳篷裡,吭哧吭哧地拽出裡面雪白蓬鬆的被子,叫他們幫忙裝被罩。

  「那鴨絨被總要吧?蓋在睡袋外,多暖和!」

  杜若邊裝被子邊感慨,「貝暖,你真的好像多啦A夢,出門一定要隨身帶上一隻。」

  什麼叫「一隻」?

  他倆把江斐也搬進帳篷,讓貝暖一個人留在車裡。

  貝暖放平座椅,也給自己拿出兩床被子和枕頭,暖暖和和地鑽進去睡覺。

  睡到半夜,好像聽到外面有聲音。

  撲撲簌簌的。

  貝暖睜開眼睛。

  剛一睜開,就看見一張大臉啪地一聲拍在車窗上。

  蒼白扁平,在月光下還挺嚇人,貝暖一哆嗦。

  毫無疑問是隻喜歡趴在玻璃上偷窺的喪屍。

  貝暖剛想扯開喉嚨叫陸行遲,喪屍的額心就多了枚釘子,這次是從後向前貫穿的。

  貝暖爬起來時,大臉已經沒了,陸行遲站在車外。

  貝暖連忙打開車門下了車,看見陸行遲單手拎著那隻已經不會動了的喪屍,一路拖到河邊,隨手扔進河裡。

  貝暖裹著外套跟了過去,看見那隻喪屍在黑暗中的河水裡轉了轉,就不見了。

  「沒事了,回去睡覺吧。」陸行遲淡淡地說。

  貝暖又看了眼河水,答應了一聲,轉身就想走。

  陸行遲又把她叫住。

  「貝暖,明天我們路過江城,我會給你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你有空間,裡面的資源足夠你堅持很長一段時間了。」

  貝暖:???

  什麼意思?他還是要趕人走?

  火鍋還沒消化,他就翻臉不認人,那麼大那麼好的空間,他也不要了?

  不過他稍微比以前有點進步,知道不能把人隨便丟在路邊,得給她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不跟著他就沒法漲聖母值,貝暖在腦中飛快地想主意。

  無論如何,先擺個委屈巴巴的表情。

  陸行遲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俯下身。

  他離得太近,氣息拂過貝暖的臉頰,貝暖本能地退了退。

  肩膀卻被他抓住了。

  貝暖正以為月圓之夜他要狼性大發時,陸行遲把她輕輕一撥,讓她轉了個身,面向打著旋往前奔湧的河水。

  「早就說過了,我不吃你裝可憐的那套,我又不是杜若。」

  陸行遲就在她耳邊說,聲音很輕,透著不懷好意。

  「其實我根本不用這麼費勁,只要現在輕輕一推,你就不見了。明天早晨告訴杜若你半夜帶著物資捲款跑了,完美解決。」

  貝暖眨眨眼,眼珠轉到陸行遲這邊。

  「本來就不用那麼費勁。」貝暖說,「你真想處理掉我的話,剛才直接讓喪屍啃了我,不是更快?」

  被她毫不留情地戳穿,陸行遲的表情有點尷尬。

  陸行遲直起身,「你在其他地方還有什麼親戚沒有?有的話,我可以把你送過去。」

  貝暖答得很流暢,「真沒有,我從小福利院長大,父母雙亡。」

  陸行遲咬了咬後槽牙,露出一個可怕的微笑,「貝暖,你不要一直挑戰我的耐心。」

  他好像真的能看穿謊話。

  貝暖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雖然確實不是孤兒院長大,可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生病去世了,一直是爸爸帶著我。」

  這次說的是真的,並不是書裡貝暖的身世,實打實是貝暖自己的。

  「我爸對我特別好,特別耐心,從小到大教我各種東西,帶著我玩,就算沒有媽媽,我也沒覺得很遺憾。」

  「後來我上中學時,我爸單位有個女孩,跟男朋友分手,男朋友找到單位裡來。」

  「兩個人談著談著就談崩了,那男的掏出把刀。」

  「沒人敢上前,只有我爸敢。」

  「那男的被我爸制服了,還向他女朋友認錯了,我爸正放開他想走時,他突然從背後給了我爸一刀。」

  「還沒送到醫院,人就沒了。」

  「所以我確實父母雙亡,沒有說謊。」

  貝暖誠懇地看著陸行遲。

  「後來呢?」陸行遲盯著她的小臉問。

  「什麼後來?」

  「你沒說完。」

  大boss很能看穿人心,貝暖心不甘情不願地繼續。

  「後來我爸去世後,我的學費生活費都成了問題。」

  「警察來調查,女孩家裡人大概是怕我跟他們要錢,就造謠說我爸一直對那個女孩有企圖,目的不單純。」

  「單位裡也冒出謠言,說我爸跟那女孩關係曖昧,想給我找個小後媽。」

  貝暖的語氣平靜,做了個小結:「所以最後連見義勇為都不算,算情感糾紛。」

  「後來呢?」陸行遲又問。

  「還有什麼後來?後來我過得挺艱難的,不過越來越好了,一直到遇到喪屍爆發這碼事。我說完了。」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看了貝暖一會兒,忽然伸出一隻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貝暖抬起頭,頂著他的手掌,滿眼希冀地望著他。

  結果他說:「睡覺去吧,明天去江城,幫你找個地方。」

  連這麼悲慘的身世都抖出來了,還是要去江城?

  貝暖嘆了口氣,離開河岸,回到車上。

  躺下了,卻怎麼都睡不著。

  後來呢?

  後來爸爸頭七的時候,別人都在過年。

  那時候貝暖家還不在鞭炮禁放範圍裡,單位家屬院裡一片鞭炮聲。

  女孩家就在隔壁樓,特別下樓放了幾萬響,要去去晦氣。

  沒完沒了的鞭炮聲中,貝暖給自己煮了碗麵,一口一口地吃了。

  從此以後下定決心,只為自己活著,別人的死活一概和她無關。

  月光從車窗照進來,冷冽如雪,毫無偏袒地照亮一切。貝暖想了一會兒爸爸,漸漸地睡著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10:50 PM

第十四章 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嗎

  第二天一大早,幾個人就起來了,往江城方向出發。

  早飯是在車上吃的,是貝暖做的瘦肉粥。

  隨身空間的上層沒有時間流動,下層卻有,和正常空間沒有區別。

  貝暖早晨醒來時就焯好肉片,放了米、薑片和水,把鍋連同卡式爐一起放到空間下層小火慢慢煨著。

  空間裡沒有風,又穩當,當成廚房再合適不過。

  貝暖諮詢小三:「空間看著像封閉的,我在裡面點火煮東西,會把裡面的氧氣用光嗎?」

  小三笑出來,「不會。」

  貝暖又問:「那爐子的熱量傳不出去,裡面會越來越熱嗎?」

  小三坦然答:「也不會。就像正常的屋子一樣,你放心用。」

  「所以原理是什麼?」貝暖追問,「不太符合物理常識吧?」

  小三開嘲諷:「你管我原理是什麼。你都用意識取物了,你們都有隨身空間和異能了,還跟我討論你們這種位面水準的物理常識?」

  貝暖昨晚剛玩了一晚上狼人殺,習慣性從別人發言裡找bug,立刻聽出了問題。

  「你說『你們都有隨身空間和異能了』,誰是『你們』?除了隨身空間,還有什麼異能?」

  小三瞬間閉麥,再也不肯吭聲。

  粥煨好後,陸行遲把車靠路邊停下。

  貝暖又掏出一袋真空包裝的滷雞蛋,大家一起在車裡吃早飯。

  「貝暖,」杜若一邊吃粥一邊說,「也不能一直讓你做飯,明天我給你做海南雞飯,讓你嘗嘗我的手藝,我的海南雞飯是跟一個星洲名廚學的,還挺不錯的。」

  杜若捅捅陸行遲,「對吧?」

  陸行遲嗯了一聲。

  貝暖心想:還明天呢。陸行遲又想把我甩掉,你還不知道吧?

  貝暖自己吃完,又給江斐盛了半碗粥,用勺子一口一口餵給他。

  江斐恢復得還不錯,已經差不多清醒了,躺在最後一排的座椅上,一動不動,一聲也不出。

  只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黏在貝暖身上。

  貝暖沒空理他,正忙著在腦中查看任務介面。

  小三閉麥了,卻在介面上發佈了新的「聖母之聲」任務。

  這次是合情合理地說出五次「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嗎」,獎勵是足足二十四小時聖母值雙倍加成。

  這任務貝暖喜歡。雖然五次有點多,但是不算難。

  唯一的難點是,不止要把這句話說出來,還要在情境中顯得合情合理,否則不算數。

  現在在路上,身邊沒別人,就陸行遲他們三個,貝暖接到任務後就在琢磨,怎麼才能幹出點讓他們不「大度」的事呢?

  陸行遲早就吃完了,正在擺弄他的弩,偶爾回頭看一眼後座。

  他的眼神冷冽,好像能看穿一切,白襯衣下肩臂的肌肉線條隱約可見。

  好像一頭正準備捕食的獵豹,優雅強悍,無懈可擊,一副相當不好下手的樣子。

  柿子肯定要撿軟的捏。

  貝暖轉頭掃了眼身旁的杜若。

  杜若頂著一頭軟毛,大長腿委屈地縮在座位裡,茫然無覺,並不知道有人正在算計他。

  他正努力刮著鍋底,想把最後一點粥盛到他碗裡。

  感覺到貝暖的目光,他抬起頭,有點困惑:「貝暖,你那是什麼眼神?怎麼感覺像要把我賣了一樣?」

  貝暖沒回答,一伸手,就把他手裡的鍋拿走了。

  杜若眼睜睜地看著,貝暖把那點寶貴的香噴噴的瘦肉粥倒進江斐碗裡,用勺子攪了攪,舀起一勺吹了吹,舉到江斐嘴邊。

  「啊——」

  傷員江斐躺在後座上,看看貝暖,又看看杜若,不肯張嘴。

  他啞著喉嚨,輕輕說:「我沒關係,你給他吧。」

  「他吃得不少了。」貝暖把粥硬餵給他。

  江斐的眼睛彎了一下,順從地張開嘴巴。

  杜若委屈了。

  「憑什麼啊?我才吃了兩碗,而且明明是我先盛的。」

  貝暖悠然答:「人家都傷成那樣了好不好?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嗎?」

  聖母之聲「大度」任務(1/5)。

  一隻手端著碗,另一隻手舉著勺子,貝暖簡直想長出第三隻手來,拍拍機智的自己的頭。

  陸行遲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清冷的目光落在貝暖餵江斐的勺子上。

  他忽然開口,語調冷冷的,也不知道在問誰,「撞的是頭,連胳膊也不能動了?」

  江斐怔了一下,立刻掙扎著想坐起來。

  卻又好像很費勁,努力了半天都沒有成功。

  江斐一臉純良,語氣中全是歉意,「稍微有點虛。是我不好,我自己來。」

  「來什麼來?」貝暖把他按回去,「你虛就躺著,我餵你。」

  江斐順從地倒回後座上,對貝暖溫柔地笑笑,「那麻煩你了。」

  「又不是什麼大事。」貝暖再舀一勺,舉到他嘴邊。

  陸行遲盯了江斐一眼。

  江斐向前探了探,抿掉貝暖勺子裡的粥,含在嘴裡,抬眸對陸行遲彎了彎嘴角,給了他一個非常真誠的微笑。

  陸行遲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繼續擺弄他的弩。

  杜若沒有粥了,悶悶不樂地伸手去拿滷蛋的袋子。

  貝暖手疾眼快,嗖地一下,搶先把袋子拿走了。

  裡面還剩最後一顆滷蛋。

  貝暖撕開包裝,把那顆珍貴的滷蛋舉到江斐面前,「你想不想吃一點?」

  這次江斐先看看杜若,搖搖頭。

  「我吃飽了,你給他吧。」

  「他還有別的呢,這個你吃了吧。」貝暖把蛋抵在他弧線漂亮的唇邊。

  江斐默默地凝視著她,就著她的手輕輕咬掉一點蛋白。

  杜若被活活氣成表情包。

  「這種滷蛋這麼硬,他能吃嗎?消化得了嗎?」

  「可是雞蛋有營養啊,你看他多可憐哪,」貝暖再念一遍台詞,「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嗎?」

  杜若:「……」

  越野車猛地一抖。

  陸行遲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不響地發動車子,直接猛轟一腳油門。

  整輛車像他的箭一樣竄了出去,衝上大路。

  兩邊的景物飛快地掠過,貝暖手裡的雞蛋差點捏不住,飛上天。

  江斐差點就從後座上掉下來了,連忙伸出他拿不動勺子的胳膊,撐住前座的椅背,才沒真下去。

  貝暖這兩天已經完全明白了這本書為什麼要叫《末世狂飆》。

  因為陸行遲的車開得又快又野,末世路況複雜,別人過不去的地方他都能輕輕鬆鬆過去,在喪屍堆裡橫衝直撞,毫不含糊。

  只是像今天這樣什麼事都沒有,卻發這種瘋,卻是頭一回。

  杜若如同找到了知己,問陸行遲:「連你都看不過去了對不對?太過分了對不對?」

  無論如何,聖母之聲「大度」任務變成了(2/5)。

  虎口奪食這種事,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再來一次杜若就真氣瘋了。

  貝暖在空間裡掏了掏。

  「杜若,不讓你吃雞蛋,是想讓你留著肚子吃這個。看!噹噹噹噹!滷雞腿!」

  「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嗎」這句話,實在是過於招人煩,貝暖把一整袋真空包裝的滷雞腿都塞給杜若。

  「給。是不是比滷雞蛋好?」

  滷雞腿又大又香,確實比滷雞蛋強多了,瞬間安撫了杜若那顆悲傷欲絕的心。

  杜若啃著大雞腿說:「這還差不多,貝暖,我覺得我又能愛你了。」

  陸行遲冷冰冰介面,「愛?這就愛?你以後去娶個廚子吧。」

  大boss進入無差別攻擊模式,好像很不開心。

  貝暖有點奇怪:明明都是在杜若身上下手,也沒敢去招惹他啊,怎麼會觸了他的逆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11:26 PM

第十五章 眾叛親離

  陸行遲自己也在奇怪,一股無名怒火亂竄,簡直不知道為什麼。

  上一世也救過一次江斐。

  那時從小飯店出來,貝暖苦苦哀求,杜若看不過去,做主把江斐留下來了。

  後來呢?

  陸行遲有點記不清,因為當時完全沒有留心。

  只知道貝暖一直默默地照顧著江斐,餵他吃的,給他上藥,無微不至,完全不用其他人操心。

  等江斐能動之後,兩個人幾乎天天膩在一起。

  他倆的曖昧誰都看得出來。

  陸行遲當時並不關心這個,他關心的是江斐這個人很有用。

  江斐大概是在監獄裡待過,雖然看著偏瘦,戰力卻足夠,又很機敏,能幫他分擔不少責任。

  而且因為是被他救的,一直很可靠。

  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陸行遲腦中冒出他剛剛抿掉貝暖勺子裡的粥,抬頭給他的那個微笑。

  簡直抑制不住現在靠邊停車把他扔下去的衝動。

  貝暖就更讓人心煩意亂。

  陸行遲昨晚躺在帳篷裡,滿腦子都是她披著衣服站在月光下的樣子。

  小小的,仰著頭,一雙澄澈的眼睛望著他。

  陸行遲清楚地知道,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糾結了一晚上,下了一夜的決心,陸行遲覺得還是不能帶著她繼續走。

  她和以前根本就像是兩個人。

  可是有時候,她和過去的那個貝暖做的事卻又一模一樣。

  比如在小飯店裡,都是毫不猶豫地自作主張,偷偷拉開捲簾門,把外面的人放了進來。

  誰都說不準,如果就這樣帶著她一路走下去,最後會不會又一次讓她把大家推進團滅的命運裡。

  最保險的做法,就是找個安全的地方,把她留下。

  轉眼就到了江城。

  江城是個繁華的城市。貝暖還記得,在書裡,陸行遲一行路過江城時也停下來過,去一個超市收集物資。

  陸行遲和書裡寫的一樣,也來到江城。

  一到江城附近,貝暖就看見,這裡確實沒能倖免,到處都是一片蝗蟲過境後一般的荒涼混亂景象。

  喪屍病毒不用收集物資也不用睡覺,蔓延得比他們的速度快得多,幾個人現在被病毒甩在身後,妥妥地落在了感染區。

  手機早就沒訊號了,外面的情況一點都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陸行遲毫不猶豫地拐進了江城地界。

  「咱們繞過去不就行了,進來幹什麼?」杜若不懂,問陸行遲,「物資都那麼多了,還不夠嗎?」

  貝暖心想:這題我會答,他想要找個地方把我扔了。

  果然,陸行遲開著車,在城市外圍的城鄉結合部尋尋覓覓,一間又一間地查看房屋,最後終於選了一幢兩層小樓。

  小樓有一圈很高的院牆,遠離大路,位置隱蔽,不太顯眼,看著卻很結實。

  門全部大開著,有打鬥的痕跡,主人十有八九已經遭遇了不測,裡面倒是沒有喪屍。

  「中午在這兒休息。」陸行遲說。

  「還要休息?不是剛出發嗎?」杜若不懂。

  「你不是惦記著要給貝暖做海南雞飯麼?」陸行遲幽幽說,「這兒有廚房,還有煤氣罐,正好。」

  他們在二樓找了張床,把江斐放下來。

  杜若讓貝暖把收進空間裡的雞全部擺出來,挑了一隻最肥最新鮮的,去廚房捲起袖子動手做飯。

  貝暖跟著他進去參觀。

  陸行遲一直沒過來,進進出出的不知道在忙什麼。

  等黃燦燦的雞出鍋時,兩個人從廚房出來,嚇了一跳。

  外面大變樣。

  所有的門窗全部都在裡面加固了一層鋼筋,橫縱交織,院牆也用不知哪來的厚鋼板全部加固加高了。

  看著好像監獄,又像一個碉堡,要多結實就有多結實。

  喪屍要是沒學會爆破的技能,肯定進不來。

  貝暖目瞪口呆:這都是陸行遲做的?就這麼一頓飯的功夫?

  看見貝暖他們出來了,陸行遲解釋:「離這裡不太遠就有個工地,我找到了不少建築材料。」

  他腳邊放著好大一個汽油電焊機。

  他轉向貝暖。

  「我看過了,院子裡有壓水井,樓裡也自己裝了抽水馬桶,基本生活沒什麼問題,喪屍很難進來,你以後要防備的不是喪屍,是人。」

  他隨手搖了搖窗上的柵欄,試了試強度。

  「不要給任何人開門,誰都不要信。無論對方是男是女,受傷了、要死了、有喪屍追,裝得多可憐都不要信,隨便放人進來,倒霉的是你。」

  「什麼意思?」杜若打斷他,突然想通,「你又打算把她一個人留下來?」

  陸行遲不理他,繼續對貝暖說:「你吃的用的還不夠,我們一會兒出去繼續幫你收集物資,爭取儲備幾年的用量。」

  「幾年後呢?」貝暖忽然好奇他的打算,「讓我等死嗎?」

  貝暖心想:估計他覺得單憑她自己,根本活不了幾年,留幾年的物資足夠了。

  陸行遲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問題,就有人在二樓說:「我跟她一起留下。」

  是江斐。

  他撐著牆從裡面臥室挪出來,才走幾步,清秀的臉就徹底蒼白了。

  不過語氣卻平緩而堅定。

  「你們走吧,我跟她留在這兒。」

  陸行遲抬起頭。

  江斐站在樓上,和他遙遙地對視,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杜若忽然插口:「那我也要留在這兒。」

  陸行遲:「……」

  杜若誠懇地說:「陸行遲,他倆一個弱得像小雞崽一樣,另一個傷還沒好,我不可能把他們單獨留下來。不然,你自己繼續往前走吧?」

  現場的氣氛凝固了。

  一片寂靜。

  剛剛短短的一分鐘之內,陸大boss眾叛親離,變成了孤家寡人。

  陸行遲突然意識到,不知什麼時候,江斐身上的衣服換了。

  他脫掉了那件髒兮兮的囚服,換上了一件乾淨的素白襯衣。

  那襯衣做工精緻,白得晃眼,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

  「他穿的是……」陸行遲問貝暖。

  「你的衣服。」貝暖有點心虛,小聲說,「他的衣服太髒了,實在沒法再穿了,我就拿了你的一件,你剛才不在,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江斐比陸行遲瘦,肩也沒他寬,不太撐得起來他的白襯衣,有點鬆鬆垮垮的,卻穿出了和陸行遲很不一樣的感覺。

  陸行遲無語地看著貝暖。

  明知不是時候,貝暖卻死活都壓不住那顆想做任務的心。

  「反正你還有好幾十件……」貝暖偷偷瞄一眼陸行遲,「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嗎?」

  聖母之聲「大度」任務成功蹦成了(3/5)。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11:33 PM

第十六章 大米vs泡椒鳳爪

  任務完成了一大半,貝暖卻不敢留露出半點高興的表情。

  傻瓜都能看出來,現在陸行遲的臉黑,很黑,不是一般地黑。

  估計是全部隊員一起造反,陸大boss十分難堪。

  「先吃飯吧,吃完再說。」陷入僵局,陸行遲退了一步,把不能解決的問題暫時擱置。

  杜若做的雞和雞油飯水準都相當高。

  杜若還不太滿意,「可惜沒有香茅和斑斕。」

  貝暖覺得已經很好了。

  雞皮黃得透亮,又滑又彈有嚼勁,雞肉嫩得會自動溜進嘴巴裡,配上三小碟蘸料,辣椒醬、薑蓉和黑醬油,味道絕對正宗。

  就連雞油飯也香噴噴,就算沒有雞肉,光是飯本身,貝暖就能連吃兩大碗。

  「吃完我們出去找找附近有沒有超市,幫她收集物資。」陸行遲說。

  看來他還是堅持把貝暖留下來的想法不動搖。

  「好。」杜若欣然答,「我們有三個人呢,得多存點。」

  陸行遲:「……」

  吃完飯,江斐堅決不肯一個人留在小樓裡,一定要跟著。

  「陸行遲要對付喪屍,可能沒那麼多心思花在你身上,」江斐低聲對貝暖說,「我怕他照顧不到你,還是我跟著的好。」

  他聲音不大,陸行遲卻聽見了,轉頭眯眼看著他。

  江斐回給陸行遲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所以最後,一行人還是一起上了越野車。

  在車上,貝暖悄悄問江斐:「你為什麼會進監獄啊?」

  書裡只說他殺過人,沒寫原因。

  江斐語調溫存地答:「除暴安良。」

  「除暴安良?那你是冤枉的嗎?」貝暖問。

  「不是。」江斐微笑了一下,「殺人償命。」

  行吧,這價值觀還挺古典。

  再往城裡開了一段,陸行遲隨手清了幾個路上的零散喪屍,就看到了超市。

  貝暖心想,這就是書裡寫的那個超市吧?

  陸行遲他們當時去超市倉庫裡收集了物資。

  超市倉庫裡東西雖然不少,他們能帶的卻很有限,而且在出來的路上,好巧不巧,遇到一夥壞人。

  是幾個當地無惡不作的混混,手裡有把不知從哪搶來的槍。

  為首的小炮灰叫周倉,搶了陸行遲他們的物資和車,還一眼看上了貝暖,想把她也留下來。

  結果全是做夢。

  陸行遲搶到了槍,不止奪回了物資,還把那個叫周倉的小混混直接扔進喪屍堆裡。

  後來聽說,江城建立了第一個感染區的人類基地,還是深藏在地下的,依託地下的隧道,遠離喪屍,四通八達,很多倖存者都去投奔。

  不過這和小隊無關,小隊當時帶著超市收集的物資離開江城,繼續向前。

  這家超市還真的不小。

  大概是因為開在市郊,地皮便宜,上下有三層。

  外面的玻璃門鎖著,經過末世的洗禮,早就殘破不全,鎖和沒鎖一樣,有一群喪屍正在裡裡外外來回遛彎。

  不過裡面還有一層捲簾門,倒是關得密密實實。

  幾個人躡手躡腳繞著超市轉了一圈,來到後門。

  上貨的後門也放著捲簾門。

  陸行遲問貝暖要了根撬棍,在捲簾門一角撬了撬,金屬捲簾門在他手裡軟得像麵條,竟然掀開一條大縫。

  陸行遲當先進去,裡面一陣呵呵的亂叫,轉瞬就安靜了。

  這裡原本聚集著幾十隻喪屍,看身上的衣服,多數是超市員工,也有穿便裝的,不過現在全都領了釘子。

  陸行遲輕鬆地復原了捲簾門,帶著大家往裡走。裡面就是倉庫,物資鋪天蓋地。

  幾個人在成山的箱子中挑挑揀揀。

  江斐看到貝暖用手指隨便一點箱子就會憑空消失時,反應比杜若第一次看見時鎮定多了,居然移開目光,什麼都沒多問。

  幾個人要找的主要是食品和日用品,忙了好半天,貝暖的空間又充實不少。

  貝暖在箱子中間爬上爬下,一心一意尋覓零食。

  榛果巧克力一箱,魷魚絲兩箱。

  剛把一整箱泡椒鳳爪收進空間,就被人從身後一撈,從箱子堆裡撈出來了。

  「零食能當飯吃嗎?」

  陸行遲神情嚴肅,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到放大米的架子前,親自在旁邊盯著,讓她一袋一袋收大米。

  光是二十公斤裝的大米,貝暖又收了足有兩百多袋,陸行遲才算滿意。

  好像很怕她餓死在小樓裡。

  就算不是貝暖一個人,是和杜若他們三個人一起吃,天天吃米飯,也夠吃二三十年了。

  又收了不少麵粉和食用油,貝暖不肯再裝。

  「夠了?」陸行遲問。

  「夠了,」貝暖說,「不用再收了,說不定還有別人要進來找物資,剩下的都給他們留著吧。」

  然後心滿意足地看見,聖母值噌地漲了一截。

  貝暖的想法和陸行遲完全不同。

  根本不用再儲備吃的,她本來就沒打算留在小樓裡。

  留在這裡等於自殺,在劇情結束前沒漲夠聖母值,是要送回去被大貨車壓扁的。

  當然要跟著他走,漲聖母值才是第一要務。

  現在物資有了,一離開超市,男主說不定就要跑,貝暖手裡翻著箱子,腦中拚命琢磨怎麼才能找藉口繼續跟著他。

  杜若閒得沒事,到處亂走,忽然發現貨架背後有一道上了鎖的門。

  「應該是去超市裡面的通道。」陸行遲說。

  杜若提議,「咱們要不要進去逛逛?」

  現在逛超市?真有閒情逸致,裡面說不定是屍山屍海。

  不過貝暖也正想找藉口拖延時間,連忙附議:「那就進去逛逛吧?」

  難得的是,陸行遲居然也不急著走。他沒有反對,反而過去搖了搖門把手。

  杜若打不開的門在他手裡竟然吱呀一聲,開了。

  這扇門真的通向超市內部。

  杜若扶著江斐走在前面,陸行遲和貝暖落後了幾步,趁著只有兩個人,貝暖繼續做她的說服工作。

  「陸行遲,真的不帶上我?」

  貝暖問他。

  「就算你們幫我找夠了這幾年的食物和日用品,那以後呢?你把那幢小樓弄得那麼結實,說不定我還真能撐很長時間。」

  陸行遲沉默了片刻,忽然說:「我會盡快把我的事辦完,如果還活著的話,就回來找你。」

  哈?

  什麼意思?

  貝暖忘了繼續往前走,停住腳步,驚奇地看著他。

  這話怎麼聽怎麼覺得曖昧。

  陸行遲神情不動,眯眼看了貝暖一眼。

  「我是說,外面太亂,你是個女孩,我現在帶著你到處走不太方便,你暫時留在江城,等情況穩定了,我會回來找你,把你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他的語調冷靜,完全不像在說謊打發人。

  莫名其妙地,貝暖忽然有點開心。

  原來他並不是真打算把她隨便扔在一個地方就不管了。

  陸行遲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開心,忽然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

  「快走吧,再不走杜若他們兩個就被喪屍吃了。」

  他低聲說,語氣竟然有點溫柔。

  他說得很對。

  杜若已經架著江斐往前走出一段距離了,正在東看西看,壓根沒察覺後面兩個人沒有跟上來。

  陸行遲一定是屬烏鴉的,長了一張標準烏鴉嘴。

  前面轉角忽然冒出好幾個人影。

  陸行遲第一時間端起弩。

  卻沒有發射。

  來的人動作正常,眼神正常,明顯是人,不是喪屍。

  而且還會說話。

  「你們幾個,全都不許動,舉起手來!」

  為首的人大聲吆喝,手裡端著的竟然是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們幾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11:42 PM

第十七章 吃貨的世界

  拿槍的是個嚴肅的中年人。

  「你們幾個,把手裡的武器放下。」他命令。

  貝暖把撬棍放在地上,用餘光看到陸行遲也把他的弩放下了。

  拿槍的男人對旁邊的人偏偏頭,就有兩個人過來收了所有的武器,順便也收走了他們的背包。

  他們翻了翻包,有點疑惑。

  「你們就這點東西?」

  陸行遲的包裡是幾盒長釘,貝暖的包裡只有半包在車上沒吃完的香辣鴨胗,杜若他倆乾脆空著手,連背包都沒有。

  習慣性收拾東西,外面什麼都不留的貝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陸行遲坦然答:「就這些,我們沒吃的了,所以才想進來找找。」

  四個中午才吃過海南雞飯的人怎麼看都不太像彈盡糧絕的樣子。

  中年人雖然不太信,還是繼續問:「你們從哪進來的?」

  陸行遲答:「上貨的後門。」

  那幾個人彼此對視一眼,明顯是不信。

  一個人嘀咕:「怎麼可能?那邊不是有一大群喪屍嗎?」

  拿槍的中年人給一個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往後門方向跑過去。

  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興奮得聲音都變了調。

  「那些喪屍全都死了!每個腦門上都有個洞!」

  所有人都高興起來,「沒有喪屍了!那咱們就能進倉庫拿吃的了?」

  只有中年人冷靜地看了一眼陸行遲,又掃了一眼剛才繳過來的弩,偏了偏頭。

  「你們幾個跟我過來。」

  原來超市裡沒有喪屍,居然聚集著近百人,男女老少,全都待在超市二樓。

  二樓有一面是透光的玻璃幕牆,雖然停電了,還是亮的。大家在貨架旁的一塊空地席地而坐,三三兩兩的,正在休息。

  幾個人被帶到一個男人面前。

  男人看起來有五十多歲,戴著眼鏡,穿著樸素,面容溫和。

  拿槍的中年人叫他「薛老師」,跟他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薛老師」也激動起來,「倉庫能進了?他把喪屍都殺了?這麼厲害?」

  拿槍的中年人也說:「我們正缺這樣的人。」

  不過他們很謹慎,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徹底檢查了一遍他們身上有沒有可疑傷口。

  江斐的頭上明顯帶傷。

  薛老師叫來一個姓蘇的年輕醫生,讓他幫忙看看。

  蘇醫生看著年輕,卻很靠譜,迅速檢查完,就笑問:「這是撞的吧?你們出車禍了?」

  又手法專業地重新幫江斐包了一遍繃帶。

  比杜若包的強多了,讓杜醫生很不爽。

  貝暖很快就弄明白,這超市裡有三巨頭。

  負責的除了薛老師和蘇醫生外,還有那個帶槍的中年人。

  大家都叫他「邢隊」,是個警察,超市裡開始時有幾個喪屍,都是被他搞定的。

  但是倉庫那邊聚集著一大群開店前就感染的員工,他一個人對付不了,子彈也不夠,明知道那邊有一倉庫物資,就是拿不到。

  現在倉庫忽然清乾淨了,每個人都歡欣鼓舞。

  薛老師派幾個人過去清點了一遍物資。

  回來的人匯報,其他東西都很多,只可惜米不太多。

  大米好儲存,在末世裡很珍貴,薛老師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貝暖心想——大米們都整整齊齊地碼在她的空間裡呢。

  這要是捐了的話……

  貝暖正想著,猛然撞進陸行遲的目光裡。

  他好像完全明白她在想什麼,對她微不可察地搖搖頭。

  三巨頭商量了一下,讓人把倉庫裡的東西全部登記造冊,每天按定量分給大家。

  這裡的規矩是一切物資按人頭分配,老弱病殘優先。

  雖然才來,貝暖他們幾個也立刻被算成了成員。

  江斐是傷員,發了一床被子,不用直接躺在地上。

  貝暖留意了一下,只有老年人和小朋友有舒服的墊子和被縟休息,三巨頭和大家一樣,並沒有任何特殊待遇。

  每人還分了一小塊麵包和一瓶水,說是喝完可以再去接,水暫時還沒停。

  貝暖心想,這兩天胡吃海塞,現在總算第一次真正體驗到末世生活。

  貝暖拿著那塊小麵包,完全不餓。

  貝暖旁邊是一個爸爸,帶著個兩三歲的小男孩,眼睛一直盯在麵包上。

  貝暖乾脆把麵包塞到他手裡。

  聖母值升了一點,升得貝暖十分心虛。

  貝暖假裝把手伸進口袋,又從空間裡摸出一根棒棒糖,遞給小男孩——

  偷偷摸摸是因為這裡的規矩是平均分配,嚴格禁止私藏吃的。

  小男孩的爸爸謝過貝暖,忽然說:「其實離這裡很近的地方就有個大型食品批發市場,裡面吃的東西足夠,要是能拿到,咱們就都不愁了。」

  給江斐包紮的那個蘇醫生這時剛好走過來,一眼就看見了小男孩嘴巴裡含的棒棒糖,卻假裝沒看見。

  蘇醫生搭茬,「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喪屍,過不去吧。」

  「上面過不去,可以走地下嘛,」男孩的爸爸雄心勃勃,「又不遠,咱們走隧道,根本不用到地面上。」

  蘇醫生笑道:「哪來的隧道?」

  「不瞞你說,我是地下隧道工程師,江城地鐵就是我們做的。」

  男孩爸爸耐心解釋。

  「這附近有條新建的地鐵線,超市地下就是一站,因為項目停工封起來了,裡面沒人,咱們只要找準地方打通,就能走地下現成的隧道,可以很安全地去很多地方。」

  「真的?在哪?」蘇醫生感興趣了,乾脆坐了下來。

  貝暖和陸行遲不由得同時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貝暖清楚地記得,書裡說,江城的第一個人類基地就是在地下發展的,如果沒記錯的話,基地的負責人姓蘇。

  難道這個超市,就是基地的雛形?

  陸行遲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男孩的爸爸和蘇醫生幾秒,忽然站起來,去找薛老師。

  貝暖隱約聽見他問薛老師還有多少食物。

  每人一個小麵包實在太少了。

  薛老師解釋,原本只有貨架上的量,人這麼多,維持不了多久,不過現在倉庫打開了,食物緊缺的問題會緩解很多。

  陸行遲想了想,問:「超市的冷庫在哪?」

  冷庫裡應該有不少肉類生鮮。

  邢隊搭茬:「就在後面,可是密封的大鐵門鎖著,我們試了好久也打不開。」

  「帶我去看看。」陸行遲說。

  他們走了一會兒的功夫就又回來了。

  邢隊是個沉穩鎮定的中年人,此時眼圈卻激動得有點泛紅。

  他跟薛老師匯報,「有吃的了。他過去一下就把冷庫的門打開了,冷庫裡面有很多肉,還有各種冷凍食品,夠大家吃很久了。」

  薛老師說:「可惜咱們沒有電,也沒有火,只能吃生的。」

  貝暖舉起手。

  大家都轉向她。

  貝暖認真地說:「我看見樓外面掛著牌子,這樓裡除了超市還有別的店,有賣炸雞的,賣餃子的和賣米線的……」

  貝暖扳著手指頭一個一個數。

  陸行遲一臉無語。

  重點不是這個,貝暖總結,「所以那些店裡應該通煤氣。」

  吃貨的關注點一模一樣,杜若補充說:「你還沒說全,還有賣壽司的和賣串串的。我也看見牌子了,就在三樓。」

  陸行遲微微頷首,「如果煤氣還沒停的話,可以開火做飯。」

  薛老師有點憂愁:「我們也想上去,問題是三樓有喪屍。」

  喪屍對陸行遲完全不是問題,陸行遲說:「把我的弩給我,我上去清。」

  邢隊已經對這個年輕人由衷地佩服,連忙問:「我跟你一起上去吧,你還要幾個幫手?」

  「不用,」陸行遲掃視一圈,目光落在貝暖身上,「我只要她幫忙就行了。」

  貝暖:?

  大boss的腦回路貝暖不懂,不過還是站起來,乖乖跟在他身後。

  貝暖和陸行遲一起往外走,都不知道,在遠遠的陰暗的角落裡,一雙眼睛正在仇恨地盯著他們。

  上輩子在離開超市的路上搶劫過他們的小混混周倉,被陸行遲毫不猶豫地丟進喪屍堆裡的周倉,也帶著異能,重生了。

  周倉重生一次,沒敢再趁亂搶劫,跟著人潮進了這家超市。

  超市裡物資並不多,從早晨到現在,才發了兩個小麵包。

  周倉對麵包不感興趣,一直在盯著邢隊手裡的槍。

  這種時候,手裡有槍,就是有了一切。

  誰想到又會遇到陸行遲他們。這個人很不好惹,保險起見,周倉和幾個兄弟遠遠地龜縮在貨架後。

  他盯著陸行遲,滿腦子都是上輩子被一群喪屍圍著當大餐啃的恐怖。

  心中暗下決心,那種滋味,一定也讓陸行遲嘗嘗。

  陸行遲和貝暖打開隔絕二樓超市的捲簾門,上了三樓的樓梯。

  閉麥很久的小三突然出聲。

  「貝暖,因為你和男主單獨相處時間達標,觸發了新的隱藏任務,你想做嗎?」

  貝暖問:「是什麼任務?」

  「要先決定接不接才能告訴你。不過可以先透露,是個十二小時限時對賭任務。」

  「對賭?什麼意思?」貝暖不明白。

  「就是如果你在限定時間內完成任務,我給你把現有的聖母值翻倍,如果沒有完成任務,你現在所有的聖母值清零。你接不接?」

  賭得好大。

  貝暖諮詢:「難嗎?」

  小三想了想,「我覺得一點都不難,可以說是相當容易。」

  貝暖看一眼綠色的聖母進度條。

  賭場一分鐘,少打十年工,貝暖擼擼袖子,「好,我接!」

  任務介面緩緩地現出一個新任務。

  「聖——母——之——吻??」

  貝暖看著這個奇葩的名字,頓時有了種不詳的預感。

  下面是一行小字說明:十二小時內,吻一個受傷的人,念出台詞:好難過,我寧願受傷的是我。

  這什麼古早狗血言情劇的矯情台詞?

  貝暖要瘋了,「小三,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4 11:51 PM

第十八章 聖母之吻

  小三快速說了一句,「提醒你,只能吻在臉上,頭髮胳膊手指這些全都不算哦。加油!」

  十二小時的倒計時蹦出來,小三又閉麥了。

  絕望。

  貝暖再看一眼這兩天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攢出來的聖母值,不完成任務,就全都飛了。

  要吻一個受傷的人。

  那也沒別的選擇,只能吻江斐了。全場唯一貨真價實傷患。

  貝暖想了想他包著繃帶的腦袋。

  在哪下嘴好呢?

  關鍵是,還得說那麼一句肉麻得讓人腳趾扣地的話。

  跟他說那樣一句話,誤會能深到馬里亞納海溝吧?

  貝暖憂心忡忡地跟著陸行遲,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三樓。

  三樓不是超市,是一間間獨立的門面,主要賣的是吃的。

  陸行遲視喪屍如無物,輕鬆自在地搜尋著往前清場,貝暖游手好閒無所事事地跟在他身後。

  陸行遲先清掉一家水餃館,兩個人去後廚找到煤氣灶,打開煤氣。

  一股刺鼻的味道衝出來。

  煤氣果然還沒停,樓下的人暫時不用茹毛飲血了。

  趁著這個空檔,貝暖扯扯他的袖子。

  「陸行遲,你叫我跟著你上來幹什麼?是想找機會把我餵喪屍嗎?」

  這話說得十分幼稚,一聽就是在裝小白兔騙大灰狼。

  大灰狼冷靜地瞥了偽小白兔一眼,「能問出這種話,讓我懷疑你是不是被煤氣熏傻了。」

  貝暖尷尬了一下。

  貝暖心裡當然明白,要餵喪屍早就餵了,陸行遲不用費這麼大勁到處幫她找安身的地方,更不用跑到這裡來收集物資。

  「所以為什麼要帶我上來?你在前面打喪屍,讓我在後面給你當啦啦隊?」

  陸行遲停下腳步。

  「我想讓他們記得,這裡的三樓是我和你一起幫他們清的。以後萬一資源緊缺,要把多餘的人往外扔的時候,能想起你的貢獻,不會覺得你太沒用。」

  貝暖聽懂了他的意思,瞬間傻掉,「所以你打算把我留在這兒?」

  陸行遲語調冷靜客觀,「這裡的人還算靠譜,周圍喪屍不多,有食物,水也沒斷,你空間裡東西足夠,就算他們彈盡糧絕,你也餓不死。」

  他下了個結論,「我覺得把你留在這裡,比讓你一個人留在小樓更安全一點。」

  貝暖知道,他的判斷很可能是對的。

  如果這裡就是江城的那個人類基地,好像一直到這本書的結尾都好好地存在著,沒有被喪屍攻破。

  「我不是一個人,杜若他們也說要跟我一起留下來。」貝暖不忘提醒陸行遲他變成光桿司令的悲慘事實。

  「杜若心腸太軟,江斐傷還沒好,留下他們兩個對你沒什麼好處,只不過是多了兩個人要你照顧而已。」

  杜若他們不在,陸行遲說話毫不留情。

  兩個人正在說話,旁邊忽然有點奇怪的動靜。

  貝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陸行遲猛地一拉。

  貝暖毫無防備,一頭撲進他懷裡,撞上他的胸口。

  這人的胸膛太硬,貝暖的鼻子都撞酸了。

  呵呵聲戛然而止,貝暖從他懷裡回過頭,看見幾步遠的地方趴著一隻喪屍。

  陸行遲剛剛開煤氣時把弩放下了,喪屍不是被長釘幹掉的,是被一支叉子搞定的。

  貝暖心想,陸大boss越來越厲害了,這也行?

  陸行遲單手攬著貝暖,薄薄的襯衣下是堅實的胸肌,氣息冷冽好聞。

  「沒事了。」陸行遲鬆開胳膊。

  貝暖狠了狠心。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陸行遲忽然察覺,環在他腰上的兩條小細胳膊沒鬆,反而更緊了。

  她牢牢抱著他的腰,仰起頭,清澄的眼睛裡全是委屈,淺粉色的唇瓣扁了扁,一汪眼淚就開始在眼眶裡一圈又一圈打轉。

  她眨了一下眼睛,兩滴晶瑩的淚水倏然滑落,滾過瑩白無瑕的臉頰。

  她委屈巴巴地小聲抗議,「陸行遲,我不要在這兒,我也不要跟江斐他們留在那個小樓裡,我要跟著你。」

  陸行遲低頭看著她。

  這誰頂得住?陸行遲心想。

  是個男人就沒法拒絕,全都會心甘情願,乖乖地雙手奉上她想要的東西。

  等她拿到手,就一秒變臉,轉身走人。

  他腦子裡這麼想著,身體卻沒有動。

  她剛才說不想跟江斐他們留在小樓,讓陸行遲心裡憑空莫明地多了點愉快。

  「陸行遲?」

  她騰出一隻手,攥住他的襯衣輕輕扯了扯,好像在等著他說話。

  陸行遲終於有反應了。

  他的手在貝暖的後腰上一按,把她更緊密地壓進懷裡。

  他就這麼抱著她,低下頭,問:「帶上你,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語氣十分自然,好像問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只不過兩人實在貼得太近,貝暖都能感到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有點癢。

  貝暖僵住了。

  瘋了才去惹無cp文裡母單那麼多年的大boss。

  她遲遲不回答,陸行遲就自己動了。

  他一隻手依舊抱著她,另一隻手抬起來握住她的後腦,更深地低下頭,薄唇停在快擦到她的唇瓣的地方,吸了一口氣。

  他該不會是想要玩真的吧?

  貝暖手忙腳亂地推開他,火速從他懷裡掙出來,一口氣退出好幾步遠,翻臉不認人。

  「陸行遲,你色狼嗎?」

  陸行遲這時才微微笑了一下,悠然地拎起旁邊的弩,「是你先招惹我的。」

  這人根本不吃軟的。

  貝暖索性放棄這種戰術,嘆了口氣,直接跟他講理。

  「陸行遲,你剛才說杜若和江斐如果留下,只不過多了兩個人要我照顧,意思其實是我比他倆還強點對不對?」

  陸行遲拎著弩往外走,隨手解決掉幾隻衝出來的喪屍,不置可否。

  「那你為什麼寧肯帶上他們,也不帶我?」

  貝暖追上他。

  「末世裡什麼最缺?物資。我本人就是一個可攜式物資源。你能收集不能攜帶,我們倆是天造地設的搭檔。」

  貝暖繼續分析。

  「你也不是討厭我。要是真討厭我,就不會說什麼以後會回來找我。所以你不帶我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陸行遲一臉的無可奉告。

  不過倒是轉過頭,「貝暖,我覺得,你跟我認真講道理的時候比跟我裝可憐的時候正常多了。不過,我有時候還挺喜歡看你撒嬌裝可憐的。」

  貝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陸行遲用他那雙淺淡清澈的眼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答:「因為可愛,想日。」

  貝暖:???

  陸行遲淡定地補充,「知道是裝的,就更想。」

  貝暖被他氣得胃疼。

  這是你一個有氣質有格調的男主應該說出來的話嗎?

  陸行遲的眼神中透出點愉快,欣賞了一遍貝暖無語又尷尬的神情,不再繼續兒童不宜,繼續往前走。

  把三樓一間間仔細搜了一遍,徹底清場,才跟貝暖一起下樓。

  這麼一會兒功夫,二樓已經大變樣。

  所有人都擠在牆角,抱著頭,有人在低聲啜泣,三五個人手裡拎著刀,在旁邊看著。

  邢隊倒在血泊裡,薛老師也沒能倖免。

  江斐和杜若被人綁起來了,扔在地上。

  旁邊的摺疊椅上坐著一個人,正用邢隊的槍指著杜若的頭,看見陸行遲回來了,抬頭對他咧嘴一笑。

  「把你手裡的弩放下,否則就斃了你朋友。」

  陸行遲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就是上一世妄想搶劫,結果被他扔出去餵喪屍的那個小混混。

  那幾個拎著刀的都是他那群狐朋狗友。

  這一次沒有在離開超市的路上遇到他們,竟然在這裡和他們碰面了。

  他們手裡和上次一樣,又有槍。

  他的槍就抵在杜若的太陽穴上,這個距離,陸行遲沒有百分百必贏的把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5 12:11 AM

第十九章 親他還是親他

  陸行遲慢慢把手裡的弩放到地上。

  立刻有個混混走過來,把弩收走了。

  周倉對著陸行遲努努嘴,叫他的手下,「把他也綁起來。」

  陸行遲一看就不太好招惹,他的哥們納悶:「周倉,乾脆把他也一槍崩了吧?」

  周倉哼了一聲,臉有點扭曲。

  「崩了他,那是便宜他。我要弄幾隻喪屍來,看著它慢慢地一口一口吃了他,也讓他體會體會讓喪屍吃了是什麼感覺。」

  陸行遲神色不動,心中卻明白了。

  周倉也重生了。

  他還記得上次被扔進喪屍堆裡的事,一心想要報仇。

  有人拎著繩子過來綁陸行遲,陸行遲沒動,任他把手綁起來,心中估量:自己重生時有了異能,那周倉重生一次,會不會也有了某種異能?

  情況不明,陸行遲決定暫不輕舉妄動。

  貝暖也安靜如鵪鶉。

  聽見他們叫那個拿槍的人「周倉」,貝暖就想起他是誰了。

  在書裡,這個周倉不止搶劫,還打過貝暖的主意。

  貝暖儘可能地躲在陸行遲身後,低著頭,儘量降低存在感。

  聽到周倉說要把陸行遲餵喪屍,貝暖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這什麼炮灰言論?

  不殺陸行遲,非要先綁起來找個喪屍吃了他。

  身為炮灰,一定要有炮灰的自覺,抓住男主時,第一時間就要把他刀剁斧砍一槍崩了,劇情線才能由你一手掌控。

  周倉剛剛殺了兩個人,又成功地抓到陸行遲,還很亢奮,根本沒太留意又弱又小的貝暖。

  沒有單獨的房間關人,周倉讓人把他們幾個押到一個角落看著。

  他自己在忙著別的事。

  自從進了超市後,作為青壯年,累了也只能坐在光禿禿的地板上。

  地板又涼又硬,一點都不舒服。

  周倉剛才就下定決心,搶到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找個最舒服的地方,想坐就坐,想躺就躺。

  這裡沒床,也沒有沙發,周倉琢磨了一下,叫人把大家的被子統統收到一起,給自己一層又一層摞起來,鋪得像一個厚床墊。

  又指揮把超市裡賣的靠墊全搬過來,擺在上面。

  超市的空地正中,一個臨時的王位就這樣建成了。

  「有什麼好吃的?全都拿上來!」

  他手裡有槍,忽然吆五喝六,他的兄弟們都有點害怕,抱過來一堆薯片。

  周倉坐在被子堆上,皺皺眉頭。

  「乾巴巴吃了一天麵包了,有沒有帶湯的?熱乎的?」

  周倉為了躲陸行遲,一直藏得遠遠的,陸行遲他們討論開倉庫和去三樓找煤氣的事,他全都不知道。

  他的小兄弟想了想,「我去看看有沒有自熱火鍋。」

  過一會兒抱著兩桶泡麵回來了,「自熱火鍋貨架空了,可能是搶購沒了。倒是有泡麵。可惜沒熱水。」

  「那還愣著幹什麼?」周倉用槍拍拍被子堆,「找啊!」

  最後還真讓他們找出來了。

  服務台裡有個不知道是誰的保溫杯,裡面還剩大半杯熱水。

  小兄弟趕緊給周倉把面泡上。

  水不開,過了好久,才算勉強泡開了麵。

  超市裡的無冕之王坐在被子堆成的寶座上,享受著他整個超市裡獨一份的香辣牛肉麵。

  而且不是乾吃,是帶湯的!

  他心滿意足地掃視一圈:泡麵香飄十里,整個超市都能聞得到,你看,人堆裡那個小姑娘不是快饞哭了?

  再把眼睛轉到角落的陸行遲身上:長得再帥,看著再牛逼,還不是照樣坐在地上,沒有泡麵吃?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坐著,杜若正跟他低聲說話。

  「你們一走,他們幾個就趁邢隊不注意,把槍搶了,二話沒說就殺了邢隊和薛老師。然後把我們兩個綁起來。」

  他們沒殺蘇醫生,還算聰明。末世裡,傻瓜才會殺醫生。

  「陸行遲,看著像是衝你來的,」杜若問,「你認識他們?」

  陸行遲搖搖頭。

  貝暖坐在旁邊三心二意地聽著。

  根本沒人想起來要綁貝暖,貝暖就乖乖地坐在陸行遲身邊,腦子裡卻在神遊。

  有陸行遲在,根本不用在周倉他們身上浪費腦細胞。

  關鍵是聖母之吻任務。

  任務正在倒計時,數字跳得人心驚肉跳。

  一旦歸零前沒完成,聖母值清零,這兩天就白忙了。

  貝暖轉頭研究江斐。

  江斐閉著眼睛半靠在牆上,臉色還好,傷勢好像沒有加重的樣子。

  貝暖像打量豬肉一樣打量他包著繃帶的腦袋。就這麼撲上去就親嗎?會不會太突兀了?

  正在胡思亂想,一個人影忽然擋住了光線。

  泡麵之王吃完泡麵,過來消食了。

  「你,站起來!」周倉踢踢陸行遲。

  陸行遲一點都沒反抗,慢悠悠站起來。

  站起來他就比周倉高一頭,周倉的氣勢立刻沒了。

  這種高度差更讓人生氣,周倉仰著頭,呼地揮出一拳。

  陸行遲稍微躲了一下,周倉的拳頭還是劃到了他的嘴唇,周倉手上戴著戒指,陸行遲的嘴角立刻滲出血來。

  陸行遲蹙了蹙眉頭,張口想說什麼,卻沒有聲音發出來。

  杜若呼地站起來,「你……」

  杜若也像突然失聲一樣,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周倉發出一陣囂張的狂笑。

  「怎麼樣,你們都不能說話了吧?我告訴你,我現在可不是一般人,我想讓誰說不了話,誰特麼就得給我閉嘴!」

  貝暖驚訝地看著他。

  這混混竟然有異能?

  怪不得那天小三說「你們都有空間和異能了」。

  貝暖記得很清楚,原書裡根本沒有異能的設定,就是一群普通人在末世摸爬滾打。

  看來小三的測試版確實夠歪的。

  而且這混混的異能十分神奇,這不就是狼人殺裡的禁言長老嘛。

  發動技能,會讓指定玩家不能說話,相當地雞肋。

  陸行遲俯視著周倉,帶血的嘴角忽然微微挑起來,露出一抹愉快的笑意。

  周‧禁言長老‧倉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麼。

  陸行遲的笑容讓他有點發虛,嘴裡嚷嚷著,「你等著,我一會兒就抓幾隻喪屍過來吃了你。」雄糾糾氣昂昂地轉身走了。

  貝暖悄悄對著周倉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不讓說話啊?我好怕怕哦。」

  陸行遲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他重新坐下來,貝暖靠近一點,仔細看看他的嘴角,「你沒事吧?」

  「沒事。」陸行遲已經能說話了。

  禁言結束,連一分鐘都沒有。

  他的手綁著,貝暖把手伸進口袋,摸出一張紙巾,想幫他擦擦嘴角的血。

  手伸到一半,停住了。

  貝暖突然意識到,這,不,就,是,受,傷,嗎?

  所以能親的人突然變成兩個了!

  「怎麼了?」陸行遲問。

  「沒事,沒事。」貝暖用紙巾輕輕按了按他滲出血絲的嘴角。

  「你在臉紅。」陸行遲的長睫垂落,目光停在貝暖的臉頰上。

  兩個人離得很近,距離也就十幾公分,這是天造地設的好時機,錯過就沒了。

  貝暖的心中糾結得快擰絞起來。

  只要這時湊過去親親他的臉,念出那句台詞,感覺也不是那麼奇怪,比貿然去親江斐自然得多了。

  完全可以理解成危急狀態下腦抽。

  陸行遲也說不定會覺得她是為了繼續跟著他,又在耍花招,反正剛剛在樓上兩個人也抱過了。

  貝暖做了個深呼吸。

  動作要快,速戰速決。

  趁他還沒反應過來時碰一下就撤,翻倍的聖母值就能到手。

  貝暖拿紙巾的手仍然按著他的嘴角,人快速地向他的臉頰湊過去。

  馬上就要碰到他的臉時,陸行遲的頭動了一下,疑惑地問:「你在幹什……」

  貝暖結結實實地親在他的嘴唇上。

  兩個人嘴唇壓嘴唇。

  貝暖徹底嚇傻。

  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大boss的嘴唇還挺軟。

  他的鼻子碰到了貝暖的鼻子,眼睛看著貝暖的眼睛,眼神和貝暖一樣驚訝。

  貝暖也不知道自己凝固了幾秒,趕緊往後退。

  陸行遲竟然往前跟了跟。

  兩個人的相對位置一點都沒變,只不過姿勢變成了貝暖雙手撐在背後,一副要逃跑的樣子,陸行遲傾身而上,壓了下來。

  在這麼近的距離,貝暖看見他闔上了長長的睫毛。

  嘴唇上傳來更有壓力的觸感,他在貝暖的唇上輕輕抿了一下。

  貝暖火速繼續後撤,還好,他沒有再追上來,只睜開眼睛,不動聲色地看著貝暖。

  「你們兩個怎麼突然親到一起去了?」杜若完全忘了他的手綁著,旁邊還有帶刀帶槍的人,快笑瘋了,「我生平頭一次看見真的撞車事故。」

  貝暖很想哭。

  問題的關鍵是,在這種極度尷尬的狀況下,還有一句羞恥的台詞沒說呢。

  親都親了,不說那句台詞就前功盡棄。白親。

  貝暖咬咬牙,含血帶淚:

  「好,好難過……我……寧願受傷的是我。」

  這台詞又矯情又肉麻,貝暖掙扎著把這句說完,臉燒得火燙,悲痛欲絕,只想原地自殺。

  也不管陸行遲是什麼反應,貝暖呼地站起來。

  「哎!你!站起來幹什麼?蹲下!!」

  旁邊一直靠著牆拎著刀神遊的嘍囉對貝暖吼。

  「我要去洗手間!去洗手間不行嗎?!」貝暖吼得比他還大聲。

  嘍囉完全沒想到她是這種態度,頓時被她的氣勢鎮住了。

  貝暖不理他,咚咚咚大踏步直奔超市門口的女洗手間。

  有個嘍囉想跟著,周倉對他打了個手勢,自己跟了上去。

  洗手間挺大,沿著牆一排鏡子和洗手台,另外一面是窗,雖然沒電,也一點都不黑。

  貝暖一進門,就先看了看大鏡子裡的自己。

  臉頰通紅,燒得像熟透的番茄。

  怎麼就會好死不死,突然親到他的嘴唇了呢?都怪陸行遲。要不是他突然一動,怎麼會親到那種地方?

  關鍵是,親就算了,親完了,還得說那麼一句恥度爆表的話。

  貝暖這輩子都不想再出去了。

  應該在洗手間裡待到天荒地老,末世結束,世界大同。

  對著鏡子好一會兒,貝暖才想起來看看工作列。

  聖母之吻任務(1/1),小三言而有信,聖母進度條果然翻了一倍。

  這是這個悲慘的車禍事件中唯一的安慰。

  貝暖正在看進度條,洗手間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泡麵之王拎著槍晃了進來。

  周倉反手關上門,對著貝暖一臉邪笑,「一個人進來怕不怕?要不要我陪你?」

  看來是泡麵吃多了,飽暖思淫慾。

  跟他一句廢話都不用多說,貝暖默不作聲地轉過身,七手八腳爬上洗手台。

  周倉看著小姑娘費勁地爬上去,高高地站到洗手台上,覺得有點好笑。

  洗手台後面是鏡子,爬上去也無路可退,不過是增加情趣。

  她站在檯子上,低頭俯視著下面,頭髮柔軟地垂在胸前,眼眸清澈,臉龐柔美,好像身後隨時會倏然展開一對純白的天使翅膀。

  越美好的東西,越讓人有摧殘毀滅的慾望。

  周倉舔舔嘴唇,並不著急,慢悠悠走到洗手台前,抬起頭。

  「你站那麼高幹什麼?要不要我把你抱下來?」

  貝暖純潔無辜地眨眨眼,伸出一雙白皙的小手。

  兩百多袋大米從天而降。

  劈裡啪啦。

  轟隆轟隆。

  大卡車卸貨一樣,一通猛砸。

  周倉沒了,只剩下洗手台前堆成小山的大米袋。

  貝暖正小心地邁腳,準備踩著大米下來時,門又開了。

  陸行遲反手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刀,眼神冷冽,一身殺氣,站在門口。

  他看到洗手台上的貝暖和堆成山的米袋,怔了一下,如同寒冰消融一樣,嘴角現出一點笑意。

  他走過來,自然地伸出胳膊攬住貝暖,輕輕一舉,就把她從洗手台上抱了下來。

  「看來用不著我了?」他說。

  貝暖按著他的肩膀跳到地上,嗯了一聲,繞著米堆轉了一圈。

  有周倉這麼一攪和,再面對陸行遲時,已經不覺得像剛才那麼尷尬了。

  大米很珍貴,貝暖一袋一袋把米重新收進空間裡。

  收到最後,周倉總算露出來了,居然還活著,一動一動地抽搐。

  貝暖心想:你禁言長老一個那麼弱的神,也敢隨便亂嘚瑟?不刀你刀誰。

  貝暖偏頭研究了一下。

  「陸行遲,你看他好可憐啊。」貝暖滿臉都是真切的同情。

  陸行遲:「……」

  這話說的,好像人不是她砸的一樣。

  貝暖瞥了一眼進度條,聖母值慢悠悠往前挪了挪。

  周倉手裡的槍剛剛被砸飛到洗手間的另一邊,陸行遲走到那邊去撿槍。

  貝暖彎腰把最後幾袋大米收走,低聲嘀咕。

  「份量夠了,可惜高度不夠,而且是一袋袋掉下來的,不是一整塊,沒有砸扁。」

  陸行遲離得遠,大概聽不見,躺在地上的周倉卻聽得清清楚楚。

  沒有砸扁?

  周倉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驚恐地看著她。

  她小臉純潔,聲音清甜,語氣裡是真誠的遺憾。

  周倉忽然覺得,這個長得像天使一樣的女孩其實比旁邊那個拎著刀的男人更可怕。

  「他還沒死?那剛好。」陸行遲撿回槍,把周倉拎起來,拖出洗手間。

  貝暖發現外面已經清場了。

  周倉的那群嘍囉全倒了,都是一刀解決,一看就是書裡描寫的陸行遲的手法,乾淨俐落。

  蘇醫生正和杜若他們一起安撫受驚的人群。

  陸行遲拖麻袋一樣拖著周倉往外走。

  貝暖知道他要去幹什麼,作為一個心軟善良的聖母,並不想跟著他。

  她走近人群,從口袋裡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大把各種口味的糖果和巧克力,分給嚇哭的小朋友們。

  陸行遲一個人拖著周倉出了超市,上到三樓,繼續沿著消防通道往上走。

  通往樓頂的門鎖著,不過這種金屬門鎖對陸行遲就是小菜一碟,一擰就開了。

  樓頂天台空氣清新,已經是傍晚了,淺粉和煙紫色的晚霞染盡長空,美輪美奐。

  美景之下,周倉卻抖得像篩糠。

  陸行遲把他拎到樓頂邊沿,垂眸看著他的臉。

  「重生了?」陸行遲漫不經心地問。

  周倉被他說破重生的事,眼中全是驚恐。

  陸行遲淡淡地說:「重生有什麼用?重生的廢物還是廢物。」

  然後陸行遲發現,他又把他禁言了。

  陸行遲心想,要是貝暖在這兒,說不定又會說:不讓說話啊?我好怕怕哦。

  忍不住勾勾嘴角,隨手一推,把周倉推下樓。

  三層樓掉下去,也不知他死了沒有,無論如何,門口散步的喪屍們看見有東西下來,一擁而上。

  陸行遲一個人下來時,大家正在清掃二樓,差不多已經恢復了正常。

  陸行遲找到貝暖,帶著她一起去找蘇醫生。

  第一件事,就是把手裡的槍交給他。

  蘇醫生笑了,「我是個醫生,不會用槍,這把槍你留著更合適。」

  陸行遲把槍按在他手裡,「學學就會了,你留著吧。我們明天早上就走了。」

  槍意味著領導權,既然陸行遲要走,蘇醫生就沒再拒絕。

  「我還有一件事想麻煩你。」陸行遲把貝暖往前推了推。

  貝暖知道,陸使君這是要江城託孤了。

  「這是我女朋友,我想把她暫時留在這兒。」

  他說這是誰?

  女朋友??

  貝暖震驚地抬頭看著他。

  陸行遲在她驚詫的目光中面不改色,「我現在有事要去辦,帶著她不方便,我想把她留下,過一段時間再回來接她。」

  蘇醫生坦然地點頭,「沒問題,你放心。」

  一直到快吃晚飯時,貝暖都沒回過神來。

  「他瘋啦?說我是他妹妹不是一樣的嗎,說什麼女朋友啊?」貝暖趁著陸行遲不在,低聲跟杜若他們抱怨。

  江斐笑了笑,沒說話。

  杜若摸著下巴,答了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蘇醫生沒結婚吧?應該是沒有,否則那麼負責的人,不會一個人待在這兒。」

  晚飯吃得很好。

  周倉的事解決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又多了倉庫和冷庫的物資,蘇醫生拍板,晚上要吃點好的。

  冷藏櫃裡有些肉不能再放了,要拿出來吃。

  這群人裡有廚師,帶了幾個人上三樓去做飯,燜了東坡肘子和汽鍋雞,一份份切開分給大家。

  這才真的是香飄十里。

  蘇醫生琢磨:「現在停電了,冷庫裡還有那麼多肉,不知道能放多久。」

  貝暖在吃肘子,嘴巴佔著,含含糊糊,「闊以啄阿弱啊……」

  杜若在吃的問題上絕對是她的知己,幫她說:「她說得對,可以做成臘肉啊,除了臘肉,還能做臘雞臘腸什麼的,超好吃。」

  蘇醫生點頭,「對,超市裡鹽和調料足夠,咱們可以把肉都醃起來,掛到樓頂風乾。」

  「沒錯,」旁邊的大廚師傅說,「其實往回倒退三四十年,誰家有冰箱?再往前這好幾千年,連電都沒有,不都照樣過得好好的?」

  貝暖說:「拆也闊以煙……」

  蘇醫生這回聽懂了:「是,那麼多新鮮的菜也可以醃了,要是救援一時半會來不了,能撐很長時間。」

  貝暖心想,這本《末世狂飆》的作者是個標準屍勝黨,救援肯定是來不了了,你們好好靠自己吧。

  「肉倒是有,就是可惜米不多。」有人說。

  貝暖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空間裡的米,一抬頭,就看到陸行遲漂亮的眉頭微微下壓,目光裡全是威脅。

  他是怕她一高興,把米全捐了。

  貝暖乖乖地沒說話,咬了最後一口肘子。

  心裡卻在盤算,這要是捐了,得漲多少聖母值啊?

  貝暖碗裡的肉吃完了,左右看看。

  杜若捧著裝米飯的碗,面前的紙盤子裡還有一塊品相完美的肘子,肥瘦相間,一層皮紅潤Q彈,十分可愛。

  貝暖伸出筷子,嗖地夾走了。

  杜若:「……」

  「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嗎?」貝暖火速搶著說。

  聖母之聲「大度」任務終於跳成(4/5)。

  「我也沒有不大度啊?」杜若納悶,「你想吃就給你好了。」

  貝暖面前忽然多了一個一次性盤子,上面是兩塊漂亮的東坡肘子外加一隻肥嫩的雞腿。

  「我沒碰過。」陸行遲把盤子推給貝暖,淡淡地說。

  大boss怎麼突然這麼好?

  貝暖心想:難道今天親了一下,又刷高大boss的好感值了?

  刷高也沒用,大boss堅決不肯帶她走。

  貝暖嘆了口氣,夾起一塊肘子,偷偷瞄一眼陸行遲。

  陸行遲一點表情也沒有,端莊地坐著,吃得很文雅,好像這裡不是超市,是米其林三星餐廳。

  貝暖仔細研究了一遍他不動如山的表情,覺得大概連好感值都沒升。

  他只不過是在同情明天就要被他無情拋棄的小可憐兒。

  天很快黑了,蠟燭和電池都很有限,不能浪費,大家像鳥一樣早早地睡了。

  貝暖分到一條薄毯子,用它把自己裹起來,合衣躺在地上。

  開始時還有人在小聲說話,漸漸地,四週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就有人開始打呼。

  貝暖從沒有和這麼多人一起睡過,還是在超市裡,要不是外面病毒肆虐,其實算是挺有意思。

  貝暖睡不著,閉著眼睛整理空間裡的東西,忽然察覺有人緊貼著她躺下來。

  猛然睜開眼睛,在黑暗中隱約看到身邊多了一個人,貝暖正想叫出聲,那人就用手掌緊緊摀住她的嘴。

  「是我。」

  是陸行遲的聲音。

  這句話並沒有安撫到貝暖,反而讓貝暖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大半夜的,到處都黑著,他躺過來幹什麼?

  貝暖心中有點後悔。

  白天實在不應該又抱又親地招惹他。

  他不比周倉,總不能用米袋砸死。砸死了男主,誰來看她秀聖母呢?還怎麼升聖母值呢?

  貝暖明顯地繃緊了。

  陸行遲心中有點好笑。

  她白天主動抱上來,還親了一下——雖然看起來是想親一下臉,不小心碰到嘴,但是親完之後,緊跟著說了那麼一句曖昧的話,說完滿臉的羞憤欲絕,

  怎麼看都不是真的喜歡他。

  難道她勸降不成,打算色誘?

  陸行遲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今晚在黑暗中躺了一會兒,無論如何都壓制不住想過來找她的念頭。

  大概是明天要走了,想再逗她一次。

  果然,她真的被嚇到了,像隻炸了毛的貓。

  陸行遲輕輕笑了一下,放開她。

  「拿幾包壓縮餅乾給我,還要彈匣長釘和幾瓶水。」他附在她耳邊說。

  原來是來拿物資的,貝暖鬆了一口氣。

  貝暖從空間裡摸出來,遞給他。

  白天蘇醫生已經把他的弩和包還給他了,陸行遲接過來,把東西裝進包裡。

  貝暖輕輕問:「還要什麼?我理出來一起放到你的越野車裡,你明天就可以直接帶走。」

  「其他都不用,你自己留著吧。」

  所以他只要了幾包餅乾幾瓶水,把空間裡其他所有的東西全都留給她了?

  那些寧城採購的藥品、食物、野外生存的用品,還有他應急的現金和黃金,全都給她了?

  貝暖有點感動。

  「我在外面還有很多機會能拿到物資,你留在這兒,只有空間裡這點東西,」陸行遲囑咐,「不要以為很多。以後就很難再弄到了,自己留好,別總亂發給別人。」

  他語調嚴肅,卻完全是為了她好。

  貝暖望著他,他支著頭,面向她側躺著,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寬闊肩膀的輪廓,看不清他的臉。

  他用氣聲繼續說:「明天早晨,我找機會帶你去一次地下停車場,讓你把越野車放出來。」

  「好。」貝暖答應,「至少給你留個厚睡袋吧?這種天晚上太冷,明天我幫你放到車上。」

  陸行遲嗯了一聲答應了,最後交代,「總而言之,你自己小心。」

  他起身走了。

  貝暖更睡不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陸行遲果然帶貝暖去了地下車庫,把越野車放到車庫裡。

  杜若和江斐在早飯時突然改口,要和陸行遲一起走。

  杜若說:「貝暖待在這兒暫時還算安全,我得跟著你,等你找到安定的地方,好督促你回來接她。」

  江斐則跟陸行遲達成了協議,他跟著陸行遲走,陸行遲要先去水城幫他找一個人。

  貝暖知道他要去找誰,書裡寫過,是他監獄裡獄友的兒子。

  那天喪屍爆發時,整個監獄都亂了套,幾個人好不容易逃出來,其中一個很夠義氣的獄友給大家斷後,被喪屍咬了。

  那個獄友有個天天念叨的兒子,就在水城讀大學。

  他在變異前的最後時刻,還拉著江斐的手,努力說出他兒子的名字,所以江斐打算去水城一次。

  三個男人吃過早飯就準備出發。

  臨走前,杜若對貝暖伸出手,「我們都要走了,不抱一下?」

  「抱什麼抱。」貝暖斷然拒絕。

  貝暖的眼睛一直落在陸行遲臉上,咬著下唇,表情像隻馬上要被人遺棄的小動物。

  陸行遲一直氣定神閒,完全不為所動。

  杜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你倆互相盯著不說話,不會是又想親吧?不會吧?」

  直接把陸行遲拽走了。

  他們幾個去地下車庫找車,貝暖沒再送他們,遠遠地站著,看著他們下樓。

  蘇醫生陪著陸行遲他們一起去車庫。

  「你們真不打算留下?要去哪?」蘇醫生問。

  「先過江,去西邊水城的大學,」陸行遲指指江斐,「去幫他找人。」

  「水城啊?」蘇醫生想了想,「網路還沒斷那會兒,好像傳說江對面為了不讓病毒傳過去,私自把過江的大橋都炸了,你們可能過不去。」

  杜若插話,「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蘇醫生好像有不少話還想跟陸行遲聊,一路下樓,又和陸行遲探討了半天這裡的長期發展計畫。

  要考慮加固幾道門,挑人出來組建守衛和搜尋資源的隊伍,還要為今後停水停煤氣提前做準備。

  幾個人慢慢走到地下停車場,陸行遲假裝找了一圈,挑中了車門大開好像被匆忙遺棄的越野車。

  陸行遲先出去清掉外面的喪屍,才跟蘇醫生告別,把車開了出去。

  三個男人坐在車上,開著車窗,讓早晨清涼的風呼呼地吹進來,誰都不說話。

  越野車漸漸離開江城的範圍。

  「一直趴在裡面悶著,不覺得難受?」陸行遲忽然開口。

  杜若:「……」

  江斐:「……」

  最後一排座位下面,扔著貝暖留給陸行遲的厚睡袋,厚睡袋像蟲子一樣扭了扭,爬了起來。

  貝暖披頭散髮的小腦袋從裡面鑽出來。

  「你知道我在這兒就早說啊,我都快憋死了。」

  貝暖裹著睡袋一屁股坐到座位上,對著大敞的車窗猛吸新鮮空氣。

  陸行遲打了打方向盤,靠路邊停車。

  不會吧?貝暖簡直絕望,都開出來這麼遠了,他還是不肯帶她走?

  陸行遲探身打開車門,不過是副駕那邊的。

  「過來。」他說。

  貝暖乖乖地鑽出睡袋,下車爬上副駕。

  「你們三個誰的主意?」陸行遲開始審人。

  貝暖默默地舉起手。

  杜若好奇,「陸行遲,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睡袋那麼厚,她那麼小,我覺得她藏得挺好的啊?」

  「主要是你們的演技太差了,」陸行遲毫不客氣地說,「只有貝暖稍微好一點。蘇醫生和你們也是串通一氣吧?」

  貝暖心虛地點頭。

  說動蘇醫生幫忙很容易,只要假裝捨不得男朋友,非要跟著走就行了。

  由蘇醫生拖住陸行遲,爭取時間,貝暖沿著另一條消防通道下到車庫鑽進車裡,藏進睡袋,時間剛剛好。

  「跟著我的第一條是什麼來著?」陸行遲問貝暖。

  「要跟著你的話,就要聽你指揮,任何事都不許自己亂做決定。」

  貝暖答得很流暢,然後狡辯。

  「可是你不讓我跟著你走,所以那個時候,這條就暫時失效了對不對?」

  陸行遲:「……」

  貝暖小聲說,「我就是為了跟著你們而已,也不算犯了什麼大錯吧?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嗎?」

  聖母之聲大度任務(5/5)。

  看著開始聖母值雙倍的倒計時,貝暖不動聲色,在心裡默默地轉了個小圈圈。

  然而表面上還是小心地看著陸行遲。

  陸行遲沒再說話,發動車子。

  他居然沒掉頭,繼續沿著路朝前開。

  所以這是可以帶上她的意思嗎?他不打算再把她送回去了?

  「江城確實不太理想,」陸行遲終於開口,「看看前面還有什麼更好的地方,再把你放下。」

  貝暖吁了口氣。無論如何,算是暫時逃過一劫。

  貝暖偷偷瞟他一眼,發現他其實好像沒生氣,看表情,還挺愉快。

  「你等等,」貝暖連忙說,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

  陸行遲不明白她要做什麼,又停下車,偏頭看著她。

  「我還幹了一件事,我跟蘇醫生說,會送他們一樣神秘禮物,他們這會兒應該已經發現了。」

  貝暖老實交代。

  「我把那些大米全都留下來了,就在貨架後面,好大一堆,夠他們吃好幾年的。反正我要跟著你,暫時也用不上了,對不對?」

  貝暖舉起手機。

  手機螢幕上是張照片,拍的是貨架後堆成小山的一袋袋大米,鏡頭前還有貝暖露出來的半張小臉。

  陸行遲有點無語,「你留就留,為什麼還要拍張照片?」

  貝暖悠然答:「我怕你不信。」

  貝暖舒服地往後靠在座位靠背上,調出聖母進度條。

  果然,留大米時聖母值不漲,要男主知道了這件事,聖母值才會漲。

  貝暖拿不準空口說白話有沒有用,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特意拍了張照片給他看。

  而且貝暖早就想好了,一定要先把聖母之聲「大度」任務做完,然後才給他看照片。

  有完成「大度」任務的雙倍加成獎勵,綠色的聖母值猛竄了好大一截,漲得前所未有的多。

  貝暖喜滋滋像小守財奴一樣抱著聖母值開心時,遠遠的江城超市裡,有人發現了貨架後成堆的大米,叫來蘇醫生。

  一袋又一袋大米堆成小山。

  所有人都過來圍觀,每個人都很興奮。

  「怎麼會有這麼多大米?這得有多少?」

  「有好幾百袋吧?」

  「這下好了,夠咱們吃好長時間!」

  「這是誰弄來這麼多大米啊?昨天還沒有呢。」

  蘇醫生微微笑了一下。

  他知道是誰。

  昨天貝暖說過,在貨架後給他們留了神秘禮物,讓他在她走後去看。蘇醫生有別的事忙,還沒來得及過來。

  不知道她是怎麼變出這麼多米的。

  蘇醫生腦中浮現出那張小臉。

  眼神乾淨,純潔,在這個混亂而毫無希望的末世裡,好像一道穿透黑暗撫慰人心的溫暖的光。

  「是天使吧。」

  從不相信奇蹟的蘇醫生說。

  他轉身去找那個地下隧道工程師。

  「我們商量一下挖通隧道的事。我覺得冥冥中有種力量在幫我們,我們一定會活下去的。」

  陸行遲一路開車,到江邊的時候,外面淅淅瀝瀝下起小雨。

  春天的細雨落在地上,激起新鮮泥土濕濡腥辛的氣息,提神醒腦。

  這本該是象徵著希望的味道,預兆一年的禾黍滿倉,可惜車窗外連綿的田地今年注定荒蕪,不會再有人耕種。

  大江就在眼前,路卻斷了。

  和蘇醫生說的一樣,橫跨江面的大橋徹底坍塌,一大半都沉入滾滾的江水中。

  陸行遲開著車沿江往前,一連路過三四座橋,全都被炸斷了。

  貝暖想了想這段情節,建議:「有江就有船,咱們找找附近有沒有碼頭?」

  在原書裡,陸行遲他們在一個江邊碼頭找到了拉客的黑船。

  亂世中仍然有人忙著賺錢,肯收天價送人過江。

  書中,陸行遲他們離開江城超市倉庫,就立刻到了江邊,才遇到了船,現在卻因為進超市「逛了逛」,撞上週倉殺人,又多留了一晚,到江邊的時間比書裡的情節落後足足一天。

  晚了一天,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那條船,貝暖心裡也沒底。

  不遠處有個碼頭,卻連一艘船都沒有。

  陸行遲把車靠邊停下。

  杜若捅了捅他,低聲嘀咕了一句。

  陸行遲轉頭問江斐:「你要去嗎?」

  江斐看起來好多了,自己坐起來,「去,早上水喝多了。」

  這裡沒有洗手間,他們要去碼頭邊的荒草裡解決。

  貝暖不想去,陸行遲把車鑰匙交給她,「把車門鎖好,誰來都不要開。」

  好像要離開家的兔媽媽囑咐小白兔。

  貝暖乖乖地點點頭,「知道,『媽媽沒回來,誰來也不開』。」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拎著弩下了車。

  雨已經停了,他們往草裡走得挺遠,身影漸漸消失在人高的濕漉漉的草裡,大概是怕貝暖看見。

  貝暖百無聊賴地到處看,忽然發現江面上遙遙過來一個小點。

  漸漸地近了,竟然真是一艘船。

  船不太大,有個方方的鐵皮遮陽蓬,蓬頂插著旗子,船尾裝著馬達。

  和書裡描寫的那艘黑船一模一樣。

  可是船隻是路過碼頭,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貝暖連忙放下車窗,先對著荒草那邊喊:「陸行遲,有船!船來了!!」

  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貝暖再探出頭,對著路過碼頭的船拚命揮手:「喂!你等一等!等等我們!」

  離得太遠,船上的人大概也沒聽見,船轉了個彎,就要開走了。

  貝暖實在沒有辦法,打開車門,跳下了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5 09:57 AM

第二十章 送你一顆紐扣

  貝暖下來後還沒忘記拍拍越野車,把它收進空間裡。

  然後拔腿就往碼頭上跑。

  邊跑邊喊:「等等!你們等等!」

  這次那艘小船看見貝暖了,居然真的嘟嘟嘟地在江上轉了個彎,繞回來了。

  開船的是個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衝鋒衣,臉到脖子有道疤,看起來挺凶。

  不過貝暖一點都不怕他。

  因為他長得也和書裡寫的船老闆一模一樣。

  書裡三兩句交代過他的背景,這是個亡命之徒,身上帶刀,可是他並沒行兇,就只是想趁亂冒死賺點錢而已。

  「小姑娘,你要坐船過江?我可是要收錢的,一人一萬。」

  船老闆上下打量一遍貝暖,「沒有錢,別的值錢的黃金首飾手錶什麼的也行。」

  「我知道。」貝暖連忙說,「我們有錢。」

  陸行遲箱子裡的錢足夠,不過貝暖不傻,知道不能現在拿出來。

  「你等一等,我們有幾個人去那邊了,錢在他們身上,馬上就過來。」

  船老闆並不著急,把船靠著碼頭泊好,下了船,跟她一起等著。

  貝暖跟他閒聊,「現在都亂成這樣了,你還賺錢幹什麼?」

  岸上都是喪屍,船老闆一天到晚一個人待在江上,並不介意跟小姑娘多說兩句。

  「都傳說西邊已經建起來封鎖線了,封鎖線再往西那一片全都沒事,等我賺夠了錢,就到封鎖線西邊去買房子。」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買房子。

  貝暖心中正在吐槽,船老闆忽然抬起頭,問:「那是你朋友?」

  貝暖也回過頭,看見碼頭邊停下三輛越野車,一夥大概七八個人一起走下來。

  「不是我朋友,我不認識他們。」

  貝暖才說完,那夥人已經上了碼頭。

  有人遙遙地問開船的人:「老闆,帶人過江?」

  為首的是個個子很高的穿翻領皮衣的男人,扣子敞著,戴著墨鏡,墨鏡下是棱角凌厲的下頜,嘴唇弧線優美,卻輕蔑地抿著。

  「過江,一人一萬。」開船的人說。

  「呦呵,老闆還真敢要價。」有人笑出聲。

  穿皮衣的男人已經走近了,開口問:「一人一萬?」

  這群人看著就不太好惹,船老闆張張嘴,剛想說話,已經晚了。

  男人抄在皮衣口袋裡的手拿出來,手裡握著一把槍。

  他抬手抵住船老闆的額頭,一句話都沒多說,就隨隨便便開了一槍。

  隨著槍響,船老闆軟軟地倒下去。

  男人提起腳尖踢了踢他,低頭笑了笑,「老闆,太貴了,便宜點吧?」

  又捏細了嗓子,假裝船老闆說話:「好,便宜點,免費送你們過江。」

  身後的人哄堂大笑。

  貝暖震驚得出不了聲,兩條腿像麻痺掉了一樣,一動也不能動。

  男人轉向貝暖,對她偏頭示意。

  「上船。」

  貝暖完全沒聽懂。

  男人有點不耐煩,「他死了,你來開船。」

  哈?

  貝暖怔了一下,明白了。

  碼頭上只有貝暖和船老闆兩個人,再沒別人,越野車也被貝暖收起來了,兩人又都穿著衝鋒衣,站在一起聊天,怎麼看都像是一夥的,正把船停在碼頭旁邊等客。

  他一槍崩了船老闆,留下貝暖開船。

  可是誰特麼會開船啊??

  然而沒有別的辦法。

  他們一言不合就殺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那幾個人陸陸續續拎著他們的包下了船,貝暖磨磨蹭蹭地跟著到了船上。

  比書裡晚了一天,就遇到了這麼多書裡沒有的奇奇怪怪的事。

  貝暖悄悄瞄著岸邊,荒草裡一片寂靜,陸行遲他們還沒回來。

  「去。」有人往船尾推推貝暖。

  這船不大,船尾裝著個好大一個黑黝黝的馬達。

  貝暖絕望地走過去。

  完,全,不,會。

  不會也得會。

  貝暖並不敢拖延時間。

  以那個皮衣男毫無徵兆就開槍的作風,察覺不對,瞬間就會給她也來一槍。

  貝暖硬著頭皮研究馬達。

  馬達上有個紅色的按鈕,貝暖捅了幾下,沒反應。

  貝暖抱著馬達找了找,喜出望外地發現一個開關,上面寫著「on/off」。

  趕緊撥到on,然而還是沒能on起來。

  好想死。

  貝暖忽然想起來,電影裡,他們都會拉著一根繩子一樣的東西一抽,馬達就轉了。

  馬達的大腦袋頂上真有個把手,貝暖試探著拉了一點,還真連著根繩子。

  貝暖拉住把手,猛地一抽。

  噠噠噠噠轟隆隆隆,馬達真的轉了!

  太神奇了!

  哦耶!

  還沒哦耶半秒,船就直通通地奔著江岸撞過去。

  馬達上再沒別的,只有一根細長的棍子一樣的把手,貝暖手忙腳亂地一扳把手,船竟然真的轉向了。

  一船人完全不知道他們剛剛目睹了貝某人的開船初體驗,還在優哉游哉地看江景,對他們剛剛差點全員下水毫不知情。

  為首的男人聽到馬達聲,叫旁邊的人:「小黑,你去看著她。」

  一個皮膚挺黑的壯壯的年輕男生應了一聲,走到貝暖身後。

  貝暖知道,他剛殺了船主,這是叫人來看著,大概是怕她亂動手腳,把他們一船人全扔進江裡。

  小船晃晃悠悠地離了碼頭。

  所以科目二考了五次的貝暖,生平第一次開上船了。

  載著滿滿噹噹一船對可怕的現狀一無所知的人,直奔江濤洶湧的江心而去。

  貝暖再看一眼岸上,心想:兔媽媽,你家小兔子乖乖都要掉江裡了,你究竟去哪了?

  江水滾滾翻騰著,搖得小船亂晃,貝暖努力操控小船,想要順著水流往對岸走。

  身後的小黑看不過去,伸手接過她手裡控制方向的手把。

  這個小黑看上去不太凶。

  他主動開船,貝暖樂得把船交給他,免得跟著他們一起下江餵魚。

  貝暖偷偷跟他套近乎:「你會開船啊?」

  她的聲音清甜軟糯,人又漂亮,小黑看她一眼,居然真的回答:「是,我家以前是打漁的。」

  一會兒又主動問貝暖:「你好像不太會開船?」

  什麼不太會,是根本就不會。

  「呃……船都是老闆在開,我沒怎麼開過。」貝暖撒謊。

  「剛才那個是你老闆啊?怪不得他死了你都沒哭。」小黑又有點納悶,「那你連船都不會開,你老闆雇你幹什麼?」

  貝暖噎了噎,這真是個好問題。

  「讓我給他做飯。他自己炒個蛋都能糊。」貝暖答。在心裡給自己比了個讚。

  兩個人低聲聊著,貝暖忽然看見岸邊的陸行遲了。

  怪不得他們用了那麼久,原來他們找到了船。

  是艘木船,看著挺舊,不知他們是從哪找到的,用槳劃到了剛剛的碼頭。

  他們大概是找不到貝暖了。

  貝暖趕緊站起來,高高舉起手假裝伸了個懶腰。

  江面寬闊,這麼遠,人都已經看不太清了,也不知道他們看見她沒有。

  陸行遲的船沒有他們的快,貝暖有點憂慮。

  就算到了江對面,如果陸行遲到得不及時,以那個皮衣男殺人如兒戲的行事風格,說不準下了船就會直接給她一槍。

  貝暖正在憂心忡忡,一隻甲蟲一樣的東西朝這邊疾飛過來。

  到了貝暖頭上,彷彿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搖搖晃晃地向下掉。

  小黑偏偏頭,「什麼蟲子?」

  貝暖已經看清了,順手抄在手裡,做了個隨手拋進江裡的姿勢,「金龜子吧。」

  「金龜子能飛這麼遠嗎?」小黑還在納悶。

  貝暖沒回答,把那東西悄悄攥在手心裡。

  剛剛一瞥眼間,貝暖已經看清了。

  是陸行遲外套上的一顆金屬紐扣。

  黑色,啞光,上面鑄著精緻的徽章。

  貝暖的視平線就是他胸前扣子的高度,這幾天已經看得很熟了。

  今天下雨,有點涼,他從早上起就一直穿著他的外套。

  扣子又不是他的箭,貝暖完全不明白,他是怎麼能讓一顆扣子飛得這麼遠的,而且還用強弩之末的最後一點力氣,精準地落到她面前。

  但是他的意思貝暖很明白。

  他看見她了。

  雖然眼前的處境凶險異常,貝暖手心裡握著他的扣子,心卻忽然安定了下來。

  陸行遲肯定看見了這夥人遺棄在岸邊的那三輛越野車,看到了碼頭上被擊斃的船主,也看到了船上的貝暖。

  以他的聰明,一定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小船在小黑的操控下越過江面,安穩地靠上對面的碼頭。

  貝暖回過頭,江面太寬,水霧迷濛,根本看不見陸行遲他們了。

  所有人都下了船,貝暖卻留在了船上。

  按她的人設,本來就是和船老闆一起跑船的夥計,是不應該上岸的,應該留在船上。

  那夥人一個一個下船時,貝暖悄悄挪了挪位置,隱蔽地伸出手,碰了一下船篷外掛著的救生衣。

  救生衣悄無聲息地收進了空間裡。

  貝暖準備一發現那個皮衣男有行兇的意思,就直接跳進江裡。

  江水這麼急,貝暖的水性也不怎麼樣,不知道人在水裡,還能不能從空間裡掏出救生衣穿上。

  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皮衣男的手還抄在口袋裡,長腿一邁,上了岸,忽然摘掉墨鏡,露出一雙長長的斜飛的眼睛,睨了一眼貝暖。

  他半笑不笑地說:「你,上來。」

  為什麼要上來?上來幹什麼??

  貝暖警惕地看著他,他不是想把人弄上岸一槍斃了吧?

  貝暖心中萬分糾結。

  現在到底要不要跳進江裡?

  那個贏面比較大?上岸還是跳江?

  貝暖還沒想清楚,那夥人全都笑了,有個一頭黃毛的俐落地跳下船,攥著貝暖的胳膊把她拉上岸。

  黃毛邊拉還邊說:「長得是挺漂亮的,霍哥就喜歡這種清純掛。」

  有人笑出聲:「還是霍哥厲害,一個女人不夠,得要兩個。」

  貝暖早就注意到,這伙亡命之徒裡有個長相清秀的女孩。

  大概二十上下,長髮筆直,打扮素淨,和其他人的一身匪氣很不一樣。

  她這時候扯扯皮衣男的衣袖,忽然開口,語氣怯生生的。

  「霍仞,這裡實在太危險了,到處都是喪屍,別把她一個人留下,咱們把她也帶上吧?」

  哈?

  貝暖差點背過氣去。

  跟著這個口袋裡揣槍一言不合就殺人的大魔頭才危險吧?你說這話,腦子是不是有包?

  那個叫霍仞的男人好像對女孩的話深以為然,挑了一下嘴角,示意正攥著貝暖胳膊的黃毛,「帶上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5 10:08 AM

第二十一章 渾然天成

  霍仞自己轉身先走了。

  貝暖回看江面,雨雖然停了,江上還是白茫茫一片水霧,看不清對面。

  陸行遲他們那艘舊木船要用槳劃,比裝馬達的船慢得多了,完全沒有蹤影。

  貝暖摸了摸藏在口袋裡的金屬紐扣。

  紐扣細密的紋路印上貝暖的指尖,陸行遲那雙鎮定自若的眼睛彷彿就在眼前。

  貝暖定了定神。

  霍仞他們離開碼頭,往岸邊的公路上走。他們的越野車留在江對面了,現在應該是想到公路上去找車。

  貝暖故意放慢腳步,跟押著她的黃毛一起落在最後面。

  空間裡有袋大米,上次做海南雞飯時打開過,貝暖早就悄悄攥了一把米在手裡。

  一路走,一路撒。

  剛剛在船上,貝暖就已經放了一大把米在船尾馬達前。

  陸行遲過來後,一定會先檢查留在碼頭上的船,看到大米了,應該能明白要跟著大米走。

  只希望他發現大米的速度比螞蟻運回家的速度快。

  大江這邊也是一片淒涼混亂的景象。

  遙遙望過去,路上偶爾冒出來幾個能動的東西,全都是喪屍,沒有活人。看來過江的橋雖然炸了,江這邊也還是沒能倖免。

  然後貝暖就發現,不止是霍仞,這夥人每個人手裡都有槍。

  有喪屍看見他們,嘶吼著衝過來,全部被他們嘻嘻哈哈地一槍解決。

  槍上都裝著消音器,雖然還是有聲音,但不太大,大概是怕驚擾屍群。

  這群人明顯有備而來,對付喪屍手法乾淨俐落,槍法都不錯,不知是什麼來頭。

  這直接打消了貝暖逃跑的念頭。

  為今之計,只有兢兢業業撒大米餵螞蟻。

  路上確實有出車禍和被拋棄的車,不少車門都大開著,車主人想來是遭遇了不測。

  這夥人找到一輛能開的,先恭送霍仞上車,讓霍仞先帶著小黑他們幾個揚長而去。

  貝暖他們又走了一段路,終於也找到一輛車。

  貝暖二話不說,主動爬上遠離司機位置的後座坐好。

  上車後第一件事,就是放下車窗,讓新鮮空氣透進來。

  車子開了,沿著路向前,看起來目的明確,也不知道是要去哪。

  兩邊的景物一掠而過,車開得飛快,以這種車速,從車上往外撒大米肯定沒用,早就不知飛到哪去了。

  貝暖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出一個雞蛋。

  把手隨便搭在車窗外,緊貼著車門,貝暖看一眼司機,趁他看別處,悄悄地鬆手。

  雞蛋啪地砸在馬路上,飛濺一地蛋清蛋黃。

  生雞蛋落地即碎,不會亂跑,做標誌很理想。

  沒有人在這種時候還在馬路上亂丟雞蛋,這麼不正常的事,陸行遲肯定會留意到。

  空間裡雞蛋還有不少,至少能堅持一段路。

  貝暖小心翼翼地扔著雞蛋,唯恐被別人察覺。

  「哎,你……」

  旁邊的人突然開口,貝暖嚇得一哆嗦,轉過頭。

  後座上擠了三個人,貝暖身邊坐的就是這群人裡唯一的那個女孩,她從包裡掏出一袋餅乾,打開遞給貝暖。

  「……你要不要吃?」

  貝暖拿了片餅乾。

  來而不往非禮也。

  貝暖砸了半天雞蛋,正很想吃雞蛋,假裝摸了摸包,找出一包雞蛋乾,分給她一小袋。

  「這麼好的東西你肯分給我?」女孩立刻感動了。

  這麼好的東西我那兒還多著呢。貝暖心想。

  兩個人靠交換零食迅速建立起革命友誼。

  女孩看著就和這伙亡命之徒格格不入,貝暖隨口跟她聊天,一會兒就很熟絡了,慢慢套出她的來歷。

  女孩叫甄蓁,還是個學生,因為喪屍病毒突然爆發,她打算離開學校回家,在路上遇到了霍仞他們。

  「你不用怕,霍仞其實是個好人。」

  她悄悄對貝暖說,語氣非常真誠,完全不像作假。

  貝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心裡其實驚詫得下巴都掉了,手裡攥著的雞蛋都忘了扔。

  隨手殺人,還從中取樂,這種人「其實是個好人」?

  這位姑娘,你的三觀跟著他的五官跑偏了吧?

  「我就是剛才看著他殺了我老闆,還有點沒緩過來。」

  貝暖把手垂在車窗外,悄悄扔了個雞蛋,順便提醒她她口中的「好人」剛剛隨便殺了個人的事實。

  甄蓁蹙起眉,「你老闆確實有點可憐。」

  都被爆頭了,那是「有點」可憐嗎?

  貝暖隨口瞎編,「我老闆不容易,上有七十多歲半身不遂的老母親,下有等錢做手術的女兒,所以才在這種時候冒死到江上跑船,實在是很可憐吶!」

  甄蓁聽了這個,眼圈慢慢地紅了,想了想說:「是,你老闆也很可憐,霍仞也很可憐,整件事裡,沒有贏家。」

  無語已經不足以形容貝暖此時的心情。

  貝暖望著她說不出話來。

  什麼叫「沒有贏家」?什麼叫「也很可憐」?

  把凶手和受害者放在一塊同情了,同情他什麼?扣扳機時手指頭疼?

  甄蓁還在放低聲音跟貝暖聊,「我覺得霍仞這個人,感覺經歷應該挺坎坷的,要不就是小時候有什麼陰影,不然也不會這麼容易衝動。」

  「他跟你說的?」貝暖咬著雞蛋乾問。

  「沒有,我猜的,」甄蓁繼續,「我覺得他就是沒有什麼安全感,誰都不信任,要是有個人全心全意對他好,他應該不會是現在這種樣子。」

  貝暖叼著雞蛋乾,盯著她發了好幾秒的呆,突然意識到一種可能性。

  眼前這位,該不會也在做聖母任務吧?

  段位太高了。

  完全是貝暖無法企及的高度,堪稱業界前輩。

  貝暖糾結了半天,決定還是要摸摸她的底。

  貝暖試試探探地問了一句:「聖母之聲?」

  甄蓁莫名其妙:「啊?」

  貝暖一直盯著她看她的反應,憑貝暖豐富的撒謊經驗判斷,她是真的沒聽懂。

  她這是聖得天真爛漫,渾然天成。

  「沒什麼。」貝暖靠回靠背,又悄悄扔了個雞蛋。

  車開了不到半小時,看到市郊一個孤零零的高牆大院。

  院牆很高,黑沉沉的大鐵門又寬又大,兩邊擺著兩隻猙獰的石獅子,還挺氣派。

  看著很像個監獄。

  車開近了,門口掛著牌子,「第九監獄」。

  還真的是個監獄。

  只不過監獄的黑鐵門外用醒目的白粉筆寫著:歡迎倖存者,請敲三短三長三短,就有人來開門。

  貝暖心想:這是擺明了欺負喪屍不識字嘛。

  車停在大鐵門外,黃毛跳下車,急促地敲了三下門,慢慢敲了三下,又急促地敲了三下,門竟然真的開了。

  有人打開小窗看了看外面,把貝暖他們的車放進來,又趕緊把門關上。

  院子裡有車也有人,人還不少,男女老少都有,打扮各式各樣,看起來,這所監獄變成了一個臨時的避難所。

  出乎貝暖意料的是,並沒有人把他們帶走檢查身上有沒有傷。

  他們好像和黃毛他們都很熟,有段時間沒見面了一樣,彼此你拍我一下我給你一拳。

  他們熱絡地聊了幾句,就把貝暖和甄蓁直接帶到院子靠裡的一幢樓前。

  這是個宿舍樓一樣的建築,到處都是鐵柵門。

  每人分了個房間,怎麼看都是牢房。

  房間裡面放著好幾張上下鋪的鐵架床,不過沒有別人,只有貝暖一個人住,甄蓁就在隔壁。

  既然房間的門大開著,貝暖諮詢一直跟著她的黃毛:「我能去院子裡逛逛嗎?」

  黃毛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來,哼哼了一聲:「可以。」

  然後像尾巴一樣跟在貝暖身後。

  貝暖帶著這個尾巴,在院子裡逛了一圈,瞎聊了一圈,就弄清楚了。

  這裡還真的是一個臨時的避難所,大家都叫它九監避難所。

  一圈高牆圍著院子,只有一前一後兩道門。

  監獄的高牆足以擋住喪屍,路過的人看見外面的粉筆字,都躲進來避難。

  據說附近的城市和主路上都立著牌子,指引倖存者們來這個安全的避難所。

  進來的人住在裡面的牢房裡,院子靠大門那邊另外有一幢四層小樓,是給管這個地方的人住的。

  管理的人都帶著槍,態度凶巴巴的,看著更像是看守。

  貝暖邊亂逛,邊研究大院的高牆,十分遺憾。

  監獄名不虛傳,根本出不去。

  貝暖琢磨著,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弄一架可以伸縮的長梯放到空間裡,什麼高牆都不怕。

  正在亂轉悠,又傳來沉重的大鐵門打開的聲音,有輛玻璃都沒了的破車開了進來。

  院子裡的人都在往那邊張望。

  貝暖也跟著看了一眼,整個人瞬間雀躍起來。

  陸行遲他們來了。

  他果然挺聰明,跟著大米飯炒雞蛋找過來,找到了正確的地方。

  陸行遲的外套敞開著,少了顆扣子,裡面的襯衣領口也很凌亂,完全不是他平時精緻整潔的作風。

  陸行遲下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掃視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貝暖。

  他的眼睛掠過貝暖身邊跟著的黃毛,不動聲色地沒有過來,目光只在貝暖身上停了一瞬,就滑開了。

  江斐比陸行遲裝得還像,根本連看都沒看貝暖。

  杜若倒是看了看貝暖,轉過頭對著別的方向笑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

  他們三個也被帶走了,大概是去走流程分配房間。

  貝暖努力琢磨怎麼才能甩掉身後這個尾巴,有黃毛一直跟著,連跟陸行遲好好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正在想著,一聲槍響。

  貝暖被嚇得一哆嗦。

  不遠處,一個中年男人頭部中彈,倒在院子正中間。

  莫名其妙突然天降橫禍,他的妻子和女兒這才反應過來,撲到他身上大聲哭嚎。

  院子裡其他人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瞬間四散奔逃。

  貝暖抬起頭,找到了子彈的來源。

  旁邊看守住的那幢小樓,四層陽台上,霍仞正側倚著欄杆上向下俯視。

  他臉上帶笑,手指間正一圈又一圈地轉著一把槍,這次囂張得連消音器都沒裝。

  看那神情,好像對他製造的混亂相當得意。

  看見滿院子的人都在逃跑,只有貝暖一個人抬頭向上看他,他勾勾一邊嘴角。

  他抬起空著的那隻手,比成槍形,遙遙地指住貝暖比劃了一個開槍的動作,削薄的唇做了個口型——「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5 11:28 AM

第二十二章 暗王之王

  貝暖忽然不害怕了。

  盯著霍仞那張囂張的臉,貝暖在腦中瘋狂腦補把成千上萬袋大米劈裡啪啦全砸在他身上的場景。

  「霍哥這是怎麼了?」貝暖身後的黃毛嘀咕,「心情不太好?」

  貝暖心想:你看他那樣兒,他哪是心情不好,他這是心情太好了吧?

  「你在這待著,想回房間就自己回去,我上去看看。」

  黃毛交代了一句就走了。

  他確實沒必要一直盯著貝暖,這裡四週都是高牆,貝暖又不是鳥,想飛也飛不出去。

  等貝暖再抬頭時,霍仞已經從陽台上消失了。

  幾個身上帶槍的看守走過來,從那對母女懷裡把中年人拖走。

  剛剛被嚇跑的人紛紛探頭探腦地回到院子裡,悄悄打聽:「怎麼突然就開槍了?」

  看守們輕描淡寫地說:「我們頭兒從上面看見這個人正在變異,就把他擊斃了。」

  有人真的信了,有人半信半疑,無論信與不信,誰都不敢多說半個字。

  黃毛沒有回來的意思,貝暖悄悄溜到院子深處。

  陸行遲他們三個果然從後面一棟樓裡出來了。

  不少人都坐在樓外樹蔭下的台階上,陸行遲走過去坐下,貝暖看看左右,也跟著坐了過去。

  陸大boss難得這麼低調,看著十分新奇。

  他見貝暖來了,並沒有轉過目光,卻用身體遮擋著,隱蔽地伸出手,找到貝暖的手握住。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掌心溫暖,比貝暖的手大了一圈,緊緊地包裹住貝暖的手。

  貝暖的鼻子忽然一酸。

  貝暖很想問他:你是跟著大米飯炒雞蛋過來的嗎?

  又覺得好像是句廢話。

  貝暖的手心裡多了點硌人的小東西。

  原來他來握她的手,是有東西要給她。

  貝暖抽回手低頭一看,是兩枚已經變形的子彈頭和兩個彈殼。

  陸行遲低聲說,「碼頭上死的那個人和上次小飯店被滅口的人都是被近距離槍決式射殺的,你仔細看,取出來的子彈是一樣的。」

  他說的是喪屍爆發的那天,寧城外的農家樂飯店裡幾個被滅口的服務員。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把子彈取走的,貝暖完全沒注意。

  當時那家店的老闆嚇得神經失常,說他聽到了什麼來著?貝暖心想。

  喪屍病毒抑製劑。

  陸行遲也正在說:「我覺得行兇的很可能是同一夥人。他們提到過喪屍病毒抑製劑,我想查查是怎麼回事。」

  所以陸行遲才一反常態,這麼低調地進了這個避難所。

  這個避難所也很奇怪,彷彿樂善好施收容難民,卻像是霍仞的地盤。

  霍仞作威作福,草菅人命,沒人敢管,怎麼看都不像是會發善心開避難所的人。

  不過也許這裡只不過是他的遊樂場,他讓人把人都圈養起來,供他隨意取樂。

  貝暖打了個寒戰。

  貝暖把霍仞的事低聲對陸行遲說了一遍。

  陸行遲點點頭,問清她住在哪個房間,才說:「我們大概會留兩天,不用害怕。」

  有他的話墊底,貝暖安心回房休息去了。

  晚飯時,廚房的人把幾個巨大的不鏽鋼桶挪到院子裡,桶裡盛的全是稀粥。

  粥裡的米粒都在躲貓貓,躲得還特別好,誰也找不著。

  就算是這種清得能用吸管喝的粥,每個人也只能領一小碗,讓你餓不死,也吃不飽。

  貝暖剛要去領粥,就被黃毛叫住了,黃毛發給她和甄蓁一人一份盒飯,打開裡面竟然是整整齊齊的兩葷兩素。

  貝暖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後宮待遇?

  甄蓁從隔壁跑過來和貝暖一起吃飯,隨口閒聊,聊的話題仍然是霍仞。

  因為下午霍仞胡亂開槍的事,讓貝暖一想起這個人就渾身難受,連聽他的名字都會ptsd,甄蓁卻茫然無覺。

  「我覺得,霍仞應該並不是真想殺人,」甄蓁說,「他站得那麼高,說不定真的看到有人變異。」

  貝暖飯盒裡有半尾江魚,魚很新鮮,貝暖認真地剝著魚刺,不太想說話。

  「要麼就是他誤解了,以為那個人要幹什麼不利於這裡的壞事,畢竟難得有這麼個安全的地方,讓大家躲喪屍,所以一定要保護好。」

  貝暖心想:那個被射殺的男人帶著老婆孩子,能幹什麼壞事?

  魚肉十分鮮嫩,貝暖忙著吃魚,甄蓁就一個人繼續唱獨角戲。

  「霍仞好像還挺容易從陰暗面想人的。我覺得他就是個……怎麼說呢……不小心陷進黑暗裡的人,要有人救贖,給他一點光。」

  貝暖不搭茬,心想:姐姐,你那個霍仞不是不小心身陷黑暗的人,他就是暗王之王他本尊。

  你慢慢贖吧,當心把自己贖進去。

  果然,才到晚上,霍仞就很需要有人去救贖了。

  來的是白天幫貝暖開船的小黑。

  小黑過來通知,霍仞讓貝暖今晚去他房間。

  小黑來叫人時,甄蓁還在貝暖這邊,聽到他的話,愣了半天神,眼圈都紅了。

  貝暖被她嚇到了:她該不會是真心誠意以為霍仞要帶上貝暖是在大發善心做好事吧?

  要不要這麼天真?

  「霍哥叫她,是有什麼話要說嗎?」甄蓁好像還抱著一點希望。

  小黑看了貝暖一眼,黝黑的面皮透出點紅,「霍哥肯定是有事。」又補了一句,「你都陪霍哥一路了,還不明白?」

  甄蓁的臉瞬間漲紅了,呼地站起來,語氣堅決,「你帶我去見他,我要跟他好好談談。」

  然後轉過頭問貝暖,有點猶豫:「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貝暖縮在床上抱住枕頭,瘋狂搖頭。

  意思很明白:你的寶貝霍仞你自己留著吧,絕對沒人跟你搶。

  甄蓁對貝暖的反應非常滿意,指揮小黑,「那我們走。」

  自己先出門走了。

  小黑遲疑了片刻。

  霍哥叫貝暖,小黑不敢不帶人過去,可是也並不敢認真得罪甄蓁——霍哥目前這位後宮一號。

  小黑再看一眼貝暖。

  貝暖整個人都縮在床上最裡面,小小的一團。

  潔白的小臉上,一雙眼睛小動物般黑白分明,帶著盈盈水光望著他。

  在那樣一雙眼睛可憐巴巴的目光中,小黑作為男人的全部保護欲騰騰地往上竄。

  他對貝暖說:「你別怕,先不用去,我看看她能不能說服霍哥。」想想又說,「我也試試能不能跟霍哥說說,他還挺願意聽我說話的。」

  他也走了。

  他們才走,管理的看守就帶著嘩啦啦亂響的一大圈鑰匙,把所有牢房的門全鎖了。

  說是為了安全,防喪屍,貝暖一點都不信。

  天黑下來,沒有燈,走廊裡很安靜,甄蓁他們再沒回來。

  躺在床上時,貝暖完全睡不著。

  貝暖重新整理了一遍空間裡的東西,把所有能當做武器砸人砍人削人的,全部一樣一樣攤開,理了一遍,擺在空間裡最方便順手的地方。

  正在忙著,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點細微的聲音,好像是門鎖在緩緩旋轉。

  牢房的門鎖著,除了有鑰匙的人,誰都開不了。

  有鑰匙的人,不是那群看守,就是霍仞。

  貝暖猛地坐起來。

  黑暗中,一個高大的人影閃進房間,隨手關上門。

  貝暖渾身的寒毛都立起來了,摸出一把切肉的尖刀,握在手裡。

  那人快步走過來。

  貝暖手裡的刀突然莫名其妙地脫手飛了。

  他三兩步過來,毫不猶豫地一把攥住貝暖的手腕,順便摀住她的嘴。

  月光照在床邊,他一過來,貝暖就看清是誰了,張開嘴巴惡狠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是我。」陸行遲好像不疼,聲音裡還帶著笑意。

  貝暖鬆開嘴,「我知道是你,你嚇死我了。」

  陸行遲低聲笑道:「你花招太多,我怕我動作不快一點,說不定先被你用奇怪的辦法弄死。」

  他放開貝暖,在她床上坐下,忽然看到一條繩子從上面垂下來。

  「這是什麼?」陸行遲伸手。

  「別動!」

  貝暖一把抓住他亂動的手,然後爬起來,踩著下鋪,扒在上鋪的床欄上鼓搗。

  「是什麼東西?」陸行遲也跟著站起來,看見上鋪用床單蓋著東西,鼓著好大幾個包。

  「機關。一排三個煤氣罐,拉一下,它們就一起砸下來。」

  誰敢在她床邊彎腰誰倒霉。

  陸行遲默了默,果然差點被她弄死,她還真是有備無患。

  煤氣罐的來歷想想就知道,在江城的小樓裡做了海南雞飯後,她就把小樓裡的煤氣罐全收走了。

  她是根本就沒打算留在那座小樓。

  陸行遲早就發現,貝暖有個習慣,只要走過路過,凡是她覺得有用的東西順手就收進空間,好像一隻喜歡吭哧吭哧屯東西的小倉鼠。

  貝暖把拉動機關的繩子妥妥地收到上鋪床單下,藏好。

  機關是一定要做的,絕不能坐以待斃。

  一個人關在牢房裡,不只要防備那個變態的霍仞,還要防備別人,這裡的看守看著也不太像好人。

  「你來幹什麼?」貝暖問陸行遲。

  「來看看你,怕你一個人害怕。」陸行遲說得直截了當。

  貝暖有點感動。

  「我查過了,管這個地方的人,和霍仞他們確實是一夥人,霍仞是他們的老大。」陸行遲說。

  貝暖也知道,他們好像彼此都認識。而且霍仞一副為所欲為的姿態,不像是在別人的地盤。

  陸行遲思索了一下,「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建一個避難所。」

  貝暖順溜地接,「變態想做的事,正常人沒法理解。」

  陸行遲笑了笑,站起來。

  貝暖以為他要走了,他卻從地上撿起貝暖的匕首,又順手扯了張床單。

  他走到門口,用匕首把床單釘在門上,遮住能從外向裡偷窺的小窗。

  小窗遮住了,兩個人單獨在牢房裡,貝暖忽然有點臉紅。

  陸行遲走回來,在貝暖的床前俯下身。

  藉著外面透進來的月光,能看到他那雙修長璀璨的眼睛。

  他離得實在太近,弧線誘人的嘴唇就在眼前,貝暖突然想起在超市裡兩個人撞上的那個吻。

  他的嘴唇觸感柔軟,氣息清新,實話實說,還挺……好親……

  貝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立刻在腦中糾正:就是客觀的、物理意義上的,還挺……好親。

  盯著人家的嘴唇看,實在太不像話了。

  貝暖把目光從他嘴唇上移開,向上一看,忽然發現大boss眼眸低垂,也在看貝暖的嘴唇。

  這氣氛奇怪得不行,貝暖本能地往床裡挪了挪。

  「你不用怕我。」陸行遲忽然開口,聲音溫和。

  「我沒怕你。」貝暖急匆匆聲明,又補了一句,「我誰都不怕。」

  「是。」陸行遲笑了,「你誰都不怕,別人都應該怕你。」

  他忽然伸出手,指腹輕輕撫過貝暖的面頰。

  「長著這樣一張臉,他們絕對想不到,後面的小腦袋瓜裡都在琢磨什麼。」

  貝暖心虛,「……我哪有琢磨什麼?」

  「琢磨煤氣罐還不錯,誰挨一下都夠嗆。」陸行遲的聲音低沉溫柔,帶著點調侃,「大米不太好,是一袋一袋掉下來的,不是一整塊,砸不扁。」

  這是貝暖用大米砸周倉時嘀咕的話,原來都被他聽見了。

  雖然被抓包,貝暖死不承認。

  貝暖嘀咕,「都不知道你在瞎說什麼。」

  陸行遲淡淡地扯了一下嘴角,「是,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他收回手,直起身,好像打算走。

  不知為什麼,貝暖心中冒出一點隱隱約約的失落。

  陸行遲看了一眼貝暖的表情,忽然重新彎下腰,伸手扣住她的後腦。

  他傾身過來,用嘴唇輕輕貼了貼貝暖的額頭。

  記憶裡很好親的嘴唇貼上貝暖的前額,傳來柔軟的觸感和溫度。

  貝暖怔了一下,沒有掙扎,心想:這是標準的長輩式親法,兔媽媽今天把小兔子乖乖弄丟了,大概有點良心不安。

  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到他在頭上低聲說:「你今天累了。我們睡吧,我陪你。」

  貝暖:???

  什麼意思??

  掃了一眼貝暖僵硬的表情,陸行遲微笑了一下,鬆開貝暖,走到對面的鐵架床前,合衣躺了下來。

  原來是這個陪法,看他的意思,今晚是不打算走了。

  雖然這一路都在一起,卻是頭一次兩個人單獨在一個房間裡過夜。

  貝暖重新倒回床上,又努力回憶了一下書裡對男主的描寫。

  他應該還算是個正人君子吧?是吧?

  還沒想清楚,眼皮就開始打架。

  這一整天擔驚受怕,隨時都在擔心那個變態的霍仞會突然給人來上一槍,神經一直像繃緊了的弓弦,現在有他在,整顆心忽然都落到了實處。

  貝暖的眼皮完全不受控制地一閉,就像被502黏住一樣,再也睜不開了。

  第二天一早,外面走廊裡都是大家起床的喧嘩聲,還有看守鑰匙串撞擊的嘩啦嘩啦聲。

  貝暖被吵醒,坐起來時,看見陸行遲睡覺的床鋪已經空了,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門鎖也好好的,至少看守開鎖時沒發現任何異樣。

  吃過早飯,甄蓁倒是從霍仞那邊回來了。

  不知道她和霍仞談得怎麼樣了,她一臉疲憊,什麼都沒有說,貝暖也沒問。

  吃過早飯,貝暖在院子裡找到陸行遲他們,他們看見貝暖,走到院子裡的花壇邊坐下。

  貝暖也走過去,坐得離他們隔著一點距離,假裝在看風景。

  花壇一圈都坐著出來透氣的人,幾個人坐在一起,並不顯眼。

  貝暖脫下衝鋒衣,悄悄從空間裡取出陸行遲的背包,放在衣服下面遮著,往他那邊推了推。

  裡面是幾大包牛軋糖餅乾和杜若最愛的牛肉乾,還有幾瓶水。

  「你一大早就走了,沒來得及給你。」

  東西全在貝暖這兒,他們三個大概從昨天中午一直餓到現在。

  陸行遲看一眼包裡,微笑了一下,「少吃兩頓死不了。」

  杜若卻不那麼想,哭唧唧地跟貝暖告狀。

  「貝暖,你看見了他們發的粥沒有?那玩意是大米的洗澡水吧?你什麼時候才能歸隊啊?我覺得沒有你,我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這話雖然挺曖昧,貝暖卻絕對不會誤會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零食庫沒了,他活不了了。

  江斐倒是絲毫都不在意吃的,溫柔地看著貝暖,「不用總操心我們,你自己小心。」

  陸行遲的弩和彈匣也在貝暖這兒,貝暖不敢公然遞給他,悄悄問:「你要你的弩嗎?」

  陸行遲搖搖頭拒絕,「先放在你那裡吧,太扎眼了。」

  杜若有點不滿:「貝暖,你都沒問我要不要我的鳴鴻刀。」

  他是說他那把沒開刃的中二少年cosplay道具刀。

  「那你要不要你的鳴鴻刀?」貝暖只好也問他。

  「不要,先放在你那裡吧,」杜若鄭重地說,「太扎眼了。」

  貝暖:「……」

  陸行遲說:「我今天早晨又潛進他們的樓裡查了一遍,還是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我們不用繼續浪費時間了,今晚就走。」

  貝暖瞄一眼那兩扇黑漆漆的大鐵門,「今晚走?出不去吧?」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你放心,我有辦法。」

  幾個人正在搞地下工作,小黑遙遙地走過來了,直接在貝暖旁邊坐下。

  貝暖以為他有事找她,他卻沒有,只不過坐著隨口閒聊。

  反正貝暖閒著也是閒著,就認真地查了一遍他的戶口,問了問他的老家和打漁時好玩的事,然後話鋒一轉,跟他聊起這個避難所。

  「我們以後就一直在這兒待著了嗎?」貝暖跟他打聽。

  小黑答:「估計過不了幾天就得走。」

  「為什麼啊?這兒不是挺好的嗎?喪屍都進不來。」貝暖一臉天真無知。

  小黑看了她的小臉一眼,忍不住低聲跟她炫耀自己知道的東西。

  「咱們是在這兒等人,人要是已經過去了,就得繼續往前追。」

  他「咱們」「咱們」的,明顯已經把貝暖當成了自己人。

  貝暖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來了,「等人?等誰?」

  「這不能說。」小黑答,「其實咱們搶了這個監獄,改成避難所,就是為了等那個人來。」

  說完這句,好像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太多,一臉後悔。

  貝暖偏偏頭,看見陸行遲低著頭沒在看這邊,卻在安靜地聽著。

  任憑貝暖再怎麼下套,小黑也不肯多說了。

  貝暖心想,就知道霍仞他們建了這個地方,根本不是出於好心。

  他們在附近到處放著牌子,把倖存者都收攏到這裡來,更像是守株待兔。

  所以他們要找的是什麼人,值得這樣大費周章?

  霍仞帶著人,帶著槍,看起來大有來頭的樣子,他肯費這麼大勁找的,大概也不會是普通人。

  貝暖心想,不管霍仞要找的那個倒霉蛋是誰,祝他永遠都找不著。

  無論霍仞找不找得到那個神秘人,他肯定是能隨時抓到貝暖。

  還不到中午,黃毛就直接來貝暖的房間提人了。

  「霍哥找你,讓你過去。」

  還沒完沒了了。

  甄蓁一直都關在房間裡,沒出來過,這次沒人救貝暖。

  來的是黃毛不是小黑,一臉不正經的邪笑,貝暖覺得對著他裝可憐絕對不會是好事,乖乖地站起來。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總得去見霍仞。

  貝暖跟著黃毛穿過院子的時候,眼睛在人堆裡亂找,沒看到陸行遲他們。

  不知道他們幾個去哪了。

  管理的小樓和宿舍那邊大不一樣,整潔舒適,一進門就有空調,黃毛帶著貝暖上了四樓。

  「霍哥?」黃毛敲敲一扇厚重的木門。

  「進。」裡面傳來霍仞懶洋洋的聲音。

  推開門,裡面是一間辦公室一樣的寬敞房間。

  霍仞坐在一把轉椅上,衣服前襟敞著兩三顆扣子,露出一大片胸膛,兩條長腿搭在面前的桌子上,正在一邊優哉游哉地轉椅子,一邊打電話。

  他瞥了一眼貝暖,對電話那邊嗯了幾聲,抬手示意黃毛出去。

  黃毛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還很有眼色地關好門。

  貝暖有點納悶:他怎麼會能打電話?手機不是早就不能用了嗎?一路過來,完全沒訊號。

  不過他手裡的手機看著有點特殊,又結實又樸素,好像幾十年前的東西,頭上還獨角獸一樣斜伸出一根又黑又粗的天線。

  貝暖忽然明白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衛星電話吧?

  這種混亂的時候,大概也只有衛星電話還能用了。

  「我特麼剛歇一天,就在床上睡了一晚上,又讓我走?」霍仞對著電話那邊的語氣很不爽,「打工小妹還朝九晚六做六休一呢。」

  貝暖有點想笑。

  不知道是誰,連霍仞都能指揮得動。

  「好好好。真有人看見他了?行,那我過去看看。那這個避難所不要了啊。」

  貝暖不動聲色。

  聽他的意思,他們好像找到要找的人了。

  所以這個避難所也沒存在的意義了,大概要關張大吉。

  霍仞又嗯了兩聲,把手裡的手機扔到桌子上,抬頭看向貝暖。

  他把兩條腿從桌子上放下來,長長的眼睛斜睨了一會兒貝暖,把她從上掃到下,從下掃到上,忽然拍拍大腿。

  「過來,坐。」

  貝暖如同沒聽見他的話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心中飛速地盤算著弄死他的一千種方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5 01:56 PM

第二十三章 我們是同一種人

  霍仞偏頭半笑不笑地看著貝暖,眼睛忽然一亮,好像想起什麼事一樣,站了起來。

  他離開座位,朝著貝暖走過來。

  貝暖的全身都繃緊了。

  他走到貝暖面前,停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欣賞了片刻貝暖全身炸毛的樣子,才繞過她走到門口,打開門叫來人。

  黃毛還兢兢業業守在門外,霍仞跟他低聲吩咐著什麼。

  貝暖隱約聽見他說要把什麼東西吊起來,還有喪屍之類的,可惜聲音太小,聽不太清。

  霍仞交代了好半天,才關好門,轉身回來,路過貝暖時突然出手,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跟我過來,我要給你看一樣好玩的東西。」

  他腳步輕快,興致勃勃,一口氣把貝暖拽到陽台上,好像是真打算帶她看什麼好玩的東西。

  這個陽台就是昨天他隨便開槍殺人時站的地方。

  從上往下俯視,院子裡人不少,一大片黑黝黝的人頭,不仔細看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大家無所事事,又不能出去,都在曬太陽。

  霍仞把貝暖拉到陽台欄杆邊,就在貝暖懷疑他打算把她從四樓扔下去時,霍仞卻鬆開手,自己也跟著探頭往下看。

  黃毛和幾個帶槍的看守從這幢樓裡出來了。

  他們走到正在曬太陽的人堆裡,突然抓出來兩個人。

  一個是瘦弱的年輕人,另一個是個女孩,和他在一起,好像是他女朋友。

  看守不由分說,拖著他們兩個就走。

  「你們為什麼要抓我們?」年輕人還不太敢反抗,掙扎著努力分辯,「我們怎麼了?」

  看守無動於衷,「你們破壞這裡的規定,不守規矩。」

  年輕人莫名其妙,「我們沒有不守規矩啊?不守什麼規矩了?你們搞錯了吧?」

  看守們並不理他,把他和他女朋友一起拖到大鐵門那裡。

  這裡的大門和牆一樣高,黑色的鐵門上面是結實的水泥門樓,有一道窄窄的台階可以上去。

  幾個看守帶著他倆走到門樓上,給他們的手腕上綁好繩子。

  院子裡的人看不見,貝暖居高臨下,忽然明白他們打算做什麼了。

  貝暖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霍仞。

  霍仞滿臉愉快,對貝暖笑笑:「有意思吧?我給你看釣魚。」

  只見看守們綁好那兩個人,把他們往下一踹,兩個人就直接吊在了門樓上。

  兩個人一起尖叫起來。

  大門外就是大路,因為是市郊,不算熱鬧,路上只有零散的幾個喪屍在閒晃,聽見有人的聲音,瘋狂地衝過來。

  但是監獄的門樓不矮,兩個人又吊得高,以喪屍的高度,只差一點,就是抓不著。

  年輕人和他女朋友尖叫著,拚命蜷起腿縮起腳,唯恐被喪屍拽下去。

  有喪屍在下面亂抓,兩個人嚇得魂飛魄散,叫得淒厲無比,結果就是引來越來越多的喪屍。

  外面路上,一隻又一隻喪屍朝這個方向狂奔過來,沒一會兒工夫,大鐵門外就聚集了一大群。

  院子裡的人雖然看不見外面,卻能聽得見吊著的人發出的慘叫聲和喪屍群的呵呵聲。

  滿院子那麼多人,卻鴉雀無聲。

  只有門外的尖叫一聲又一聲,刺激著人的神經。

  「別人釣魚,我釣喪屍,好玩嗎?」霍仞優哉游哉地問貝暖。

  貝暖沒有出聲。

  「我還以為你會覺得好玩呢。」霍仞語氣遺憾,「昨天在江邊,我就覺得你和別人不太一樣。」

  霍仞悠閒地撐著陽台欄杆。

  「聽說我殺的那個是你老闆?我一槍把他崩了,你居然除了嚇了一跳,一點別的反應都沒有。」

  「你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才能讓我不殺你吧?他死了,你一點都不難過嗎?」

  「我就不能討厭我老闆嗎?」貝暖終於說話了,「希望老闆被人一槍崩了的,全世界肯定不止我一個吧?」

  「那都是嘴炮而已,」霍仞居然跟她認真探討起來了,「真看見熟人突然死在面前,是另一回事。」

  霍仞用舌尖舔了一下嘴唇,露出一抹笑意,「他們會哭,會拚命叫,嚇成瘋子,我見得多了。」

  霍仞轉過身面向貝暖,斜倚在欄杆上,伸出指尖,順了順她的臉頰,仔細端詳了一下。

  「從來沒見過像你那麼鎮定的。別裝了,你根本就不在乎別人,你沒有同情心,只想著你自己。」

  霍仞靠過來,一雙眼睛看進貝暖的眼睛裡。

  「長著這樣一張臉,卻這麼冷漠無情,實在太對我的胃口了。」

  大門外驚慌的尖叫一聲又一聲,喊得太久,聲音已經嘶啞了。

  「你看看外面,這是個全新的世界。」

  霍仞悠哉悠哉地瞥了一眼大門的方向。

  「一點都不無聊,對不對?軟弱的人全都死光了,僥倖沒死的,也只會在下面蹲著。」

  霍仞偏頭欣賞般地看了看下面黑壓壓的人頭。

  「我高興就給他們一口飯吃,不高興就拿走他們的命,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出。只要我稍微用一點手段,他們就嚇得半死,乖乖地聽我的話。」

  貝暖心想:原來你今天不是見色起意,是找人聊社會聊人生談理想來了。

  霍仞繼續說:「現在這個世界,所有的規則全部改寫,最適合我們這種人了,根本就是我們的天堂。」

  貝暖默默吐槽:誰們這種人?誰特麼和你這種怪物是一種人?

  淒厲的尖叫聲中,外面的喪屍越聚越多,把鐵門撞得咣咣響。

  霍仞挑了挑嘴角,「我們該走了,走之前最後再好好熱鬧一下。」

  貝暖看見,一排越野車從後面的車庫裡緩緩開了出來,這裡帶槍的看守們紛紛拎著包上了車。

  貝暖忽然明白他打算幹什麼了,驚恐地看著他。

  這個避難所對他沒用了,他不要了。

  不光不要,他還特意在門口吊了兩個人,招來一大群喪屍。

  只要鐵門一開,一院子幾百個人,沒人能倖免。

  這個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又開始擔心你的小命了對不對?不用怕,我會帶著你走。」霍仞挑挑嘴角,離開陽台,把黃毛叫了進來,「你把她帶下去,給她找一輛車。」

  貝暖的腦子飛轉,覺得無論什麼辦法,都不如立刻找到陸行遲。

  黃毛押著貝暖出去,帶著她穿過院子,往一排越野車那邊走。

  院子裡都是驚惶的人群,貝暖故意放慢腳步,拚命在人堆裡搜尋陸行遲,卻怎麼都找不到。

  黃毛有點不耐煩,問貝暖:「你怎麼了?」

  「腳抽筋。」貝暖按著腿一臉痛苦。

  看她的表情,倒不太像是裝的,更何況喪屍就要進來了,拖延時間對她並沒有好處。

  黃毛不敢真兇她,只好壓著脾氣慢慢陪著她挪。

  這群看守全都是一副要撤離的樣子,院子裡的人驚疑不定。

  有人圍上來,小心地問:「你們是要走了嗎?你們走了這裡怎麼辦?」

  黃毛自顧自分開人群往前走,根本不理他們。

  貝暖看見,霍仞也拎著包從樓裡出來了,跳上最前面的一輛越野車,那輛車等他一上車,就拐了一個彎,迅速開出後門不見了。

  前門聚集了那麼多喪屍,後門那邊卻風平浪靜。

  一輛又一輛越野車從後門魚貫而出,黃毛給貝暖找了輛車,貝暖一眼就看見甄蓁也在上面。

  黃毛想把貝暖也塞上後座。

  司機不幹了,「哥,人太多了,擠不擠?你自己帶著唄。」

  貝暖剛剛磨蹭得太慢,車早就紛紛地開了,黃毛沒辦法,把貝暖押上最後一輛車,自己也跟著上去。

  一上車,坐在司機位置的人就對黃毛說:「霍哥讓咱倆負責開門,外面那麼多喪屍,去開門多危險啊?」

  「不用過去開,我剛才就弄好了,你看我的。」

  黃毛對他擠擠眼睛,揚揚手裡遙控器一樣的東西,「直接炸開不就行了?他們想再關都關不上。」

  等其他車全都開出後門,黃毛才打開車門跳下車,笑嘻嘻的,「都捂上耳朵,要放鞭炮了!」

  就在這時,貝暖忽然看見了陸行遲。

  他和杜若他們正從樓裡出來,急匆匆往車隊這邊走。

  他終於來了。

  貝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喪屍馬上就要衝進來了,他們手裡全都沒有武器。

  貝暖什麼都顧不上,搖下車窗,把整個上半身都探出窗外,手中瞬間出現了那把鋼弩和幾個彈匣。

  她大喊了一聲,「陸行遲!」

  聲音不小,不少人都聽見了她的喊聲,全都朝她看過來。

  貝暖一秒都沒耽誤,用生平最大的力氣,把手裡的東西一起往陸行遲那邊拋過去。

  鋼弩和彈匣在空中劃過弧線。

  與此同時,黃毛按下了遙控器,前門那邊一聲爆炸的巨響。

  黑色的大鐵門門鎖的部分被徹底炸開,撕開一個大洞。

  門外聚集的喪屍發現門上冒出洞來,只愣了一下,就往前撲。

  沒了鎖的鐵門應聲而開,喪屍如同炸了窩的蜂群一樣一擁而入。

  黃毛引爆完,第一時間火速鑽回車上,司機不用他說話,一腳油門直衝後門。

  所有的事好像都是在一瞬間同時發生。

  貝暖卻看得很清楚。

  爆炸聲,喪屍的嘶吼聲,人群的尖叫聲,還有越野車引擎的轟鳴聲,全都隱去了。

  貝暖只看到了那個人。

  他清澈的眼睛抬起來,先看了一眼貝暖,向飛在空中的彈匣張開手掌。

  彈匣的蓋子全部自動彈開。

  裡面的長釘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樣,瞬間同時騰空而起,宛如戰場上密集的箭矢,一齊向正衝進來的喪屍們直射過去。

  每一枚都精準地命中額心。

  如潮的喪屍背後,黑色的鐵門驟然合攏,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炙烤過,鐵門就像陽光下融化的巧克力,軟軟地流淌下來。

  門上的洞被遮住了,兩扇門的邊界融為一體,又瞬間凝結,把還來不及衝進來的屍群牢牢地封死在外面。

  他做完這些事,再看一眼貝暖。

  貝暖坐的越野車猛地停了,車輪軸吱吱嘎嘎一陣怪響。

  發動機撲騰著掙扎了片刻,騰地冒出一大股白煙,徹底不動了。

  幾秒鐘之內,衝進來的喪屍全都橫七豎八躺倒,大門重新焊死,院子恢復如常。

  黃毛和司機完全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一起跳下車,驚惶地掏出槍。

  槍卻旋轉著飛了出去。

  滿院子的人都很懵,無數人站在原地連動都沒動過,不是被嚇得腿軟,就是根本還沒反應過來。

  只不過剎那的功夫,先是門被炸開了,喪屍衝進來了,然後門又被重新封好了,喪屍全趴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人人都很納悶,人堆中有眼神好的指著貝暖,「我都看見了,她把那些盒子扔出去,飛出來好多釘子,把那些喪屍全都射死了!」

  貝暖完全沒聽到,只顧望著陸行遲出神。

  自從發現他有一把原書沒有的弩,而且百發百中橫掃屍潮,貝暖就覺得他不太對勁。

  所有的鎖在他手中都像假的,一扭就開。

  上次在江城,他只用了一頓飯的功夫,就把房子的門窗焊上鋼條,院牆圍上鋼板,給貝暖打造了一個結實的鋼鐵堡壘。

  等到拿到那顆飛過寬闊江面的紐扣時,貝暖差不多已經篤定,陸行遲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所有奇怪的事,全都和金屬有關。

  他應該是有異能。

  不過這個測試版已經歪成這樣,自己都有空間了,他有異能,也算正常吧?

  有一瞬間,貝暖開始懷疑,陸行遲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是一個穿書宿主,隨即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他的性格和行事風格和書裡一模一樣,一點都沒歪。

  貝暖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見哐啷一聲響。

  身邊的車門像燒雞翅膀一樣,被一股力量輕鬆地扯掉,丟到地上。

  貝暖回過神,從車身敞開的大洞跳下來,撒著歡奔向陸行遲。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張開胳膊,把她穩穩地接住。

  「陸行遲,」貝暖死死地攥住他的衣服,「我以後再也、再也不自己留在車上了,我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你!吃飯,睡覺,上廁所,全都跟著!」

  貝暖仰頭望著他,語氣堅定。

  所有不和男主在一起的時間,全部都是浪費生命。

  足足一整天!一整天!聖母值一絲一毫都沒漲!!

  杜若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上廁所也跟著?」

  陸行遲依舊用胳膊攬著她,低頭凝視著她的小臉,好半天才冒出一個字,「好。」

  杜若繼續目瞪口呆,「你居然說好?她說上廁所也跟著啊你沒聽見?」

  貝暖拽著陸行遲的衣服,調出聖母值進度條,忽然驚訝地發現,聖母值正在穩穩地向前前進。

  又多出來好大一截。

  貝暖忽然想通,是因為剛剛給陸行遲扔武器,等於間接救了院子裡好幾百號人,又有「大度」任務的雙倍光環,聖母值陰錯陽差地暴漲了。

  貝暖再看一眼聖母值雙倍光環。

  只剩最後三分鐘。

  已經白費了一整天,最後這寶貴的三分鐘絕對不能再浪費。

  貝暖鬆開陸行遲,轉身就跑。

  她狂奔到大門口,一口氣衝上門樓的台階,手忙腳亂地往上拉吊著的那對青年男女。

  一院子的人都還傻著,呆呆地站在原地。

  剛才太混亂,多數人都把門上還吊著人這茬給忘了。

  貝暖在門樓上回過頭,對下面喊:「你們誰能上來幫我一把?太重了,我一個人拉不上來!」

  她高高地站在門樓上,長髮的髮梢被風揚起,在身後湛藍天空的映襯下,一張臉聖潔美好到極處,宛如天使。

  每個看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好半天才有人反應過來,衝上門樓。

  陸行遲杜若他們也都上來了,大家一起七手八腳地幫她把人拉上來。

  三分鐘的倒計時停止。

  貝暖調出聖母值來看,果然,聖母值又悄悄地前進了一點,這寶貝光環的最後三分鐘總算是沒浪費。

  大家從門樓上下來,貝暖建議,「前門倒是封死了,你們要不要把後門也鎖上?那些人不會再回來吧?」

  然而仇恨比貝暖說的東西更能抓住人的注意。

  有人看見黃毛他們正在悄悄往外溜。

  「就是他們兩個把門炸了,想把喪屍放進來咬咱們!」

  「打死他們!」

  「他們有槍吧?」

  「沒有,他們沒槍,槍飛了!」

  人潮一擁而上,如同憤怒的潮水,轉眼就把黃毛他們吞沒了。

  院子裡亂成一團。

  剛剛那個被吊了半天的男生在台階上歇了半天,終於站起來,攙扶著他女朋友往回走。

  他看起來倒是還好,他女朋友卻像是徹底瘋了一樣,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眨都不眨,眼神驚恐,死死地抓著她男朋友的胳膊。

  「她嚇壞了,我帶她回去躺躺就好了。」她男朋友說。

  他的腳還是軟的,一邁步,就突然往前栽了一下。

  杜若看見了,本能地上前一步想扶他一把。

  誰料到手還沒碰到男生的胳膊,那女孩看見他靠前,突然瘋了一樣撲上去,一把把杜若的手扯開。

  她腦子不清醒了,大概以為有人又打算綁他們。

  杜若躲得算快,還是被她在手背上抓出一道血痕。

  最後還是她男朋友又緩了緩,才一個人帶著那姑娘回樓裡休息去了。

  霍仞他們並沒有再回來。

  看來他們趕時間,要馬不停蹄地去什麼地方找那個神秘人,黃毛他們被留在最後開門,沒能跟上車隊,他們並沒太當回事。

  大家鎖好後門,才算安了點心,避難所裡幾百號人,一起坐在餐廳的地板上開了個會。

  這座監獄是個天然防喪屍的好地方,應該是安全的。

  霍仞他們的車帶不了多少東西,剩下不少物資。

  監獄的庫房裡糧食不少,樓後還有一大片犯人種菜的菜地,本來就是直供食堂的,能撐一段時間。

  水還沒停,電雖然停了,居然還有個燒油的發電機,原本是用來給管理的小樓供電的,可以應急。

  物資暫時不愁,下面的事就是建立一套大家都能接受的管理制度。

  和每個人多的地方一樣,這裡已經拉幫結派。

  住在江東的一幫人抱團,住在江西的一幫人抱團,另外還有一個學校逃出來的幾十個學生,自成一派,此外也有零零散散的小團體,人數還不少。

  誰都不服誰。

  管理意味著權利,尤其是在資源緊缺的時候,更意味著資源和生存機會,幾方都寸步不讓。

  在決定誰當這裡的主要負責人時,就卡住了。

  誰都想當老大,所以就沒人能當老大。

  在他們熱火朝天的吵架聲中,貝暖悄悄問:「幹嘛要留在這兒聽他們吵架?太沒意思了,咱們走吧?」

  陸行遲點點頭,就想站起來。

  江斐淡淡道:「門鎖著,得找他們要鑰匙吧?」

  「我能開。」陸行遲直接表態,不再遮掩有異能的事。

  剛剛飛箭射喪屍,融化鐵門,他們全看見了,他們又不傻。

  「啊?你能開啊?」

  杜若摸出一塊牛肉乾,丟進嘴裡,故意做出驚詫的表情。

  「不用鑰匙就能開門?你怎麼會這麼厲害?我怎麼都不知道?」

  杜若很明顯正在不爽,不爽陸行遲有異能的事,居然瞞著沒告訴他。

  「我們要走的話,還是跟他們說一聲比較好吧?」江斐說,「讓他們給我們開門。」

  杜若把牛肉乾的袋子遞給貝暖。

  貝暖不想吃牛肉乾,只想喝可樂,吃冰淇淋,最好是可樂浸冰淇淋,然而現在肯定是不能。

  他們吵個沒完沒了,爭得面紅耳赤,就差動手了。

  貝暖悄悄摸到戰火硝煙的中心地帶。

  「我想請問一件事。」

  她聲音清甜,像泉水一樣沁人心脾,吵架的人們突然安靜了。

  「我們不想待在這兒,想走,請問能幫我們開一下後門嗎?」

  四週一片寂靜。

  像這麼奇葩的要求,從來都沒聽到過。

  外面到處都是喪屍,人人都巴不得留在這個安全的避難所裡,居然有人想要出去?

  人群裡忽然有人說:「這就是那個上門樓救人的小姑娘吧?」

  學生幫裡有個人也認出她來了,「就是她!就是她扔出會飛箭的盒子,把喪屍都殺了!」

  「她不會是有什麼異能吧?」有人說。這位一定是沒少看末世文。

  「有可能。門那麼奇怪,是不是也是她焊起來的?」

  貝暖連忙搖手:「還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些箭就自己飛出去了,和我一丁點關係都沒有。」

  她說得無比誠懇,卻沒什麼人信。

  他們都在七嘴八舌,貝暖忍不住再問一遍:「所以能讓我們幾個走了嗎?」

  學生幫的頭兒忽然眼睛一亮:「我有個主意,既然咱們一直決定不了讓誰當咱們九監避難所的主要負責人,不如乾脆選她當吧,怎麼樣?」

  貝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5 02:47 PM

第二十四章 異能的正確用法

  這人的腦洞太大,不知是怎麼想出來這種餿主意的。

  貝暖連忙拒絕:「我哪能當什麼負責人?再說我們馬上就要走了。」

  幾方人馬卻認真地考慮了一下這種可能性。

  一直僵持不下,不如選一個誰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貝暖哪一方都不站,其實比選出任何一方都好。

  就好像一群小狗爭一塊肉骨頭,誰也打不過誰,就把肉骨頭暫時交給兔兔保管。

  反正兔兔吃素嘛。

  江東幫老大立刻表態,「我覺得這想法可以。」

  江西幫也不甘人後,「我也覺得行,不然咱們投個票,表決一下?」

  學生幫的頭兒主動站起來,對大家說:「同意選這位姑娘……」回頭問貝暖,「……你叫什麼名字?」

  「貝暖。」貝暖心想,名字都不知道就選,你們要不要這麼強?

  「同意選貝暖當咱們九監避難所負責人的,舉手。」

  如林的手舉起來,齊刷刷一大片。

  有人是相信貝暖那張看著就純真善良的臉,有人堅持認為貝暖真有異能,有人厭煩了幾邊的人馬爭來爭去爭個沒完,還有人是跟著自家老大,老大說投誰,就投誰。

  所以貝暖的支援率竟然高得可怕。

  貝暖眼尖,一眼看見胳膊林裡,杜若興致勃勃地舉著手,舉得比誰都高,恨不得站起來。

  江斐居然微笑了一下,也舉起手來了。

  只有陸行遲沒有舉手。

  他把手肘撐在腿上,用拳頭抵住唇,好像在忍笑,似乎覺得貝暖被所有人逼著當九監的負責人這件事十分有趣。

  幾乎全票通過。

  貝暖:「……」

  「可是我們都要走了。」貝暖弱弱地抗議。

  「不急,不急。」幾個大佬都很興奮,「咱們還沒討論出這裡的管理細則呢,等細則出來了再說走的事吧,來來來,會議你主持。」

  貝暖:「……」

  管理細則主要是決定除了貝暖以外其他的管理層人員,每人負責哪一塊,還有怎麼分配食物和水,以及怎麼組建尋找物資的隊伍等等。

  幾方人馬各有主意,爭得不可開交。

  你讚同的我就反對,你反對的我就讚同,總之是不能做大對方的勢力。

  一直吵到外面天色都暗下來了,還沒什麼進展。

  貝暖非常非常想回去吃冰淇淋。

  又涼又爽的可樂浸的冰淇淋啊。

  「我覺得……」貝暖吞吞口水,努力發言。

  根本沒人理她這個沒跟班的光桿「主要負責人」。

  剛剛在院子裡,情況太亂,幾個老大都沒有親眼看到貝暖射箭救人。

  雖然大家沸沸揚揚傳得很厲害,幾個老大從心底裡,並不實打實真的相信眼前這個小姑娘有什麼特殊能力。

  雖然確實發生了異乎尋常的事,可當時院子裡有好幾百號人,是誰做的都有可能,並不一定就是她。

  她一副用手指頭捅一捅就能倒的樣子,根本不像有什麼炫酷狂霸拽的異能。

  會選她當負責人,不過是找了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而已。

  「你們聽我說……」貝暖提高一點音量。

  還是沒人理她,他們爭辯得面紅耳赤口水橫飛。

  「你們聽我說……」貝暖扯開喉嚨。

  忽然哐啷一聲巨響。

  餐廳好好開著的兩扇大鐵門無風自動,猛地甩上。

  所有人都嚇得一哆嗦。

  合得緊緊的大鐵門又如同被什麼東西撞了一樣,嘭地摔開,拍在牆上。

  幾乎是緊接著,牆上一整排打開著的鋁合金窗一扇接一扇地關上,劈裡啪啦聲響成一片。

  門邊沒有人,窗邊也沒人,邪乎得嚇人。

  在傍晚半暗的陰沉沉的天色裡,好像在鬧鬼。

  餐廳裡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剛剛在院子裡倒得橫七豎八的喪屍和憑空融化的大鐵門。

  每雙眼睛都驚恐地看著貝暖。

  貝暖訕笑一下,「是那個……風吧?」

  然後清清喉嚨,放柔聲音說,「其實我覺得,咱們的第一條……」

  這回吵架的人都乖得不得了,全都不出聲了。

  倒是不用再額外提高嗓門說話。

  貝暖聽他們吵了半天,基本對各方都能接受的意見心裡有譜,各種規章條例在她的主持下一條條通過了,每條都用不了三分鐘。

  貝暖心想,這幫人,跟他們耐心說話沒用,直接嚇唬一下,比誰都乖。

  然後突然驚覺:咦?這不就是霍仞的想法嗎?

  這次是真的在貝暖的主持下,總算開完會了,貝暖現在覺得,當個霸總也挺不容易的。

  散會的時候,貝暖瞥了一眼進度條,驚訝地發現,聖母值居然又漲了。

  為了趕緊吃冰淇淋,多管閒事,插手幫他們通過了一套還算過得去的管理條例,竟然歪打正著,讓聖母值又升了一波。

  好像天降一筆橫財。

  開完會回到房間,貝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一大桶冰淇淋和一大瓶可樂,又拿了一摞玻璃小碗和幾把勺子。

  然而杜若他們都沒過來,正在忙著圍攻陸大boss。

  杜若很傷心:「陸行遲,你居然不告訴我?以我們倆這麼多年的交情,沒想到你竟然瞞著我?」

  陸行遲不動聲色,「以我們倆這麼多年的交情,我以為你很快就能發現,沒想到你竟然那麼遲鈍。」

  杜若:「……」

  杜若再看一眼沒心沒肺正忙著在一大筒冰淇淋上挖洞的貝暖,更傷心了。

  「為什麼末世來了,人人都有異能,就我沒有?不公平。」

  江斐伸手安撫地拍拍他的背,善解人意地說:「我也沒有,我陪著你。」

  江斐忍不住問陸行遲:「你的異能是控制磁場嗎?」

  陸行遲耐心給他們答疑:「不是,是直接控制金屬。以前沒有這麼強,今天不知為什麼,突然變強了。」

  貝暖抱著自己那份冰淇淋湊過來,「所以你都能幹什麼?想讓金屬怎樣就怎樣?」

  陸行遲微微一笑,對貝暖說:「看著。」

  貝暖碗裡的勺子忽然飛起來了,穩穩地帶著一勺冰淇淋,懸停在貝暖的嘴巴旁邊。

  好像在等著餵她。

  貝暖臉上有點發燒,向前抿了一下,吃掉勺子上的冰淇淋。

  陸行遲微微笑了一下,勺子靈巧地退後一點,轉了個方向,立起來了。

  勺柄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拉住一樣,漸漸抽長變細,勺頭軟軟地融化了,塌成一個小坨。

  緊接著,一片微捲的金屬花瓣從這一坨上伸展開來。

  接著又是一片。

  一片接一片,最後舒展成一整朵含苞的玫瑰。

  那支金屬玫瑰凌空向前,輕輕地往貝暖面前送了送。

  精巧絕倫,栩栩如生。

  貝暖伸手接住那支玫瑰,說不出話。

  雖然親眼見過無數次他用長釘釘喪屍,又見過他把鐵門融化,但是還是被他對能力的精準控制震驚了。

  杜若十分無語,「所以你控制金屬的異能,就是用來幹這個的?」

  忽然有人來敲門,是廚房準備好了晚飯。

  換了管理層,晚飯終於不是大米的洗澡水了,由大米本人親自出場。

  廚房還炒了菜,原本看守們飯盒裡的東西總算到大家碗裡來了。

  貝暖他們沒有出去跟他們搶吃的,在陸行遲的房間裡自己用卡式爐生火蒸了饅頭,又開了包滷牛肉和鴨胗。

  江斐已經恢復得不錯了,問貝暖要了把刀,耐心地把滷牛肉切成片,每片都薄得幾乎透明。

  「你的刀功這麼好啊?」貝暖很驚奇。

  江斐笑笑,問:「有竹籤沒有?」

  沒有竹籤,貝暖倒是有烤肉用的鐵釺。

  江斐把切成薄片的牛肉靈巧地修了修形狀,捲了捲,穿在釺子上。

  一片又一片,薄如蟬翼的牛肉片變成了一朵綻放的玫瑰花。

  江斐把牛肉玫瑰花遞給貝暖,微笑道:「我做不到那麼漂亮,但是我覺得它很實用,因為可以吃。這朵不太完美的玫瑰,你不會嫌棄吧?」

  杜若深以為然:「不管好不好看,好吃最重要了!」

  貝暖趕緊接過來,「當然不會,已經很棒了!江斐你好厲害!」

  陸行遲瞥了牛肉玫瑰花一眼,在貝暖下嘴之前,問了江斐一個關鍵問題:「你給她做花之前,洗手了沒有?」

  「當然洗過了。要幫貝暖做吃的,怎麼會不洗。」江斐並不跟他計較。

  杜若自己捏了一片薄薄的牛肉,一邊表白,「貝暖,我真是一天都不能離開你。」

  「他這麼說是因為饞的。」陸行遲淡淡地隨口揭穿他。

  「你昨天不是也說,沒有貝暖很痛苦?」

  杜若毫不猶豫地揭發陸行遲。

  「貝暖我告訴你,那是因為他一直沒洗澡沒換衣服,他要瘋了。」杜若對陸行遲笑嘻嘻,「來啊,互相傷害啊!」

  三個男人一台戲。

  貝暖不理他們,一瓣瓣去撕那朵牛肉玫瑰花吃。

  吃飽喝足,九監避難所的新任最高領導人賴在床上不起來,手裡轉著那朵不能吃的完美的金屬玫瑰發呆。

  杜若和江斐在玩卡牌遊戲,陸行遲走過來坐到貝暖床邊,低聲問她:「怎麼了?」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像是真的在關心人。

  貝暖這會兒忽然有點累,不想再操人設,悶悶地說:「你說我和霍仞是不是真的是一類人?」

  陸行遲的嘴角輕輕勾起來,「怎麼想起這麼說?」

  貝暖把霍仞上午的話跟他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貝暖最後總結,「我懷疑我有點冷血,或者那種叫什麼來著?共情障礙?」

  陸行遲笑了,「你不是,你沒有。」

  貝暖很想跟他說:你是因為看到我做了那麼多好事才這麼說的吧,我那都是為了聖母值啊,事情並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啊。

  可是不能。

  「如果完全不考慮我做過什麼,只考慮我遇到事情時的表情和反應,」貝暖虛心諮詢心理專家陸醫生,「我是不是有點問題?」

  陸行遲又笑了,「放心,你沒有。你不相信我看人的能力?」

  陸行遲專業靠譜,貝暖安心多了,調調枕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陸行遲偏頭掃了一眼那邊的杜若他們,放低聲音,好整以暇地問貝暖,「所以你喜歡睡裡面還是外面?」

  什麼裡面外面?貝暖沒懂。

  「你今晚打算跟我一起睡吧?」陸行遲淡淡道,「這是我的床,你一直賴在我床上。」

  貝暖並不知道這是他的床,嗖地彈起來。

  「跟你開玩笑的。」陸行遲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又把她重新按回枕頭上了,「喜歡就躺著,讓給你了。」

  貝暖這時才察覺,這張床鋪得特別平整,而且床上有他的氣息,清新溫暖,還挺好聞,所以才躺得那麼舒服。

  貝暖又坐起來了,「對了,你是不是要洗澡?」

  牢房裡,兩排鐵架床走到頭,是個簡易洗手間,有地漏。

  貝暖從空間裡掏出陸行遲那套奇葩的車載壓力淋浴器。

  大家全都圍過來看熱鬧。

  燒好溫水灌進罐子裡,像用打氣筒一樣,手工給罐子加好壓,水就可以從花灑裡跑出來了。

  陸行遲洗好澡,換了衣服,自己順手把換下來的衣服都洗了,掛在窗口晾乾。

  貝暖有點好奇:「你的潔癖好像很嚴重啊?」

  「那倒不是,」陸行遲淡淡道,「我保持整潔,是要隨時提醒我自己,就算在末世,我也不是獸類,是一個人。」

  貝暖突然理解了陸行遲。

  這是個輕易就能把人獸化的末世。

  每個人都為了爭取生存機會和利益,彼此撕咬得你死我活。

  從人到野獸的滑落自然而然,不過是一瞬間。

  尤其是陸行遲。

  他的能力實在太強大,想讓誰活就讓誰活,想讓誰死就讓誰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一不小心就會變成霍仞那樣的人。

  男主這覺悟槓槓的,不愧是男主。

  貝暖決定追隨男主的腳步,也去好好洗一個香噴噴的人性之澡。

  她擦著頭髮出來時,整個人瀰散著洗髮水和沐浴露的香氣,沒有像平時那樣全副武裝,衣服很貼身,白皙的脖子和一截手腕都露在外面。

  陸行遲的目光在上面轉了轉。

  貝暖知道他在看什麼。

  「你在看我的隨身空間藏在哪對不對?別找了,我身上根本就沒有什麼玉珮手鐲。」

  那邊的杜若抽了張牌,嘀咕了一句,「你想多了。」

  貝暖:「啊?」

  杜若搖搖頭,「沒事。」

  陸行遲微微笑了一下,乾脆毫不掩飾地仔細打量她。

  陸大boss剛剛還說要保持人性,現在這目光怎麼看都有點禽獸。

  貝暖有點不好意思,抓過衝鋒衣把自己嚴嚴實實包起來。

  她邊拉拉鏈邊聲明:「我跟你說,我的隨身空間根本就沒有實體,不用藏,你看也沒用。」

  陸行遲答,「當初我問你空間藏在哪的時候,你回答的是『你管我?我才不會告訴你』。」

  陸行遲慢悠悠地說:「所以十有八九,你的空間是真的附在一個實體上,而且被你藏在什麼地方。所以藏在哪了?」

  貝暖偏過頭不看他。

  「你的臉紅了,」陸行遲研究貝暖的表情,「它應該就在你身上。」

  貝暖:「……」

  他的觀察和推理,還真是,挺正確的。

  這裡的事沒完沒了,貝暖又當了個什麼負責人,短時間內像是走不了了。

  陸行遲跟大家商量了一下,幾個人的意見出奇地一致:根本不用再跟他們廢話,今晚趁著天黑溜走就完了。

  整個走廊都安靜以後,又多等了好一陣子,貝暖他們才悄悄出了房間。

  換了管理層,每間牢房的鑰匙現在都發到了自己手上,出房間倒是不用費事了。

  院子裡很安靜,大家都睡了,只有兩個輪著守夜值班的人在溜躂。

  陸行遲瞥了一眼倉庫那邊,倉庫的鐵門立刻哐哐地響了好幾聲。

  倉庫裡存著糧食,非常重要,最怕有人偷,守夜的人立刻奔了過去。

  貝暖他們趁機溜到後門口,陸行遲攥住鎖,門無聲無息地開了,他們順順當當地出了門。

  陸行遲還沒忘了回手幫他們重新鎖好。

  貝暖從空間裡取出越野車,打開車門,飛快地跳上副駕,扣好安全帶,向前一抬手,「快!出發!」

  還沒來得及上車的杜若和江斐:???

  陸行遲笑了,「你很怕我把你留下?」

  貝暖的心思被他一眼看透。

  從說要走開始,貝暖就一直很慌張,唯恐陸行遲想起把她留下來的事。

  決不能提起這茬,更不能問他,說不定他就是一時糊塗把這事給忘了呢。

  因為這裡實在是很適合把貝暖留下的地方。

  監獄建築堅實,易守難攻,是天然的堡壘。

  貝暖又當了個什麼負責人,就算手裡沒有實權,被他們完全架空,像個吉祥物一樣擺著,待遇也不會太差。

  所以最好就是不提醒他這件事,趕緊上車趕緊走。

  「放心,我不會把你留下來的。」

  陸行遲等杜若他們上了車,才慢悠悠發動車子。

  「這裡人人都覺得你有異能,絕對不是一件好事。而且這群人老奸巨猾,會欺負你的。再說,也要防備萬一霍仞那夥人再回來。」

  貝暖立刻感動了。

  還沒感動半秒,九監避難所裡就傳來奇怪的聲音。

  是男人一聲聲的慘叫,在靜夜裡格外淒厲刺耳。

  大家互看一眼,一起重新默契地下了車。

  陸行遲如法炮製,又打開後門回來了。

  發出聲音的,就是陸行遲他們剛剛離開的那幢監房宿舍樓。

  陸行遲回過頭,正要開口,貝暖已經自動自覺把弩遞到他手裡。

  兩個人在黑暗中相視一笑。

  聲音是從三樓傳來的,慘叫聲一會兒就停了,只剩哐哐的撞門聲。

  不少其他房間的人也被吵醒了,一個又一個腦袋從房間裡探出來張望。

  「所有人回房間,鎖好房門,不要出來。」

  陸行遲一邊隨口吩咐,一邊拎著弩上樓。

  他的語氣堅定,不容置疑,不少人都聽話地縮回房間裡,到處都是關門和鎖門的聲音。

  一上到三樓,就看到江東幫的老大帶著幾個人,趿著鞋,匆匆忙忙攥著菜刀拎著防暴叉從樓上衝下來。

  「有喪屍?喪屍在哪?」他握著刀吼。

  看不出來,這人爭權奪利的,還挺有膽色。

  出事的是三樓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

  房間的門鎖著,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想出來,撞得門哐哐亂響。

  大家一起來到門外,陸行遲抬起弩,說了句「退後」。

  不用他說第二遍,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

  房門哐地一聲自己打開,兩條人影隨著打開的房門,像箭一樣嗖地衝了出來。

  不過下一秒,就直接撲倒在陸行遲面前的地上。

  是兩隻喪屍。

  雖然披頭散髮,藉著走廊盡頭透進來的月光,還是能認出是兩個熟人。

  就是白天被吊在大門門樓上的男生和他女朋友。

  貝暖心想,看來他們還是被喪屍抓傷了。

  當時太混亂,他們吊得挺高,看著也沒什麼異樣,就沒有人想起仔細檢查一下他們身上有沒有傷。

  幸好他們晚上自己鎖了房門,變異後沒能出來,一樓的人才倖免於難。

  貝暖的思路往下走,心中卻莫明地冒出一團隱隱的不安。

  不安越來越大,像一大片陰雲,籠罩在貝暖的心頭。

  貝暖蹙著眉想了想,突然想明白是什麼了,整顆心都像被人用重錘狠狠地敲了一記。

  貝暖回頭看向杜若。

  杜若面色平靜,卻用左手攥著右手,手指撫過手背上的血痕。

  他手上的傷,就是白天被吊在大門上的女孩抓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5 08:48 PM

第二十五章 杜式遺言

  今天杜若去扶吊在門上的男生時,被他女朋友瘋了一樣撓了一下,當時就見了血。

  因為抓得不深,杜若沒太當回事,自己塗了一點殺菌的藥膏就算了事。

  陸行遲和江斐明顯也是想到了同一件事,幾個人同時沉默了。

  陸行遲最先開口,指指地上那兩個,問貝暖:「有沒有手套?塑料袋也可以,還要手電,我要看看他們的傷口。」

  貝暖的心中驟然升起希望。

  沒錯,如果先受傷變異的是那個男生,杜若就什麼事都不會有。

  貝暖心知肚明,剛剛在後門外,聽到的是男人的慘叫,怎麼想,都像是他當時正在被他女朋友襲擊。

  不過有希望總好過沒有。

  然而結果讓人失望。

  手電掃過去就能看見,女生露出來的腳踝上有幾道明顯的抓傷,已經結住了,男生的傷是新的,都在頭部和脖子。

  很明顯是女生被喪屍撓到腳踝,晚上變異,襲擊了她男朋友。

  陸行遲站起來,脫掉手套,對江東幫老大說:「這裡沒事了,我們幾個想走。」

  江東幫老大一臉為難。

  主要是親眼看見陸行遲只用一把弩,就直接秒殺了變異的喪屍,捨不得讓戰鬥力這麼強的人輕易離開。

  「要不你們等明天早晨,跟大家商量商量再……」

  陸行遲打斷他的話,「我們的人白天被這兩個人抓傷了,我們必須走。」

  杜若坦坦蕩蕩地舉起右手,給大家看他手背上的抓痕。

  江東幫老大不敢再出聲了。

  留下他們,擔不了責任。

  萬一他們變異了,麻煩就大了。

  江東幫老大火速把另外幾個老大也找來了。

  這次大家的意見出奇地一致,決定做得十分迅速,陸行遲一行順順當當地被他們恭送到後門。

  陸行遲他們不想連累大家,自己流放了自己,所有人都有點感動。

  江東幫老大同情地看一眼杜若,對陸行遲說:「等沒事了,歡迎你們幾個隨時再回來。」

  江西幫老大也對貝暖表態:「不管你人在哪,都是咱們九監避難所的負責人。」

  學生幫老大連忙點頭讚同。

  貝暖心想,是,反正你們也選不出別人來。

  貝暖對他們揮揮手,誠懇地說:「別送了,都這麼晚了,你們趕快回去睡覺吧。」

  主要是他們不趕緊回去,貝暖沒法往外掏越野車。

  後門總算在身後吱呀一聲關上了,幾個人上了車。

  越野車在春天夜晚清新的空氣中一路向前,隱隱約約一陣又一陣的花香,九監避難所漸漸地看不見了。

  幾個人坐在車上,誰都沒說話。

  貝暖有點想不明白。

  杜若怎麼會被抓傷呢?書裡根本沒有這種劇情。

  原書裡,他一直歡蹦亂跳到結尾團滅。

  回想起來,自從站在寧城外那座坍塌的鐵路橋的路基上,回了一下頭,劇情就朝著奇怪的方向走偏了。

  幾個人當時回到小飯店,發現小飯店裡有人殺人滅口,聽到了什麼「喪屍病毒抑製劑」。

  然後陰錯陽差進了原本沒進的超市,遇到周倉殺人,又在超市裡多耽擱了一晚上。

  時間線一路落後。

  接著比原來晚一天到江邊,好死不死,在江邊撞到霍仞他們那夥人,結果來到這個書裡沒寫過的九監避難所。

  隨後杜若就受了傷。

  好像擺著的一長串多米諾骨牌,一塊不對,就一塊接一塊,劈裡啪啦倒了一排。

  貝暖在腦中呼好久沒出聲的小三。

  「小三,杜若會變成喪屍嗎?他會死嗎?」

  小三的答案和貝暖預料的一樣。他抱歉地說:「拒絕劇透。」

  貝暖深深地嘆了口氣。

  小三試試探探地問:「貝暖,又有新任務了,你要做嗎?」

  「不想。」

  貝暖關掉介面,沒心思去看新任務到底是什麼。

  「也不一定就有事。」

  貝暖想了一會兒,回過頭,扒著座椅靠背跟後面的杜若說話。

  「她抓你的時候還沒發作,再說是用指甲抓的,也不是咬的,說不定根本就沒感染。」

  杜若在後座對她笑笑,「這話我喜歡聽,借你吉言。」

  他敲敲陸行遲的座椅,認真地問:「要不要把我綁起來?我怕我突然變異,給你們來一口。」

  陸行遲頭都沒回,「用不著,你不信我有多快?」

  「你怎麼想?」陸行遲在後視鏡裡看著江斐。

  「沒有什麼好想的。」

  江斐淡淡答。

  「我記得那天我快死了的時候,躺在那裡,眼前都是血,什麼都看不見,只聽見旁邊有個老頭說要把我扔出去,杜若跟他吵架,說那老頭都那個歲數了,活不了幾天,應該把他也扔出去。」

  貝暖想起那天在農家樂小飯店,杜若為江斐舌戰群儒,自稱千年老妖精,忍不住彎彎嘴角。

  江斐繼續說:「陸行遲,你要是不想繼續帶著杜若,我就和他一起下車。」

  他的話,大大出乎貝暖的意料。

  這人看著斯文清秀,有時候說話奇奇怪怪的,讓人摸不透在想什麼,卻挺講義氣。

  而且就像專門跟陸行遲作對一樣,每次他一覺得陸行遲要把誰扔下,就堅決地表示自己也要跟著留下來。

  陸行遲竟然也笑了一下,並沒有任何停車把他倆轟下去的意思。

  杜若想了想,「其實你們可以幫我找個喪屍多油水足的地方,把我放下,憑我的智慧,說不定能變成喪屍界的霸主,指揮喪屍大軍滅了你們人類,統一全世界。」

  陸行遲有點無語,「你聽聽你說的話,還沒變成喪屍呢,屁股就已經坐歪了?」

  「我跟你說,變喪屍未必就是壞事,」杜若語調認真,「說不定是最後時刻站到了勝利的一邊。再說子非喪屍,安知喪屍之樂?」

  貝暖轉頭跟陸行遲說:「我覺得他沒什麼事,你看他話那麼多。」

  陸行遲很讚同。

  杜若大概覺得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爭分奪秒做他認為最重要的事。

  「貝暖啊,我想吃榛仁巧克力。」

  「貝暖,我要上次那個蔓越梅乾。」

  「貝暖,芥末青豆還有嗎?」

  貝暖有點奇怪,他都沒要他最愛的牛肉乾和魚片。

  貝暖主動摸出一袋原味風乾牛肉遞給他,「這個你要吃嗎?」

  「不要,」杜若拒絕,「我估計以後就只喜歡吃肉了,現在要抓緊時間,趕緊吃點素的。」

  車往前開,路兩邊越來越偏。

  旁邊是一大片斜坡,斜坡上密佈著竹子,長長的竹葉在晚風中沙沙作響。

  江斐望著車窗外低聲說:「差不多是該挖春筍的時候了。小時候我外婆家後面山上就有這樣一片竹子,春天的時候,外婆都會帶著我去挖新鮮的筍。」

  一語提醒了杜若。

  「好吃嗎?咱們也去挖挖看?」

  他現在狀況特殊,說的每句話聽著都像遺言,提的要求沒人會不答應,陸行遲立刻靠邊停車。

  大家一起打著手電,在黑漆漆的竹林裡到處找竹筍。

  白天剛下過雨,地上還有點潮,滿地都是剛從土裡拱出小尖的新筍,一片又一片。

  戶外用品店買的工兵鏟很好用,大家齊心協力挖了不少。

  貝暖索性在竹林外擺開桌子,放好燈,讓江斐現場給春筍去根剝皮。

  筍衣中剝出來的新鮮筍肉白白嫩嫩的,看著就讓人眼饞。

  杜若諮詢江‧春筍專家‧斐:「這要怎麼做才好吃?」

  江斐笑一笑,「這麼新鮮的筍,怎麼做都好吃,不過我最喜歡我外婆做的醃篤鮮。」

  「那咱們就做醃篤鮮吧?」杜若眼睛放光。

  江斐答應了,把處理好的筍切成塊,又問貝暖要了排骨鹹肉和百葉結。

  泡好鹹肉和百葉結,把筍和排骨用熱水焯過,江斐把料全都下進鍋裡,調小了火,跟貝暖笑道:「要燉很久,你的空間裡能放嗎?」

  「當然能了。」貝暖連鍋帶卡式爐一起收進空間裡,「我幫你看著火。」

  一鍋好吃的在空間下層慢慢燉著,大家上了車,繼續上路。

  折騰到現在,已經很晚了。

  杜若等著他的好吃的,等了一會兒就撐不住,問貝暖要了張毯子。

  閉上眼睛前,他迷迷糊糊地裹好毯子,還不忘囑咐貝暖:「醃篤鮮好了叫我。」

  貝暖悲傷地想:這是他的遺言吧?這聽著也太像遺言了。

  要是有一天真的能從這本書裡平安出去,等到老了的時候,兒孫滿堂,給他們燉一鍋醃篤鮮,跟他們說:奶奶曾經有個朋友,最後的遺言是——「醃篤鮮好了叫我。」

  杜若的遺言真的很有杜式風格。

  夜漸漸深了,江斐在後座也睡著了。

  陸行遲把車開得飛快,蹙著眉,完全沒有停下休息的意思。

  他忽然低聲說:「霍仞會去哪呢?」

  貝暖發現,他和她正在想的是同一件事。

  當初在農家樂小飯店,老闆提過喪屍病毒抑製劑,如果當時行兇滅口的就是霍仞,那霍仞一定和喪屍病毒抑製劑有關。

  貝暖回頭看看熟睡的杜若。

  如果世界上真有病毒抑製劑這種東西,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

  現在的問題是,完全不知道霍仞離開九監避難所後去什麼地方了。

  毫無頭緒。

  離這裡再往西就是水城。按書裡的情節,他們下面會去水城幫江斐找人。

  可是現在這種狀況下,真的要按原計畫去水城嗎?

  陸行遲也在想同樣的問題,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察覺到車裡沒有任何聲音,轉過頭看了看貝暖。

  她並沒有睡,靠在座椅上,蹙著眉頭盯著前方的路,一張小臉顯得憂心忡忡。

  陸行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鬼使神差地騰出一隻手,伸過去握住她的手。

  貝暖好像是嚇了一跳,轉過頭。

  「不用太擔心,擔心也沒用。」陸行遲說。

  她任由他攥著手,半天才說:「要是我不去把那兩個人拉上來就好了。」

  陸行遲看她一眼,「你想太多了。你不去拉,別人也會把他們拉上來,總不能讓他們一直吊著。杜若心地好,看見那個男的腿軟,說不定還是會去伸手扶他,還是會受傷。」

  陸行遲有點自責,「是我的問題,我當時應該想到,要立刻讓人驗一下他們有沒有受傷。」

  兩個人都覺得是自己的錯,都不說話了。

  陸行遲再看一眼貝暖,發現她的眼睛裡一層水光。

  勸她沒有用,不如逗逗她。

  「真哭了?」陸行遲問,「你假哭那麼多次,我還沒見過你來真的。」

  陸行遲仍舊握著她的手,側身偏到副駕一點,「他們都睡了,開車太無聊,不如你哭一個給我看看?」

  貝暖扁扁嘴巴,努力想抽回手。

  陸行遲卻緊攥著她的手不放,直到前面有個彎道才鬆開。

  被他這麼一攪,貝暖心裡倒是沒那麼難受了。

  前面就是岔道,繼續往西就是水城,或者不去水城,有條路往北走,或者轉而往南。

  「到底該去哪呢?」貝暖聽見陸行遲低聲說。

  貝暖也決定不了。

  根本不知道霍仞去哪了,就算知道,也未必真能找到他,就算找到他,還不一定真有抑製劑這種東西。

  後座正在睡覺的江斐突然出聲。

  「去水城。」他篤定地說。

  貝暖轉過頭看他。

  他對貝暖笑笑,「我剛剛做了一個好夢,夢見杜若好端端的在水城吃我做的南乳肉。我的夢向來很準,相信我。」

  他說完,又閉上眼睛睡了。

  反正現在毫無頭緒,走哪條路都一樣,陸行遲一腳油門,開上了去水城的路。

  醃篤鮮終於燉好了,貝暖輕輕叫杜若。

  杜若心大得確實能當喪屍之王,睡得香噴噴,怎麼都叫不醒。

  貝暖只好把鍋先收進沒有時間流動的上層空間,打了個哈欠,不知什麼時候,也睡著了。

  再醒來時,身上蓋著陸行遲的外套,天邊一抹魚肚白。

  陸行遲還在開車,他大概是擔心杜若會突然變異,一夜都沒睡。

  杜若在後座睡得安穩踏實,絲毫變異的意思都沒有。

  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醃篤鮮好了嗎?」

  陸行遲從後視鏡看他一眼,「他有這個吊著,就算變喪屍也要等吃完才能變。」

  貝暖深以為然。

  陸行遲靠邊停車,每個人都分了一碗。

  一鍋湯燉得又濃又白,裡面浸著燉酥了的鹹肉和排骨,百葉結吸飽了湯汁,肥碩得顫巍巍的,配上剛挖的清香脆嫩的新筍,鮮得人想哭。

  一鍋醃篤鮮瞬間就不見了。

  光吃這個不夠,江斐剁了餡,又做了兩鍋生煎。

  江斐好像也很同意陸行遲的「用好吃的吊他的命」的理論。

  他對杜若說:「你撐住了,要是明天還沒死的話,我再給你做我外婆最拿手的筍燒南乳肉。」

  杜若欣然答應,吃完後把自己用過的碗和筷子全扔了。

  貝暖知道,他是怕唾液會傳播病毒。

  大家重新上路,看上去已經到了水城地界。

  陸行遲問江斐:「你獄友的兒子在水大的大學城?」

  江斐點點頭,「是,叫唐瑭,在水大讀大一。」

  水城的大學城是這兩年新建的一塊地方,市區幾所大學的新校區全部建到了荒郊野外,盤活了市郊大片荒地。

  因為大學城在水城外圍,離繁華的市區有一段距離,路上喪屍不多,一路都開得很順暢。

  水大佔地面積最大,十分顯眼,陸行遲把車開到側門,自己先清了門口的喪屍。

  下車前,陸行遲讓所有人全部全副武裝。

  貝暖剛想伸手去開門,卻被陸行遲一把拉住。

  「你的防刺手套呢?」他問。

  貝暖在空間裡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防刺手套找出來,訕訕地解釋:「戴著這個,幹什麼都不太方便。」

  陸行遲不出聲,接過手套,拉過她的手,自己動手幫她把兩隻全戴好。

  然後才說:「是,變成喪屍就不用戴手套了,幹什麼都方便。」

  看來他是真不想有人再受傷了。

  「你的那個頭盔呢?」他又問。

  貝暖乖乖地把好久不用的摩托頭盔也拿出來,扣在頭上,陸行遲才肯放她下車。

  杜若照例讓貝暖拿出他的鳴鴻刀。

  刀太長,拎著不方便,只能像犬夜叉一樣扛在肩膀上,要不是貝暖知道這刀連刃都沒開,遠遠看過去,還挺囂張。

  江斐問貝暖要了兩把切東西用的短匕首。

  貝暖心裡有點奇怪,江斐在書裡,不是應該用一根半人高的鐵棍嗎?

  鐵棍一揮,撂倒一片,是江斐的標誌。

  也許是他還沒遇到他命中注定的那根棍子,一旦找到,大概就要換武器了。

  無論如何,一行人打扮妥貼,潛進側門。

  「我們要怎麼找?」杜若問。

  校園是人群聚集的地方,人多,喪屍估計也不少,在這種地方找人,無論那人是人還是喪屍,都如同大海撈針。

  陸行遲答:「只能先看看還有沒有活人,跟他們打聽一下情況。我們先去宿舍區那邊看看?」

  貝暖記得,原書裡,他們就是在宿舍裡找到唐瑭的,不過現在時間線又晚了,不知道唐瑭還在不在。

  校園裡看著讓人很唏噓。

  本來是春天最好的時候,林蔭大道兩旁綻放著粉嫩的櫻花,深色的樹牆上一層新發的嫩黃。

  往來的人衣著打扮依舊,有的還背著雙肩包,卻一個個眼神呆滯。

  貝暖發現,陸行遲也有不忍下手的時候。

  進了校園,他就儘量帶著大家揀隱蔽的地方走,除非萬不得已,並不驚擾喪屍。

  不知道是因為這裡的喪屍怎麼看都是在最好的年華,他有點下不了手,還是因為杜若的事,讓他對喪屍多了點不忍。

  不過只要有喪屍靠近小隊,陸行遲出手就毫不猶豫,唯恐再有人受傷。

  他快,江斐也快。

  江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一對匕首隱在手裡,動作敏捷,出手快如閃電,每擊必中,好像在跟陸行遲較勁。

  幾個人縱穿校園,正在往裡摸,忽然聽到前面傳來聲音。

  好像有人正在用擴音喇叭唱歌。

  是一個男生的聲音,還挺大,在滿是喪屍的寂靜校園裡十分奇怪。

  喪屍們對聲音非常敏感,全都停下腳步,側耳細聽,然後紛紛向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貝暖幾個人互看一眼,也悄悄跟著往喪屍群狂衝的方向過去。

  穿過校園,前面就是宿舍區,擴音喇叭的聲音更大了,還伴隨著音樂鏗鏘有力的節奏。

  「我要帶上最好的劍,翻過最高的山——」

  大群大群的喪屍蜂擁而至,全都聚集在其中一幢宿舍樓下。

  宿舍樓頂樓的天台上,一個男生手裡舉著擴音喇叭,攥著手機,正在隨著手機裡的音樂,對著樓下的喪屍群唱歌。

  「陛下我叫達拉崩吧斑得貝迪卜多比魯翁,再說一次達拉崩吧斑得貝迪卜多比魯翁——」

  樓頂就是他的舞台,他唱得萬分投入,載歌載舞。

  好像樓下聚集的不是喪屍群,而是特地趕來聽他演唱會的狂熱粉絲。

  他唱完一首,對著下面深深鞠了一躬,忽然開口說話。

  「十一號樓的兄弟們,我看見你們了,你們的樓門口現在沒有喪屍了,後面的食堂裡有人守著鐵柵欄門,你們快衝過去!」

  「對面五號樓303、401的女孩,別藏著了!你們樓下的門撞出一個大洞了,趁現在趕緊跑吧!」

  「水大的同學們,喪屍現在都到我這兒來了,你們要去哪趕緊去,我們下輩子再見!」

  頓一頓,忽然提高聲音:「李雨涵!你快跑啊!!」

  貝暖知道他為什麼要說下輩子再見。

  因為他以一己之力,把附近的喪屍全吸引過來了,無數喪屍正在衝撞宿舍樓下的大門。

  門口雖然好像堵滿了無數東西,看著也撐不了多久了,無數喪屍急著上去,要把它們唱歌的愛豆生吞活剝。

  男生把擴音喇叭湊在嘴邊,向著天空,高高地舉起一條手臂。

  「讓我看見你們的手!再來一遍!」

  「陛下我叫達拉崩吧斑得貝迪卜多比魯翁——」

  貝暖看見,附近的宿舍樓裡不斷有人悄悄摸出門,趁著這個機會往後麵食堂的方向衝。

  堵滿雜物的門終於被喪屍們搞定了。

  喪屍們你推我,我擠你,爭先恐後地從堵著門的桌椅板凳皮箱上爬過去,湧進宿舍樓。

  男生扔掉擴音喇叭,走到樓頂邊沿,探頭往下看一眼蜂擁而入的喪屍,然後抬起頭,望向碧藍無垠的天空。

  在藍天的擁抱中,他像鳥一樣張開雙臂。

  他打算跳下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6 12:07 AM

第二十六章 我賭二十塊

  陸行遲端起弩,正在想要怎麼射這一箭才能阻止他時,就看見貝暖摸出了她平時用的小鏡子。

  她轉了轉鏡面,一束陽光通過圓溜溜的鏡面,向上反射到男生的臉上。

  反光比陸行遲的箭還快,男生正準備再往邊沿走一步,一瞥眼間,就注意到了樓下反射上來的不同尋常的明亮光線。

  貝暖收起鏡子,從隱蔽的地方探出頭。

  她向他使勁地揮動胳膊,然後兩條前臂交叉在頭頂上,對著他比了個大大的叉。

  意思很明顯:不要跳。

  無數喪屍還在瘋狂地往門裡湧,男生身後,通向樓頂的門被撞得亂響。

  「怎麼辦?」貝暖問陸行遲。

  「喪屍太多,我射箭的視角不好。」陸行遲說話時已經對著樓頂的方向伸出手掌,「我試試別的辦法,距離有點遠,不知道行不行。」

  樓頂的金屬管道忽然像被人拉住的橡皮泥一樣,迅速變細抽長,如同有生命一般往空中延伸,最後搭在對面樓的樓頂。

  貝暖在樓下看不見,男生卻看得很清楚,只不過一瞬間,拉長的管道就已經和對面的管道焊死了。

  男生不可置信地伸手撼撼這根長長的金屬管。

  無處可逃的樓頂,就這樣,突然奇蹟般地搭出一條生路來。

  只不過這條路不是那麼好走。

  能活的話沒人想死,男生絲毫都沒遲疑,立刻彎下腰雙手握住管子,好像打算就這麼爬過去。

  兩棟宿舍樓之間距離不近,樓有足足六層,掉下去不是鬧著玩的。

  身後的撞門聲越來越大。

  門是薄木板做的,不太結實,插在門上的棍子也眼看就要掉了,男生抓緊時間,雙手抱住管子,把兩條腿也盤在上面。

  就這樣,整個人樹袋熊一樣緊緊地盤在管道上,懸在兩棟宿舍樓之間的空中,一點一點往前爬。

  剛剛爬過管子一半地方,樓頂的門就被衝開了。

  喪屍們呼地從狹窄的門裡湧出來,一起衝上樓頂。

  男生的擴音喇叭扔在地上,人卻不見了。

  喪屍們發現了正在管子上努力往前爬的男生,有的傻乎乎,直接往他那邊撲,結果劈裡啪啦下餃子一樣掉下樓。

  有的沒那麼傻,有樣學樣,抓住金屬管,也想爬上去,可惜管子只有一根,爭搶的喪屍實在太多,亂成一團。

  陸行遲端著弩,不斷幫男生清掉想爬上管子的喪屍。

  可是喪屍如同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

  金屬管被它們這麼一折騰,瘋狂地搖晃起來,男生腳一鬆,從管子上滑下來。

  還好有雙手緊緊攥著。

  情況危急,男生乾脆不再管腳,雙手輪流向前倒換著,終於成功抵達彼岸。

  他拼盡全力,努力把腳重新搭上管子,爬上另一邊的樓頂。

  他一離開,空中的金屬管道就驟然斷開,像收回的蝸牛觸角般縮了回去。

  這邊的樓頂雖然暫時安全了,男生卻清楚地知道,機不可失,現在正是趁著喪屍都去對面樓了,衝下樓的好時機。

  這邊樓頂的門鎖著,男生一秒鐘都沒浪費,在樓頂找到一塊水泥塊,對著門一通猛砸。

  才三五下就把薄木板門砸開了,男生打開門,衝進安全通道。

  貝暖看見他終於進了樓道,才大大地喘了口氣,剛剛因為太緊張,都忘了呼吸。

  陸行遲帶著大家潛過去,不動聲色地清掉離樓門口比較近的喪屍。

  剛剛清好,就看見剛才那個男生在門口探頭探腦。

  他很機靈,一眼就發現了貝暖他們,悄悄地藉著綠化帶的掩護摸過來。

  過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金屬管的事是你們幹的嗎?你們有異能?」

  這男生看著年紀不大,明朗得像現在的陽光,一雙黑亮的眼睛明亮活潑,好像一隻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獸。

  就算剛剛經歷九死一生,差點從樓上掉下來,看著心情仍然不錯,居然還惦記著異能的事。

  能給喪屍開演唱會的人,膽子確實夠大,神經也確實夠粗。

  陸行遲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只說:「你剛才說食堂那邊是安全的?我們先去食堂再說話。」

  「對,食堂就在這一片樓後面。」

  男生帶著他們往食堂那邊摸。

  食堂是一幢三層樓,面積倒是不小,扁扁地趴在地上,一樓的門上居然裝著一層推拉式鐵柵門。

  水大的這個食堂,書裡寫過。

  水大的美食節很有名,年年都辦,向來人山人海。

  以前在老校區的時候,最大的一個舊食堂是幾十年前建的,一樓是一面牆的玻璃窗,每年美食節,食堂開門大家蜂擁而入的時候,必然有人走窗不走門。

  年年都打碎玻璃,不止費錢,還很危險。

  所以新校區建食堂的時候,整個一樓都是牆,完全沒有窗,採光除了燈光,還有巧妙設計過的、樓上天窗折射下來的光線。

  當初因為這個設計,還拿了個什麼獎。

  因為結實,水大的學生一直都把這個食堂戲稱堡壘。

  結果堡壘還真的變成了躲避喪屍的堡壘。

  食堂的門並沒有完全關上。

  有個個子高高的男生守在門口,趁著現在沒什麼喪屍的空檔,正在放逃過來的學生進來。

  門口的男生遙遙地看見貝暖他們,拚命向他們招手。

  貝暖他們幾個趕緊衝過去。

  等他們進了門,守在門口的男生才鬆了一口氣,趕緊關上鐵柵門,隨手給了和貝暖他們在一起的男生一拳。

  「唐瑭,你真行。我聽見唱歌,就知道是你。你這麼一唱,跑過來好多人。」

  唐瑭?

  江斐要找的人不就叫唐瑭?

  「你叫唐瑭,那你爸爸是唐正?」江斐問。

  唐瑭點點頭,「我爸是叫唐正,請問你是?」

  「我是你爸爸的……」江斐瞥一眼旁邊他的同學,「……同事。」

  聽到他說「同事」兩個字時特殊的口氣,唐瑭立刻相信他了,心裡清楚這是爸爸的獄友,馬上問:「我爸呢?」

  江斐看他一眼,「進去再說。」

  食堂裡已經有很多人了,看起來都是水大的學生。

  人雖然不少,但是看著很有秩序,正在三五成群地休息。

  貝暖他們剛要往裡走,門口守門的男生就攔住了他們。

  「不好意思我們現在有一個規定的流程,剛進來的人必須要先檢查一遍身上有沒有傷口,有傷口的,要先去樓上隔離。」

  杜若主動舉起手,給他們看手背,「我手上還真的有傷,而且是快變異的人抓的。」

  陸行遲說:「算了,反正人已經找到了,我們不進去了。」

  又問唐瑭:「你想留在這兒,還是跟我們一起走?」

  陸行遲的能力,唐瑭剛剛已經見識過了,跟著他的話活下去的機會明顯會更高。

  唐瑭毫不遲疑,「我跟你們走。」

  他做決定果斷乾脆,陸行遲微微笑了一下。

  貝暖知道,唐瑭也是書裡的小隊成員,現在終於順利歸隊了。

  杜若忽然問唐瑭:「你剛剛在樓頂上叫一個女孩的名字,叫什麼雨涵的,讓她抓緊機會快跑,你不要帶上她一起走嗎?」

  唐瑭搖搖頭,坦然答:「不用。她是別人的女朋友。」

  所有人:「……」

  唐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亮閃閃的白牙,「我看見她和她男朋友跑進來了。我覺得這回她肯定忘不了我,能記住我一輩子。」

  豁出命來救一個女孩,那女孩還是別人女朋友。

  這操作也是很神奇。

  杜若拍拍江斐肩膀,感慨,「這孩子跟你還真是挺有緣分的,你倆以後可以多交流交流。」

  江斐:「……」

  管門的同學幫他們幾個重新開了門,陸行遲他們剛邁出鐵柵門,身後忽然有人匆匆過來。

  是一個戴眼鏡的男生,邊跑邊說:「麻煩你們等一等。」

  他氣喘吁吁的,一過來就劈頭問杜若:「你說你手上的傷是喪屍抓的,而且是在喪屍變異之前?」

  杜若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莫名其妙地點點頭。

  「太好了!」眼鏡男的雙眼放光,「我找這樣的人找很久了,一直沒找到符合條件的,請問你能留一下,讓我記錄一下資料做個實驗嗎?」

  杜若:???

  貝暖心想,怎麼感覺杜若好像要被抓走做科學實驗了呢?

  男生把幾個人帶到食堂的樓上。

  原來水大有個研究病毒的實驗室,男生叫蔣旭,是實驗室裡的博士生。

  這次病毒爆發後,雖然實驗室活著的只剩下蔣旭一個人,條件也很有限,他還是一直都在努力記錄各種資料,收集樣本,希望這些資料在以後攻克病毒的時候,能有用處。

  「所以你到現在都還沒變異?」蔣旭很興奮,「你是我這些天見過的人裡,變喪屍最慢的一個!」

  蔣旭搓搓手,「我十塊錢賭你今晚之前肯定變異!」

  杜若很無語,「我賭二十塊錢我變不了。」

  貝暖連忙表示對他的支援,「我跟二十塊變不了。」

  蔣旭客觀地說:「我贏定了,你看你眼睛都出紅血絲了。」

  「有嗎?」杜若去掏手機,想看看自己的眼睛。

  貝暖這才注意到,蔣旭說得對,杜若的眼白顏色不太正常,好像熬夜打遊戲了一樣,有隱隱的紅血絲透出來。

  難道他真的已經感染了?貝暖有點絕望。

  蔣旭把杜若帶到二樓角落一個獨立的辦公室,看樣子,這裡已經被他改造成了他的臨時實驗室。

  蔣旭穿上隔離服,把其他人全請了出去,只留下杜若,「我要取他的血液和體液樣本。」

  杜若看了看他的「實驗室」,「這是不是有點簡陋?你要取的可是可能感染的血。」

  蔣旭笑笑,「沒辦法,現在沒條件,只能先湊合著。」

  杜若虛心發問:「只有我們倆,如果我現在變異了怎麼辦?你這身隔離服防不住我的牙吧?」

  然後呲出一口雪白的牙給蔣旭看。

  「不怎麼辦啊。」蔣旭輕鬆地答,「所以只要我在裡面,我就一定會給門上鎖。」

  然後跟貝暖他們幾個囑咐:「如果聽見裡面動靜不對,或者一直不開門,不要自己隨便開門,下樓去找防衛隊的同學,讓他們帶著防暴叉上來處理喪屍。」

  他的語氣科學客觀,視死如歸。

  他從容地隨手關好門,真的落了鎖。

  他倆在裡面待了很久。

  久到貝暖開始著急,懷疑裡面真的出事了的時候,兩個人才一起出來。

  蔣旭已經脫了防護服,感慨,「他的情況也太特殊了。看著像感染了,又不像感染了,你們能再多待幾小時嗎?我覺得他天黑前肯定會變異。」

  杜若委屈了:「我押四十塊錢我不會變異!」

  貝暖趕緊拍拍他的背,說:「我跟四十!」

  陸行遲並不想在這裡耽誤時間,開口拒絕,「我們還有事……」

  蔣旭緊跟著說:「我前兩天曾經在兩個同學身上試過一種廣譜抗病毒藥,我覺得好像可以延緩發作,你們要不要試試看?」

  竟然有藥?不早說。

  大家立刻有了興趣。

  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要有一點希望,都可以試試看。

  藥是注射的針劑,杜醫生很不放心。

  反覆問清是什麼藥之後,因為既不相信蔣旭的手法,又不相信陸行遲的手法,最後只得自己給自己來了一針。

  打得一臉不開心,給糖都哄不好。

  因為杜若的情況太特殊,蔣旭跟這裡幾個負責的同學商量了一下,暫時把貝暖他們幾個留在二樓的小餐廳裡。

  為了防止杜若突然變異,小餐廳的門鎖上,門口守著人,如果他們想出去上廁所之類,可以隨時叫人來開門。

  難得的是,唐瑭居然也肯跟他們同甘共苦,冒著被杜若感染的風險,一起留在二樓的小餐廳裡。

  在等杜若他們採集樣本的時候,江斐已經把唐瑭拉到旁邊,單獨跟他談了他爸爸的事。

  唐瑭的眼圈還是紅的,好像是哭過,不過人還是很鎮定。

  唐瑭說,喪屍爆發時剛好是早晨上課時間,他逃課在宿舍睡懶覺,正好躲過一劫。

  可是宿舍裡的餅乾吃光了,他滿樓找了一圈,也沒發現第二個活人,只找到點零食。

  吃的倒還好說,關鍵是樓下的喪屍太多,他試了好幾次,都出不去。

  宿舍樓的門並不結實,眼看就要撐不住了。

  唐瑭說:「樓下的門早晚被它們弄開,與其像蟲子一樣躲在宿舍裡,不是慢慢餓死就是被它們吃掉,還不如趁現在還有力氣,轟轟烈烈,幹一票大的。」

  「所以你餓了對不對?」

  貝暖飛快地翻翻空間,端出早晨江斐做的一盤生煎。

  生煎是趁熱收進空間上層的,現在拿出來還是剛出鍋的狀態,裊裊地冒著熱氣。

  一個又一個圓墩墩的,底面煎得金黃,上面細細地撒著芝麻和切碎的香蔥,香氣撲鼻。

  唐瑭捧著生煎盤子,一雙黑亮的眼睛閃閃發光,「你們到底都是什麼神仙?」

  貝暖從來沒見過有人吃生煎吃得那麼快。

  筷子和醋碟還沒拿出來,他就風捲殘雲地吃光了。

  他是真的餓壞了。

  貝暖遞給他一瓶水,讓他順了順,幫他倒好醋碟,然後又端出一盤。

  唐瑭感動得快哭了。

  貝暖他們隨即發現一件事——小餐廳裡所有的燈都是亮著的。

  水城到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沒停電!

  所有人都震驚了。

  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掏出各種需要充電的東西充電。尤其是手機,雖然沒訊號,能打打遊戲也好。

  貝暖心不在焉地按著手機,腦子裡還在琢磨杜若的事。

  他看起來挺好,抱著手機玩得不亦樂乎,一點都不像要變異的樣子。

  除了眼白有點泛紅。說不定就只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貝暖望著他發呆,腦中突然蹦出一個念頭。

  關心則亂,從昨晚到現在,竟然都沒想起這茬。

  貝暖飛速調出工作列,又看了一遍最開始的時候接的聖母之聲任務。

  一整排聖母之聲都做完了,只剩下最後一個「救救他」任務。

  貝暖打開任務說明,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讀。

  在男主面前,抱住一個快變異的人,悲傷地念出「誰來救救他啊,有人能過來幫幫他嗎」,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所有獲得的聖母值雙倍。

  那天在寧城超市,貝暖抱住一個哮喘病人念出台詞,任務並沒有完成。

  也就是說,只要去抱住杜若,念一遍台詞,看看任務有沒有完成,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真要變異了。

  唯一的問題是,幹這種神經病的事,臉要丟到姥姥家。

  貝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丟臉就丟臉吧。

  知道杜若到底有沒有感染更重要。

  杜若渾然無覺地坐在那,對即將伸向他的魔爪一無所知。

  貝暖心一橫,眼一閉,衝了過去,從背後一把抱住他的肩膀。

  貝暖醞釀了一下情緒,悲傷地念出那句尬破天際的台詞:「誰來救救他啊,有人能過來幫幫他嗎?」

  悲傷是真悲傷,一半為杜若,一半為自己的臉皮。

  小餐廳裡所有的人齊刷刷抬頭:嗯???

  一片尷尬的靜默。

  杜若徹底被她嚇傻,過了好幾秒,才想起來問,「貝暖,你怎麼了?」

  陸行遲只怔了一下,就三兩步大步過來,蹲下身,手掌撫在她的背上。

  「你怎麼了?別怕。」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還輕輕拍了拍,好像在安撫突然發夢魘的小朋友。

  貝暖顧不上理他們,在腦中火速調出工作列。

  聖母之聲「救救他」任務(0/1)。

  所以他是沒感染嗎?是嗎?

  貝暖的整顆心都雀躍起來。

  杜若這時也轉過身來,伸手拍拍貝暖,「沒事,生死有命,就算真變異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離得這麼近,能看得非常清楚,他眼白上的紅血絲更明顯了。

  這件事不太對。

  貝暖想了想,又仔細讀了一遍任務說明,把小三呼了出來。

  「小三,我有個問題,聖母之聲救救他任務,裡面說『快變異的人』,『快』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三一召即至,回答:「就是你們通常意義上說的『快』。」

  「你總有個時間標準吧?」貝暖不甘心。

  小三抱歉地說:「對不起,系統內部設定的時間標準,恕不透露。」

  所以任務沒完成,並不一定代表杜若沒感染,也可能是他還沒『快』變異。

  貝暖嘆了口氣,掙開陸行遲的胳膊,蔫噠噠地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攥著手機發呆。

  杜若倒是十分感動。

  「貝暖,你對我真好,都快擔心成神經病了。要是我真變喪屍了,一定儘量不咬你。」

  貝暖:「……」

  杜若確實沒「快」變異,他瘋狂地打了好幾個小時遊戲,真的熬到了天黑,成功地贏了蔣旭十塊錢。

  臨睡之前,杜若把自己的睡袋拖到餐廳裡遠離大家的另外一邊。

  又在後廚找到一大堆鍋碗瓢盆,全搬了出來,圍著睡袋裡三層外三層擺了一大圈。

  喪屍智商不夠,一旦變異了爬起來,一定會踢到這些東西,驚動其他人。

  杜若給自己妥妥當當地設好陷阱,又給自己來了一針抗病毒藥,卻怎麼都睡不著。

  整個人都很煩躁,全身又燙又疼,好像在發燒。

  口乾舌燥的,喉嚨裡像有一團火,怎麼喝水都沒用,而且一直在頭疼。

  輾轉到半夜,他悄悄起身,鑽出睡袋。

  餐廳裡已經熄燈了,藉著外面透進來的燈光,杜若看了一眼手機攝影機下的自己。

  兩隻眼睛的眼白已經全紅透了,一絲白色都沒留,和喪屍一模一樣。

  杜若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大家,穿好衣服,小心地挑揀著落腳的地方,悄悄跨過地上的層層陷阱,走到門口。

  杜若敲敲門,低聲對門外說:「去洗手間。」

  門打開了。

  門外值班的是白天守在鐵柵門口的唐瑭的同學,好像叫宋希翼,是這裡防衛隊的隊長。

  因為要額外騰出人手守著樓上小餐廳的門,他自告奮勇過來守夜。

  宋希翼把門打開,問杜若:「要去洗手間?」

  等到看清杜若紅透了的眼睛,嚇了一跳。

  杜若已經閃身出門,回手把小餐廳的門關好,「快,讓我出去。」

  宋希翼聽到杜若的話,還在愣神。

  杜若不理他,急匆匆下樓梯,一步都不停,「我快要變異了,快走,放我出去。」

  宋希翼這才反應過來,緊跟上他衝到大門口,讓門口防衛隊的同學火速打開鐵柵門。

  杜若衝出鐵柵門,聽到身後鐵柵門關好的聲音,才算鬆了口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6 09:20 PM

第二十七章 王者歸來

  再晚就來不及了。杜若心想。

  其實昨天晚上就應該走,可是杜若掙扎了半天,沒捨得。

  雖然身處秩序崩壞的末世,難得身邊有幾個那麼好的朋友,讓人貪戀這難能可貴的溫暖。

  已經拖了一整天,不能再拖。現在無論如何,一定要走了。

  再待下去對大家太危險,杜若心裡清楚,一旦變異,以陸行遲和他的交情,絕對不肯給他一釘子,到時候一定就是一場混亂,說不定還會讓別人受傷。

  自己悄悄走掉,是最好的。

  可惜不能跟他們做最後的告別。

  杜若看看周圍。晚風清涼,林蔭道上點綴著三兩隻喪屍,別有一番意趣。

  杜若心想,現在還是人,沒變異,說不定會被喪屍吃掉。

  杜若又往前走了幾步,心想,誰怕誰,看看是你們的牙口好,還是我的拳頭硬,來吧!

  然而沒「人」理他。

  大概是天太黑,杜若太像喪屍,有點看不清。

  杜若索性繼續沿著林蔭大道的主路往前走。

  末世來臨後,杜若已經好久沒有這麼放鬆地待在外面了,空氣的味道新鮮好聞,杜若猛吸了幾口。

  吸一口,少一口。

  這大概就是死前最後的時刻了吧。

  不知道變異後還有沒有意識,還是像片子裡說的那樣,就是純粹的行屍走肉。

  旁邊忽然有個什麼東西衝了出來,一頭撞在杜若身上。

  是個女孩,長長的頭髮披著,穿著短褲,背著雙肩包,長得還挺漂亮。

  就是可惜一臉木訥,沒有表情,眼睛發直,還紅通通的。

  杜若並不太想在變喪屍前的最後關頭還被喪屍咬得亂七八糟,在給她一拳和轉身就跑之間遲疑了一瞬。

  沒想到那女孩竟然對杜若視若無物,繞開他,走了。

  走了?

  杜若掏出手機又看了看自己。

  眼睛血紅,看著是和喪屍挺像。

  隨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杜若努力琢磨:我還是個人吧?還是根本已經變成喪屍了,自己還完全不知道?

  四百三十二乘六百五十四等於多少?

  杜若火速給自己出了道題。

  以喪屍的智商,肯定口算不出來。

  個位肯定是八,那十位呢?是二嗎?百位呢?杜若也沒算出來。

  正在無比糾結時,忽然看到重重樹影中有個人一閃而過。

  杜若能肯定地說他是人,是因為他的動作跟喪屍很不一樣。

  是個高而瘦的男人,大概三十上下,背上背著一個巨大的包,手裡還拎著一個。他腳步匆匆,時不時左右觀察一下,看起來很警惕。

  杜若恍然大悟:原來人的動作和喪屍不太一樣。

  杜若也像他一樣加快腳步,學著他的樣子左右轉轉頭。

  杜若瞄著自己的影子。

  高大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長,來回轉頭的動作要多傻有多傻,看著更像喪屍了。

  那個高瘦男人還在偷偷摸摸地往前走。

  他正走到岔路口,杜若在路中間,一眼就看見旁邊路上有兩隻男生喪屍朝這邊過來。

  杜若剛想開口提醒那個人,就看到他也探頭看了看那邊的喪屍,居然完全不在乎,直接穿過路口走過去了。

  關鍵的是,那兩隻男生喪屍也像完全沒看見他一樣,和他擦身而過。

  杜若:???

  這是突然找到和自己一樣半人不屍的同類了?

  那人溜著邊,在路邊陰影的掩護下往前走,卻對喪屍毫不在乎,看起來不像是在防備喪屍,更像是在防備人。

  杜若在衝上去跟他兄弟相認還是繼續跟著他之間掙扎,卻看見那個人穿過林蔭路,拐進了後面的一座樓前。

  杜若跟著過去,看見樓門緊閉,高瘦男人站在門口刷門卡的地方,正從包裡翻出一個方方的小東西,連在刷門卡的機器上鼓搗。

  旁邊又有一隻喪屍往這邊過來,看打扮,像是個沒事在校園裡瞎溜躂的宿管老大爺。

  這次杜若有經驗了。

  根本不用提醒門口那個人,喪屍根本就不會攻擊他。

  那隻大爺喪屍路過杜若,忽然停下腳步,它緩緩轉過頭,好像正在調整接受訊號的雷達。

  雷達的方向終於定格,定在樓門口那人的方向。

  它猛地撲了過去。

  樓門口的高瘦男人正在鼓搗刷卡的機器,完全沒有提防。

  杜若本能地脫口而出:「小心!」

  好半天都沒說話了,喉嚨還很疼,聲音嘶啞。

  高瘦男人被杜若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喪屍朝他衝過來了,他納悶地說了一句:「怎麼又失效了?」

  居然沒理喪屍,低下頭去翻包。

  杜若心想:這位老大,喪屍過來了啊!所以你包裡到底藏著什麼好東西,非要現在找?

  杜若完全不怕喪屍,不能見死不救,大步衝過去,一拳揮向老大爺。

  不用顧慮感染不感染的問題,放開手腳,宿管大爺體格的喪屍根本不是杜若的對手,直接揍飛了。

  高瘦男人終於從包裡一層層地掏出一個小盒子,從裡面拿出針筒。

  杜若很想吐槽:你這根針太細,宰不了喪屍,只能給喪屍針灸。

  然後就看見高瘦男人拉起袖子,把針頭勇猛地懟在自己胳膊上。

  大爺喪屍就算被揍趴,也根本不會放棄,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又瘋狂地衝了過來,這次仍然是繞過杜若,直奔門口那個高瘦男人。

  高瘦男人沒理喪屍,注意力都在杜若身上,眼神興味盎然。

  「麻煩你再幫我打一拳,謝謝。」他一邊注射一邊對杜若說,語氣又平靜又客氣。

  杜若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又揮了一拳。

  大爺又飛了。

  可是這拳揮出去的同時,杜若也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過了不知多久,杜若再醒來時,先看到的就是白晃晃的日光燈管。

  他正癱在一把辦公的轉椅上,右邊胳膊上的袖子擼著。

  杜醫生一眼就看出來,胳膊上除了蔣旭抽血時紮的那片淤青外,又多了一個新針眼。

  「醒了?」高瘦男人從旁邊的實驗台前轉過身。

  明亮的日光燈把他的皮膚映成毫無血色的冷白色,頭髮卻是沉甸甸的純黑,瞳孔的顏色幾乎和頭髮一樣深。

  杜若有點無奈,「你要抽我的血,麻煩能不能換條胳膊啊?」

  聲音居然不像剛剛那麼啞了。

  「哦,」男人走過來,淡定地說,「其實兩邊我都抽過了。」

  杜若:「……」

  男人笑了笑,「你的狀況很特殊,很有意思,有人的意識,喪屍卻不攻擊你。我走了這麼遠的路,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像你這樣。」

  杜若反駁:「你不也是一樣嗎?我跟了你一路,它們也不咬你。」

  男人輕輕搖搖頭,「我不一樣,我是注射了東西,你是天然的,比我做的對喪屍隱形的藥劑效果還好,所以我很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不定能幫我改進我的藥劑。」

  「那你看出結果了沒有?」杜若想坐起來,身上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沒有。我沒有時間,只取了血樣。」

  男人走到牆邊的櫃子前,翻了翻,低聲抱怨。

  「他們水大的病毒實驗室怎麼會這麼窮,這是貧民窟麼?真是找什麼就沒什麼。」

  杜若看看四週,真的是一個實驗室的樣子。

  天花板上好幾排日光燈,房間正中是一整排寬大的不鏽鋼實驗台,沿牆的實驗台上還有水槽通風櫥和烘箱,另一面擺著桌子和好幾個大櫃子。

  這男人說什麼病毒實驗室,應該就是蔣旭他們的那個吧。

  「你來這裡找東西?」杜若跟他搭訕。

  「是,我今天路過水大,正好手頭缺點東西,知道這邊有個實驗室,就進來看看。」

  他說進來就進來,視門鎖如無物,牛得像陸行遲一樣。

  男人翻出一堆盒子和試劑,往他的兩個大包裡塞。

  杜若努了努力,還是起不來,勉強笑笑,「你給我注射什麼了?我完全不能動。」

  感覺好像被科學怪人做實驗的小白鼠。

  男人回頭看他一眼,語氣輕鬆,「你剛剛在樓下差一點就變異了,要是真變成喪屍,你的血樣就對我沒有用了,所以我給你注射了一份病毒抑製劑。」

  「病毒什麼??」杜若的語調都變了。

  「抑製劑。」男人有點不耐煩,「渾身無力是副作用,一會兒就好了。」

  他說得完全不在乎,好像口中的病毒抑製劑是最簡單最普通的感冒藥片。

  傳說中的病毒抑製劑?貝暖和陸行遲他們一直在說的病毒抑製劑?

  杜若努力伸手,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打開攝影機看了一眼自己。

  眼睛黑白分明,眼白裡剛剛還密佈的紅血絲竟然全都不見了,徹底恢復了正常。

  杜若開心起來。

  「不用太高興,暫時抑制了而已。」男人說,一邊拉好包上的拉鏈,拎起包,一副打算走的樣子。

  無論如何,有了抑製劑,總比立刻變成喪屍好。

  杜若諮詢:「能『暫時』多久?」

  「因人而異,有人若干天,有人幾個月,甚至幾年,不太好說。」男人答。

  杜若很想跟著他站起來,繼續問他幾個問題,然而腿軟得不像自己的,還是不太能動。

  「那我現在還會感染別人嗎?」

  「不會。抑製劑失效前,你的體液和血液都完全沒有傳染性,想親誰就抓緊時間親吧。」男人拎著包走到門口。

  「倒是沒想親誰,」杜若解釋,「那我就可以自由地和大家一起吃火鍋了?」

  男人怔了怔,微笑了一下,「火鍋這麼重要?是,你隨便吃。」

  就算只延緩一段時間,至少這段時間可以和貝暖他們一起繼續在火鍋裡搶肉。

  杜若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不能吃火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杜若再抬眼研究這個高瘦的男人。

  他說他可以通過注射藥劑對喪屍隱形,手裡還有病毒抑製劑,不知是什麼來頭。

  這個人就像一個巨大的謎團。

  杜若抓緊最後的時間問他:「所以你到底是誰?」

  那男人笑笑,什麼都沒回答,打開門。

  杜若趕緊叫住他,「不管你是誰,這位大佬啊,你的抑製劑能不能再多給我留幾份啊?」

  男人輕鬆答:「沒了,最後一針給你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條件做下一批,做好了再給你啊。」

  杜若問:「問題是你什麼時候才能做好啊?」

  男人沒回答,關好門,走廊裡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這次是真的走了。

  又過了好一陣,杜若終於漸漸地能動了。

  雖然腿還是痠軟的,杜若能勉強扶著椅子站起來,用轉椅做支撐,慢慢地挪到門邊。

  卻很快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如果抑製劑起效,身體恢復正常了的話,會不會就不對喪屍隱形了?

  從這裡走回食堂,起碼有好幾百米遠,在遍佈喪屍的路上走幾百米,不是鬧著玩的。

  杜若有點後悔,沒事瞎溜躂這麼遠幹什麼呢?

  他悄悄打開門,探頭往走廊上張望,一眼就看見,走廊盡頭好幾隻喪屍,敏感地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正朝這邊轉過頭。

  貝暖猛地驚醒時,天還黑著。

  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杜若他們。

  陸行遲他們幾個都離貝暖有一點距離,還在安穩地睡著。

  杜若的睡袋卻是癟著的,裡面根本不像是有人睡覺的樣子。

  貝暖從睡袋裡鑽出來,光著腳跑到陸行遲旁邊。

  「陸行遲。」貝暖蹲下來輕輕捅捅他。

  「怎麼了?」陸行遲不用她叫第二聲,就睜開眼睛。

  貝暖壓低聲音,有點著急,「杜若不見了。」

  陸行遲看了一眼杜若的睡袋,立刻坐了起來。

  兩個人披上衣服一起到小餐廳門口,門從外面鎖著,外面值夜班的人居然不在。

  陸行遲伸手一扭,門鎖就開了。

  兩個人一起下樓時,剛好遇到值班的宋希翼上樓。

  「我正要去找你們,」他說,「和你們一起的那個人說他要變異了,剛才自己出去了。」

  陸行遲和貝暖對視了一眼,心裡都很清楚:杜若怕連累他們。

  可是這樣還沒變異就出去,不會被喪屍吃掉嗎?

  陸行遲伸手,「給我弩,我出去找杜若。」

  「我也要去!」貝暖連忙說。

  她一臉倔強,陸行遲拗不過她,只得答應,「出去可以,你得穿好衣服,戴上頭盔手套。」

  三分鐘後,貝暖全副武裝地跟著陸行遲,出了食堂。

  食堂外沒有杜若,也沒有任何奇怪的動靜,至少沒看見喪屍聚餐,讓貝暖的心平穩了不少。

  校園這麼大,杜若去哪了呢?

  兩個人穿過宿舍區,在綠化帶的遮掩下,沿著路悄悄地到處找。

  哪裡都沒有杜若,也沒有聚集喪屍。

  兩個人毫無頭緒,在偌大的校園裡到處走,不知找了多久,陸行遲突然碰碰貝暖的肩膀,朝一個方向比了一下。

  不遠的前面,成群的喪屍中間,路燈下,蹲著兩個人。

  一個是隻學生模樣的喪屍,低著頭蹲著,嘴裡發出「咕咕咕」的聲音。

  另一個竟然是杜若。

  他用一模一樣的姿勢蹲在喪屍對面,嘴裡也在說「咕咕咕」。

  「咕咕咕?」

  「咕咕咕。」

  「咕?」

  「咕!咕咕咕咕!」

  兩個人有問有答,好像在聊天。

  貝暖:「……」

  然後就傷透了心。

  貝暖一把攥住陸行遲的衣襟,小聲問:「他真變成喪屍了?」

  杜若沒有如願變成喪屍之王,原來他變成喪屍後的最大樂趣,就是和別的喪屍蹲在一起咕咕咕。

  希望他能永遠幸福快樂地咕咕咕。

  貝暖實在太難過,急需安慰,額頭不知怎麼回事,就抵在了陸行遲胸前。

  陸行遲輕輕攬住她,抬手安撫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也望著蹲在一起的兩個人。

  看了一會兒,陸行遲突然說:「好像未必。」

  他用另一隻手抬起弩。

  一枚長釘疾射過去,釘在杜若腳旁的地上。

  杜若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向這個方向,等分辨出樹影後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後,立刻興奮地拚命揮手。

  貝暖:?

  杜若不要他的咕咕咕小夥伴了,站起來朝這邊大步走過來。

  他穿過喪屍群,片葉不沾身。

  喪屍們紛紛給他讓路,如同輕風拂過一池春水,泛起微微的漣漪,轉眼就平靜了。

  他神情從容,腳步輕快。

  好像王者歸來。

  回去的路上,杜若把自己今晚的奇遇跟他倆仔細講了一遍。

  貝暖琢磨,「所以給杜若打抑製劑的這個人……」

  陸行遲接道:「……很可能就是霍仞在找的那個神秘人。」

  貝暖有點納悶,喪屍病毒毫無疑問是隕石帶來的,書裡是這麼寫的,她也親眼看見了。

  可是喪屍才爆發沒幾天,那個神秘人手裡就有抑製劑,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

  杜若現在注射了抑製劑,看起來完全恢復了正常。

  可是也不知道這針抑製劑到底能讓杜若撐多久。

  杜若今晚已經變異了一次,死裡逃生,和貝暖差點被大貨車壓後穿書的心態很像,怎麼想都覺得自己賺了。

  而且還開了個喪屍無視的大掛,等於眼前的末世對他完全不存在,無比開心。

  「所以你剛才蹲在那裡在幹嘛?」貝暖問他。

  「我想試試能不能跟喪屍交流,」杜若說,「畢竟我是要成為喪屍王的男人嘛。」

  幾個人回到食堂,守門的宋希翼看見他們又一起回來了,嚇了一跳。

  貝暖解釋:「他眼睛過敏,非說自己要變異,吃了抗過敏藥就好了。」

  也不管聽著合理不合理。

  宋希翼看看杜若。

  杜若的眼睛現在清澄無比,黑是黑白是白,含著笑意,看起來確實一點毛病都沒有。

  「不好意思,誤會一場。」杜若連連道歉。

  江斐他們卻都醒了,大概是發現人全都不見了,正在神情凝重地等著,連蔣旭都在。

  杜若的事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蔣旭。

  蔣旭只看了一眼杜若的眼睛,就問:「怎麼回事?這絕對不可能是我的廣譜抗病毒藥的效果。」

  杜若把經過對他講了一遍,蔣旭思索了半天。

  「這是哪來的神仙?做我們這一塊的大牛就那幾個,我全都知道,根本就沒有這麼一號人,都沒他那麼年輕。這能是誰呢?」

  連他都毫無頭緒。

  蔣旭又檢查了一遍杜若的眼睛,眼神一路向下,滑落到他的胳膊上。

  蔣旭溫柔客氣地問:「請問我能不能……」

  杜若一把攥住自己針眼纍纍的胳膊,向後倒退兩步,一字一頓地說:「今天就算是死,我也不能再讓你們抽血了。」

  看見蔣旭一臉失望,只好又痛苦地補充,「明天。明天再給你抽。」

  因為杜若的事,連著兩個晚上都沒怎麼睡覺,幾個人決定在這裡休整一天再出發。

  這裡是食堂,做什麼都挺方便,江斐言而有信,早晨提前起床,幫杜若做他外婆版的筍燒南乳肉。

  江斐把南乳壓成泥,配上南乳汁,連著昨天挖的新鮮春筍一起炮製五花肉。

  貝暖看見他用的是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本來不太喜歡,結果發現,肥肉的部分被南乳汁收過,竟然一點都不膩,簡直比瘦肉還好吃。

  實在過於下飯,以至於蒸出來的一鍋白飯被一搶而空。

  「米還不錯,可惜沒有好的電飯煲,否則米飯更好吃。」貝暖有點遺憾。

  杜若咬著南乳肉提醒她,「電飯煲沒什麼大用,這裡雖然有電,可別的地方沒電啊。」

  貝暖吃完自己那份,騰出空來,看了一眼工作列。

  小三說過,又有新的任務發佈出來了。

  貝暖先看看任務名——

  聖母之光。

  感覺還行,至少沒有上次聖母之吻那麼奇葩。

  貝暖打開任務說明,密密麻麻一大堆字,看著就頭疼。

  貝暖索性直接問小三:「聖母之光是什麼任務啊?」

  「你終於肯理我了?」小三還有點不滿。

  「這是一個為期二十四小時,以每十二小時為單位的必做任務。」

  小三解釋。

  「每十二小時轉換一次目標人物。在這十二小時裡,在男主面前表現聖母不會再增加聖母值了,在目標人物面前表現聖母會有雙倍的聖母值加成。」

  貝暖努力理解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今天不用秀聖母給陸行遲看,而是要秀聖母給別人看?」

  所以暫時不用追著陸行遲跑了?

  「沒錯。」小三回答,「而且是必做任務,就是說,你一定要在目標人物面前增加聖母值,否則會有懲罰。」

  「還有,」小三繼續說,「在十二小時內,要讓目標人物主動說出類似『你真善良』、『你很善良』、『你太善良了』的評價,否則這十二小時獲得的聖母值清零。」

  「懂了,得讓他誇我一句嘛。」貝暖又問,「那誰是這個「目標人物』?」

  話音未落,第一個十二小時倒計時已經彈了出來,下面是一行小字。

  「本階段目標人物:江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7 11:23 AM

第二十八章 你家貓跑了

  貝暖遙遙地看了一眼新的目標人物——江斐。

  小餐廳後面有個廚房,江斐正在裡面忙著,發現貝暖看過來,對她溫柔一笑。

  這裡有水有電,做什麼都方便。

  江斐閒不下來,一吃完飯,就讓貝暖從空間裡拿出不少食材,正在抓緊時間一樣樣處理。

  該洗的洗,該切的切,處理成半成品之後,全部存進貝暖的空間上層備用,這樣下次路上想用時直接拿出來,就方便很多。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默默地從貝暖手裡把小隊的伙食工作接了過去,給貝暖省了不少力氣。

  最關鍵的是,他廚藝了得,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既然他今天是聖母之光的目標人物,貝暖當然要在他周圍晃,說不定就能找到漲聖母值的機會。

  貝暖跑到廚房,主動幫他洗了一會兒菜,又燒了不少水,在空間裡又碼出一大排冷水塊塊和熱水塊塊。

  陸行遲洗澡出來時,就看到貝暖和江斐兩個人正在後廚一起忙著。

  兩個人長得都漂亮,身上鍍著後廚窗子照進來的陽光,畫面美好得如同漫畫,連陸行遲都怔住了。

  江斐正微笑著,低頭跟貝暖說話,「油燜茄子你喜歡切成柳,還是滾刀塊?」

  貝暖扒著他的胳膊看了看,「能不能切成更小的丁啊?」

  「沒問題。」江斐玩匕首一樣,把菜刀在手裡旋轉了一下,刷刷刷快如閃電地切下去。

  切出來的東西橫平豎直,規整得如同用尺子量出來的一樣。

  貝暖看得又驚訝,又羨慕,「江斐,你怎麼會這麼厲害!」

  陸行遲默默地站了片刻,一拐彎,進了廚房。

  他走到貝暖身邊,把手掌放在貝暖的頭上,放柔聲音問,「我洗好了,你要去洗澡嗎?」

  貝暖戀戀不捨地看著江斐把菜刀玩出花來,不太想走。

  陸行遲的手滑下來,撥了一下她小動物尾巴尖一樣柔軟的髮梢,偏頭仔細看了看,「好像該洗了。」

  啊?真的嗎?

  貝暖趕緊也抓起髮梢研究了一下,一秒鐘都沒耽誤,嗖地跑了。

  貝暖認認真真洗了個澡,一口氣用了兩種護髮素,才擦著頭髮香噴噴地出來。

  邊走邊低聲嘀咕:「要是有個吹風機就好了。」

  這種季節,洗完的頭髮濕漉漉的,真的有點冷。

  陸行遲過來,幫她揉了揉頭上頂著的毛巾,「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玩什麼?」貝暖奇怪,到處都是喪屍,能有什麼好玩的?

  「帶你出去逛逛。」陸行遲說。

  貝暖看一眼聖母之光任務的倒計時,有點心動。

  反正還有十幾個小時,而且現在好像也沒有漲聖母值的機會,逛逛就逛逛。

  「好。」貝暖答應。

  杜若立刻端著手機站起來,手指還在狂點,眼睛不離螢幕,「不管你們要去玩什麼,我都要一起去,悶死我了。」

  陸行遲沒出聲。

  杜若這才從手機螢幕上抬起頭,看一眼陸行遲的表情,恍然大悟,改口,「算了,你們兩個去吧。」

  氣氛突然詭異起來。

  貝暖有點不好意思,伸手拉杜若,「別打遊戲了,一起去逛逛吧?」

  三個人都要溜出去玩,只留下江斐一個人幹活。

  江斐並沒有什麼意見,反而又問貝暖要了不少食材。

  「你們去吧,我正好不想動,想多休息。」

  他嘴裡說著休息,面前的操作台上卻擺著無數待處理的雞鴨魚肉和蔬菜水果,貝暖立刻冒出點愧疚來。

  「算了,我不去了,我還是陪你一起……」

  話還沒說完,手忽然被陸行遲握住了。

  「讓他留下好好休息,有什麼好吃好玩的,我們幫他帶一份回來。」

  唐瑭也走過來了,笑著捲起袖子,「你們走吧,我幫江斐哥洗菜。」

  貝暖剛要走,江斐又對她笑笑,補了一句,「快去快回,太久我會擔心。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

  這話說的,好像貝暖是要一個人去喪屍堆裡冒險,旁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陸大boss根本不存在一樣。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把貝暖拉走了。

  出了水大,陸行遲駕著越野車,橫衝直撞地往水城的市中心開。

  一路勾引了無數喪屍跟著跑,又甩掉無數喪屍,陸行遲左衝右突,渾不在意,車開得十分囂張。

  「你慢一點吧?」貝暖小聲建議。

  陸行遲瞥她一眼,「有我在,你的安全我負責,你怕什麼?」

  貝暖有點想笑:他還在不爽剛剛江斐說的那句話。

  陸行遲直接把車開進一座大廈的停車場,跳下車,輕鬆解決了剛剛招惹的一群喪屍。

  殺得比平時還快還俐落。

  陸行遲帶著貝暖和杜若上樓,樓上是一家不錯的百貨公司。

  面積很大,中庭碩大的水晶燈旁還掛著春季促銷活動的巨幅海報,因為燈都亮著,看著和平時沒有半點區別,只是幾乎看不到人影。

  大概因為這裡的喪屍爆發時間是早上,店還沒開門,只偶爾冒出幾個早到的店員,都被陸行遲簡單地處理掉了。

  「你想要吹風機?」陸行遲問。

  原來他大老遠跑到這兒來,就是為了這個。

  貝暖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有點感動。

  杜若早就對著樓層說明仔細研究過各層賣什麼了,「小家電在頂樓。」

  頂樓還真有。貝暖把櫃檯裡的吹風機全都搬出來,比了一遍,挑了個號稱負離子護髮,顏色最粉嫩漂亮的,收進空間裡。

  陸行遲把幾支一模一樣的遞給她,「多幾個備用。」

  杜若在旁邊嘀咕,「反正離開這兒就沒用了,又沒有電。」

  陸行遲淡淡道:「一會兒去賣五金機械的地方,看看有沒有可攜式發電機。」

  「所以我們就要有電用了?」貝暖立刻歡呼一聲,趕緊挑了剛剛就看中的直板夾和電動牙刷,又跑到旁邊找電飯煲。

  杜若看著她把電飯煲排成一排,納悶:「不就是個做飯的鍋嗎?有差別?」

  貝暖鄙視地看他一眼,「當然有了,不信你回去問江斐,不同控溫程序做出來米飯味道差很多。」

  貝暖挑完她心儀的電飯煲,又搜斂了一堆杜若完全摸不著頭腦的奇奇怪怪的小電器。

  杜若拎起一個扁扁的鍋,「這什麼東西?」

  「餅鐺。」

  「那這個呢?是水壺嗎?」杜若又拎起一個桶。

  「是破壁機。」

  貝暖從他手裡奪回來,「你不用管,反正江斐肯定都認識。他負責用,你只要負責吃就行了。」

  杜若無比讚同,扔下餅鐺,玩別的去了。

  陸行遲拎起餅鐺看了一眼,忽然冒出一句,「其實我的廚藝也不錯。」

  貝暖挑挑眉毛,半個字都不信。

  陸行遲養尊處優,連蛋都沒動手煎過吧?還廚藝,別鬧了。

  旁邊就是大家電,貝暖留戀地摸了摸一台小洗衣機。

  「想要就要。」陸行遲說。

  既然他都說可以,貝暖就不客氣地統統收起來。

  邊收邊說:「江斐上次就在說,要是有電就可以用洗衣機了,反正咱們有水。」

  陸行遲半天沒說話。

  好一陣,他才幽幽開口:「『江斐』『江斐』,要是叫一聲名字就打一個噴嚏的話,江斐現在一定以為他感冒了。」

  陸行遲下樓去賣男裝的地方找了一堆他的衣服。

  拿完自己的,陸行遲指揮杜若,「給江斐也拿幾件。」

  貝暖抓住他了,「看吧,你也說江斐了。」

  心裡有點想笑:他這麼積極地幫江斐找衣服,大概是實在受不了江斐再穿他的襯衣了。

  江斐這幾天穿陸行遲的襯衣穿得好像很自在,貝暖把一大摞各種顏色的襯衣抱出來,一件一件研究。

  「也不知道江斐喜歡什麼顏色?」

  杜若流暢地答:「他說他喜歡白的。」

  陸行遲:「……」

  陸行遲上前一步,從那一大摞襯衣中抽出一件淺淺的薄荷綠的,遞給貝暖。

  顏色倒是挺清爽。

  貝暖拎起來研究,「這種顏色啊?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相信我,」陸行遲淡定地說,「這顏色絕對適合他。」

  還不忘記再補一刀,「他的襯衣應該比我穿的小兩碼吧?」

  陸行遲挑好他的衣服,又耐心地等著貝暖挑好衣服和化妝品,才說:「我還要去地下一層。」

  地下一層有一大片都是書店。

  網路發達後,紙質書的銷量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現在沒有網了,紙質書看著忽然變得可愛了起來。

  拿在手裡沉甸甸的,翻一翻,都是新書的油墨香。

  陸行遲和杜若各自找了一摞又一摞的書,交給貝暖收起來。

  「也幫江斐帶幾本回去。」杜若琢磨,「你們說他會想看什麼類型的書?」。

  陸行遲順手從書架上抽下來一本,扔給杜若。

  杜若接住看了一眼。

  封面上一排大字——《綠茶的加工與品鑑》。

  「給他看這個幹什麼啊,他又不是賣茶葉的。」杜若把書重新放回書架,幫江斐和唐瑭挑了一大摞懸疑推理小說。

  貝暖眼尖,看到陸行遲走到一個書架前,站著翻了翻,不動聲色地把兩三本書塞進包裡。

  這裡又沒有店員,他卻遮遮掩掩的,好像在做賊。

  陸大boss偷什麼書呢這麼神秘?

  等他繞到旁邊書架,貝暖悄悄摸過去看了一眼。

  《零基礎好味料理》、《美味晚餐輕鬆上手》、《跟名廚學做家常菜》。

  貝暖使勁咬住嘴唇,才沒笑出聲來。

  貝暖看破不說破,跟著他回到車上。

  陸行遲把車開出車庫,又兜了一大圈,終於發現一家大型連鎖家居建材店,居然真的找到了小型可攜式發電機。

  發電機是燒汽油的。

  回程的路上路過一家加油站,陸行遲下車給車加滿油,又問貝暖要了幾隻油桶,把它們全部灌滿。

  「以後路過加油站,我們儘量加滿油。」陸行遲說。

  現在車要喝油,發電機也要喝油,汽油多多益善。

  貝暖繞著加油站研究了一圈。

  陸行遲加好油,三個人重新上車,才剛發動車子,貝暖忽然說:「等等。」

  她打開車門跳下車,跑到加油的地方握住油槍。

  轟隆隆一聲打雷一樣的悶響。

  陸行遲火速跳下車,衝了過去,卻看見貝暖好端端地站著,一雙眼睛眨呀眨。

  加油站整套的油泵和油槍都不見了,地上多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她眼神放空,好像在腦中琢磨什麼,然後問了個古怪的問題。

  「有兩個人那麼高,四五個人那麼長,好大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像一個躺著的大膠囊,連著上面的表和油槍,那是儲油罐嗎?」

  陸行遲:「……」

  她竟然把油槍油表連同地下的儲油罐統統收進了她的空間裡。

  陸行遲咬了咬牙。

  她的膽子傻大傻大的。

  貝暖倒是挺高興,「我隨便試了一下,居然成功了!咱們現在有汽油用了,好大好大一罐啊!」

  是夠大,那是一整個加油站的九十七號汽油。

  杜若跟了過來,也被貝暖徹底嚇傻。

  「你收了一個加油站?你平時都在空間裡點火做飯,你的空間是不會爆炸的嗎?」

  「笨。」貝暖答,「我當然是放在沒有時間流動的上層了,要加油的時候再拿出來。」

  別人加油是掏出個油桶,她加油是掏出個加油站,行吧。

  重新上了車,杜若還在納悶,「所以咱們為什麼會收了個加油站來著?」

  又自問自答,「哦,是貝暖說,想要個吹風機吹頭髮。」

  要吹頭髮就得有電,要有電就要有發電機,要用發電機就得有汽油,要有汽油就得收個加油站。

  邏輯挺順暢,沒毛病。

  中午溫暖的陽光照耀著整個水城,雖然是末世,也憑空多了點難得的祥和安閒,連外面散步的喪屍都被太陽曬得懶洋洋的。

  水大的食堂已經開飯了,今天在門口值班的是宋希翼。

  有人叫他過去吃午飯。

  「不用,你們先吃吧,吃完再來換我。」宋希翼回了個頭。

  等再回過頭來時,猛然看到,一輛好大的貨車屁股對著門,端端正正地停在食堂的鐵柵門外。

  無聲無息,好像從天而降,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過來停好的。

  貝暖他們幾個悄悄從貨車後冒出來。

  貝暖比了個開門的手勢,「我們路過超市,給你們帶回來一點東西,快來卸貨。」

  車廂的門打開,宋希翼傻了眼。

  這哪是「一點東西」?

  裡面是一整車廂物資,有吃的有用的,一箱又一箱堆得滿滿當當。

  宋希翼和一群男生趕緊出來,和陸行遲他們一起安靜迅速地把車上的物資卸下來。

  他們忙著卸貨,貝暖卻急匆匆上樓了。

  江斐早就把各種食材都處理好了,在檯面上碼得整整齊齊,只等著貝暖收起來。

  江斐看見貝暖回來了,先對她笑笑,「去哪玩了?」

  「我們去逛街了,帶了好多東西回來,」貝暖顧不上跟他聊天,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走,下樓看看。」

  江斐不太明白她為什麼非要拉自己去看熱鬧,不過還是順從地跟著她下樓。

  下到一樓,就看到水大的同學們圍著堆成小山的物資。

  各種東西,應有盡有。

  江斐笑問:「這都是你們帶回來的?這麼多?」

  「是。」貝暖解釋,「我們回來的時候路過一家超市,裡面都是喪屍,還沒人進去過,陸行遲就把超市清了,帶了不少物資回來,剛好可以送給他們。」

  貝暖跟江斐一五一十匯報完,火速調出聖母值。

  聖母值果然升了不少。

  今天在江斐面前秀聖母,聖母值全部雙倍,實在是爽極了。

  杜若過來低聲跟江斐吐槽:「你知道嗎,貝暖為了吹頭髮,在空間裡收了一個加油站。」

  「那可要小心一點,」江斐對貝暖笑笑,「我以前在加油站工作過,你有什麼不懂的,說不定可以問我。」

  貝暖正對那個巨大的儲油罐很沒把握,眼睛都亮了。

  「真的?我正想找人問,儲油罐一定要正著放,對吧?」

  「我覺得可能是,因為上面有個排氣用的活的閥門。」江斐笑答。

  貝暖皺皺眉,「這東西本來應該是埋在地下深坑裡的,我們這樣直接拿出來用,要正著放的話,油槍都在最頂上,該怎麼加油呢?」

  江斐想了想,「可以讓陸行遲幫你做一個鋼板的坡道,加油時把車開上去……」

  兩個人熱烈地討論起來。

  陸行遲本來在幫宋希翼他們清點帶回來的東西,忽然發現貝暖不見了。

  隔了沒一會兒,她又冒出來了,興高采烈地拉著江斐。

  陸行遲盯了一眼她拽著江斐袖子的手。

  前幾天她就是這樣的,時不時拉拉陸行遲的衣服,扯扯他的袖子,捅一捅他,仰著頭跟他說話。

  喪屍爆發以來,從一開始,她就一定要跟著他。

  為了能跟著他,不惜一切代價。

  各種撒嬌賣萌,寧肯眼淚汪汪地抱上來,甚至親了一下,還悶在睡袋裡藏了一路。

  前兩天還說什麼「我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你」。

  她好像一隻路上遇到的小流浪貓,因為他隨手餵了根火腿腸,就鐵了心要跟著他回家。

  無時無刻不磕磕絆絆地繞著他腳邊轉,喵喵叫著,一步都不肯離開。

  這些天,陸行遲早就把這件事當成理所當然。

  可是她轉眼就變了,忽然跑去拉著別人的衣服不放,有什麼新鮮事,第一時間跑去告訴別人。

  這個小騙子。

  她正仰著頭跟江斐說話,眼神明亮,笑意盈盈,好像眼中只有江斐,再沒別人。

  好像有一隻手,在陸行遲心中擰絞。

  今天早晨起,她就一直繞著江斐打轉。

  好不容易把她拉出去逛了一圈,剛一回來,還沒有一分鐘,她又跑去找他了。

  陸行遲的喉嚨有點不舒服,鬆開領口的一顆扣子,有點納悶:在這種世道,她要是想找個人保護她,難道不應該選他陸行遲嗎?

  陸行遲默默地比較了一下自己和江斐。

  論體格,論武力,論能力,甚至論外貌,陸行遲怎麼都覺得自己更勝一籌。

  難道是因為他說話轉彎抹角,更婊一點?

  貝暖雖然瞎,但也不至於瞎成這樣。

  要不就是覺得他做東西好吃。

  那個小吃貨,倒是真有這種可能性。對小流浪貓而言,投餵這件事,還是相當重要的。

  陸行遲下意識地摸了摸裝著幾本菜譜的背包。

  遙遙地聽見貝暖正在問江斐:「咱們中午要吃什麼好吃的?油燜茄子嗎?」

  江斐溫柔地問:「中午給你做紅燒獅子頭,好不好?」

  「獅子頭啊?太好了!」貝暖歡呼一聲,轉了個圈。

  看吧,陸行遲心想,還真是這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7 12:03 PM

第二十九章 零基礎好味料理

  有廚藝很了不起麼?

  陸行遲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從小到大,全世界有名的館子去過不少,吃過的好吃的東西更是不計其數。

  做頓飯這種事,陸行遲不覺得會很複雜。

  不過是切個菜,開個火,把所有的材料放在一起,加上各種調料加熱一遍而已,能有多難?

  以陸行遲的概念,所謂美食,三分靠烹調,七分要靠食材本身,醬濃味重,並沒有太大的意思。

  但是貝暖好像很喜歡。

  貝暖對他複雜的心思一無所知,一邊跟江斐說話,一邊琢磨怎麼繼續漲聖母值。

  完全沒有機會。

  水大的學生們組織得很好,水電煤都還沒斷,人人有吃有喝,心態平穩,到處都有條不紊,沒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你餓了沒有?我上去做午飯了。」江斐跟她報備。

  貝暖哦了一聲,下意識地緊緊跟在目標人物身後,往樓梯上走,根本沒注意不遠處的陸行遲在盯著她出神。

  江斐中午確實準備做紅燒獅子頭。

  肉餡上午就已經絞好了。

  他又問貝暖要了幾個荸薺,說是要剁碎了放進肉餡裡,這樣獅子頭吃起來才會有爽脆的口感,能解油膩,會更好吃。

  貝暖想幫他洗荸薺,江斐不給。

  「你不用動手,我來就好。」

  貝暖有點不好意思,「總不能都讓你做。」

  「沒關係。」

  江斐笑笑,瞥了陸行遲那邊一眼。

  「廚房又是油,又是火,我怎麼會捨得自己坐著,讓你一個女孩子來做飯?你陪我聊天就行了。」

  於是貝暖就陪在旁邊,參觀他削荸薺。

  江斐本來就是用刀的高手,削得極快,下手如飛,只看到一片匕首炫目的寒光。

  正在貝暖看得眼花繚亂時,江斐輕輕哼了一聲,手上停了。

  一滴血珠從他的手指上滲了出來。

  原來能把匕首玩出花來的人也會削到手嗎?

  貝暖愣了一秒,突然意識到,這不就是個天上掉下來的漲聖母值的機會嗎?

  太好了!

  「你等等,別動!」貝暖暴喝一聲,把小餐廳裡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她從空間裡搬出一個巨大的多層醫藥箱,風風火火地一層層打開,挑出一大堆東西,在檯面上擺成一排。

  江斐舉著他那根流血的手指頭,安靜地等著她處理。

  貝暖先幫他用清水洗乾淨,擦乾,塗上碘伏消過毒,又拿起一大卷紗布,一層層地往上裹。

  陸行遲默不作聲地看著這邊。

  唐瑭走過來參觀,關心地問:「多大的傷口啊?看你這架勢,是割得很嚴重嗎?」

  貝暖百忙之中,用兩個手指尖比劃了一下幾乎貼在一起的距離,「這麼大一道吧。」

  唐瑭有點無語,「不大啊,為什麼不直接用創可貼?」

  貝暖振振有詞,「創可貼不透氣,沒有紗布好,對吧杜醫生?」

  杜醫生正忙著打遊戲,抱著手機隨便哼哼了一聲。

  貝暖總算是包好了,心滿意足地望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江斐粗了足足一倍有餘、胡蘿蔔一樣的手指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貝暖由衷地嘆道:「好可憐啊!你受傷了,趕緊去休息吧?」

  百忙之中瞄一眼聖母值。

  一通操作猛如虎,聖母值果然又往前挪了一點。

  「不用,沒事。」

  江斐對她微笑了一下,並不介意那根包得很奇葩的手指頭有多礙事,繼續削荸薺。

  削好後,他把荸薺細細剁成沫,拿出上午剁好的肉餡,和雞蛋蔥花一起加調料拌勻,下到油鍋裡,一個接一個地油炸。

  獅子頭轉眼就變成了漂亮的金黃色。

  炸肉丸子的香氣在小餐廳裡飄散開,大家都有點受不了。

  江斐卻不讓人現在動,重新放好調料,把炸好的獅子頭用小火煨著入味。

  江斐的菜告一段落,陸行遲就過來了。

  他問貝暖要了兩顆蛋和一個鍋。

  貝暖很驚奇。

  這些天,連杜若都動手做過海南雞飯,陸行遲卻始終沒有碰過任何廚具,以至於貝暖一直認為他是個標準廚盲。

  廚盲也沒關係,陸大boss每天勞心勞力地殺人越貨,只要等著吃就行了。

  沒想到他最近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決心洗手作羹湯。

  貝暖以為他拿了幾本書,會多研究幾天理論,他竟然立刻就開始實操了。

  大boss就是不同凡響。

  貝暖問:「你是打算煮蛋嗎?」

  陸行遲搖搖頭:「炒。」

  然後像醫生要動手術一樣,把鍋碗和筷子鏟子全部用水和洗潔精裡裡外外仔仔細細洗了好幾遍。

  看見貝暖一直站在旁邊,他好像不太好意思。

  不過還是很鎮定,把蛋打進碗裡,用筷子攪了攪,伸手去拿糖罐。

  貝暖飛速把鹽罐遞到他面前,「你是想要鹽對吧?」

  陸行遲點點頭,打開鹽罐。

  「鹽少許。」他低聲嘀咕,「少許是多少?」

  他挖了一小勺鹽,倒進蛋裡,用筷子攪了兩下,偏頭看了看鹽罐。

  大概是覺得不夠,又挖了一小勺,撒進蛋裡。

  等他第三次去挖鹽時,貝暖一把按住鹽罐,誠懇地說:「我覺得肯定是夠了。」

  「你確定?」陸行遲問。

  「確定。」貝暖對他咧嘴一笑,心想:這位哥哥,你信我,我小學就會炒雞蛋了。

  陸行遲打開煤氣灶,把火開到最大,把鍋坐在火上,拎起油桶。

  「油適量。」他嘀咕。

  嘩啦啦倒了半鍋。

  是挺適量。

  貝暖咬著嘴唇不敢說話。

  沒關係,反正沒油了他能再去超市拎一桶,大boss嘛,想用多少油就用多少油。

  但凡看過一眼別人炒蛋,也不會放這麼多,陸行遲這顯然是連廚房的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火很快旺起來了,劈裡啪啦一陣亂響。

  無數油點像小炮彈一樣滿天亂噴。

  陸行遲反應極快,一把把貝暖撈進懷裡,用身體遮住。

  兩個人在喪屍堆裡都沒這麼狼狽過,不知為什麼,在這瘋狂亂炸的油鍋前,突然冒出了點患難與共生死相隨的悲壯感。

  「鍋蓋!鍋蓋!」貝暖在他懷裡掙扎著向鍋蓋伸出無助的手。

  陸行遲抓起鍋蓋,啪地扣到油鍋上,總算是安全了。

  「你剛剛洗完鍋沒擦乾水。」貝暖從他懷裡鑽出來,幫他分析原因。

  陸行遲有點納悶,嘀咕了一句,「要擦乾水?沒有這步啊。」

  貝暖建議:「趕緊下雞蛋吧!雞蛋下去就好了。」

  一碗雞蛋倒下去,果然好多了。陸行遲抄起鏟子,很專業地撥了撥。

  油多,蛋少。

  雞蛋逍遙自在地飄在油上,好像在馬爾地夫海面上浮潛的遊客。

  「差不多了。」貝暖戳戳陸行遲,讓他把火停掉,把遊客撈出來。

  貝暖欣賞了一下盤子裡的蛋,由衷地讚歎:「真不錯,黃燦燦的,都沒焦。你要不要嘗嘗看?」

  他這一看就是生平第一次炒蛋,沒有炒糊,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陸行遲用筷子夾了一塊,放進嘴裡。

  然後不聲不響地吐在紙巾裡。

  「鹹了?」貝暖問。

  倒不是咸不鹹的問題。是剛剛下的鹽沒徹底攪開,一口剛好吃到一坨,滋味十分銷魂。

  看來做飯真的不像想像中那麼簡單,陸行遲把一整盤蛋全餵給垃圾桶。

  然後問貝暖:「我看到你上次在寧城買龍蝦了,對不對?」

  貝暖嚇了一跳。

  不會吧哥?

  你剛剛炒了生平第一份炒雞蛋,立刻就要上手做龍蝦了?

  貝暖磨磨蹭蹭地從空間裡找出一隻大龍蝦,戀戀不捨地給陸行遲放在案板上。

  好大一隻龍蝦啊。

  那麼新鮮肥碩又漂亮的一隻大龍蝦啊。

  貝暖的心在哭泣。

  陸行遲看她一眼,淡淡道:「我要做龍蝦刺身。」

  原來如此。謝天謝地。阿彌陀佛。

  貝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出氣的聲音過大,以至於陸行遲又多看了她一眼。

  貝暖趕緊清清喉嚨,給大boss遞上一把利刃。

  陸行遲接過來,表情平靜地把龍蝦在案板上擺好。

  冷靜,冷酷,冷血無情。

  好像一個殺手,準備幹掉他的獵物,一擊而中,全身而退。

  絕對不會有人想到,這是陸行遲生平頭一次碰案板這種東西。

  這是陸行遲今天考慮了半天的結果。

  無論如何,都可以做一道龍蝦刺身。

  說白了,只不過是給龍蝦開個殼把肉取出來切一下而已。

  以前吃飯時看過廚子現場表演剖龍蝦,知道要做什麼,而且陸行遲自己也上過解剖課,完全不會有問題。

  貝暖在旁邊看著,確實沒什麼問題。

  他本來就很會用刀,無論是切人還是切龍蝦,下手都一樣乾淨俐落。

  他的刀是用得不錯,無奈龍蝦的結構跟人類有一個大大的不同——龍蝦有殼,殼上有刺。

  貝暖還沒來得及提醒他,他的手就猛地一縮。

  他放下刀,把手指蜷進手心裡。

  「怎麼了?」貝暖一把拉過他不肯給人看的手指。

  修長手指的指尖上滲出一滴血珠。

  「沒什麼大……」

  陸行遲還沒說完,貝暖就慌慌張張地拉過他的手指,直接含到了嘴巴裡。

  手指包裹著柔軟溫暖的觸感,能感覺到她的兩排小牙,舌尖貼著他的指尖,陸行遲徹底忘掉要說什麼,怔住了。

  貝暖也被自己嚇到了。

  完全是出於本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也許是因為看見他手上都是龍蝦汁,怕他感染?

  陸行遲一動不動地盯著貝暖出神,貝暖含著他的手指頭,整個人也在發呆。

  遙遙地,傳來杜醫生的聲音。

  「誰教你受傷要用嘴巴含的?他要是攜帶喪屍病毒,你這會兒已經感染了。」

  貝暖這才想起放開他的手,七手八腳地翻醫藥箱。

  陸行遲看了她一會兒,越過她,從醫藥箱裡抽出一盒創可貼,遞給貝暖,低聲說:「不是什麼大事,幫我包上吧。」

  貝暖連忙接過來,撕開創可貼,認真地幫他包手指頭。

  兩個人都有點慌張,誰也不看誰,全盯著那根受傷的手指。

  好像包創可貼是件需要全情投入的無比重要的大事。

  包好創可貼,陸行遲已經沒事人一樣,繼續處理龍蝦了。

  不遠處,江斐撥弄著他那根被紗布裹得像跟胡蘿蔔一樣的手指頭,偏頭看著這邊,不知在想什麼。

  陸行遲雖然是生平第一次,刀工卻無話可說,一盤龍蝦肉切得又勻又薄,鋪在碎冰上,晶瑩剔透,完美無缺。

  江斐的紅燒獅子頭做得也很入味,汁濃味厚。

  無奈陸行遲的龍蝦刺身天生麗質,完全不需要任何炮製,就已經秒天秒地。

  兩盤菜平分秋色。

  真要比起來,還是龍蝦刺身消失得更快一點。

  貝暖整個下午都在尋找機會繼續漲聖母值。

  無奈這裡就這麼幾個人,而且難得有電,又是少有的空閒時間,人人都在抱著手機打遊戲,實在沒有機會。

  別說漲聖母值,安靜得連說句話的人都沒有。

  貝暖決定,一旦離開這兒開始啟用發電機,絕對不給他們的手機充電。

  大家全都一個姿勢抱著手機,不動也不說話,不勞喪屍病毒來感染,看著就已經全部喪屍化了。

  只有陸行遲沒在打遊戲,他搬了把椅子,一個人遠遠地坐在窗邊,正在看書。

  窗開著,溫暖的風吹進來,下午的陽光透進玻璃,勾勒出他清雋優美的輪廓。

  他只穿著白襯衣,手中捧著書,身上一點殺氣都沒有,安閒自在。

  好像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下午,外面混亂的末世和喪屍根本不存在。

  他是真的好好看。

  就算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天了,就算旁邊有江斐杜若他們那樣出色的人,貝暖還是沒能完全適應他的好看。

  每次看到他,都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現在他在專心看書,可以肆無忌憚地偷窺。

  貝暖的目光好久才從他英俊的臉上滑落下來,路過寬闊的肩膀,肌肉停勻的手臂,最後落到他手上的書上。

  雖然他躲得遠遠的,一看他手裡書的厚度和封皮顏色,還是能立刻知道他在看什麼——

  那本《零基礎好味料理》嘛。

  看來陸大boss是真心打算攻佔廚藝這塊高地。

  貝暖調出工作列,十二小時的倒計時只剩四個小時,看起來不像是再有機會漲聖母值的樣子。

  沒機會再漲聖母值,至少要把已經賺到的鞏固住。

  一定要讓江斐主動說出類似『你很善良』、『你太善良了』之類的話,今天漲的聖母值才算真的到手。

  貝暖悄悄湊到江斐身邊。

  「你在玩什麼啊?」貝暖低頭看著他的手機螢幕,跟他隨便搭訕。

  「叫房間。是一個解謎逃脫的遊戲,有各種機關,要想辦法找線索,走出密室。」

  江斐倒是立刻不再看手機了,抬起頭跟貝暖說話,眉眼溫柔,含著笑意。

  貝暖湊過去仔細看,不過心思全不在螢幕上。

  「你借的手機啊?」貝暖問。

  江斐當初是直接從監獄裡逃出來的,身上沒有手機,肯定是借了別人的手機來玩。

  「是,是他們水大防衛隊隊長的,他忙著,手機可以借我玩一會兒。」江斐答。

  話題能自然地拐過去了,貝暖歡欣鼓舞。

  「他們水大的防衛隊組織得真不錯,好像也會定期出去找物資?」

  「是,宋希翼他們說,他們前兩天從學校超市也帶回來不少東西,不過他們只能用背包背,肯定沒有你們今天帶回來的多。」

  貝暖點點頭,努力繼續引導話題,「今天這一整車物資,大概夠他們多撐一段時間了。」

  江斐笑笑,「沒錯。」

  貝暖厚著臉皮尬吹自己,「我今天一看見超市,就覺得應該給他們帶點物資回來。」

  江斐仍舊對她笑笑。

  他為什麼就不肯誇她一句呢?

  貝暖硬著頭皮直接引導他,「所以你是不是覺得我……?」

  江斐好像怔了一下,一眼看出貝暖求表揚的眼神,立刻介面:「你很可愛。」

  貝暖:「……」

  可愛???

  江斐很機敏,發現貝暖的表情不對,飛速換了種誇法,「我覺得你特別漂亮、體貼、善解人意。」

  絕望。江斐誇人的詞典裡好像沒有善良兩個字。

  貝暖只得直接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善良?」

  終於弄明白她是在等這個,江斐趕緊說:「是,你特別善良。」

  貝暖瞄一眼工作列。

  果然,這樣直接問,他回答的話是不算數的。

  貝暖嘆了口氣,痛苦地站起來,「你繼續玩吧,我不吵你了。」

  他不說那句話,今天拿到手的聖母值就會清零,百忙一場。

  貝暖回到自己坐的地方,胡亂翻著手機,心想:要怎麼設個圈套,才能讓他主動說出那句話呢?

  一點頭緒都沒有。

  頭上忽然有人遮住了光線。

  江斐跟著走了過來。他在貝暖椅子旁邊蹲下,對她彎彎眼睛。

  「貝暖,你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女孩。」

  貝暖傻了一秒,火速調出工作列,一眼就看見聖母之光第一階段任務變成了(1/1)。

  他居然真的說了那句話。

  特地走過來,鄭重其事地,主動幫她說了那句完成任務的話。

  貝暖感動得快哭了。

  她無比認真地說:「江斐,你是我見過的最體貼的男生,沒有之一。」

  杜若在旁邊聽見了,茫然地從手機螢幕上抬起頭:「啊?」

  窗邊的陸行遲手裡攥著書,眼睛一直看著這邊。

  好像也聽到了貝暖的話,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書頁上,卻盯著一個地方,半天都沒有動。

  果然不出貝暖所料,接下來幾個小時,還是每個人都在打遊戲,吃了個晚飯,天就黑了,再沒找到漲聖母值的機會。

  聖母之光第一階段結束,無論如何,聖母值還是拿到了不少。

  十二小時的倒計時歸零時,第二階段的任務提示蹦了出來,倒計時下是一行小字:

  「本階段目標人物:宋希翼。」

  宋希翼?

  誰?

  貝暖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好像是水大防衛隊的隊長,守在門口的那個高高帥帥的大男生。

  話都沒和人家說過幾句,就跑去找人家秀聖母,還要求表揚,還非要讓他誇她善良。

  活著也太不容易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8 12:05 AM

第三十章 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小三,」貝暖在腦中呼小三,「如果聖母之光二階段的任務放棄不做,會有什麼懲罰?」

  小三流暢地回答:「你沒看見任務說明裡最後那行字?不做的話,隨身空間要封閉七天,不能使用。」

  隨身空間封閉七天?這麼狠?

  一星期不能用空間不是好玩的,整個小隊的衣食住行都會很麻煩。

  「那我做做做!」貝暖趕緊說,「反正只要在他面前升一點聖母值就行,無論多少都可以,對不對?」

  小三用「這才乖嘛」的口吻答:「沒錯。別忘了,還得讓他說你善良。」

  貝暖嘆了一口氣。

  宋希翼這十二小時和剛剛江斐那十二小時又大不相同,幾乎都在晚上,大家都要睡覺,本來就沒什麼升聖母值的機會。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行動第一步,照例是先要保持在目標人物的視線之內。

  貝暖走到餐廳門口,跟守門的同學說要下樓,找他們的宋隊長有事。

  宋希翼就在樓下。

  快到睡覺時間了,水大的同學們正在輪流洗漱,沒輪到的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有的在低聲聊天,有的在玩。

  宋希翼難得地沒有當班,和另外一個戴眼鏡的男生一起坐在他的地鋪上。

  他倆都是防衛隊的,正在討論今晚輪流值班的事。

  宋希翼看見貝暖過來了,愉快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陸行遲讓我來問問,」貝暖假傳聖旨,「你們還需要什麼東西嗎?」

  宋希翼想了想,「有你們今天帶回來的物資,能堅持很長一段時間,暫時沒有什麼吧?」

  眼鏡男扶了扶他斷掉的眼鏡腿,忽然說:「只有一樣,咱們這裡的常用藥不多,說不定以後會用到。」

  「你們缺藥啊?太好了!」貝暖歡欣鼓舞。

  在兩個男生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貝暖清清嗓子,改口道,「你們都需要什麼藥?要不要拉個清單?說不定我們可以出去幫你們去找。」

  「好!」眼鏡男站起來,「那我去統計一下大家都需要什麼藥。」

  陸行遲洗漱好出來時,下意識地用眼睛找了一圈,就發現貝暖又不見了。

  這次還很特殊,江斐居然在。

  她一個人能跑到哪去呢?

  陸行遲把小餐廳裡裡外外都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就下了樓。

  一下樓梯,在那麼多人中間,一眼就看到了貝暖。

  貝暖正坐在一個男生的地鋪上,兩個人差不多頭碰頭地湊在一起,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

  男生長得挺帥。

  好像是這裡防衛隊的隊長,陸行遲心想,叫宋什麼來著?

  在水大的學生中出類拔萃。

  她還挺會挑。

  陸行遲沒過去,雙臂抱在胸前,靠在樓梯扶手上,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

  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貝暖終於抬起頭,和那個男生相視一笑,說了幾句什麼,站了起來。

  她握著那張紙,低著頭急匆匆往樓梯這邊走,眼睛根本就沒離開過紙上的字。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平移了兩步,擋住她的去路。

  她果然毫無防備,嘭地一下,一頭撞在他胸前。

  陸行遲順手把她攬住。

  貝暖茫然地抬起頭,大概是被撞得不輕,迷迷糊糊地用手按著腦門。

  等看清撞上的是誰,她竟然對他綻開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陸行遲,我正好有事找你!」

  「什麼事?」陸行遲問,沒鬆開摟著她的胳膊。

  貝暖好像完全沒有留意到自己正被他抱著,把手裡的那張紙舉給他看。

  「宋希翼說,他們還需要一點常用藥,我讓他們列了個清單……」

  「宋希翼?」

  陸行遲打斷她的話,並沒有往她的紙上看。

  「對,就是他們水大防衛隊的隊長啊,宋隊長。」

  貝暖在他懷裡艱難地回頭,找到正在往這邊看的宋希翼,對他笑嘻嘻地揮揮手。

  陸行遲騰出一隻手,張開五指抓住她的頭頂,把她的頭重新扭回他的方向,淡淡問,「什麼藥?」

  貝暖把寫滿藥名的紙再往他面前送了送,「就這些,也不算多對吧,咱們出去幫他們找找吧?」

  外面天都黑透了,她還想出去幫那個宋希翼找藥。

  陸行遲突然彆扭,「今天太晚了,我想睡覺,明天再說吧?」

  貝暖完全沒料到他會不答應。

  白天的時候,她只不過稍微提了一句,說想要一個吹風機,他就不嫌麻煩,專程開車跑了一次市中心,現在找藥這麼正經嚴肅的事,竟然會拒絕?

  肯定不能等到明天。

  聖母之光的第二階段一共就十二個小時,倒計時嗖嗖地跑著,睡一晚上,明天再出去找藥,說不定就來不及了。

  任務做不完,空間封閉七天可不是鬧著玩的。

  貝暖攥著他的衣服,仰頭望著他,小聲哼哼,「陸——行——遲?我們走一趟吧?一會兒再睡覺好不好?」

  滿眼都是懇求。

  陸行遲低頭看著她。

  難得她撒嬌撒得這麼真摯誠懇,卻是為了別人。

  陸行遲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去找藥?可以。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貝暖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的動作很輕佻,他問出來的話也很不正經,可是他的眼神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冷冰冰的,甚至帶著點凶狠。

  「你想要什麼?」貝暖尷尬,「我做吃的沒有江斐那麼厲害,要不然,我幫你把你的襯衣全都洗好,再熨一遍,怎麼樣?」

  她還敢提江斐。

  一會兒是江斐,一會兒又冒出一個什麼宋希翼。

  她以為這一路是在玩乙女遊戲呢,攻略完一個,再來下一個?

  陸行遲放開她,轉身往鐵柵門那邊走。

  「你要去哪?」貝暖莫名其妙。

  「去找藥。」陸行遲頭也不回。

  他突然又答應了,貝暖雖然納悶,還是趕緊跟上。

  外面天都黑了,只有路燈亮著,在林蔭大道上投下重重樹影,兩個人悄悄出了水大,上了越野車。

  陸行遲把車開得很快,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一路向前飛馳,也不知道是在往哪開。

  車裡氣氛奇怪。

  陸行遲不說話,貝暖也很有眼色地一直沒敢出聲,只扒著車窗往外東張西望。

  「哎陸行遲!那邊有個藥店,你開過頭了!」

  聽到她的話,陸行遲連速度都沒減,左手猛然一打方向盤,右手拉了一把手剎。

  越野車原本正在往前狂飆,隨著他的動作瞬間一個大甩尾,猛地在馬路中間直接轉了一百八十度。

  警匪片裡經常看見追車戲時這樣甩尾掉頭,帥得不要不要的,可是真坐在車裡——

  貝暖覺得心臟都要被他嚇出來了。

  還好路上沒有別的車,否則不知多少人要被他害死。

  車掉過頭還沒停穩,陸行遲又一腳踩死油門,越野車瘋了一樣朝著藥店的玻璃門衝了過去。

  貝暖本能地把自己縮在座位裡抱住腦袋。

  在馬上就要撞上玻璃時,越野車一個急剎,停住了。

  陸行遲俐落地把車熄火,下了車。

  不出意料,越野車這麼大動靜,早就吸引了一大票喪屍,從各個方向沿著馬路衝過來。

  陸行遲今天根本沒去拿弩,只抬起一隻右手。

  越野車的後備箱嘭地一聲自動甩開,密密麻麻的長釘從後備箱中驟然衝出,朝四週疾射出去。

  射中即收,箭雨又如同剛剛的鏡頭回放一樣,齊刷刷收回後備箱裡,叮叮噹噹的長釘入盒聲響成一片,轉瞬就安靜了。

  貝暖小心地下了車,被他這麼折騰,腿還是軟的。

  單憑直覺也知道,大boss正在暴走。

  凶狠無比,好像非常不好惹。

  陸行遲的表情倒是很平靜,看不出什麼異樣。

  藥店的玻璃門上早就破出了大洞,他還是伸手握住門鎖,幫貝暖把門打開,向藥店裡偏偏頭,示意她進來。

  裡面沒有喪屍,燈都亮著。

  貝暖看見,貨架上的藥還有不少,也有別人進來翻動過,亂七八糟東一盒西一盒的。

  可見城市中還有活人,都在安靜地潛伏在城市的角落,悄悄地躲避喪屍,到處收集物資,努力地活下去。

  貝暖趕緊拿出列了藥品清單的那張紙,一樣一樣對著找藥。

  陸行遲發了半天瘋,狀態似乎正常了不少,瞥一眼她的清單,也動手幫她找藥。

  宋希冀他們要的都是些治感冒腹瀉的常用藥,還有消毒和包紮外傷用的繃帶之類。

  貝暖拎著塑料袋,轉眼就收了好幾大袋。

  「不知道抗生素會在哪。」貝暖在貨架上找了一圈都找不到。

  「抗生素是處方藥,應該放在裡面。」

  陸行遲帶著她進到櫃檯裡翻了翻,沒找到,又打開後面小隔間的門。

  隔間裡有個上鎖的櫃子,陸行遲一拉就開了,櫃子裡還真藏著不少抗生素。

  貝暖一樣一樣按清單挑著,好不容易都找齊了,自己也挑揀著收了一些,籲出一口氣。

  「找完了?」陸行遲問。

  「嗯,都找到了。」貝暖再核對一遍長長的清單,心滿意足地把清單和藥全都收進空間。

  才剛一收好,忽然一股大力襲來。

  整個人都被壓到了牆上。

  陸行遲牢牢地把她限制在他和牆之間的一小塊空間裡。

  他的身體緊緊貼著她的,貝暖幾乎都能感覺到他大腿緊繃的肌肉輪廓。

  貝暖從沒見過他這種陣仗,真的有點害怕了,「你在幹什麼?」

  「藥找完了,我來拿我的報償。」陸行遲說。

  他的語調平靜,眼神卻幽暗深沉,好像打開陷阱的獵人,正打算把那隻不小心掉進去的小兔子拎出來,剝了皮,切成塊,煮成湯。

  小兔子表示很害怕。

  「什麼報償?我幫你熨衣服不好嗎?」

  貝暖努力貼著牆,想給自己和他之間留出空隙。

  這點好不容易多出來的縫隙立刻不見了。

  陸行遲欺近她。

  「不好。」他冷冷地說,「我要別的。」

  他毫不猶豫地低下頭,找到她的唇瓣,壓了上去。

  他的嘴唇碾壓著她的,隨即長驅直入。

  他把她牢牢按在牆上,這是一個宣誓佔有的吻,一點也不客氣,絲毫餘地都不留。

  好像獵人把獵物釘死在地上,又好像強盜,不由分說地劃出他獨佔的地盤。

  他夾裹著她,席捲著她,壓迫著她,他的氣息清新凜冽,動作卻強悍而不容置疑。

  幾秒鐘後,陸行遲覺得貝暖安靜得出奇,沒什麼動靜,鬆開她一點。

  平時淺粉色的唇瓣現在被他折磨得一片嫣紅,給無比純潔的小臉上加了點綺麗的豔色。

  不同尋常的嫣紅,讓陸行遲收不住心思,很想再來一次。

  可是他的目光再向上滑時,就發現她的神情不太對勁。

  她睫毛捲翹,那雙澄淨的眼睛正望著他,眼神純淨無辜,如同新生的毫無反抗能力的羔羊。

  裡面還帶著點指責,多了點委屈。

  沒人能在對她幹了這種壞事之後,還能在那樣的目光注視下保持鎮定。

  陸行遲表情紋絲不動,心裡卻有點不安。

  平時觀察她的微表情,她下意識的動作,陸行遲覺得她應該不是完全不喜歡他。

  可她現在的樣子,不像是裝的。

  陸行遲生平頭一次懷疑自己的觀察力。

  難道看錯了?她真的有那麼討厭他?還是……

  「怎麼了?我親得不好?」陸行遲放柔了聲音問。

  貝暖推開他,轉身就走。

  陸行遲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重新牢牢地箝制在懷抱裡,不讓她走。

  他抱著她,低頭抵著她的額頭問:「怎麼了?真有那麼不喜歡?很討厭我?」

  貝暖說:「那倒不是。」

  陸行遲剛鬆了一口氣,就看到她扁了扁嘴巴,她繼續說,「可是初吻不是那樣的。」

  陸行遲一頭霧水,「初吻不是那樣的?」

  想了想又反駁,「這個不是初吻吧?我們兩個上次在江城超市裡,不是親過了嗎?」

  「那個不算。」貝暖一句話就抹殺了上次那個撞車事件。

  陸行遲有點頭大,攬著她虛心求教,「那初吻應該是怎樣的?」

  貝暖想了想,終於說:「應該是一個下午,陽光特別好,在圖書館裡……」

  陸行遲插口,「圖書館那麼多人,你確定?」

  「我想像的是一個沒有人的圖書館。」貝暖反駁。

  「好,沒人的圖書館,你繼續。」

  貝暖偏著頭,「我正在坐著看書,我喜歡的男生走過來,在我旁邊俯下身,問我『你在看什麼』……」

  陸行遲心想:竟然還有台詞???

  「我給他看了一下書名,」貝暖繼續描繪,「他低下頭,跟我一起看書,然後扳過我的臉……」

  親得這麼突然?

  不過陸行遲沒說話,把她抱緊一點,繼續聽她說。

  「然後他就吻了我。碰一下的那種吻,沒有舌頭。」

  貝暖皺起眉,忿忿地又強調一遍,「沒有舌頭!」

  陸行遲抿了抿嘴唇,凝視了她一會兒,忽然摟住她往外走。

  「去哪?」貝暖莫名其妙。

  陸行遲回答:「去找圖書館。」

  陸行遲把越野車開回水大。水大的圖書館就在離正門不太遠的地方,通體剔透的玻璃,相當顯眼。

  陸行遲拎著弩俐落地開路,清掉路上躲不開的喪屍,帶著貝暖上樓。

  貝暖乖乖跟著他,一路上都在不好意思:他竟然真的為了這種事,專程帶人到圖書館來了?

  圖書館的二樓是閱覽室,面積很大,一半是一排排書架,另一半靠窗,擺著不少寬大的桌子。

  燈如常亮著,原本晚上應該人滿為患、一座難求的地方,現在倒是真的沒有人。

  陸行遲檢查了一遍,清掉幾隻喪屍,去書架那邊隨手抽了一本書,遞給貝暖。

  貝暖看了一眼。

  高等數學。

  看見這四個字,吃不香,睡不著,連身邊的陸行遲都不帥了。

  貝暖火速把它恭送回書架上它應該待的位置,換了另一本。

  陸行遲把貝暖帶到窗邊的位置,按她坐下,問:「現在沒有太陽,月亮行嗎?」

  落地窗外是半輪明亮的月亮,高高地掛在末世的夜空中。

  貝暖點了一下頭。

  陸行遲轉身走了,片刻又回來了,來到貝暖身後,俯下身。

  貝暖忽然發現,這個人有強烈的存在感,就算不回頭,都能感覺到他的逼近。

  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襯衣傳出來,籠罩著貝暖,他的氣息是毋庸置疑的強勢、有力、富於進攻性。

  「在看什麼?」

  他越過貝暖的肩膀去看她手裡的書,離得太近,呼吸拂過貝暖的臉頰,語調隨意自然,完全不像在念台詞。

  貝暖的心忽然狂跳起來,滿腦子都是他剛剛把她緊壓在牆上強勢進攻的那個吻。

  貝暖手忙腳亂地去翻書名給他看。

  陸行遲伸出一隻手,若有若無地握住她的手,幫她一起合上書。

  「《倫理學史》,」陸行遲看了一眼封面,「我上過這門課。」

  他依舊握著她的手,保持著這個姿勢,微笑了一下,在她耳邊呢喃,「成績還不錯。要我教你麼?」

  貝暖轉過頭,撞進他那雙淺淡凜冽的眼眸,只是現在,眸子裡多了一點溫度。

  「好。」貝暖輕聲答應。

  他彎了彎嘴角,「那我要先收一點……學費。」

  他的長睫垂下來,靠近貝暖,輕輕吻了一下貝暖的嘴唇。

  然後分開一點,像是用目光描摹了一遍貝暖的眉眼、鼻子,最後是嘴巴,然後又溫柔地吻上來。

  這是輕淺的淺嘗輒止的吻,一觸即離,貝暖的心卻跳得完全沒辦法聽到其他聲音。

  只有耳邊血液的轟鳴。

  他再一次吻上來時,唇上多了點壓力,在她的唇瓣上溫存地輾轉。

  貝暖有點頭暈,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脖子。

  陸行遲的身體忽然繃緊了,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低低的如同嘆息的聲音,然後貝暖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他從椅子上抱起來了。

  他把她抱起來,放到了桌子上,一手攬著她,一手撐住桌面,俯身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又忍不住用舌頭了。

  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貝暖覺得自己好像一艘小船,在末世狂風暴雨的海面上打轉。只有他是唯一穩固的存在,唯一的支點,和唯一的希望。

  末世的月光與空寂的圖書館的燈光旋轉,扭攪,匯成一片耀目的漩渦。

  一片暈眩中,貝暖牢牢地抱著他不放。

  他卻突然頓了一下。

  「怎麼了?」貝暖迷糊地問。

  「沒什麼,喪屍而已,已經沒了。」他說,又戀戀不捨地重新貼上她的嘴唇。

  不知過了多久,貝暖離開他的嘴唇,把頭埋在他寬厚結實的胸前透氣。

  「我們該回去了吧?」

  他用一隻手一下又一下輕輕順著她的頭髮,「你的初吻這樣就夠了?滿意了?」

  「嗯。」貝暖小聲說,「我們走吧?」

  陸行遲不鬆手,問:「那我想像中的初吻怎麼辦?」

  貝暖:???

  貝暖完全無語:「別鬧了,你一個男的,也夢想過初吻是什麼樣?」

  陸行遲淡定答:「半小時前臨時夢想的,不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8 10:34 AM

第三十一章 善解人意

  原來他開車過來的路上沒說話,就在想這個?

  禮尚往來。

  他一點都不嫌麻煩,一路殺喪屍進了圖書館,就為了兌現她夢想中的初吻,要是不幫他,有點說不過去。

  貝暖臉上發燒,「那你想要什麼樣的?」

  陸行遲答得很流暢,「我的初吻夢想是以後每天都能親一次。」

  「胡說八道,不行。」貝暖立刻否決,「親那麼多還叫什麼初吻,這算哪門子初吻夢想?」

  這明明就是想佔別人便宜的夢想。

  陸行遲舔了一下嘴唇,偏頭眯眼看著貝暖,「那我要你餵我一顆糖。」

  餵糖?這有什麼難的?

  貝暖翻了一下空間,「你想要什麼糖?水果糖?太妃糖?奶糖?」

  陸行遲的目光落在她被吻得嫣粉明媚的唇色上,聲音有點啞,「要粉色的,甜的。」

  粉色的,還要甜的,貝暖在空間裡找了半天,總算找出一袋桃子口味的果汁夾心硬糖,撕開包裝袋,倒進手心裡。

  圓圓的一顆,粉粉嫩嫩的,隱隱透著裡面深粉色的芯,還挺好看。

  貝暖舉起手,湊到他唇邊。

  陸行遲完全不動,用無語的眼神看著貝暖,「用你聰明的膝蓋想一想,這和初吻有什麼關係?」

  對哦。

  貝暖認真地用膝蓋想了一下,臉刷地紅了。

  「不是吧……」

  「沒錯。」陸行遲環著她,低下頭,靠得離她很近,低聲說,「餵我。」

  貝暖的臉比剛剛實現她的夢想時還燒。

  看她不動,陸行遲彎了一下嘴角,自己動手,拿起她手心裡的糖,送進她的嘴巴裡,然後俯下身吻住她。

  他貼上來時,貝暖慌慌張張,想直接把那顆糖推給他。

  他卻根本不接,把糖抵了回來,自己也跟著過來,在那顆糖四週輕輕勾挑。

  糖塊纏纏綿綿,漸漸融化,清甜的桃子味瀰散在舌尖。

  貝暖迷迷糊糊的,到最後也沒弄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把糖吃了。

  「很甜,」兩個人分開時,陸行遲說,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下次我想試試草莓味的。」

  一次就已經這麼昏天黑地沒法收場了,他還想著下次?

  「沒有下次了。」貝暖從他的胳膊下鑽出來,跳下桌子,「你的夢想也實現了,我的夢想也實現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貝暖。」陸行遲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把她重新拉了回來。

  他把她環在身前懷裡,低頭問,「我不是會隨便親人的人,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貝暖完全沒料到他會問出這麼一句話來,愣住了。

  貝暖抬起頭,望著他英俊的臉,看不出所以然。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語調也很隨意自然,完全不像是在對人表白。

  更像是在問:「晚上吃什麼?」「要不要去給車加個油?」

  貝暖想了想,覺得陸行遲大概是因為親都親了,要負責任,不問這麼一句,不太說得過去。

  「還是不要吧。」貝暖回答。

  陸行遲怔了怔。

  兩個人還在這麼親密無間地抱著,瞬間都有點尷尬。

  剛剛都親成那樣了。

  為什麼會果斷拒絕他?貝暖自己也沒有想得很清楚。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只不過被逼著,一定要一起走一段路。

  這段結束以後,無論是回去被貨車壓扁,還是順利完成任務回家,兩個人都再不相干。

  就像漩渦中的兩條船,偶然被水流帶著,碰到一起,卻各有各的去處。

  還是不要有太多糾葛的好。

  不聚就不散,糾纏多了,難免傷心。

  陸行遲凝視著她的眼睛,分辨她這句話「還是不要吧」裡面的真意,發現她確實好像就是這個意思。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說:「可是你都親我了。」

  「今天是你突然按住我親的。」貝暖糾正他。

  她說得沒錯,今天是他在藥店突襲在先。

  陸行遲平靜地點點頭,放開她的胳膊。

  「這麼晚了,我們回去吧?」貝暖轉身往外走。

  「好。」陸行遲拎起弩,跟在她身後。

  貝暖忽然聽見他在身後低聲說:「我下次要草莓味的。」

  貝暖回過頭,「沒有下次了。」

  陸行遲挑挑眉,忽然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轉過來,重重地在她唇上啵了一下。

  「看吧,怎麼會沒有下次?」

  他不動聲色地說。

  太賴皮了。貝暖怒視著他。

  他像完全沒看見一樣,越過貝暖,走在她前面,隨手清掉冒出來的喪屍。

  回去的路上,陸行遲的心情好像挺愉快,完全不是剛出來找藥時那副大魔王暴走的樣子。

  看他的表情,貝暖心中深深地懷疑,他正在一邊拎著弩殺喪屍,一邊在心裡哼歌。

  貝暖突然意識到,這個洞察一切冷心冷面刀槍不入的大boss,身上居然也是有弱點的——

  好像親一親,他的脾氣就沒了。

  貝暖默默地把這條記在心中的小本本上。

  回到食堂時,還有不少人都醒著,正在等著他們倆。

  不止是宋希翼他們守著門沒有睡,一直往外張望,杜若、江斐和唐瑭也都衣著整齊,完全沒有休息的樣子。

  貝暖和陸行遲說走就走了,杜若他們找不到人,下樓打聽,才知道他倆出去找藥了。

  找藥找到現在,幾乎過了午夜還遲遲沒有回來,大家都在擔心。

  以陸行遲的能力,找個藥店取藥而已,不過是舉手之勞,完全沒有理由耽擱這麼久。

  太不正常,好像是出了什麼事。

  杜若仗著喪屍看不見他,已經出去轉了兩圈了,因為實在不知道他倆去哪了,一無所獲。

  現在他倆總算是回來了。

  杜若觀察了一下他倆的表情,就給了陸行遲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

  「陸行遲,你們兩個下次再出去約會的時候,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說一聲很難嗎?」

  「什麼約會?我們找藥去了!」貝暖反駁。

  但是想到兩個人剛剛做的事,反駁得稍微有那麼點心虛。

  江斐也凝視著貝暖,溫柔地說:「下次還是說一聲吧,我們都會很擔心。」

  「好。」陸行遲居然在旁邊答,「下次提前告訴你們。」

  貝暖:???

  貝暖撇開他們,把幾大袋藥從空間裡取出來,交給宋希翼,「全都找全了,你點一點。」

  宋希翼和防衛隊的同學趕緊接過來,連聲道謝。

  貝暖悄悄瞄一眼聖母進度條。

  果然又漲了。

  可是漲不漲是次要的,關鍵是要讓他們說出那句「善良」的台詞,才能不被罰。

  這件事難如登天。

  只能再想方設法地吹噓自己。

  貝暖這次換了個角度,直接問宋希翼,「隊長,你都不表揚一下我嗎?」

  只能說「我」,不能說「我們」,因為需要他說「你」很善良。貝暖直接拋開陸行遲求表揚,好像急著搶功勞的心機婊。

  反正只要臉皮夠厚,沒有完不成的任務,顧不了那麼多了。

  宋希翼有點不好意思,「我哪是什麼隊長。這次太謝謝你們了,解決了我們不少大問題!」

  貝暖:「……」

  貝暖只好繼續硬著頭皮引導他:「所以你是不是覺得我……?」

  這下陸行遲、江斐、每個人,全都齊刷刷地一起看向貝暖。

  「我覺得你特別棒!」宋希翼流暢誠懇地回答。

  貝暖在心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就讓空間封閉七天吧。

  就跟陸行遲他們說,空間暫時壞了,大家一起熬一熬,也不是過不下去。

  這任務也太特麼難做了吧!

  和宋希翼一直在一起的眼鏡男已經把藥清點了一遍,興高采烈地咧開嘴,「你們真的特別棒,怎麼會這麼厲害?」

  他太開心,以至於斷了腿的眼鏡差點從臉上滑下來。

  貝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點新的希望,趕緊問,「你的眼鏡壞了啊?」

  「是,焊點斷開了,反正現在也沒地方修,先湊合著戴吧。」男生說。

  他的眼鏡腿和鏡框分家了,用透明膠帶勉強纏著。

  貝暖伸出手,「給我。說不定我們有辦法。」

  男生今天看貝暖他們運物資,找藥,牛得不像人類,二話不說,立刻聽話地把眼鏡摘下來,交給貝暖。

  貝暖扯扯陸行遲的衣袖,滿眼都是懇求。

  陸行遲低頭看看貝暖,「草莓味的。」

  貝暖:「……」

  沒有這麼趁火打劫的。

  陸行遲研究了一下她的表情,改口,「算了,口味隨你挑。」接過貝暖手裡的眼鏡。

  貝暖嚇了一跳,「我可沒答應你。」

  陸行遲不再難為她,笑了笑,轉身走了。

  沒用多大功夫,就又回來了,把眼鏡交給那個男生。

  斷開的金屬鏡腿已經牢牢地重新焊回框架上,焊點完美平整得幾乎看不出來。

  貝暖下意識地掃了眼聖母進度,倒是又漲了一點。

  可是有什麼用?他們就是不肯說那句話。

  男生戴上眼鏡,開心得不行,連連道謝:「謝謝,謝謝,你可真是個好人!」

  咦?有戲!

  宋希翼在旁邊捅捅眼鏡男,糾正他,「哪有說人家女孩子『真是個好人』的,要說……」

  貝暖歡欣鼓舞地等著。

  「……說她是個好女孩。」

  貝暖完全絕望了。

  心中盤算,今晚趁著第二階段計時沒結束前,要趕緊整理空間,想想這幾天要吃什麼用什麼,全部拿出來放到車裡,做好空間封閉七天的準備。

  江斐忽然開口,好像要說什麼。

  可惜他沒有陸行遲快。

  陸行遲搶在他前面,對眼鏡男說:「其實你們應該說她很善良。她今天特別希望別人誇她很善良。」

  看來今天下午他雖然坐得有點遠,卻全程聽見了貝暖和江斐的對話,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是什麼樣的誇獎。

  眼鏡男趕緊對貝暖說:「我覺得你特別特別善良!」

  宋希翼也立刻誠心誠意地表態:「我也覺得。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善良的女孩子。」

  貝暖火速調出工作列。

  聖母之光第二階段任務(1/1)。

  居然算數了???

  貝暖本人不能直接讓他們說出那句話,可是別人讓他們說出來,竟然一點問題都沒有。

  喜大普奔,不用再備戰備荒了!

  聖母之光任務成功完成,貝暖感動得快要哭了。

  善解人意的陸行遲和善解人意的江斐,這兩個,簡直就是人間瑰寶。

  上樓的時候,貝暖走在前面,聽見落在後面的杜若用明顯自責的口吻低聲對陸行遲說話。

  「這孩子就是缺表揚了,她年紀小,心理不成熟,還是得經常說她點好話,不能等著人家自己上來要。」

  他說到做到,把這句話兌現到實處。

  接下來每隔十分鐘,他就表揚貝暖一句。

  貝暖洗漱完出來,一身清爽,正在往臉上拍面霜,杜若路過的時候認真地看她一眼。

  「貝暖,你真是個懂生活的人!這種環境下還很注意皮膚保養哦,真棒!」

  貝暖:?

  時間已經很晚了,大家紛紛把各自的睡袋在地上鋪好,準備睡覺。

  貝暖照例取出空間裡的被子分給大家,好蓋在睡袋上保暖。

  杜若接過被子,誠懇地說:「貝暖,你真是太體貼細緻了,幸好有你在,我們才能過得這麼好,謝謝你!」

  貝暖尷尬,「也不用這麼客氣吧?真的不用再表揚我了。」

  折騰到現在,總算是可以睡覺了。

  貝暖離燈的開關近,啪嗒啪嗒跑過去,熄了燈。

  杜若立刻又找到了表揚的點,鍥而不捨:「貝暖,你好勤快啊!都不用我們爬出來關燈,你真好!」

  他沒救了。

  「不用客氣。」貝暖應付著他,鑽進睡袋。

  杜若悄悄伸手拉拉江斐的睡袋,「快,趁著她還沒睡著,說她一句好話。」

  江斐閉著眼睛,「貝暖,你耐心真好,居然不覺得他煩。」

  覺得煩也沒用,杜若認準的事,一時半會別指望他放棄,得等他找到新的興趣點,才能把這件事忘了。

  貝暖也閉上眼睛。

  他們幾個男生的睡袋鋪得和她有點距離,杜若撐著頭,藉著月光往這邊看看,誠懇地感慨,「貝暖,你……嗯……你的睡容看著真安詳。」

  貝暖:???

  安詳?

  這回連唐瑭都受不了了,「杜若哥啊,我覺得你真是不太會誇人。誇女孩子哪有這麼誇的?什麼『你真善良』、『你性格真好』,那都是沒有別的優點可誇,不得已才那麼說的。」

  杜若嗤之以鼻,「那你來一句?」

  「我給你們來一句誇女孩子絕對不會出錯的。」唐瑭毫不猶豫地揚聲說,「暖暖姐啊,你好漂亮!」

  貝暖:「……」

  杜若十分不服,「你那麼會,你喜歡的女孩怎麼變成別人女朋友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唐瑭立刻蔫了。

  陸行遲在旁邊低低地笑出聲。

  杜若不滿,低聲說:「笑什麼笑,你會誇人嗎?你也來一句。」

  陸行遲輕輕清了一下喉嚨,「貝暖,你送我的糖真的很好吃。」

  貝暖的臉刷地一下紅了,還好熄了燈看不清,她趕緊翻過身,背對著他們,閉上眼睛。

  次日一早,一行人帶著唐瑭,告別水大,啟程向前。

  水大的人也在說,消息徹底中斷以前,都傳說東邊已經徹底淪陷,西邊建起來了封鎖線,只要越過封鎖線,就是沒有感染的安全區。

  貝暖心想,這和書裡寫的一樣。

  陸行遲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繼續往西,尋找安全區。

  杜若現在看起來完全正常,眼睛一點異樣都沒有,不知病毒抑製劑能起效多久,也只能先這樣,走一步算一步。

  越野車離開水城,晝行夜宿,儘量繞過人口密集的地方往前。

  再往西就離開了平原,兩邊漸漸多了蔥蘢的山巒,山路也越來越多,植物茂密起來,濃翠的樹葉和草葉中彷彿都透著濕氣。

  這天路過一個小城市,叫洄城。

  在書裡,小隊過洄城而不入,反而到過離洄城幾個小時車程的一個小地方,叫堯鎮。

  堯鎮是個位置偏僻的千年古鎮,坐落在山上。

  堯鎮很特殊,對書中的貝暖絕對不是一個好地方。

  那是貝暖的受難地。

  在那裡,貝暖出了意外,為了救人,腰上挨了一鐵杖,受了非常嚴重的傷。

  傷得實在太重,很多天都躺在後座,完全不能動,要江斐照顧,養了很久,一直到書的結尾,行動都還不太俐落。

  是以車一開到洄城附近,貝暖就在心中默默祈禱,千萬千萬不要去那個叫堯鎮的地方啊。

  雖然書裡的貝暖受傷又是因為她的聖母屬性,怎麼看都有點是自找的,貝暖絕對不會像她那麼幹。

  可是這種事情,陰錯陽差的,不太好說。

  雖然貝暖不是那個貝暖,劇情也有點走歪,萬一歪著歪著,歪歪得正,又正回去了呢?

  所以還是離那個堯鎮遠遠的比較好。

  路過洄城市區時,陸行遲破例拐進去,想加個油。

  雖然貝暖空間裡就擺著一個加油站,陸行遲一般還是能找到加油站就去加油站。

  除非萬不得已,不用她把那個巨大的易燃易爆的危險品取出來。

  唐瑭一個人在最後一排,百無聊賴,一直像多動症一樣閒不下來,不停地東張西望。

  「咦?」他忽然出聲,「那是什麼東西?」

  貝暖也看見了。

  離加油站不遠的地方,路邊的人行道上,有一個奇怪的東西在往前緩緩移動。

  好像是一個扁扁的趴在地上的鐵盒子。

  下面一圈漆著花哨的道道和圖案,屁股上還畫著車牌,好像小朋友開的玩具電瓶車,但是上面卻扣著一個十分不搭的白鐵皮的鐵罩子。

  底下也許有輪子,不過也包了一圈鐵皮,遮住了,看不見。

  這個小車一樣的東西緩緩向前,後面跟著兩三隻好奇的喪屍,時不時抓它一把,撓它一下,卻拿它沒辦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8 10:55 AM

第三十二章 讀心專家

  小鐵車停在一家火鍋店門口。

  原本追著小鐵車跑的喪屍們聽到陸行遲他們越野車的引擎聲,注意力被吸引了,都衝過來,加入了越野車後的追車大軍。

  「那輛小鐵車裡有人吧?」

  杜若的好奇心全部都被小鐵車勾起來了,伸手敲敲陸行遲的座椅靠背,「咱們停下來看看?」

  陸行遲一言不發地靠邊停車。

  他神情淡漠,沒什麼表情,熟悉他的人卻能看得出來,他正在不爽。

  他這幾天一直都在鬧脾氣。

  貝暖那天在水大的圖書館跟他親了一次後,就再也不肯跟他有任何親密的舉動了。

  防他像防賊一樣。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製造了不少兩個人獨處的機會,卻連貝暖的邊都沒再碰到過。

  陸大boss今天開車時完全不說話,現在下了車,端著弩,一言不發地解決了車後跟著的幾十個喪屍,才問:「什麼小鐵車?」

  人人都看見了,就他根本沒看見,也不知道剛剛在走什麼神。

  貝暖把頭探出車窗,指給他看。車已經開過去一段了,離著有點距離。

  陸行遲只瞥了那邊一眼,就走過來幫貝暖打開車門,向她伸出胳膊。

  車門不矮,陸行遲想順手抱她下車。

  貝暖立刻往後躲了躲。

  「為什麼躲著我?」陸行遲沒有勉強她,低聲問,「抱一下也不行?」

  杜若他們已經下車上了人行道,往小車那邊走。

  貝暖從他的胳膊下鑽出來,輕巧地跳下車,輕聲回答:「名不正言不順。」

  陸行遲順著她的邏輯往下走,淡定道:「那就做我女朋友。」

  貝暖乾脆地拒絕,「我不要。」

  「不做就不做,我不勉強你。可是用得著離我這麼遠麼?偶爾抱一下,親一下也不行?」陸行遲低聲問。

  「不行。」貝暖流利地答,「名不正言不順。」

  「那就做我女朋友。」

  「我不要。」

  陸行遲:「……」

  陷入死循環。

  貝暖把越野車收好後,看見不遠處的小鐵車趁著沒有喪屍注意,已經悄悄進了火鍋店。

  店門口有四五級台階,它居然順暢地上去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十分神奇。

  幾個人一起偷偷地跟進了火鍋店。

  火鍋店店門開著,裡面卻沒有喪屍,整齊乾淨,大概是出事時還沒營業。

  貝暖看見那個小鐵車無聲無息地滑進後廚。

  貝暖正在探頭往那邊張望,腦中突然傳來小三的聲音。

  「貝暖,又有……」

  貝暖乾脆打斷他,「你以後別說又有新任務了,你就直說,又要整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上次的聖母之光任務,到現在貝暖還心有餘悸。

  非要想辦法讓別人誇她善良,活脫脫就像神經病。

  後遺症現在還在。

  杜若沒完沒了地找各種機會誇獎貝暖,誇得花樣百出,都好幾天了,一點也沒有把這茬忘了的意思。

  小三安撫炸了毛的宿主,「別怕,這次的任務其實還不錯,懲罰也不太重。」

  懲罰也不「太」重??

  貝暖絕望地問:「沒完成有懲罰,所以又是一個必做任務?我先打聽一下,不完成的話,懲罰是什麼?」

  小三語調輕快,「只不過是空間面積縮減一半而已。不過貝暖,那麼大的空間縮減了有點可惜,我建議你還是把任務做了比較好。」

  這還叫懲罰不太重?

  貝暖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工作列裡浮現的新任務。

  聖母之願。

  「分別實現三個人的每人三個願望,就會有豐厚的聖母值獎勵。」小三哄她,「是讓你做實現別人願望的小仙子噢,可不可愛?童不童話?」

  貝小仙子警惕地問:「所以是哪三個人?」

  「是隨機抽出來的,完成任務的時間也是隨機抽的,我們一個一個來。」小三說,「先抽第一個。」

  一個抽獎滾輪一樣的介面跳出來,開始飛速旋轉。

  轉速漸漸慢下來,貝暖才看清,原來上面全都是人名。

  滾輪最後緩緩地停在一個名字上。

  「方——宸?」貝暖讀上面的名字,一頭霧水,「這是誰?我根本不認識啊。」

  「放心,只會在你目前周圍五十米範圍內隨機抽取,所以你自己找吧。」

  小三閉麥了。

  一個任務倒計時同時跳出來,有整有零的,貝暖看了一下,大概是四十八個小時。

  用四十八小時實現一個人的三個願望,時間算是相當充裕。

  貝暖正想再把小三呼出來,讓他給點關於這個「方宸」的提示,就看到後廚裡,那隻安靜了半天的小鐵車有了動靜。

  它的頂蓋悄悄打開了,露出一隻小手。

  然後又是另一隻。

  一個十歲上下的小男孩從小鐵車裡鑽了出來。

  小男孩看上去挺瘦的,也不高,一雙眼睛烏黑明亮,一臉機靈樣。

  他好像在小車裡蜷累了,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腳,就從口袋裡掏出個塑料袋,到處翻吃的。

  這裡好像已經被人翻動過了,不剩什麼。

  他想了想,跑到牆邊,拉開冷櫃,從裡面拎出隻雞,猶猶豫豫的,決定不了要不要裝進袋子裡。

  洄城應該是停電有一段時間了,凍雞不止徹底化凍了,連顏色都變了,一定不能再吃。

  杜若忍不住出聲,「小弟弟?」

  小男孩被他嚇了一跳,看向這邊,這才發現,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群大人。

  小男孩一臉警惕。

  「我告訴你們,我什麼都沒有,沒有錢,也沒有吃的,不信你看,我手裡的雞都是壞的!有吃的的話,我會來找這個?」

  這小朋友滿臉唯恐別人搶劫的表情。

  陸行遲看了他一眼,忽然淡淡地冒出一句,「你也不是什麼都沒有。你這輛小車還不錯。」

  小男孩的臉刷地白了。

  貝暖有點無語:陸大boss,你吃飽了撐的沒事嚇唬小孩幹什麼?

  貝暖從他身後鑽出來,把他擠到後面。

  「小弟弟,別理他,我們不想要你的車,我們自己有車,比你的這輛大多了。我們就是在路上看見你了,跟進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貝暖的臉純潔美好,聲音清甜溫柔,和「壞人」兩個字一星半點關係都沒有。

  連成年人對著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放鬆警惕,哄一個還不太懂事的小孩綽綽有餘。

  小男孩的神情明顯緩和多了。

  杜若又發現了機會,見縫插針地誇貝暖:「貝暖,你真有愛心,真溫柔!」

  貝暖:「……」

  貝暖慢慢地向小男孩走近兩步,好像在靠近警惕的小動物。

  「你手裡的雞肉已經壞了,不能再吃了。你想要吃的東西嗎?姐姐這裡有。」

  貝暖在空間裡掏了掏,拿出一包夾心蛋糕卷。

  透明的包裝袋裡是一整條烘焙得柔軟密實的蛋糕卷,裡面一層又一層,捲著雪白的奶油和剔透的紅莓果醬。

  貝暖把蛋糕貼著地板滑了過去。

  在這種物資緊缺的時候,這樣的誘惑,就算是大人也受不了。

  小男孩飛速彎腰撿起那袋蛋糕卷,看一眼,緊緊地抱在懷裡,片刻之後,忍不住低頭再看一眼。

  「你不吃嗎?餓了就吃吧。」貝暖說。

  「我怕你們……下毒。」小男孩猶猶豫豫地說。

  貝暖無語,「下毒毒死你有什麼好處?別聽那個哥哥胡說,我們真沒想搶你的小車。」

  陸行遲在貝暖身後忽然開口,「他在說謊。他是打算把蛋糕拿回去給別人吃。」

  貝暖一直知道陸行遲能看穿別人的心思,但他不是一個喜歡炫耀的人,大多數時候,都看破不說破,最多笑一笑。

  他今天心情不好,一反常態,到處亂嗆人。

  小男孩的臉色更蒼白了,恐懼地看著陸行遲。

  貝暖馬上又從空間裡拿出一條蛋糕卷,「你們幾個人吃?我還有。」

  小男孩這次答得很快:「我爸爸,我大伯二伯三伯還有我哥哥,好多人呢。」

  「又是撒謊。」陸行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家裡已經沒有可以保護他的男性親屬了……」

  陸行遲頓了頓,好像在觀察小男孩迅速變化的表情,改口說:「哦,還有。但是出了什麼事。是什麼呢?受傷了?生病了?」

  陸行遲如同會讀心術,小男孩快哭了。

  貝暖無語地轉過身,放低聲音說:「陸行遲,你在幹嘛?炫耀你很厲害嗎?」

  陸行遲不動聲色,「我不厲害麼?」

  他最近幼稚得要命,貝暖忍不住,「你那麼厲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陸行遲不說話了。

  貝暖淡定地說,「我告訴你,他叫方宸。」

  猛然被人叫出名字,小男孩這次徹底驚嚇過度,懷裡的蛋糕都要掉了。

  杜若趕緊貼心地給貝暖送上一句獎勵,「不會吧貝暖?你竟然連名字都能猜中?你怎麼會那麼聰明?」

  方宸片刻之間已經恢復了鎮定,想通了,「我知道,她看見我車牌上的拼音了。」

  他的小鐵車的車屁股上,有個畫出來的車牌,上面是一排數字,看起來像是生日,數字下面漆著小小的一行字母——「FANGCHEN」。

  要不是貝暖早就已經在工作列看見方宸這個名字,也注意不到那裡有那麼一行字母。

  陸行遲被貝暖打擊了一下,總算不多話了。

  貝暖指揮敗下陣來的陸行遲退後,然後說:「那個喜歡表揚人的杜若哥哥,過來。」

  貝暖加杜若加蛋糕是無敵的。

  在這種三重攻勢下,小方宸終於軟化了。

  這孩子就住在附近,喪屍爆發時爸爸媽媽都不在家,都再沒回來,家裡的奶奶也出事了,就只剩一個哥哥。

  以前都是哥哥出來找物資。

  他哥哥這兩天生病了,現在只好他出來找。

  他們找物資的方法,就是用這輛鐵皮小車。

  這輛車本來是方宸小時候過生日時,爸爸親手用鐵皮給他做的生日禮物。

  後來喪屍爆發,爸爸一直沒回來,方宸的哥哥就動手,用爸爸做車剩下的材料把它改造了一下。

  上面裝了個鐵皮蓋子,下面也用鐵皮圍了一圈,擋住輪子,變成了一個可以應急避難用的移動小堡壘。

  哥哥的手工雖然粗糙,但是挺實用。

  要擋住輪子是因為,這車沒有動力,是靠人的腳伸出來,在地上蹭著往前挪的。

  腳那裡還有個擋板,腳收起來鎖死的話,就會變成了一個罐子,只剩透氣孔可以透氣,喪屍無論如何都扒拉不出人來。

  「喪屍鼻子那麼好,不會聞出來裡面有人嗎?」唐瑭問。

  「你沒聞見這麼大的味兒?」江斐說。

  剛才一進門貝暖就聞到了。

  方宸和他的小車上全是濃重的風油精味,應該是為了遮掉人的氣味。

  還挺聰明。

  杜醫生的同情心立刻冒出來,對方宸說:「我是醫生,我們有藥,帶我去看看你哥哥吧。」

  又轉頭問陸行遲:「兩個孩子不容易,咱們去他家走一趟?」

  這種漲聖母值的機會貝暖當然不會放過。

  更何況,方宸是聖母之願任務的第一個目標人物,還得實現他的三個願望呢。

  貝暖也和杜若一起哼哼,「陸行遲啊——」

  方宸反而沒有吭聲。

  陸行遲瞥了小方宸一眼,冷冷道:「不想帶我們去?沒關係,我也一點都不想去你家,對我又沒有什麼好處。」

  他這麼說,方宸反而立刻放心了不少,「走,我帶你們去。」

  方宸打開他的小車的鐵皮蓬頂,打算邁進去。

  杜若啞然失笑,「不用再進你的小車了,」指指陸行遲,「有他在,能在馬路中間橫著走。」

  方宸狐疑地打量了一遍陸行遲和他手裡的弩。

  三分鐘之後,他就見識到了陸大boss的可怕。

  陸行遲走在路上,一箭一個喪屍,箭無虛發。

  每射一隻喪屍,方宸就一哆嗦。

  杜若心細,察覺到了,建議他:「你要是不敢看就別看。」

  「我沒事。」方宸搖搖頭,默默地引著大家走在最前面。

  他家就在旁邊的一個小區,方宸像隻叢林中生存的小獸一樣,熟門熟路地帶著大家踩著一堆雜物翻牆進去,摸進一棟單元樓的二樓。

  方宸用鑰匙開了防盜門。裡面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一戶人家。

  臥室的床上躺著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好像抽長了的大一號的方宸,清秀的臉龐燒得通紅。

  看見突然來了這麼多人,緊皺著眉頭,掙扎著爬起來。

  「宸宸,你怎麼回事?我不是告訴過你誰都別信?」

  「可是他們有醫生,還有藥。」方宸分辯。

  男孩燒得沒什麼力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倒回床上,「算了,反正我們除了兩條命,什麼都沒有。」

  他們兄弟兩個的戒心都很重。

  方宸告訴貝暖,「這是我哥,叫方燁。」

  杜若已經自動自覺地過去了。

  杜醫生問了問病情,初步判斷,應該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急性腸胃炎。

  方燁有點脫水,杜若讓貝暖拿了葡萄糖和鹽出來,調糖鹽水給他喝。

  他們在忙這個的時候,陸行遲一個人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窗簾全都拉得嚴嚴實實的,陸行遲走到窗口,掀開窗簾的一角,探頭往下看。

  方燁喝糖鹽水的手停住了。

  方宸動作不慢,嗖地跳起來,幾步就衝了過去,刷地一下把窗簾重新拉好,滿臉緊張。

  「你們怎麼了?」貝暖也看到這兄弟倆表現奇怪。

  陸行遲看了小方宸一眼,重新掀開窗簾。

  方宸急得快哭了,「我不用你們給我哥看病了,你們走吧。」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看一眼下面,再看一眼方宸,忽然問:「那是你家裡人?」

  貝暖完全沒聽懂,走過去看。

  掀開窗簾,外面就是對面的單元樓,什麼特殊的地方都沒有。

  陸行遲示意貝暖低頭。

  這裡是二樓,低頭看下去,就是一樓住戶的院子。

  院子不大,頂多十平米,堆放著點雜物和幾盆花,唯一特別的,就是裡面有隻喪屍。

  是個老太太,白髮蒼蒼的,行動已經很遲緩了。

  她胡亂穿著一件罩衫,一隻腳穿著鞋,一隻腳光著,口中呵呵地叫著,焦躁地在院子裡慢慢踱來踱去。

  「是我奶奶。」

  這回方宸真的急哭了。

  他試試探探地扯住陸行遲的衣袖,目光膽怯,帶著乞求。

  「你別殺我奶奶,她一變成喪屍就被我們關在一樓家裡了,一點壞事都沒做過,從來沒咬過人。」

  方燁也從床上爬起來了,「我不用你們治病了,你們別殺我奶奶。」

  陸行遲低頭看著方宸拉他袖子的手,有點無語。

  貝暖替陸行遲說話,「別怕,他今天凶巴巴的,是因為心情不太好,他不是那種閒得沒事殺喪屍玩的人。」

  陸行遲淡淡地問:「所以我為什麼心情不好?」

  貝暖想了想,「不知道。難道是更年期提前了?」

  奶奶好像聽到了樓上的聲音,抬起頭,口中呵呵地叫著。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我倆都是我奶奶帶大的。」方燁說,「我爸我媽工作太忙,沒時間管我們,從小就是奶奶帶著我們。」

  「有什麼好吃的,奶奶自己不吃,都給我倆留著。我們在外面調皮闖禍了,不敢告訴爸媽,就先下樓去奶奶家找奶奶,讓奶奶上來給我們撐腰。」

  「那天出事時,是鄰居先變成喪屍,奶奶為了讓我倆先跑,拚命把他堵住,才讓他咬了的。」

  方宸撐不住,哭出聲。

  方燁不再說話了,貝暖拍著方宸的背。

  貝暖知道,讓他哭一哭,比憋著好。

  這兩個孩子,沒有大人,這些天不知是怎麼活下來的。

  方宸一抽搭一抽搭,「我奶奶對我們那麼好,我們就只能看著她這樣,一點辦法都沒有……地上那麼冷,我奶奶光著腳,連鞋都沒穿……」

  貝暖心想,喪屍好像根本不知道地上冷吧。

  不過貝暖忽然有了主意。

  「你想給你奶奶穿上鞋?」

  方宸趕緊點頭。

  貝暖捅捅杜若。

  杜若笑笑,「沒問題。」然後問方宸,「你們把樓下鎖上了?給我鑰匙。」

  三分鐘之後,杜若就出現在樓下的小院裡。

  奶奶看到杜若了,既沒有奇怪他為什麼會冒出來,也沒有攻擊他的意思,目光茫然地掠過杜若,毫無反應。

  方宸驚詫得下巴都要掉了,方燁也擠到窗口,跟著往樓下看。

  杜若進屋去找了雙鞋,拎出來,蹲在奶奶面前,幫她把腳上落單的那隻脫下來,換上新的。

  又幫她把罩衫穿好,扣整齊扣子,最後進去絞了濕毛巾,幫奶奶把這些天弄髒的臉和手一點點擦乾淨。

  做完所有的事,杜若抬起頭,對二樓窗口的人比了個OK的手勢。

  兩個孩子同時撐不住,哭了。

  變成喪屍的奶奶,在他們的心目中,仍然還是他們的奶奶。

  「為什麼那個哥哥能不被咬?」方宸問貝暖,「我也想像他那樣,我就能下去看奶奶了。」

  貝暖嚇了一跳,哄他,「他是因為體質特殊,一萬個人裡也未必有一個像他那樣的。」

  腦中忽然冒出小三的聲音,「貝暖,加油,再接再厲。」

  什麼再接再厲?

  貝暖調出工作列,發現方宸名字的後面,居然變成了(1/3)。

  所以這就算實現他的一個願望了?

  願望是杜若幫忙實現的,貝暖頂多算是出了個主意,看來這個任務真的不算太難做。

  貝暖趕緊問方宸:「那你還有什麼別的想做的嗎?姐姐都可以想辦法。」

  方宸有點感動,「姐姐,你為什麼這麼好?」

  杜若已經上樓回來了,立刻搶著說:「我知道!她就是想讓人誇她善良,你們往死裡誇她就對了。」

  貝暖:「……」

  對什麼對啊?

  貝暖心想:杜若你這要是在書裡,反應整整慢了一章。

  貝暖滿心滿意以為,餓了好久的哥倆會想要什麼好吃的。

  沒想到方宸想了想,試試探探地問:「有一件特別麻煩的事,你們能幫我們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8 11:12 AM

第三十三章 童話看多了

  什麼事能讓他這麼吞吞吐吐的?

  方宸滿眼都是乞求,卻不太好意思說出口,「你們……能幫我們去爸爸媽媽上班的地方看看嗎?我很想……找找爸爸媽媽。」

  方燁打斷方宸的話,「要橫穿半個城,那麼遠,到處是喪屍,過去太危險了,你別亂麻煩人家。」

  方宸指指陸行遲,「哥,你不知道,這個哥哥有多厲害,他肯定可以。」

  別說橫穿半個城,橫穿整個大陸對陸行遲都不是問題。

  貝暖心想,可是這算是她幫忙實現方宸的願望嗎?

  正想著,就看見陸行遲向她俯下身,撥正她的臉,「是你要幫他們的,你求我。」

  貝暖有點無語。

  「你想我怎麼求你?」

  貝暖以為陸行遲會趁火打劫,要個「草莓味的」之類的,沒想到陸行遲只微笑了一下,「說句好聽的。」

  這個也太容易了。

  別說說一句好聽的,就算用好聽的演一整齣舞台劇都沒有問題。

  貝暖立刻換了個表情,眼睛亮閃閃,水盈盈,捉住他的胳膊左右搖晃著哼哼。

  「這位特別帥、特別厲害、心地特別善良的哥哥啊,你就幫幫我們好不好?」

  她的聲音軟糯到可怕,讓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江斐挑了下眉,唐瑭轉過頭憋笑,杜若的白眼都快飛到天上去了。

  陸行遲卻挺吃這一套,嘴角噙笑,點了點頭,「好。」

  幾個人商量了一下,不用去那麼多人,由陸行遲帶著方宸去他爸爸媽媽工作的地方就行了,其他人暫時留在這裡等著。

  陸行遲卻一定要帶上貝暖。

  兔媽媽上次丟過一次小兔子,現在會儘可能地讓她一直保持在視線之內。

  最後的結果,就是陸行遲和貝暖兩個人帶著方宸一起出發。

  下了樓,順著原路爬牆回到馬路上,貝暖趁方宸背對著他們從牆上下來時,掏出越野車放在路邊。

  陸行遲打開車門時,方宸還在納悶:「剛才這裡有這輛車嗎?我怎麼覺得路邊是空的?」

  貝暖淡定答:「當然有啊,我們的車一直停在這兒,你沒看見?對吧陸行遲?」

  陸行遲發動車子,嗯了一聲。

  導致方宸小朋友嚴重地懷疑自己瞎了。

  方宸媽媽工作的地方是一家航空公司的售票處,在一座辦公樓的一樓。

  遠遠地看過去,貝暖就知道情況不太樂觀。

  這幢樓著過火,整個一樓的門臉都煙燻火燎過一樣,黑漆漆的。

  方宸的小臉一片蒼白。

  「我們下去看看。」陸行遲伸手去開車門,「如果你在人群裡看到你媽媽了,就告訴我。」

  他說的「人群」,指的應該是聽見動靜往這邊過來的喪屍。

  方宸的臉更白了。

  售票處裡,從地面到天花板都是黑的,只剩下燒得辨認不出來的雜物,既沒有喪屍,也沒有人。

  方宸反而鬆了一口氣。

  沒有消息,未必不是好消息。

  方宸爸爸工作的地方是家銀行,要再開車穿過大半個城市。

  陸行遲駕車在城市的道路上飛馳,乾脆俐落地甩掉一波又一波的喪屍。

  銀行在一條小街上,陸行遲把車停下,清掉喪屍,才讓貝暖和方宸下車。

  因為是工作時間爆發喪屍,大概是有人及時把銀行的門鎖了,門裡卻有人感染,結果關了滿滿一屋子「人」。

  「裡面有你爸爸麼?」陸行遲問方宸。

  方宸要哭了,不過還是勇敢地趴在玻璃上往裡張望。

  「沒有!」他認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才下了結論,眼中閃出一點希望,「會不會在裡間?」

  「就算在裡間,也可能已經變異了。」陸行遲提醒他。

  陸行遲打開門,清了場,走到櫃檯旁的鐵門前,把手搭在門把手上。

  門立刻開了。

  方宸震驚得說不出話,半天才說:「我爸爸告訴過我,說這個門特別特別結實,炸都未必能炸得開。」

  貝暖答:「是,這個哥哥專業開鎖一百年,特別適合搶銀行。」

  門裡是櫃檯,再進去還有門。

  陸行遲端著弩走在前面,讓貝暖和方宸跟在身後,一點一點往裡搜尋。

  被陸行遲不幸而言中,裡面真的有喪屍,而且還不少。

  陸行遲往前推進著清掉喪屍,一個個房間搜過去,找到一個鎖起來的房間。

  打開門,裡面有幾張辦公桌,好像是一間辦公室,地上倒著好幾個人,都一動不動,看樣子,全是銀行的職員。

  「爸爸!」

  方宸叫了一聲,就往上撲,被貝暖一把拉住。

  陸行遲走過去,挨個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示意他們兩個過來,「沒問題,不是喪屍,是人。」

  方宸直接撲到一個中年男人身上,嚎啕大哭,「我爸爸是死了嗎?」

  陸行遲探了探脈搏,冷靜地說:「還沒死,不過你要是再這麼壓著他,他就真要死了。」

  方宸嚇得趕緊鬆開他爸,老老實實蹲在旁邊,伸長脖子看著。

  中年男人不動也不睜眼,卻還有微弱的脈搏和呼吸。

  陸行遲看了一眼周圍,下結論,「他們被困在這裡了,沒有食物,也沒有水。」

  房間裡所有能吃能喝的東西都消失了。

  所有的杯子都空著,地上有零食的包裝袋,裡面一丁點渣都沒有了,茶葉筒打開著蓋子,也空了。

  就連桌上擺著的小盆栽都只剩一個花盆,光禿禿的,不知道原本種的是什麼。

  外面都是喪屍,他們被困在房間裡面,出不去。

  不知道他們彈盡糧絕了多久,要是貝暖他們來得再晚一點,大概就來不及了。

  杜若不在,貝暖也不清楚該怎麼處理,拿出一瓶水,扶起方宸爸爸,只敢稍微給他餵了一點。

  中年男人輕微地動了動,還是不睜眼。

  方宸緊緊攥著衣服,整個人都在哆嗦,但是還是屏息靜氣地蹲在旁邊,唯恐再做錯什麼事,害到他爸爸。

  他們餵水時,陸行遲已經把房間裡其他人都檢查了一遍,又發現一個活人。

  是個年輕人,也撐下來了,陸行遲問貝暖要了一瓶水,也給他餵了一點。

  年輕人的狀況要好得多,那點水喝下去,嗆咳了兩聲,睜開了眼睛。

  陸行遲把兩個活人都運到車上,開車回了方宸家。

  方燁看到他們真的把爸爸接回來了,嗖地蹦起來,連自己還在發著燒的事都忘了,七手八腳地幫陸行遲把人放到床上。

  有杜若接手,貝暖不用再操心,打開工作列看了一眼。

  方宸(2/3)。

  又實現了他一個願望。

  貝暖心想,雖然是陸行遲幫忙,但是陸行遲偏偏要貝暖親口求他,竟然真的算在了貝暖身上。

  他們一圈人圍著忙來忙去,貝暖插不上手,出去透氣。

  客廳有個小陽台,已經包起來了,是他們晾衣服的地方。

  貝暖站在窗口,望著外面出神。

  窗外一派末世景象,陽光下的樓群一片死寂。

  「他爸爸醒了。」陸行遲過來了,站在貝暖身後。

  他低頭看了一眼貝暖,「怎麼了?」

  貝暖小聲說:「陸行遲,我真的覺得我不是什麼好人。」

  陸行遲認真地看著她的臉,「怎麼這麼說?」

  「如果我是他們的爸爸媽媽,喪屍爆發時家裡有兩個孩子,不知道死活,說不定在忍饑挨餓等我回去,我拼了命也要想辦法活下去。」

  貝暖停了幾秒鐘,才繼續說:「在我看來,那間房間裡,水確實沒有,沒什麼辦法,但是……其實是有可以吃的東西的。」

  她仰著頭看著他,表情糾結。

  陸行遲聽懂了她在說什麼,那間房間裡有兩個已經死掉的人。

  陸行遲柔聲說:「不用想那麼多,水比食物重要,沒有水,吃什麼都沒用。」

  「可是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房間裡有水,只缺食物,是我的話,我能幹出什麼來。」

  陸行遲有點心疼,伸手把她抱住。

  難得的是,貝暖居然沒躲,安分地乖乖趴在他胸前。

  陸行遲順了順她的頭髮,說:「你知道為什麼饑荒的時候,就算到處都是死人,也會嚴懲人吃人麼?」

  陸行遲的聲音客觀,卻很溫柔。

  「因為那是一道底線。一旦打破了這道底線,發生的事情就會更可怕。」

  「如果死人可以吃,奄奄一息快死的人能吃麼?沒有奄奄一息,但是一看就不可能生存下去的孩子可以吃嗎?」

  「那做了壞事該死的人可以吃麼?然後更進一步,沒有任何理由,單純打不過你的人可以吃麼?」

  「對一個講求實際的人,不吃人肉的底線看上去沒那麼絕對,但是人之所以要定一道底線,是因為無論底線定在哪裡,一定要有,死守它,才能不讓自己一步步滑落。」

  他說了一大套,貝暖悶在他胸前甕聲甕氣地總結:「所以我就是個壞人對不對?」

  「你不是。」

  陸行遲好聽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不用再胡思亂想了。有我呢。」

  陸行遲低下頭,看進她的眼睛裡,語氣堅定認真。

  「有我在,就絕對不會讓你陷入需要糾結這種問題的困境裡。」

  貝暖仰頭看著他,心中無比感動。

  陸行遲頓一頓,接著認真地問:「是不是覺得我很好?想不想做我女朋友?」

  貝暖:「……」

  方宸的爸爸和那個年輕人都沒有大礙,就是虛弱而已。

  年輕人叫小季,是方宸爸爸的同事,恢復得比方宸爸爸還快一點。

  江斐幫他們煨了稀粥,又炒了幾個菜。

  杜若把飯桌搬進來,擺在臥室的床邊,大家團團坐了一圈,和躺在床上的人一起吃飯。

  貝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坐在一個家一樣的地方,圍成一桌吃飯了。

  小時候都是和爸爸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把學校裡好玩的事全說給爸爸聽。

  後來沒有爸爸了,就是貝暖一個人。

  每次吃飯,都是把吃的東西搬到電腦前,對著螢幕,三心二意地吃完了事。

  今天的飯桌旁卻坐著滿滿一圈人。

  桌子太小,人太多。

  貝暖的胳膊懟進左邊的陸行遲懷裡。

  陸行遲索性側過身,任憑她擋在身前,筷子交到左手,把自己活生生拗成左撇子。

  右邊是杜若,他是個天然的左撇子,筷子和貝暖的筷子不停地打架,兩個人又總是去夾一樣的東西,吃個飯像在過招。

  可是貝暖還是覺得挺幸福。

  又擠又幸福。

  陸行遲問方宸一家人:「你們想不想跟我們走?去前面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再把你們放下來,可能比一家人單獨在城市裡容易活下去。」

  貝暖心想,陸行遲好像很喜歡把人帶走,再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放下來,好像在開快遞公司。

  要是真送他們走的話,算是幫方宸實現了第三個願望嗎?

  杜若琢磨:「咱們的車坐不下這麼多人吧?」

  貝暖叼著蒜泥白肉,自告奮勇,「還有輛小黃車你忘了?我可以開車帶著他們。」

  杜若哆嗦了一下,筷子上的肉都嚇掉了,誠懇地規勸貝暖:「別吧,人家一家人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

  誰想到方宸和方燁同時搖搖頭。

  「我們不走。」方宸說,「奶奶還在一樓呢,我們不能丟下奶奶。」

  方燁也同意,「爸爸回來了,說不定有一天,媽媽也會回來,我們一家人要在一起。要是我們走了,媽媽怎麼找到我們呢?」

  貝暖轉頭去看方宸爸爸。

  方宸爸爸靠在枕頭上,也虛弱地點頭,「是,我們不走,我們留在這等她。」

  貝暖心想,留在喪屍成堆、不能自給自足的城市裡,從實際的角度考慮,並不是一個最優選擇,

  要是貝暖的話,一定不會這麼做。

  貝暖看看方宸兄弟。

  他倆正在吃一口飯,回頭開心地看一眼他們的爸爸。

  貝暖忽然懂了他們的想法。

  如果在原來的那個世界,爸爸還活著,喪屍爆發時,爸爸在外面沒有回家,貝暖也不會走。

  走了的話,萬一爸爸回來,找不到她了怎麼辦?

  陸行遲點點頭,「好,那我幫你們做住一段時間的準備。」

  他說到做到。

  晚上,大家都在客廳打地鋪,貝暖一個人睡在兄弟倆住的小臥室,就聽到陸行遲一個人一直在外面進進出出,不知道在忙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輕輕扭開貝暖的門。

  貝暖閉著眼睛,「女孩子的房間,你說進就進,想幹什麼?」

  陸行遲回手關好身後的門,聲音裡帶著笑意,「你猜。」

  「隨便你幹什麼,不要太吵就行。」

  貝暖翻了個身,蒙好被子繼續睡覺。

  陸行遲繞過她的床,走到窗邊,放下手裡的東西。

  他一根一根地把鋼筋焊在窗子上,動作很輕,真的沒發出任何聲音。

  就連最輕微的金屬碰撞聲都沒有,貝暖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睡夢中,好像有人過來,把她矇住頭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新鮮的空氣透進來,貝暖迷迷糊糊的,好像在等著什麼。

  等了很久,什麼都沒有。

  貝暖睜開眼睛,屋子裡已經沒人了。

  透過薄薄的窗簾,能看到窗口多了橫平豎直的好幾道鐵柵。

  鐵柵外,是一鉤新月掛在天上。

  第二天一早,方宸他們就發現,除了他們睡覺的主臥,門窗全都被加固過了。

  方燁很震驚,方宸卻一點都不意外。

  自從昨天陸行遲把他爸爸救回來後,他看向陸行遲的小眼神裡就全都是崇拜。

  貝暖覺得,就算現在陸行遲突然刺啦一聲撕掉襯衣,拳頭一攥,像超人一樣飛到天上,方宸大概都會覺得很正常。

  陸行遲他們把方宸爸爸挪到次臥,又一個人進去鼓搗了一通,把主臥的窗子也做好,又帶著貝暖出門。

  兩個人在外面跑了一天,幫他們收集了不少物資帶回來,估計能撐很長一段時間了。

  陸行遲安排好一切,肯定就打算走了。

  可是方宸的名字後面還是(2/3),還有最後一個願望沒有實現。

  方宸現在有爸爸了,滿屋子歡蹦亂跳,看著心滿意足。

  貝暖實在找不到機會,乾脆把他拉到沒人的小陽台,跟他直接攤牌。

  「方宸,我前幾天遇到你時,就跟自己說,我一定要實現你的三個願望。」

  貝暖語調溫柔,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像熱心助人的小仙女。

  「現在已經實現了兩個,還有一個願望,你想要什麼?」

  方宸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不吭聲。

  好半天才忽然說:「姐姐,你是不是童話看太多了?」

  方宸憂心忡忡地望著貝暖,眼中滿是真誠的關心。

  「陸哥哥說,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喪屍,人的精神壓力太大,心理很容易出問題。姐姐,你是不是把自己幻想成長翅膀的小仙女,來逃避現實?陸哥哥很懂人的心理,特別厲害,你有空多跟他聊聊吧。」

  貝暖:「……」

  這孩子明明就是在迂迴委婉地表達——你好像有點神經病。

  貝暖絕望,「是,為了我的心理健康,你就隨便說一個願望,要個什麼好吃的之類的,咱倆就算兩清了,好不好?」

  方宸搖搖頭,「我不要吃的,我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媽媽能回來。」

  這個貝暖做不到。

  「換一個願望,除了這個。」貝暖說。

  「別的我真的沒什麼想要的,陸哥哥把什麼都幫我們準備好了。」

  方宸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

  「對了,我的最後一個願望,是你能幫忙把小季哥哥送回家嗎?他爸爸媽媽都在家裡,他很想回去,又不好意思問你們。」

  他說的小季哥哥,就是從銀行裡救回來的那個年輕人——方宸爸爸的同事小季。

  方宸的最後一個願望,竟然是實現別人的願望。

  無論如何,最後一個願望也有眉目了。

  貝暖開心起來,「我去問問你『特別厲害的陸哥哥』行不行。」

  陸行遲最近對貝暖有求必應。

  「你來找我,當然沒問題,明天早晨出發時帶上他,順便送他回家。」陸行遲說。

  最後一個願望也有希望達成了,貝暖興高采烈,「你怎麼會這麼好?」

  陸行遲淡淡答:「因為我要用我對你的好,來反襯你對我有多冷漠無情。」

  貝暖:「……」

  所以次日一早,小隊和方宸一家人告別,這次再出發的時候,車上就多了小季。

  陸行遲開著車,一路出了洄城。

  貝暖有點納悶,問陸行遲:「你不是要送小季回家嗎,怎麼出城了?」

  小季和唐瑭坐在最後一排,有點不好意思,「我跟陸哥說了,我家不在洄城,我是大學畢業以後才留在洄城工作的。」

  「那你家在哪?」貝暖問。

  「我家離這兒不太遠,開車過去大概五六個小時,是個小地方,很多人都不知道,」小季羞澀地答,「叫堯鎮。」

  堯鎮??

  貝暖心想,這地方我還真知道。

  就是書裡貝暖受了重傷的那個堯鎮吧。

  看來該來的注定會來,轉了一圈,居然還是沒能逃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8 11:37 AM

第三十四章 狹路相逢

  小季都已經上車了,現在肯定不能再說不去堯鎮。

  他急著要回家,是因為他的爸爸媽媽還在家裡,喪屍突然爆發,留上了年紀的父母單獨在家,他很不放心,貝暖明白。

  貝暖沉默地坐在副駕,盯著前面盤旋延伸的山間公路盤算。

  沒什麼大不了的。

  書裡的貝暖受傷了,並不代表貝暖也會受傷。

  不一定就那麼巧,一上山就能撞上讓貝暖受傷的大亂子,就算真的撞上,小心應付,也未必會有事。

  小季一路幫陸行遲指路,越野車沿著七拐八拐的山道,往層巒疊嶂的大山裡開。

  路邊林深草密,偶爾有的地方開出了梯田,每隔很遠一段,才能看到一處村落。

  這樣的地方,人少,喪屍就少,車開得很順暢。

  快中午的時候,終於遙遙地看到,遠處一座比周圍高了一截的陡峭的山上,層層的綠樹掩映中,隱隱約約好像有不少房屋。

  堯鎮到了。

  堯鎮是一個千年古鎮,這古鎮與眾不同,一直以來就是建在山上的。

  當年這裡的一個藩王造反,打不過就一路退守,最後在山上建了這麼個寨子,自立為王。

  所以與其說是王,不如說是山大王。

  堯鎮地勢倚山面水,背後是爬不上去的峭壁,上山只有唯一的一條路,易守難攻,確實是個天然的安營紮寨的好地方。

  山上自給自足,藩王幸福地守著這塊風水寶地,直到老死,也沒出什麼事。

  堯鎮什麼都好,就是上下山交通不太方便。

  這些年,不少堯鎮人都舉家搬到了山下住,山上的古鎮裡只留下一座座空了的老宅,基本沒什麼人了。

  直到最近這兩年,有人突然發現了堯鎮這麼個地方。

  破敗的古鎮自有一番天然姿態,吸引了一批專門喜歡這種原汁原味的破敗情調的遊客。

  山上的鎮子才算又起死回生,開了商店和客棧,稍微熱鬧了一點。

  倒是山腳下,通著公路,公路輻射出一條條小路,沿著平緩的坡地四通八達,堯鎮人建起了一大片整齊的平房。

  「你家在哪?」貝暖問小季。

  小季指了指小路邊平房的方向。

  貝暖鬆了口氣。

  書裡的貝暖是在山上古鎮受傷的,所以只要不上山,就應該是安全的吧。

  把小季平安送回家,方宸的最後一個願望一實現,這件事就算了結了,然後趕緊上車走人,什麼事都沒有。

  車越開越近,小季明顯地緊張了起來。

  路上有零星的「人」在慢慢走動,動作呆滯遲緩。

  這地方一路過來,山高水遠的,居然還是有喪屍。

  陸行遲靠邊停好車,當先帶著小季往緩坡上那片人家的地方走。

  他家就在山坡上一條小路旁,白牆黑瓦大紅漆門,收拾得整齊乾淨,小季一口氣衝到院門外。

  院子的門居然鎖著。

  陸行遲輕輕一拉,就幫他開了門鎖,小季顧不上奇怪他何以那麼輕易就開了鎖,第一時間挨間屋子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家裡人。

  「爸?媽?」小季有點著急了。

  「大門鎖著,屋子裡很整齊,沒人翻動過,桌面檯面都收拾過,沒有亂扔的東西。」

  陸行遲冷靜地幫他分析。

  「你看看吃的和值錢的東西還在不在?如果東西沒了,應該是他們去了什麼地方,而且走得並不匆忙。」

  小季這才鎮靜下來,到處翻了翻。

  「米倉空了,好多東西都沒了,連雞窩都空了。沒有別處,他們肯定是上山了,山上鎮子裡有我家的老宅……」

  他的話剛說了一半,陸行遲忽然越過他,閃身出門。

  等小季也跟到院子裡時,看見陸行遲一臉冷漠,正端著弩對著大門。

  院子裡,江斐也擋在貝暖和杜若唐瑭他們三個身前,手裡隱約袖著匕首。

  大門口,站著一夥同樣拎著短刀的人。

  對方有四五個人,都是男人,同樣一臉警惕。

  他們先發問:「你們是什麼人?」

  他們看著像是當地人打扮,小季趕緊上前一步。

  「我是這家的兒子,我爸叫季峰,我們剛從外地回來,這幾位都是我朋友。」

  對方聽他這麼說,雖然好像不大認識他爸爸,還是放鬆了一點,「這裡的人現在差不多都上山了,你爸媽估計也是。」

  小季的眼中冒出希望來,「真都上山了?那我也過去。」

  男人上下掃視他一遍,「現在山上有人守門,上山都得交開門費。」

  小季是陸行遲從銀行裡直接救出來的,身上什麼都沒有,他有點著急。

  「我家祖宅就在山上,也要交開門費嗎?」

  男人並不鬆口,「現在特殊,誰上去都得交。」想想又說,「算了,你是本地人,給你算便宜點。」

  他算得多便宜,小季也沒錢。

  這對小季是個大問題,對貝暖他們可不是。

  杜若搶先問:「那他想要上山。開門費要收什麼啊?是要吃的東西嗎?麵粉?大米?」

  男人搖搖頭,「吃的山上不缺,只要值錢的東西。」

  聽著相當神奇。

  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有人不要吃的,只想要值錢的東西。

  貝暖卻知道為什麼。

  書裡寫得很清楚,堯鎮這地方的人從古至今,都習慣一遇到天災人禍,就躲進古鎮,把古鎮的大門一封了事。

  當年遇到戰亂時是這樣,現在遇到喪屍時也是一樣。

  祖宗傳下來的習慣,家家戶戶都屯糧,所以喪屍爆發的消息一傳過來,不少人就背著糧食帶上東西直接上山了。

  貝暖好奇地諮詢:「那你們要現金嗎?」

  男人點頭答:「行,現金首飾,全都行。」

  竟然還肯收現金。

  那男人打量一遍貝暖,「我們跟守門的人很熟,你們把錢直接交給我,能給你們打折。」

  貝暖連忙說:「我們不用,只有他一個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陸行遲打斷了,「我們六個人上山,一共要多少錢?」

  貝暖詫異地轉過頭看他。

  陸大boss要上山幹什麼?難得路過堯城,覺得風景宜人心情愉快,打算順便上山來個古鎮一日遊?

  在原書裡,陸行遲一行到堯鎮是有原因的。

  當時是因為在路上遇到泥石流,淹沒了公路,一行人正要棄車徒步向前時,偏巧遇到附近村子的喪屍群。

  書裡的陸行遲沒有異能,和江斐兩個人護著大家且戰且退,打得有點艱苦。

  雖然沒出什麼事,身上帶的吃的卻都留在了車上,完全不夠。

  堯鎮是附近最近的一個有物資的地方,幾個人就來了,為了找吃的,才上山進了古鎮。

  這次開車過來,和書裡不同,走的是另一條路,沒遇到泥石流,也沒有喪屍群,有貝暖在,當然更不會有什麼物資緊缺的問題。

  可陸行遲無緣無故的,居然也要上山。

  大概是想好人做到底,把小季送回家。

  貝暖調出工作列,瞥了一眼,方宸的名字後面還是(2/3)。

  已經到了小季家,任務還是沒完成,看來必須得把小季送到他心心念念惦記著的家人身邊,才算真正完成方宸的心願。

  倒計時還剩一個小時,看來這堯鎮古城是去定了。

  貝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那個男人說:「你們有六個人啊,那起碼得六千塊錢。」

  別說六千塊,六萬塊都不成問題。

  陸行遲給了貝暖一個眼色,貝暖立刻把身上背的雙肩包剝下來。

  貝暖裝模作樣地把手伸進包裡,其實是打開空間裡裝現金的公文箱,從裡面點出一沓錢。

  貝暖把錢掏出來。

  看到一厚沓嶄新的票子,那群人的眼睛一起亮了,炯炯有神地盯著貝暖的手。

  「幾位大哥,可是我們身上一共就這五千多塊錢。」貝暖攥著錢,一臉的捨不得。

  「就五千多?」男人問。

  「不信你看,再也沒有了。」貝暖把空蕩蕩的背包翻開給他看。

  然後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給我們算便宜點啊?」

  富不露白,討價還價總歸沒錯。

  那男人吞吞口水,問:「你這一共是多少?」

  貝暖蹲下來,認真地一張一張慢慢點了一遍,半天才數完了,「一共五千二。」

  男人跟他的同伴商量了一下,「算了,我們要個整,那兩百給你留著吧。」

  「多留一百,給我們留三百吧?好不好?」貝暖鍥而不捨。

  她突然戲精上身,一張小臉可憐巴巴,好像那三百塊錢就是她的命。

  陸行遲和江斐都面無表情淡定地看她演戲,杜若撐不住想笑,轉過頭對著院牆假裝咳嗽。

  只有唐瑭最猛,好像突然有了跟貝暖飆戲的興趣。

  他誠懇地說:「就是就是,就給我們留三百吧,你看我們這麼多人呢,一共就這點錢,全都給你們,我們要餓死了。」

  他和貝暖都長著黑白分明天真無邪的眼睛,男人實在扛不住這兩雙眼睛懇求的目光,鬆口說:「行,那就給你們留三百。跟我走。」

  出了院子,再往前走就是上山的路。

  山路都是古舊的石階,已經龜裂了,又陡又長,爬上去能把人累得腿抽筋。

  貝暖深深地懷疑,這地方這麼高,大概連喪屍都不願意上來。

  沿路還有好幾個斷頭的死彎,一不留神就會滾落到下面的深谷裡,確實是個適合防守的好地方,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爬了好一陣,古老的堯鎮大門出現在眼前。

  古鎮隱在迷濛的半山雲霧裡,歷經滄桑的城牆上長滿苔蘚,攀爬著藤蔓,幾乎遮蓋掉了黑沉沉的磚色,門旁邊還有望風放哨用的塔樓。

  大門又厚又重,死死地關著。

  男人上前敲了敲門。

  塔樓上放哨的人已經看見他們了,過來把門開了條細縫。

  男人跟他低聲嘀咕了幾句,門就開了。他們帶著貝暖幾個進來,重新把門鎖好。

  幾個男人進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守門的幾個人湊成一堆,鬼鬼祟祟地點票子,你一張我一張地分錢。

  貝暖一看他們遮遮掩掩的動作就知道,他們給人開門收錢這件事,未必過了明路。

  貝暖心想,這鎮子現在看著好像還挺安全,可是以他們這種收錢就開門放人的玩法,真的能行?

  有鎮裡的人路過,對他們笑道:「你們又放人進來了啊?」

  男人揚聲說:「這都是鎮裡人在城裡的親戚,剛回來!」

  男人把錢揣好,回頭對陸行遲他們說:「要先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傷。」

  這裡雖然偏遠,檢查的流程居然沒少,貝暖他們立刻被分男女分別帶走,仔細檢查了一遍傷口。

  看來他們雖然隨便放人,但有嚴格的檢查制度,才讓他們安穩到現在。

  江斐頭上的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杜若手背上的抓傷本來就在表面上,也早就結痂脫落了,都沒被當成一回事。

  大概是因為沒人傷都好了還沒變異,從來沒人能撐那麼久。

  古鎮裡的房子依山形坐落,上下層層疊疊,從下往上看,上面的房子都在雲霧中飄飄渺渺的。

  小季一檢查出來,就給大家指了指山上的一幢老宅,說那就是他家。

  鎮子裡人還不少,路邊還有店舖開著門。

  看著很正常,在末世裡,正常得顯得很不正常。

  除了原本住在山下的鎮民,這裡還有些剛好困在這兒的遊客。

  除此之外,也有像貝暖他們這樣,明顯不是本地人,大概也是交了錢過來避難的。

  鎮子太偏遠,這些年人口凋零,不少人出去打工,或者乾脆搬走了,古鎮裡破舊的荒宅很多,倒是不愁沒有地方住。

  小季帶著大家急匆匆往山上走,上面也正有一夥人正在下來。

  為首的是個男人。

  這男人過於顯眼,貝暖一眼就看到他了。

  他的五官比常人稍微深邃一點,被一群人簇擁著,氣度從容溫和,卻有上位者的雍容。

  他的年紀卻很成謎。

  看他的臉和身材,應該也就三十歲上下。

  可是單看那雙眼睛的話,眼神老辣世故,像是閱歷極深,根本不像年輕人。

  更何況,他還穿了件寬鬆舒適的亞麻襯衣,手上掛著一串紫檀佛珠,腳上一雙布鞋,妥妥的老大爺打扮。

  最特別的是,他手裡還抱著一隻通身黃色條紋的狸花貓。

  狸貓個頭不小,皮毛油光水滑,大尾巴一甩一甩的。

  一看小日子就過得很不錯,在他主人的懷裡安穩地趴著,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姿態傲慢地俾睨眾生。

  貝暖看到貓,就知道這人是誰。

  書裡寫過,這個抱貓的人叫謝沅清。

  他家祖上曾是堯鎮人,不過老早就不在堯鎮住了,這次是帶著手下的兄弟們過來避難的。

  他自稱是做生意的,看他被一群人簇擁著的姿態和做派,做的也不知是什麼生意,感覺十分可疑。

  在書裡,他跟陸行遲他們在堯鎮對上過,因為理念不同,有過過節。

  現在兩撥人一撥要下山,一撥要上山。

  上山的路是青石板的階梯,這段路尤其地窄,又陡,兩撥人狹路相逢。

  陸行遲的目光在謝沅清臉上停了一瞬,就滑過去了,禮貌地側身讓在路邊,好讓謝沅清他們先下。

  謝沅清也看見陸行遲了,可能是很少見到長得這麼出色的人,多打量了他幾眼,居然也很客氣。

  謝沅清抱著貓,示意身後的人靠邊,對陸行遲說:「你們先。」

  他倆正在互相讓來讓去,小季突然越過他們,三步並作兩步地竄了好幾級石階,衝了上去,大喊一聲:「媽!」

  大概十幾級台階上,正走下來一個五十多歲當地人打扮的女人,聽見聲音愣了一下,用眼睛找到小季,馬上就也往下奔了下來。

  貝暖欣慰地想,這位就是小季的媽媽吧。

  貝暖調出工作列,果然,方宸的名字後變成了(3/3)。

  趕在倒計時結束之前,方宸的願望成功達成,聖母值穩穩地升了。

  小三說獎勵「豐厚」,確實沒錯,聖母值升得讓貝暖相當地滿意。

  貝暖正在高興,一個飛速旋轉的滾輪突然在介面上冒了出來,轉得人眼花繚亂。

  這次貝暖有經驗了,現在是又在抽下一個聖母之願任務的目標人物。

  小三上次說什麼來著?在方圓五十米範圍之內隨機抽取。

  不知道能抽出誰來。

  貝暖環顧了一下周圍,有點憂慮。

  這裡是堯鎮最熱鬧的地方,兩邊都是店舖,店舖後是人家,方圓五十米內,不知道囊括了多少人。

  貝暖在心中默默祈禱,最好是能抽出自己小隊裡人,要實現杜若他們幾個的三個願望,不要太容易。

  果然,大概是因為五十米內人名實在太多,滾輪轉了好一陣才緩緩停下來,穩在一個名字上。

  李大花。

  這是誰?

  看名字好像是個女的。

  貝暖無比痛苦,看來接下來,要滿堯鎮去找這個叫李大花的女人。

  貝暖再看一眼隨機抽出來的任務時間,還好,有足足七十多個小時,將近三天,應該是夠了——如果能盡快順利找到人的話。

  正想著,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貝暖?」

  貝暖這才發現,自己忙著看任務,走神得實在太厲害,完全沒注意陸行遲他們已經上了好幾級台階。

  謝沅清仍然靠路邊站著,正微笑地望著貝暖。

  他的一雙眼眸幽深如墨,停在貝暖臉上,很有耐心地等著她回神,也不開口催她。

  貝暖連忙說了聲不好意思,三步並作兩步蹦上台階,去追陸行遲。

  與謝沅清擦肩而過時,貝暖忽然聽見他放柔了聲音低聲說:「大花,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大花?

  他剛剛是在叫「大花」麼?

  貝暖猛然回頭,看見他正在溫柔地摸他懷裡的狸花貓。

  他繼續說:「這裡買不到什麼好東西,你乖乖湊合一下吧?等回家了,再給你做好吃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8 01:42 PM

第三十五章 小公主李大花

  貝暖一個轉身,又下台階回來了。

  她走到謝沅清面前,主動搭了個訕,「你這隻小貓長得真可愛。」

  謝沅清身後跟著好幾個保鏢一樣的人,立刻緊張起來,就想上前阻止貝暖。

  謝沅清對他們隨便揮了下手,讓他們退後,才對貝暖笑了笑:「我家大花不是小貓了,都快十歲了,應該算是老貓。」

  「它叫大花啊?名字真好,很適合它。」

  可不是,一身老虎一樣的花紋。

  看來這隻貓名叫大花沒錯,可也未必就是李大花。

  謝沅清姓謝,就算他家的貓有姓,貓跟主人,也應該叫謝大花吧?

  貝暖套他的話,「可惜貓沒有姓,這隻貓要是有姓的話就好了,可以姓黃,叫黃大花,別人一聽就知道它是一隻黃狸貓。」

  謝沅清笑了,「它還真有姓,不過是姓李,李大花。」

  貝暖:「……」

  李大花還真的是隻貓。

  貝暖在心中默默地把小三鞭了一百遍。

  有貓病吧這是,把一隻貓的名字也放進名單裡抽。

  貝暖問謝沅清:「所以你姓李啊?木子李?它是跟你姓?」

  貝暖明知他姓謝,還是多問了一句,想把「李大花」這三個字敲死,唯恐自己聽錯了。

  謝沅清身後的兄弟,每個的表情都很奇怪。

  他們大概是頭一次遇到有人這麼隨便地跟他家老大說話,認都不認識,居然就敢直接開口問他家老大姓什麼。

  「不是,我姓謝,叫謝沅清。」

  謝沅清居然回答得很耐心,連姓帶名,一起打包告訴貝暖。

  他又說:「我家大花姓李,木子李。這是它自己選的。」

  貝暖不懂,「自己選的?」

  謝沅清摸摸大花的腦袋,跟她解釋。

  「當初剛把它抱來的時候,我覺得它也應該有個姓,又不知道它喜歡姓什麼,就讓人把百家姓全都寫在魚片上,讓它自己挑。」

  謝沅清語氣裡滿是掩飾不住的驕傲,「大花很聰明,是隻狸花貓,就給自己選了個『李』。」

  行吧,讓貓自己選姓,作風夠民主。

  所以這位一身黃毛的,還真就是李大花本人……本喵。

  現在要努力實現一隻貓的三個願望。

  一隻貓的三個願望該怎麼實現啊?

  更倒霉的是,這隻貓還是這個背景神秘來歷不明的謝沅清的貓。

  貝暖試圖跟「目標人物」套近乎,向它的腦袋伸出魔爪。

  「目標人物」立刻不爽了。

  它把耳朵往後一背,偏著頭,用一雙褐色的圓眼睛盯著貝暖,滿臉都寫著:你哪位?你要幹什麼?是想碰我嗎?敢碰我我撓你哦!

  目標人物相當不配合。

  「大花!」謝沅清輕輕呵斥了一聲,然後對貝暖說,「沒關係,你摸吧,它不敢抓你。」

  真的?

  貝暖試試探探地伸出手,用手指尖沾了沾大花腦門上紮實厚密的短毛,做好了隨時縮回手的準備。

  大花卻真的沒撓貝暖。

  它一臉的不情願,使勁縮著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顆毛球。

  謝沅清身後的兄弟們目瞪口呆。

  這隻貓沒人敢碰,所有人都得供著,就是一隻活祖宗,老大竟然肯讓人上手摸。

  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佔便宜。

  「我就住在山頂,」謝沅清說,「山頂上去之後,看見門口兩棵大樹,一個黑鐵門紅漆柱子的房子就是。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隨時來找大花玩。」

  他對貝暖微笑了一下,深邃的眼睛看進貝暖的眼睛裡,補了一句,「我等著你。」

  他的聲音低沉動人,是傳說中的低音炮,十分好聽。

  「我等著你」這四個字像是一句低沉旖旎的情話,明明只有四個字,卻像是百轉千回,任誰聽了都會立刻點頭答應。

  這人不去做聲優,實在太可惜。

  「真的嗎?」貝暖正想做任務,當然很願意,「那我……」

  「貝暖。」

  陸行遲冷冷的聲音傳來,好像鐵錘砸破冰面,讓貝暖猛然醒覺,自己正站在路上,陸行遲他們還在等著。

  陸行遲高高地站在幾級台階以外,一直在俯視著貝暖逗貓,這時忽然出聲。

  貝暖趕緊鬆開手,不再摸貓,對謝沅清說:「我得走了。」

  李大花如釋重負般趕緊抖了抖耳朵。

  「你叫貝暖?好,下次見。」謝沅清笑答。

  貝暖對他揮揮手,蹦上石階,心想:見不見你的都好說,關鍵是,肯定得再見你家大花。

  謝沅清一行下石階走了。

  小季他們母子倆正高興著,兩個人顧不上別人,站在路邊說個不停。

  小季媽這些天惦記著遠在洄城的兒子,知道洄城早就出事了,兒子卻遲遲不見回來,急得吃不下,睡不著,現在小季好端端地回家了,喜出望外。

  她拉著小季,把他是怎麼平安回來的仔細問了一遍,知道兒子是貝暖他們從銀行裡救出來的,感激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不急著走的話,都先去我家吧?」小季對大家說。

  「對,住兩天再走,我家有不少空屋子,就是條件不好,你們別嫌棄。」小季媽拉著貝暖不肯放手。

  「好。」陸行遲居然點頭答應了,好像也並不急著走。

  貝暖正愁該怎麼想辦法說服他留幾天,好把任務做了,既然他不走,那正合貝暖的心意。

  於是一行人沿著路往上,在迷宮般的小路裡東拐西拐,終於到了小季家的老宅。

  老宅是青磚加木頭結構的,看著已經很有些年頭了,屋簷下掛著大串大串的紅得耀眼的辣椒。

  小季爸就在家裡,看見小季回來了,沒有多說什麼,眼圈卻默默地泛了紅。

  一家人終於團聚。

  堯鎮確實不缺吃的。

  小季家裡有裝得滿滿的米倉,估計夠吃好幾年。

  小季爸媽上山時,連家裡的雞鴨都背上來了,一群公雞母雞在院子的菜地裡刨蟲子吃。

  屋裡還有個大紙箱,裡面是一大群剛孵出來的黃絨絨的小雞仔,像一群會嘰嘰喳喳叫的小毛球。

  貝暖喜歡得扒著箱子一直看,捨不得走。

  家裡有地方能養雞種菜,山上有個泉眼,可以上去挑水,這裡一派自給自足的樣子。

  正是午飯的時候,來了客人,小季爸炒了盤臘肉,又用酸豆角炒了肉末,配上用甘甜的清泉水燜的米飯,十分好吃。

  貝暖問他們:「要是萬一米倉裡的糧食吃完了,外面還沒恢復正常,該怎麼辦?」

  「那也不怕,院裡能種菜,後山還能種紅薯。」

  小季媽說。

  「聽太爺爺說,以前兵荒馬亂的時候鎮門就封過,那時候家家戶戶全都種紅薯,紅薯不挑水土,長得快產量高,餓不死人。」

  小季爸也說:「這座山土肥,種的紅薯又大又甜,因為現在紅薯不值錢,種的人才不多了,種了一般也是為了養豬養牛。」

  小季爸指揮小季,「你去拿一串紅薯乾給客人嘗嘗。」

  小季進屋,不一會兒就拎出一大串紅薯乾出來。

  是把蒸熟的紅薯切成厚片,穿在繩子上晾乾做成的,好像一大串項鏈。

  貝暖嘗了嘗,實在是——太好吃了!

  這種農家自製的紅薯乾,和外面超市裡買的那種完全不一樣,非常硬,硬得要靠牙一點一點磨,才能磨下來一小點。

  但是甜甜的又很有嚼勁,讓人十分上癮。

  貝暖攥著一塊跟它較勁,好半天才磨掉一小點。

  這地方山清水秀,與世隔絕,如同世外桃源,一點末世的樣子都沒有,讓人簡直不想走。

  吃過午飯,貝暖跟陸行遲他們打了聲招呼,揣著一大塊紅薯乾,就出發了。

  倒計時還在一刻不停地蹦著,一定要抓緊時間去找李大花。

  任務時間再充裕,也經不起浪費。

  畢竟沒人會貓語。要搞清一隻貓的心願究竟是什麼,一定很花時間。

  謝沅清說過,他住的地方在山頂。

  貝暖一路打聽著過去,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們住的房子。

  因為房子實在太顯眼了。

  謝沅清出手闊綽,租下了堯鎮最好的老宅。

  老宅是這裡最大姓氏的族長家的宅子,一看就是這兩年翻新過的,連柱子上的紅漆都重新刷過。

  院子裡養著花草,一大簇粉色的花朵從雪白的圍牆上探出頭來,和小季家的舊宅不可同日而語。

  貝暖的目標很明確,是貓。

  謝沅清這個人來路不明,能不打交道就儘量不打交道。

  貝暖在他家院牆外做賊一樣兜了一圈,心裡琢磨:李大花不知道是室內貓還是室外貓。

  看它賴在主人懷裡那副腳不沾地的傲嬌樣,說不定平時連門都不出,要是那樣的話,還真不太好下手。

  正想著,就看到院牆上探出一個黃色的毛茸茸的小腦袋。

  李大花縱身一躍,上了牆頭,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然後端莊地把尾巴一盤,倨傲地坐在了他家的圍牆上。

  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貝暖。

  好像在說:呵,你竟然真的來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貝暖這次是有備而來的。

  她拿下背包,從裡面掏出一大袋烤鱈魚片,撕開口。

  沒有貓會不喜歡吃魚。

  昨天謝沅清也說過,李大花小時候自己給自己挑姓的時候,就是把百家姓寫在魚片上的。

  貝暖撕下一小片魚片,努力地踮起腳,舉到牆頭的李大花面前。

  這裡每戶人家的院牆都不算高,貝暖勉強能夠得著。

  進貢這個,應該能贏得一隻貓的心吧?

  堯鎮古城再好,畢竟偏僻,店裡賣的都是土特產和旅遊紀念品,零食種類很有限,想來不會有品質這麼優異的魚片。雖然對貓是有點鹹,吃一點應該沒事。

  李大花審視地看看她,再看看魚片。

  它猶豫了一下,不再端著了,探頭湊過來聞了聞。

  緊接著就嚴重地乾嘔了一下。

  貝暖生平頭一次看見貓對著魚做出嘔吐的動作,目瞪口呆。

  這可是魚啊!貓不是最喜歡吃魚了嗎?

  從杜若嘴裡省下來寶貴的鱈魚片,由杜若親口鑑定過,是貝暖空間裡十幾種魚片裡面最好吃的一種,你噁心個什麼啊??

  貝暖發了半天呆,給自己打氣,又找出一袋杜若最愛的香酥小魚乾。

  一條金黃色的品相完美的小魚乾被奉獻到李大花同學面前。

  李大花這次有經驗了,滿眼都是對貝暖的不信任。

  它警惕地往前一點,和那條小魚保持著安全的社交距離,聞了聞。

  然後尾巴一甩,轉身從圍牆跳回院子裡,走了。

  貝暖:「……」

  「李大花?李大花?你要是不喜歡魚,我還有別的!牛肉乾你要不要?豬肉脯怎麼樣?」

  貝暖鍥而不捨,輕輕地叫它的名字,妄圖把它重新召喚回來。

  貓沒召出來,召出人來了。

  身後有人溫和地問:「你來了?怎麼不進來?在幹什麼?」

  在幹什麼?當然是誘拐你家貓。

  貝暖尷尬地轉過身,面向謝沅清和他的兄弟們,擠出笑容,「我從這兒路過,看見你家大花趴在牆上,就順便逗逗它。」

  這是山頂,想路過也是夠巧的,謝沅清一臉的看破不說破,往院子裡讓貝暖。

  「進來玩吧,我把大花叫出來。」

  院子裡收拾得整齊漂亮,錯落有致地種著各種花草,正是晚春,地氣又熱,不少花得正好。

  李大花坐在一大叢盛放的杜鵑花叢下,正舉著爪子洗臉。

  洗得很認真,大概是覺得接連遭受兩撥魚乾攻擊,身上的腥味兒去不掉,整隻喵都不美了。

  「大花,過來。」謝沅清一進院門,就揚聲叫它。

  李大花不緊不慢地踱過來,旗杆一樣高高地舉著尾巴,仰頭蹭了蹭主人的腿。

  謝沅清俯身把它撈起來,直接塞進貝暖懷裡。

  貝暖和李大花:?

  貝暖抱著沉甸甸很有點份量的李大花,李大花不敢反抗,背上的毛都戧了,縮著脖子,驚恐地仰頭望著貝暖。

  雙方都很勉強。

  貝暖心想:你那麼沉,我真不是很想抱你,就是想稍微套套近乎而已啊。

  「大花可真可愛啊!」貝暖大聲感慨。

  「可愛吧。」謝沅清說,「大花是我在路上撿的流浪貓,剛撿來的時候也就兩三個月大,又瘦又小,腿上帶著傷,毛髒得打結,怎麼都梳不開。」

  謝沅清笑笑,「那時候饞得要命,天天沒命地吃,給多少就能吃多少,好像吃了這頓,就沒有下頓了。」

  貝暖正想問他這個,「你上次說,給它抽姓的時候是寫在魚乾上的,它很喜歡吃魚乾啊?」

  謝沅清伸手摸摸貝暖懷裡大花的頭,口氣寵溺。

  「小時候沒見過世面,聞到魚乾就激動得直哆嗦,現在給它它都不吃。」

  原來如此。

  「所以它到底愛吃什麼?」貝暖虛心求教。

  謝沅清想了想,「它最喜歡我家廚子做的貓飯,可惜這次出來的時候,廚子不小心變成喪屍了。」

  「貓飯?」

  「是,」謝沅清說,「好像是用安格斯小牛眼肉切碎,拌上鵝肝,再加一點波斯產的鱘魚子醬吧?」

  貝暖:「……」

  謝沅清眉宇間多了點憂愁,「廚子死了,它都好多天沒好好吃飯了,我試了各種東西,它都不肯吃。」

  貝暖的空間裡也沒有安格斯小牛眼肉和鱘魚子醬。

  貝暖心想:你家小公主就沒有樸實一點的需求麼?

  謝沅清看出貝暖抱大花抱得很吃力,讓人搬來兩張籐椅放在院子裡。

  貝暖一心想挖掘出他家小公主的興趣愛好,謝沅清也彷彿沒事幹一樣,認真陪貝暖瞎聊,兩個人相談甚歡。

  謝沅清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了問貝暖他們一行人的來歷。

  貝暖天馬行空地隨便鬼扯了一通,十句裡有十句半是假的,她的腦子全都在李大花的願望上。

  「那大花平時都喜歡玩什麼?」貝暖決定換一個突破口。

  它吃得太刁鑽,看上去從吃的方面實現它的願望不太容易,那想辦法幫它找點玩的總行吧?

  「它啊,我原來在家裡把房子打通,給它建了一個上下三層的遊樂場。」

  謝沅清伸手指了一下院子裡最高的一棵樹的樹頂。

  繼續說,「大概有這麼高吧。裡面有貓爬架、貓道,我還讓人設計了迷宮,迷宮裡面裝著自己會跑的電動老鼠和逗貓棒,大花能在裡面待一整天,都不出來。」

  謝沅清伸手摸摸大花的頭,眼中都是心疼,「可惜太大,實在帶不出來。大花在這裡沒有東西玩,都快抑鬱了。」

  貝暖心想,我也沒有三層遊樂場和電動老鼠玩,我也沒抑鬱啊。

  忽然,有個本地人打扮的人從院外進來,腳步匆匆,走到謝沅清身邊,低聲在謝沅清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貝暖隱約聽見他說「族長請你過去」什麼的。

  謝沅清站起來,「不好意思,我臨時有點急事要去辦。」

  貝暖趕緊跟著站起來,「那我走了,下次再來。」

  謝沅清卻伸手按住她肩膀,又把她重新按回了籐椅上。

  「沒關係,你儘管待著,繼續跟大花玩吧,我覺得你們兩個很有緣分,大花難得那麼喜歡誰。真想走的時候再走,不急。」

  他的聲音特別低沉動人,語氣又很誠懇,很容易就會被他說服。

  貝暖心想:是可以不走,單獨和大花在一起,說不定比謝沅清在場時更容易弄清它到底想要什麼。

  謝沅清跟著那人走了。

  他一出門,大花就第一時間就從貝暖腿上跳下來,一秒鐘都不肯多裝。

  這貓雖然彆扭又傲嬌,在謝沅清面前卻無比乖順,從不忤逆他的意思,怪不得那麼受寵。

  貝暖索性蹲在籐椅前,跟它商量。

  「其實我也並不想抱你。你聽我說,我現在要實現你的三個願望,你讓我把這件事做完,咱倆就橋歸橋,路歸路,誰都不用勉強誰,怎麼樣?」

  大花偏頭警惕地盯著貝暖,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它忽然上前兩步,嗅了嗅貝暖的衣服口袋。

  什麼意思?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8 03:07 PM

第三十六章 劇情又歪了

  貝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面只揣著一塊剛剛沒吃完的紅薯乾。

  貝暖把紅薯乾掏出來,打開包著的紙巾。

  大花再嗅了嗅,忽然伸出粉色的小舌頭,在紅薯乾上舔了舔。

  貝暖:???

  它不是只肯吃安格斯小牛眼肉配鵝肝魚子醬嗎?

  大花毫不客氣地叼走了紅薯乾,把它像按獵物一樣按在爪子下,露出一口雪白的小尖牙。

  它歪著腦袋,齜牙咧嘴毫無形象地啃那塊紅薯乾。

  咬不動。

  紅薯乾太硬,以它吃肉的牙口,好像也沒比貝暖的強多少。

  努力了半天,才咬下來一小點。

  貝暖看著它和它的紅薯乾,好半天才回過神:「你,居然肯吃我們這種平民的零食??」

  李‧伊麗莎白‧大花抬頭看看貝暖,好像忽然醒悟到自己在幹什麼,鬆開紅薯乾,轉身走了。

  只留下一個傲嬌孤獨而飢餓的高貴背影。

  貝暖趕緊把地上的紅薯乾撿起來。

  餵了小公主紅薯乾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謝沅清知道,一旦被他知道,大概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他家大花了。

  「大花啊,你還想吃點什麼?除了你的小牛眼肉鵝肝魚子醬……呃……和紅薯乾。」貝暖收起紅薯乾,跟在它身後。

  大花慢慢往院子深處踱著,根本不理她。

  院子裡種滿各種花草,地形複雜,倒是挺適合貓。

  大花熟門熟路地往裡走,路過一叢大麗花時,忽然頓住了,背上的毛炸了炸。

  小公主不知道又在不爽什麼,大概是嫌棄花擋了她的路。

  它不理人,而且往謝沅清家裡面走,貝暖不好意思再繼續跟著它。

  貝暖跟門口守著的謝沅清的手下們打了個招呼,離開山頂,回到小季家。

  杜若正在院子裡逗雞玩,一看到貝暖就笑道:「我就跟陸行遲說你沒事,看,你不是好好地回來了?」

  原來難得有空閒,這裡又安全,江斐和唐瑭也出去逛,陸行遲一直等著貝暖,看她總也不回來,就出去找她去了。

  貝暖把那塊貓啃過的紅薯乾掏出來,丟在院子裡吃飯用的小木桌上,又去拿了一塊新的,自己拉過一個小板凳坐著,默默地磨牙。

  「你怎麼了?」杜若看她神思不屬地坐在那兒,過來問。

  貝暖叼著紅薯乾冥思苦想,「你說一隻貓最想要什麼呢?」

  「你是說那個謝什麼養的貓吧?給它找個女朋友吧?」杜若順溜地建議。

  「它是母的。」

  「那就找個男朋友。」

  「要給它找個男朋友嗎?它未必想要吧?」貝暖狐疑,「還是餵點好吃的比較靠譜吧?」

  杜若嗤之以鼻,「別鬧了,談戀愛一定比吃東西重要,哪有誰根本不想談戀愛,天天滿腦子只惦記著吃各種好吃的?」

  貝暖望著杜若:「……」

  貝暖想像了一下小公主和堯鎮的大公貓起膩的場景,斷然否定了這個念頭,「不行,隨便給它找男朋友,我大概會被它主人直接打死。」

  杜若的注意力卻轉移了,「咦?小偷!」

  貝暖順著他的視線轉過頭。

  李大花正把腰拉得長長的,一對前爪扒著小木桌,嘴巴裡叼著那塊紅薯乾。

  猛然發現貝暖正在看它,整隻貓都凝固了。

  貝暖第一次看見一隻貓會表情尷尬。

  它怎麼會跟到這兒來了?剛剛餵牠它不要,現在自己特地找上門來偷?

  李大花被貝暖發現了,尷尬了幾秒,就重新恢復了優雅的姿態,滿臉都是,「你們這些凡人,沒見過本公主拿紅薯乾嗎?」

  它並沒有轉身逃跑,反而慢悠悠把紅薯乾叼下來,按在地上,大模大樣地原地開始啃。

  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明顯是被人寵大的,從來沒有因為偷東西被揍過。

  杜若有點迷茫,「為什麼一隻貓在吃紅薯乾?」

  貝暖答:「因為它餓吧?」

  「好可憐啊,你要不要餵牠點小魚乾?」杜若建議。

  「餵過了,它表示魚乾很噁心。」

  杜若看了一會大花啃紅薯乾,琢磨,「太硬了,它咬不動。」

  善良的杜若進屋去倒了一碗熱水,挑了塊沒那麼硬的紅薯乾,泡在熱水裡。

  泡了好一陣,才撈出來進獻給大花。

  大花猶豫了一下,放棄了爪子下那塊,嘗了嘗杜若的。

  竟然咬得動。

  大花表示很滿意。這個男僕伺候得比那個女僕好太多了。

  它好像是真的餓壞了,一口氣幹掉了三塊熱水泡紅薯乾。

  貝暖不敢再讓杜若餵了,萬一吃出問題呢?

  貝暖悄悄調出工作列。

  可惜餵了這麼多紅薯乾,李大花的名字後竟然還是(0/3)。

  紅薯乾戰術失敗,也不知道這隻貓究竟想要什麼。

  「你說它除了吃東西,還想幹什麼?」貝暖問杜若。

  「你都不肯幫它找男朋友,那除了吃就是玩唄。」

  杜若走到院牆旁邊,揪了一根長長的狗尾巴草,捏著回來,用草上毛茸茸的尾巴去逗大花。

  「它不會理你的,它在家都是玩三層的遊樂場……」

  貝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大花偏偏頭,突然像人一樣用半站起來,伸出前爪,愉快地去撥弄杜若手裡的狗尾巴草。

  小公主貓,畢竟也是一隻貓。

  貝暖趕緊也去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和杜若一左一右地逗它。

  小公主左拍一下右抓一下,玩得十分開心。

  可惜逗了半天,李大花的名字後,還是(0/3)。

  難不成真要去給它找個男朋友?貝暖有點頭大。

  正想著,院門外忽然有人大聲吆喝:「所有人去山頂集合,族長有事,讓大家都去開會。」

  小季媽已經出來答應了,拉上貝暖,叫上杜若,跟著人流一起上了山。

  貝暖心想:不會吧?又趕上了?

  貝暖問小季媽:「你們這兒經常開會嗎?」

  小季媽答:「一年總有兩三回吧,都是收錢鋪路什麼的。」

  反正先上去看看再說。

  山頂上,離謝沅清住的地方不遠,有一塊鋪了青石板相對平坦的空場,旁邊還有一個泉眼。

  整個堯鎮的人現在大概都到了,男女老少黑壓壓一大片,好像學校要開例會。

  貝暖一眼就看到了謝沅清。

  他站在泉眼邊上,和另外幾個人在一起。

  貝暖知道,那幾個應該都是實際掌控堯鎮的人,是堯鎮幾個大家族的族長。

  書裡說過,堯鎮是古鎮,鎮上自古就有幾大姓氏的家族。

  喪屍爆發後,所有人都上了山,住進老宅,鎮門一關,堯鎮沒費什麼勁,就輕而易舉地恢復了幾百年前的家族治理模式。

  謝沅清祖上是堯鎮人,雖然早就不在堯鎮住了,卻和堯鎮大有淵源,外加很有勢力,不知給了族長們什麼好處,竟然也變成了掌權者。

  族長中一個年紀看著最大的,站上泉眼旁的大石頭。

  「今天叫大家來,是有個事想跟大家說。昨晚有人把外面感染的人放進咱們鎮子,還藏起來了,所以想問問大家有沒有什麼線索。」

  貝暖心想:陰錯陽差的,居然真的一上山就又趕上這件事了。

  就是因為這個,書裡的貝暖才受了重傷。

  書中提到過,鎮門現在是由堯鎮本地人守著的,規矩也立得挺穩,只收本地人和本地人的親戚,進來的人都要驗傷,毫不含糊。

  但是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守門的人裡,有個羅家的老二,昨天夜裡偷偷把自己的哥哥放進來了,關鍵是,他哥在外面受了傷。

  而且真的就是被喪屍咬的,只是還沒變異。

  一旦變異,堯鎮這塊世外桃源就要完蛋。

  所以一定要把那個被咬的羅家老大找出來,可是那人現在藏起來了,鎮裡的人已經到處搜過一遍,怎麼都找不著。

  在書裡,人找不著,為了審羅家老二,族裡的人就對他當眾用了刑。

  打得實在有點太慘,書裡的貝暖看不下去,衝上去想把人護住,結果腰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貝暖心想:所以時間線這是又趕回來了嗎?

  轉念就想通了。

  書裡的小隊戰力沒那麼強,外加沒有空間,一路都要不停地收集物資,前進的速度遠沒有現在快。

  雖然開始時小隊落後了幾天,卻因為一路暢通無阻,又把劇情的時間線重新追上來了,上山的時間竟然和書裡差不多。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那邊族長也把事情的經過給大家講了一遍。

  人群立刻像開了鍋的沸水一樣,議論紛紛起來。

  族長繼續說:「所以有人要是知道他藏在哪,看見他了,一定要趕緊告訴我們。」

  貝暖心想,藏在哪我知道。

  書裡寫得很清楚,羅家老大就藏在離他們羅家老宅不太遠的一個塌了的破宅子裡。

  鎮裡的人去那邊搜過,沒搜到,是因為他當時躲在放紅薯的地窖裡,地窖門偏巧被倒下來的雜物遮住了,他們沒注意。

  既然時間線對了,羅家老大說不定還藏在地窖裡。

  不過貝暖並不打算直接告訴他們。萬一沒找到呢?怕不是要被當成神經病。

  而且以書裡的描寫,鎮子偏遠,關門又早,很多人連喪屍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鎮裡的人對付喪屍毫無經驗,書裡羅家老大變異後,現場亂成一團,喪屍是被陸行遲當場用刀殺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找到陸行遲。

  就算找不到陸行遲,能找到江斐也好。

  無論羅家老大現在是人還是喪屍,只要讓他倆發現他,帶回來交給鎮裡的人就行了,這件事就此完美解決。

  貝暖在人堆裡努力張望。

  空場上人雖然多,但是陸行遲和江斐人都比一般人高一些,長得又十分出眾,應該一眼就能看見。

  可是既沒看見陸行遲,也沒看見江斐。

  他們能去哪了呢?

  貝暖拉拉杜若,「杜若,我肚子有點不舒服,要回小季家一次。」

  杜若立刻答:「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你在這兒幫我聽著他們還有什麼好玩的事,回頭告訴我,我馬上就回來。」

  杜若點點頭,「好。你快去快回,不要到處亂跑。」

  「好嘞。」

  貝暖飛快地答應,立刻鑽出人群,到處亂跑去了。

  堯鎮就這麼大,四週都有牆,鎮門還關著,他們又飛不出去。

  應該不難找。

  貝暖離開山頂,三步並作兩步地下了台階,在堯鎮裡穿梭,一邊到處張望。

  大家都去開會了,青石板路被午後的太陽曬得暖洋洋的,只有幾條土狗在打盹,幾隻大白鵝在撲騰,沒有人。

  書上說,藏著人的那幢廢棄老宅就在半山腰上,門口有一棵很大的枇杷樹。

  那是堯鎮唯一的一棵枇杷樹,找到樹,就找到了地方。

  可是這裡每戶人家院裡院外都種著不少樹,鬱鬱蔥蔥,種類還不少。

  枇杷樹究竟長什麼樣,貝暖完全沒概念,想在這麼多種樹裡分辨出哪棵是枇杷樹,基本就是做夢。

  這種植物學研究,還是留給陸行遲去做吧。

  可是找著找著,貝暖忽然看到書裡說的那棵枇杷樹了。

  怪不得書裡會專門提一句,原來枇杷樹竟然是在這個季節結果的。

  一棵很大的老樹,上面掛著滿滿一樹杏黃色的枇杷,看著就很好吃。

  枇杷樹後,是一戶人家。

  好像很久沒人住過,院牆都快沒了,雜物全亂堆著,木頭的房子黑黝黝的,塌了一大半。

  所以這就是地窖裡藏人的地方?

  貝暖只看了一眼,並不想進去。

  就算裡面的人還沒變成喪屍,一個正常的有點急了眼的男人,貝暖對付起來也有點麻煩,雖然未必對付不了,卻也犯不上冒這種險。

  貝暖看看周圍,默默記了記這戶人家的位置,打算繼續去找陸行遲。

  剛想走,一個念頭電光石火間竄入腦海。

  貝暖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

  笨死算了。

  到處找什麼陸行遲?明明只要把杜若帶過來就行了。

  杜若又不怕喪屍。

  羅家老大無論有沒有變異,對他都是個普通男人而已,以他的體格,未必對付不了。

  貝暖心裡總是把杜若當成一個需要保護的對象,徹底忘記他開著一個喪屍無視的大掛。

  貝暖回身就往山頂那邊跑,才跑出去兩步,又退回來了。

  好大的枇杷啊。

  一樹果子,全都熟透了,又大又飽滿,看著就酸酸甜甜的,居然沒人摘。

  樹也不高,有些枝椏低得一伸手就能搆得著。

  反正連房子都荒了,樹大概也沒人管吧。

  貝暖踮起腳,火速揪了樹上兩個枇杷,轉身打算走。

  一道人影忽然從院子裡閃出來。

  貝暖嚇了一大跳。

  「你在這幹什麼?」

  竟然是陸行遲。

  總算是找到他了,貝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貝暖答:「他們堯鎮出了點事,我正在找你。」

  「找我找到這兒來了?」他好看的眉頭皺著,看一眼貝暖攥著枇杷的手,秒懂,「你其實是過來偷人家的枇杷的吧?」

  「什麼叫偷?」貝暖握著枇杷小聲狡辯,「這房子都荒了,樹應該也沒主了吧?」

  「饞貓,這麼亂吃東西,當心吃壞肚子。」陸行遲有點無語。

  陸行遲問貝暖,「你剛才去哪了?我在鎮子裡走了一圈,都沒看見你。」

  「去山頂那個謝什麼家裡逗貓去了,他家的貓好可愛。」貝暖說。

  陸行遲皺皺眉頭,「那個人奇奇怪怪的,你儘量離他遠一點。」

  貝暖點點頭,心想,要不是李大花的事,我也並不想離他很近啊。

  可是沒辦法。

  誰讓小三居然把一隻貓的名字扔到名單裡了呢。

  「你呢,你又在這兒做什麼?也是來偷枇杷的?」貝暖問陸行遲。

  「你以為我像你?」陸行遲無語,「我是在到處找你。」

  找人能找到人家荒廢的院子裡去,陸行遲的想法還挺別緻。

  貝暖瞥一眼裡面的破房,「我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陸行遲答:「你看,我不是在這兒找到了?」

  這倒是。貝暖無法反駁。

  這個破院子,應該就是地窖裡藏著人的地方,現在陸行遲有了,院子也有了,只要引導他進去,在地窖裡找到人,交給鎮裡的人,就一切搞定。

  「堯鎮出什麼事了?」陸行遲問貝暖。

  「他們正在山頂開會,說是……」貝暖說到一半,忽然歡呼一聲,跑進院子裡,「……咦,那是什麼?」

  有陸大boss在,別說院子裡有一個快變喪屍的人,就算有整整一個連,貝暖都不害怕。

  「什麼是什麼?」陸行遲跟了進來。

  院子好久沒人住,雜草一叢又一叢,長得亂七八糟,貝暖蹲在一棵一尺多高的植物前。

  植物上掛著幾串核桃大小的綠豆豆。

  貝暖伸出手指戳戳,「這個……該不會就是番茄吧?」

  陸行遲彎腰研究了一下,「好像真的是,還綠著,沒長大。」

  貝暖的眼睛在院子裡掃視一圈,又發現了新大陸,跑過去,「那這個呢?是沒長大的向日葵嗎?」

  陸行遲跟著她看了看,「沒錯。」

  貝暖又溜躂了幾步,這次不繼續研究植物了,「這個呢?這又是什麼?是什麼動物打的洞嗎?兔子洞?」

  她走到一堆破竹簍前,搬開,露出裡面一扇破木條做成的蓋子一樣的東西。

  蓋子半開著,擋著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陸行遲跟過來,「不是什麼動物打的洞,兔子洞哪有這麼大的?這是他們以前存紅薯用的地窖,家家戶戶都有。」

  大boss倒是什麼都知道。

  「地窖啊。」貝暖稍微往陸行遲身邊退了半步,才用腳尖踢開破木蓋。

  地窖很淺,是個斜向下的甕形的坑,就算有點黑,也能一眼看得出來,裡面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藏著的人竟然不在。

  貝暖的腦子飛轉,那他去哪了呢?

  原書中,鎮裡的人最後確實就是在這兒找到人的,難道情節又走歪了?

  歪了就麻煩大了。

  按書裡的節奏,那人很快就會變異,一旦變異,就有迅速傳播感染的風險。

  不只是熱情的小季一家人,全鎮人都要跟著一起遭殃。

  杜若不怕喪屍,倒是沒什麼事,可是江斐唐瑭他們兩個不知逛到哪去了。

  貝暖有點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8 03:25 PM

第三十七章 變異

  「一個地窖而已,有什麼好看的?看夠了?」陸行遲在身後問。

  貝暖點點頭,主動出了院子。

  陸行遲跟著她,出門之前,又回頭掃視了一遍荒廢的院子。

  陸行遲到這裡來的目的,是找藏在地窖裡的人,可惜沒找到。

  按系統的要求,陸行遲必須要按照前世的路線再走一遍。

  走的方法,並不是一步一步嚴格地去踩上一世的腳印,而是在系統給出的一系列關鍵地點打卡簽到。

  而且在每個地方要停留足夠的時間,不能比上一世短。

  所以這次,就算不用送小季回家,陸行遲也勢必要來堯鎮簽到,並且一定要在山上待幾天。

  上一世在堯鎮,那時候的貝暖撲到羅二身上,腰上受了重傷,養了兩天才走。

  這一次,陸行遲仔細推算了一下,發現上山的時間竟然和上一世一樣。

  感染的羅家老大已經進了鎮子,馬上就會出事。

  陸行遲上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廢棄的老宅找藏在地窖裡的羅大。

  結果本該藏著人的地窖裡卻空著,根本沒有人。

  時間是對的,地窖裡的人卻奇蹟般地消失了。

  陸行遲不甘心,索性把附近所有沒人的老宅全都搜了一遍,連個人影都沒發現。

  等陸行遲轉了一圈,重新回到這座舊宅子,裡裡外外全找了一遍時,貝暖剛好也來了。

  偌大一個堯鎮,巧得不能再巧。

  貝暖對陸行遲腦子裡的彎彎繞繞一無所知,把剛剛山頂開會的事跟陸行遲匯報了一遍。

  「我們現在要撤嗎?」貝暖問陸行遲。

  找不到感染的人,風險太大。

  堯鎮裡人群密集,關鍵是只有一條上下山的路,還很難走,又窄又陡,一旦出事,就算有陸行遲在,要殺出重圍也得費一番功夫。

  稍不留神,說不定又有人會受傷。

  貝暖仰頭望著陸行遲,認真建議:「我們現在就回山頂,叫上杜若,然後一起去找江斐和唐瑭。」

  貝暖頓了一下,想了想,又補充,「再把小季一家人也帶上,我們先撤下山再說。」

  其他鎮裡的人,就讓他們自求多福吧。

  這說法實在不太聖母。

  貝暖現在沒心思在陸行遲面前升聖母值,一心只想帶著自己人下山。

  陸行遲低頭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不至於怕成這樣。我們先上山頂看看情況再說。」

  他這麼說,貝暖只得跟著,心中憂心忡忡。

  貝暖心想,按書裡的情節,就在他們刑訊羅家老二時,鎮裡一直在到處搜尋的那批人發現了藏在地窖裡的羅大。

  可現在羅大不見了,他們沒處找。

  不過也許劇情自己左扭扭右扭扭,又能扳回原來的軌道,鎮上的人還是能找到羅大,只不過是在別的地方。

  但願如此。

  還好,山頂一切如常,人群還在開會,沒有任何異樣。

  杜若開會開得津津有味,好像恨不得嗑個瓜子。

  幸運的是,江斐和唐瑭也上來了。

  小隊重新聚在一起,又有陸大boss鎮場,貝暖安心多了。

  貝暖從空間裡取出弩和長釘,悄悄交給陸行遲,「你拿著有備無患。」

  雖然知道他不用弩也能射長釘,但他習慣拿著弩掩人耳目。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接了過來。

  江斐的匕首一直藏在他身上,倒是不用貝暖操心。

  杜若張了張嘴,貝暖就搶著說:「我不會給你那把刀的,你不想所有人不開會,只看你吧?」

  那刀的中二造型實在太過誇張。

  鎮裡的人還在繼續開會,不一會兒就有了新進展。

  他們正在群情激憤,因為把放人進來的罪魁禍首——羅家老二帶上來了。

  羅二昨晚和另外兩個人一起值班守門,剛好遇到他大哥回來。

  例行檢查時,他大哥就遮遮掩掩的,結果被查出手腕上有咬傷。

  按規矩,大家又把他客氣地請出去了。

  當時跟受傷的羅家老大說得很清楚,在外面養養傷,過兩天真的沒事了再回來。

  可是羅家兄弟倆出了名的親厚。

  他倆從小到大,父母都在外地打工,長兄如父,羅二差不多是哥哥帶大的,兄弟倆有飯一起吃飯,沒飯一起喝粥,相依為命。

  後來哥哥出門打工,還不斷地寄錢回來,幫弟弟蓋了新房子,娶了媳婦。

  這次哥哥回家,路上不小心受了傷。

  羅二不忍心,覺得外面都是喪屍太危險,趁著另外兩個人沒留神,竟然偷偷把他哥哥又放進來了。

  開門的動作不太俐落,被另外兩個人察覺。

  那兩個值完班後,悄悄跟著羅二回家,果然在他家看到了溜進來正在狼吞虎嚥吃東西的羅家老大。

  兩個人上去就抓,羅二和他們纏鬥在一起,等他們揍倒羅二再去追時,羅大已經跑沒影了。

  羅二現在被綁著,站在最前面的空地上,正在被他們羅姓的族長罵。

  族長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跟羅二保證,就算找到他哥,就算他哥已經變喪屍了,也不殺他,趕出鎮去就完了。

  可惜就是沒用。

  這個羅二牛心孤拐一根筋,也不說自己不知道,就是堅決不肯出聲。

  他不說話,反而讓大家認定了,其實他知道他哥藏在哪。

  這件事實在太過嚴重,沒人能包庇得了。

  謝沅清一直站在旁邊,現在忽然說話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平靜。

  「按理族長們都在,輪不到我多嘴,可是要是不把羅家老大找出來,大家就要一起死,現在除了用刑,也沒有別的辦法。」

  幾個族長深以為然,商量了一下,請出了一根大半人高的鐵杖。

  鐵杖黑乎乎的,前端有半個手掌寬,好像很有些年頭了。

  羅家族長語重心長,對羅家老二說:「你老實說出來你哥藏在哪兒,就能少挨幾下。」

  羅二搖了搖頭,還是不肯出聲。

  沒辦法,族長抬抬手。

  拿鐵杖的人舉起鐵杖,對著羅家老二的背猛地一杖。

  羅家老二慘叫一聲,就跪了。

  他的叫聲太慘,貝暖跟著心裡一抖。

  羅二死活不鬆口,鐵杖就繼續砸下去。

  山頂現在異常安靜。

  貝暖能聽見鐵杖打在皮肉上的悶響。羅二的慘叫聲漸漸低了,血從他的身上透過衣服滲出來,染了一大片。

  書裡的貝暖挨過一下,好長時間都爬不起來,羅二挨這麼多下,不知道打成了什麼樣。

  書中的貝暖這時候是衝上去了的。

  她當時擠出人群,叫他們住手,可惜沒人聽她的。

  於是她就往羅二身上一撲。

  打人的人來不及收手,貝暖腰上結結實實挨了一鐵杖。

  她人小,又弱,這一杖差點把腰打斷。

  導致的結果,就是江斐上去直接給了拿鐵杖的人一刀,小隊和謝沅清他們對上,起了爭執。

  如果單從漲聖母值的角度,貝暖作為一個標準聖母,也應該像書裡一樣,衝上去護住羅二。

  貝暖當然不會犯傻,讓自己平白無故挨一下。

  可是要出頭嗎?

  貝暖猶豫不決。

  本來的想法,是把羅大找到,交出來,讓這件事平安順暢地過去。

  可惜情節歪了,羅大根本不在地窖裡,找不到人。

  這件事事關重大,如果不把他找出來,全鎮人說不定都要跟著一起遭殃。

  貝暖在心底其實完全明白謝沅清的做法。

  再者,貝暖也覺得羅二罪有應得。

  為了自己的兄弟情分,置全鎮人安危於不顧,實在應該揍一頓。

  然而鐵杖打人太狠。

  就算貝暖心裡早有思想準備,知道他要挨打,現場還是比貝暖預期的慘烈得多。

  孰是孰非,貝暖一時半會想不清楚,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正躊躇間,忽然意識到陸行遲在低頭看她。

  緊接著,貝暖就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陸行遲的手緊緊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像鐵鉗一樣,牢牢地控制住她,好像很怕她會一時衝動往前跑。

  那邊羅二趴在地上,卻還是死咬著不鬆口。

  謝沅清叫打的人暫時停手,蹲下來問他,聲音還是很溫和,好像長輩在跟頑皮犯錯的小輩說話。

  「你哥哥到底藏在哪?只要你告訴我們,就沒人再打你了。」

  羅二繼續搖頭。

  杜若忽然在旁邊開口:「這是一個倫理學困境,叫定時炸彈困境。」

  啥?

  貝暖莫名其妙地抬頭看杜若。

  杜若解釋:「這個困境說的是,一個定時炸彈要爆炸,一旦爆炸,就死傷無數,罪犯就是死活都不肯說炸彈在哪,這種情況下,要不要嚴刑逼供?」

  貝暖沒有說話。

  陸行遲接口說:「功利主義者會覺得,為了救那麼多人,這麼做沒問題,反對的人會認為,酷刑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杜若說:「而且這種口子一開,今後由誰來決定在什麼情況下可以用酷刑?很容易就會被人利用權力濫用。」

  貝暖心想,你倆真有閒情逸致,現在還在探討這個。

  不管什麼困境,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再說。

  按原書的情節,這時早就應該有人發現羅大,把快變異的羅大帶上來了。

  劇情真的歪到死活都正不回來了嗎?

  那邊謝沅清看見羅二堅決不招,對手下抬了一下手。

  他的手下沒帶來羅大,卻帶上來另外兩個人。

  一個是年輕女人,另一個是三四歲的小女孩。

  羅二本來不動了,看見她們兩個被帶上來了,忽然掙扎起來。

  謝沅清仍然是剛剛那種平靜溫和的口氣,現在還多了點指責,「你不肯說,我們就只能在你的老婆孩子身上下手,你連她們都不在乎麼?」

  謝沅清做了個手勢,拿鐵杖的人舉起鐵杖。

  那女人嚇得拚命尖叫,一把摟住小女孩,小女孩原本就在啜泣,現在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下一杖,眼看就要往她們母女兩個身上落。

  貝暖嚇了一跳。

  鐵杖打人有多凶貝暖很清楚,那個小女孩大概連一下都挨不了。

  旁邊的杜若已經開口攔人:「你們等一下!」

  杜若撥開人堆,擠到前面。

  謝沅清不等他上前,就先抬手叫打人的人停手。

  叫停得太快,讓貝暖深深地懷疑,其實他本來就沒打算真下手。

  「等什麼?你有什麼好辦法?」謝沅清掃了一眼杜若。

  杜若賴皮,「我這不是正在想嘛。」

  謝沅清有點無語,冷靜地問,「沒有?」他揮了一下手,拿鐵杖的人又把鐵杖舉起來了。

  陸行遲已經帶著貝暖擠到前面來了。

  「給我一點時間,」陸行遲說,「你們全部留在山頂,我自己去鎮裡找人。」

  杜若也說:「我也去。」

  他不怕喪屍,倒是真的很適合去找人。

  謝沅清慢條斯理地說:「你們找?你們去哪裡找?鎮子這麼大,你們幾個人要找到什麼時候?」

  他旁邊的族長也說,「要是聽你們的,萬一出了事,連你們都變成喪屍了呢?全堯鎮這麼多人,你負得了責嗎?」

  貝暖跟著他們擠過來,腦子一直在飛轉,這時忽然靈光一現。

  「謝沅清,我知道他可能藏在哪了,你給我們十分鐘!」

  她的聲音清甜動聽,謝沅清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抬起手腕,看看腕上的手錶。

  「十分鐘。」他說。

  他答應得很痛快,貝暖立刻後悔說得太短了,跟他討價還價,「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好不好?」

  謝沅清答:「十五分鐘,事情緊急,一分鐘都不能再多了。」

  貝暖一把攥住陸行遲的胳膊,拉著他轉身就跑。

  「去哪?」陸行遲跟著她。

  「我想到他可能藏在哪了。」貝暖邊跑邊說,「我們去找找看。沒關係,萬一找不到,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貝暖拉著陸行遲,一口氣衝到了謝沅清家。

  還好他家也在山頂,離得不遠。

  貝暖一走近,就看到院門鎖著,門口卻守著人,是謝沅清手下幾個手下。

  貝暖長得漂亮,今天又剛來過,幾個人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

  「我們謝哥在廣場上開會。」他們以為貝暖是來找謝沅清的。

  「我知道,是你們謝哥讓我們過來有事要辦。」貝暖假傳聖旨,隨即補了一句,「就進一下院子,不進屋裡。」

  幾個人知道謝沅清對待貝暖非比尋常,只商量了片刻,就用鑰匙開了門鎖,把她和陸行遲放了進去。

  貝暖毫不猶豫地帶著陸行遲往裡走,停在一叢盛放的大麗花前。

  花叢旁邊就是一個木條做的大井蓋一樣的東西。

  這裡家家戶戶的院子裡都有裝紅薯的地窖,族長家的地窖就在這兒。

  上次小公主路過這叢花時,突然炸毛,貝暖遠遠地就看見,旁邊靠山體的斜坡上有個蓋子。

  不過那時貝暖還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

  現在清楚了,那是地窖蓋,比那座廢棄的院子裡的地窖蓋新多了,式樣卻是一模一樣的。

  大花反應那麼不正常,說不定是因為裡面藏著陌生人。

  堯鎮就這麼大,如果要找一個地方藏,族長家不失為一個最好的藏身之處。

  反正現在也沒人用地窖,別人就算想搜,也想不起來去搜最不可能藏人的族長家。

  而且羅家老大說不定已經知道了,族長家裡現在住著有錢有勢的謝沅清,更是沒人敢動。

  這就叫燈下黑。

  進來不難,院牆那麼矮,一翻就過來了,羅大是本地人,熟門熟路。

  不過貝暖只是猜測,並沒有十分的把握。

  陸行遲看見地窖,已經拎著弩,把貝暖拉到身後。

  他提腳踢開木蓋。

  地窖裡,果然蜷縮著一個人,冷不防被人揭開地窖蓋,驚恐地看著外面。

  這還是個人,不是喪屍。

  「我數到三,出來。」陸行遲用弩指著他的頭。

  人出來了,在陽光下才能看清,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身上因為東躲西藏,衣服已經髒得不成樣子,頭髮上也蹭得全是土。

  最顯眼的是,他的右手手腕上是見血的新傷,明顯是咬的。

  這人一定已經被感染了,因為貝暖看見,他的眼白和杜若當初一樣,密佈著紅血絲。

  陸行遲讓貝暖退後幾步,自己押著年輕人往外走。

  年輕人大概是藏得太久了,腿都是軟的,動作非常遲緩,每走幾步就像是要跪了,在弩的逼迫下往前慢慢挪。

  三個人就這樣慢慢挪回泉眼邊。

  這人果然就是羅家老大。

  因為他們一出現,全場就被咒罵聲淹沒了。

  羅家族長恨極了,奪過旁邊人手裡的鐵杖,對著羅大劈頭蓋臉地就想抽下去。

  陸行遲抄手奪過鐵杖,「別打,他好像感染了,血液裡有病毒。」

  他的意思很明顯,萬一身上有傷口,沾上羅家老大的血,就有感染的風險。

  這話一出口,羅家老大周圍瞬間空出一大片空地。

  躺在地上的羅二倒是睜開了眼睛,一眼看見哥哥來了,掙扎著爬起來,去抱哥哥的腿。

  「你們別打我哥……」

  變化在瞬間發生。

  原本怕挨打,抱著頭蹲在地上的羅大猛地抽搐了幾下,抬起頭。

  一雙眼睛已經血紅一片。

  別人都離得遠,搆不著,離他最近的就是他弟弟,他一口就往羅二的脖子上咬下去。

  謝沅清舉槍,江斐出刀,杜若徒手去抓人。

  但是誰都沒有陸行遲快。

  一根長釘瞬間去了它該去的地方。

  羅大的動作像定格一樣,頓住了,過了好幾秒,才緩緩向後倒下。

  羅二對他哥的變化看得清清楚楚,一時間又驚又怕。

  像是完全沒想到,他哥真的會變成喪屍,而且變異後,第一個襲擊的就是他。

  現場一片寂靜。

  很多堯鎮人一聽到風聲不對就上山了,這是不少人第一次親眼看到有人變異,也是第一次看見喪屍攻擊人。

  好半天,謝沅清說話了,聲音仍然沉穩溫和。

  他指指躺倒不動的羅大,指揮他的手下,「把他帶到鎮外埋了,處理的時候小心。」

  他們找到一塊塑料布,把羅大裹了起來,抬著穿過人群。

  人群默默地給他們讓出一條路。

  「族長,」謝沅清客氣地說,「喪屍的可怕大家都看到了,我覺得我們像現在這樣守門,不太行。」

  他說得對,今天這種事再發生一次,堯鎮說不定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一個族長說:「咱們每天再加派幾個人手,互相監督……」

  謝沅清打斷他,「堯鎮上大家鄉里鄉親,會不忍心把人放進來,理無可恕,情有可原。」

  他掃視一圈,「我手下的兄弟們都不是堯鎮人,在這裡無親無故,誰都不認識,如果也幫著大家守門,可能會更好。」

  他說得很有道理,下面的人紛紛讚同。

  幾個族長互相商量了一下,都覺得這確實是個辦法。

  貝暖和陸行遲對視了一眼。

  兩人心下都明白:謝沅清這是借這個機會,不知不覺地,將堯鎮的實際控制權往自己手裡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8 03:49 PM

第三十八章 菜鳥的歸隱之路

  他們討論了一會兒怎麼安排人手守門,又開始說別的。

  有人提議,「出了這種事,以後在外面打工的,上學的,就都不放進來了吧?」

  「就是,平時不在家,一出事,往回跑得挺積極。」

  有人是真的擔憂,怕外面的人一個不小心,把喪屍病毒帶進來,整個堯鎮就完了。

  有的人卻存著私心,趁機洩憤:家裡有人在外面打工的,條件一般都不錯,看他們不順眼很久了。

  有家裡人在外面的不幹了,「都是堯鎮人,憑什麼你能在這兒待著,就不讓我家孩子回來?上次修路,我家出的錢比你家還多吧?」

  「羅家老大受傷了還往回溜,那是他不對,你不能因為他一個人,一竿子把所有在外面的人都打死吧?」

  「就是,我家女兒女婿要回來,守著規矩老老實實檢查,招誰惹誰了?」

  他們各有立場,吵成一鍋粥。

  最後還是決定,古鎮的人重新清查一遍傷口,從今以後,只許堯鎮本地人仔細檢查後進鎮,其他外人統統不收。

  貝暖聽煩了,默默地放空。

  書裡描寫的腰上的那一鐵杖,貝暖算是躲過去了。

  可是小公主李大花的願望,還是沒有能實現的跡象。

  工作列裡李大花的名字後,仍然明晃晃掛著毫無希望的(0/3)。

  陸行遲沒有走的意思,貝暖習慣性緊跟著他,站在他旁邊不動。

  好不容易熬到他們散會。

  大概是一群人吵得口乾舌燥,急需回家補水。

  謝沅清路過陸行遲時,對他微笑了一下,好像在感謝他今天幫忙。

  陸行遲冷淡地對他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

  幾個族長也過來了,先一起謝過陸行遲今天幫忙找人,然後試試探探的,想請陸行遲再幫他們一個忙。

  陸行遲的身手今天有目共睹,大家都希望他能帶著人,把全鎮好藏人的地方全都搜一遍。

  實在是都怕哪裡還有感染的人。

  堯鎮經不起再來一次了。

  貝暖心想:陸行遲肯定不會答應的,他又不是你們的保姆。

  果然,陸行遲客氣地拒絕了。

  要搜全鎮不是短時間能做完的事,他並不想在這裡久留。

  不過陸行遲答應,可以抽一點時間,教一教鎮裡這些毫無經驗的人,到底該怎麼對付喪屍。

  他們在討論正事,謝沅清的目光落在貝暖臉上,低聲說:「記得有空來找大花玩。」

  他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還是好聽得要命。

  貝暖今天因為他審人的事,本來覺得他的手段有點可怕。

  可是任務還沒做完,勢必要繼續去找他家李大花。

  貝暖點頭答應。

  陸行遲跟著鎮裡的人去忙了,貝暖回小季家坐了一小會兒,沒人盯著,就又找機會溜了。

  這次大花仍然趴在他家牆頭,優雅地蜷著兩隻前爪,正在神情憂鬱地看風景。

  貝暖悄悄叫了一聲,「大花——」

  院子裡立即傳來謝沅清的聲音,「你來了?進來吧。」

  大花認命地從牆頭跳下來,心不甘情不願,走到院子裡的籐椅旁,準備接受貝暖的「愛的抱抱」。

  貝暖坦然地進了謝沅清家。

  謝沅清坐在院子裡的花架下,面前的小几上擺著一整套茶盤和茶具,正在泡茶。

  剛經過那麼一件大事,他看起來倒是仍然安閒自在。

  陽光穿過花架上錯落的藤蔓枝葉,在他漂亮的臉上落下重重光影。

  聽見貝暖進來的聲音,他抬起頭,眼眸依舊幽深如墨,深不見底,唇角卻彎出一點好看的弧度。

  書裡對謝沅清這個人,有一段幾百字的描述。

  貝暖對他的性格很瞭解,大概比謝沅清自己還清楚。

  他絕對不是個嚴格意義上的好人。他有心機,有手段,必要情況下,下手還挺狠。

  可是按書裡的說法,他又並不真的算是一個壞人。

  他用各種手段想達到的目的,全都合情合理。

  譬如他打羅二,只是為了讓他招供,他拿到堯鎮守門的權力,只是因為本地人太不靠譜。

  讓他接手堯鎮,明顯是對所有人都更有利的選擇。

  劇情在腦,貝暖並不太擔心。

  貝暖熟門熟路地走到籐椅這邊。

  等她坐下,謝沅清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解釋。

  「我剛剛並不是真想讓人打那母女兩個,我只不過覺得,這樣能逼他招供。」

  貝暖剛剛也看出來了,對他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看到貝暖的笑臉,謝沅清好像放心多了,神情也跟著輕鬆起來。

  他泡好了茶,用茶夾夾起一杯遞給貝暖。

  「我從鹽河以西過來,到處都是喪屍,只有這裡山清水秀,是個難得的好地方,想保住不是那麼容易,有些事也是不得已。」

  茶水熱氣裊裊,香氣怡人。

  謝沅清自己也喝了口茶,「堯鎮這地方真不錯,讓人住下來,就有點不想走。」

  熱茶喝下去,貝暖全身都舒爽了,舒服地嘆了口氣,「是啊,這裡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嘛。」

  謝沅清望進她的眼睛,讚同地微微一笑。

  大花盡職盡責地在籐椅旁邊傻站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這兩個人專注聊天,根本就沒有理它的意思。

  所以這是被大赦了?

  大花偷偷瞄了一眼謝沅清,火速伏低身體,就打算鑽到籐椅下開溜。

  結果被一隻熟悉的大手一把就攔腰抄起來了。

  謝沅清把它炒起來,照例順手一塞,又塞進了貝暖懷裡。

  大花:「……」

  「大花啊!半天沒見,你想我了沒有?」

  貝暖熱情澎湃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那隻魔爪又罩了下來,在它頭頂神聖不可侵犯的毛毛上揉了揉。

  大花冷漠地、熟練地在貝暖腿上趴下,儘量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團。

  生無可戀。

  貝暖在謝沅清這裡待到天黑,依然沒發現李大花的心願是什麼。

  倒是發現這個看起來城府極深的謝沅清,還挺有意思的。

  他這個人明顯來路不正,做的「生意」很有問題,卻對貝暖毫不避諱,他走南闖北,經歷複雜,無論聊什麼話題,都能隨口講出不少趣事。

  也不嫌棄貝暖幼稚,有問必答。

  除了霍仞那個變態,貝暖人生中密切接觸過的人,全都不是他這樣的人。

  比如爸爸,再比如陸行遲和杜若。

  唐瑭不用說了,就算是江斐,號稱從監獄裡出來,平時會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話,真遇到事時,也向來行得正,站得直。

  貝暖是頭一次見到謝沅清這種半黑不白的人,不由自主地受他吸引,覺得有趣。

  貝暖一直在謝沅清那裡耗到吃晚飯,才回到小季家。

  回來好半天,天上彩霞滿天,家裡暗下去,不得不點了燈時,陸行遲才回來了,說是事情還沒完,第二天還要繼續。

  小隊這麼多人,住在人家小季家裡,還總吃人家的東西,明顯不合適,所以晚飯時江斐動手炒了幾個菜,擺在院子裡的小木桌上。

  不過小季爸爸還是堅持拿出好大一桶自家釀的甜糯米酒,給大家喝。

  酒是淡金色的,甜甜的,十分可口。

  貝暖抱著喝水用的玻璃杯,一杯接一杯,根本不用人讓,自斟自飲。

  等陸行遲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喝了多少了。

  她的小臉酡紅一片,大著舌頭,開開心心地抱著小季媽媽的胳膊。

  「實在是太好喝了,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酒。」

  小季媽媽沒有女兒,怎麼看貝暖怎麼喜歡,笑道:「這酒度數很低,喝多了不礙事,睡一覺,明天早晨起來就好了。」

  順手又給貝暖滿了整整一杯。

  貝暖忽然從小凳子上掙扎著站起來,「不能白喝你們的酒,我們也有酒,就是沒有你們的好。」

  她搖搖晃晃地進了屋子,片刻之後,拎著她的雙肩包出來了,從裡面掏出好幾瓶酒。

  全都是有名的白酒,非要給小季爸爸媽媽滿上。

  陸行遲心想,她醉了,居然還沒忘了騙人。

  還知道回屋拿個包打掩護,沒直接把酒從空間裡掏出來,把人家嚇死。

  小騙子醉了,還是個小騙子。

  小季爸爸對貝暖的白酒讚不絕口,連小季媽媽都嘗了一點,貝暖卻只捧著她的米酒開心。

  陸行遲好說歹說,才沒讓她把那杯酒全乾掉。

  天漸漸黑透了,陸行遲扶著貝暖站起來,「她醉了,我送她回房睡覺。」

  杜若懷疑地看他一眼,警告他,「你可不要趁人之危。」

  江斐站起來,也伸手去扶貝暖,「我幫你。」

  陸行遲把貝暖輕輕向後一帶,躲開他的手。

  兩個人對視了好幾秒,江斐笑了一下,沒再堅持,自己主動坐下了。

  陸行遲帶著貝暖回到房間。

  老宅不小,小季媽媽早就幫貝暖單獨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

  沒有電,小季媽媽已經把以前停電時用的煤油燈翻出來了,擺在床邊的桌上。

  陸行遲放下貝暖,讓她在床上坐好,藉著外面的一點光,動手把桌子上的燈點上,捻著旋鈕調火。

  燈光如豆,在半敞的玻璃罩裡微微跳動著,煤油燈特有的氣味飄散開來。

  貝暖手肘撐著桌面,支著頭,參觀陸行遲點燈。

  貝暖忽然說:「陸行遲,我覺得好累啊。」

  陸行遲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貝暖繼續說:「我被逼著,走了這麼遠的路,每天忙來忙去,其實我哪都不想去,就想待在這樣一個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事喝點米酒逗逗貓,死了就埋在後山上,就挺好。」

  陸行遲淡淡答:「你一個菜鳥級玩家,還沒出新手村呢,就想著歸隱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哪有你想像得那麼好?今天他們在山頂吵架,你忘了?」

  貝暖立刻蔫了。

  陸行遲勾了一下嘴角,在她身邊坐下來,伸手把她攬住,順了順她的頭髮。

  「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到一個安定的地方,讓你安心地喝你的米酒。」

  貝暖仰起頭看著他。

  她的臉龐在燈光下半明半暗,鍍著金黃的光暈。

  那雙眼睛在極近的地方望著陸行遲,大概是因為米酒的關係,不像平時那麼清澈,多了點迷濛。

  陸行遲克制著自己,又順了順她的頭髮,「很晚了,睡吧。」

  貝暖乖乖地點頭,把枕頭拉過來,塞在身後。

  她斜靠在那裡,衝鋒衣的衣襟大敞著,天太熱,裡面沒穿防刺服,只有一件很貼身的白色T恤。

  陸行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飄。

  貝暖的聲音忽然傳來。

  「你在看什麼?」

  陸行遲猛然驚醒,有點尷尬。

  貝暖全是「我抓到你了」的口氣,「陸行遲,你想趁我醉了,找我的空間在哪,對不對?對不對?」

  她傻乎乎地眨巴著眼睛,好像覺得自己很聰明,滿臉都是得意。

  「我藏得可好了,你絕對找不著。」

  貝暖沾沾自喜地說,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陸行遲收了收心猿意馬亂跑的心思,「是,你很厲害,我絕對找不著。」

  她一喝醉,看著好像小了不止十歲。

  陸行遲心中湧起罪惡感,伸手幫她攏好衝鋒衣的衣襟,拉上拉鏈。

  貝暖躺著沒動,一臉困惑,「我馬上就要睡覺了,你為什麼要幫我穿衣服?」

  她自己坐起來,掙扎著把衝鋒衣脫了,乾脆俐落地甩到旁邊。

  陸行遲咬了咬牙。

  「好,你睡吧。」陸行遲幫她把油燈捻小,站起來。

  走到門口時,還聽到身後的人嘆了口氣,翻了個身,小聲感慨:「我真想留在這兒不走了。」

  第二天,陸行遲吃過早飯就要走,要把昨天沒教鎮裡的人的東西繼續教完。

  主要是用哪些辦法可以殺喪屍,怎麼才能快速有效殺傷高,還有要怎樣在動手時保護自己不被感染。

  臨走前,他看了一眼杜若。

  昨天的危機一過去,所有人都放鬆了不少。

  杜若和小季唐瑭三個人在院子裡圍成一圈,正在踢雞毛毽子,大呼小叫不亦樂乎。

  這幾個,一副看著就完全不靠譜的樣子。

  陸行遲沒辦法,只好把目光轉向江斐。

  「看著她,別讓她亂跑。」陸行遲跟江斐交代。

  「好。」江斐笑著答應,又說,「你也別太操心了,她又不是小孩。」

  貝暖在旁邊早就聽見了,抗議,「就是。鎮子就這麼大,門都關著,我能跑到哪去?」

  陸行遲笑一笑,轉身走了。

  陸行遲一走,貝暖就開溜。

  杜若納悶地問江斐:「陸行遲不是讓你看著貝暖嗎?」

  江斐笑答:「那個受傷的人已經找到了,這裡應該沒什麼事了,好不容易才有這麼個安全的地方,她憋壞了,就讓她跑著玩玩吧。」

  陸行遲這一天實在太忙,午飯都是和鎮裡的人一起吃的。

  晚上回來時,已經很晚了,貝暖早就睡了。

  陸行遲在她的房門口猶豫良久,到底還是不放心,像做賊一樣悄悄打開她銷好的房門。

  她安然地在床上睡著,不知夢到了什麼好事,明明在睡覺,笑得還是很甜。

  陸行遲在她的床前站了一會兒。

  還好事情全部順利解決了,她也沒有受傷。

  陸行遲算了算時間,心想,明天再待最後一天,就可以走了。

  第三天,陸行遲一大早出門,中午之前就盡快把事情全部了結掉,回到小季家。

  杜若和唐瑭不知跟著小季去哪玩了,江斐正在後院跟著小季爸爸種菜。

  貝暖連人影都沒有。

  陸行遲不用想,就知道她去什麼地方了。

  陸行遲一路到山頂,打聽著,找到謝沅清家。

  只報了名字,門口的人就把陸行遲放了進去。

  貝暖果然在。

  她一個人正坐在花架下的籐椅上,懷裡抱著謝沅清的那隻黃狸貓。

  她的頭髮不知什麼時候起,髮梢變成彎彎曲曲的,身上披著一條陸行遲從來沒見過的藍白花紋蠟染大披肩。

  披肩的流蘇隨著她摸貓的動作輕輕蕩漾,彎捲的髮梢在陽光下泛著光澤。

  她的眼睛半眯著,彷彿籠著一層迷濛的水霧,讓她那張純潔的臉多了點豔麗的風情。

  看著很陌生,完全不像她。

  好像在臉上明明白白地寫了幾個字:老大的女人。

  看見陸行遲來了,貝暖從恍神中擠出一個微笑,開開心心地問:「你也來喝茶啦?」

  陸行遲沒回答。

  陸行遲第一時間掃了一眼院子裡所有的金屬物品,然後再找謝沅清。

  謝沅清正從屋裡出來,指揮著手下搬出一整套黑檀木的茶盤和功夫茶具。

  看見陸行遲,一點都沒有驚訝,反而笑了。

  「你來得正好,我正要讓貝暖試一種茶,貝暖好像也有話想跟你說。貝暖?」

  貝暖仰起頭,對陸行遲綻開一個無比美好的笑容。

  「陸行遲,我想了很久,決定不走了,我要留在這兒。」

  她的語氣輕快,態度誠懇。

  「你不是一直想找一個好地方把我留下嗎?我覺得這裡就不錯。我不想再跟著你往前走了。」

  「沒錯。」謝沅清接口道,「堯鎮這裡比較偏僻,喪屍不多,還算安全。」

  貝暖嚴肅地點點頭,感慨,「這裡很安全,附近的喪屍好少啊。」

  謝沅清繼續說:「只要我們派人守好鎮門,就能保住這塊世外桃源。」

  貝暖繼續嚴肅地點頭,「鎮門真的很重要!一定要守好!」

  謝沅清忍不住對她微笑了一下,「我覺得就算你們找到安全區,也未必就比這裡好。」

  貝暖鸚鵡學舌一樣跟著,「安全區還不一定怎麼樣呢!不太好說。」

  謝沅清坐下來,把沸水淋在茶壺上,激起裊裊的白汽。

  「我能保證她的安全,你不用擔心。」

  貝暖傻乎乎地歪歪腦袋,大方地對陸行遲揮了揮手,「他能保證我的安全,不用擔心!你放心走叭!」

  陸行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8 04:19 PM

第三十九章 三個願望

  陸行遲沒有再看貝暖,只淡漠地望著謝沅清。

  「如果你不把快變成喪屍的人再藏在地窖裡,我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謝沅清笑了,拎起壺,把泡好的茶水輪流淋在三個杯子裡。

  他笑問:「你看出來了?沒錯,我讓手下假裝去救羅家老大,把他藏在我的地窖裡。放任他在外面亂跑,太不安全了。還不如放在我眼皮底下。」

  他用茶夾夾著杯子,在茶水裡洗了洗。

  他說:「我也是沒辦法。堯鎮的這些人太頑固,不讓他們親眼見識一下喪屍的厲害,他們還不肯讓我的人守門。」

  謝沅清輕輕冷哼了一聲。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連傷都不驗,就敢直接放人進來,還是我抓了兩隻喪屍給他們看,他們才肯鬆口。」

  「我知道,到現在,鎮上那些守門的人還趁機斂財,只要交了錢,就胡說這是鎮裡人的親戚,隨便放人。」

  謝沅清抬頭看了陸行遲一眼,「你們幾個就是這麼進來的,對不對?光靠那些人守門,堯鎮根本堅持不了幾天。」

  陸行遲心下瞭然。

  謝沅清明知道羅大藏在哪,開會時還要當眾演那麼一齣,一是為了拿到堯鎮的控制權,二是為了震懾立威。

  他想警告那些守著鎮門胡搞的人,真出了事,不但誰都救不了你,連你家裡的妻子兒女也要跟著挨揍。

  謝沅清繼續說:「我本來打算差不多了,就讓我的手下把人帶過來,沒想到被貝暖搶了先。」

  謝沅清抬頭望著貝暖,微微一笑。

  這人看似溫和佛性,其實心機深沉,手腕強硬。

  謝沅清又泡了一遍茶,把滾燙的茶水淋在茶洗裡。

  陸行遲問他,口氣像在聊天,「把羅家老大放在自己家地窖裡,不危險麼?」

  「哦,我已經讓人給他用了藥物。」

  謝沅清語氣輕鬆。

  「我以前試過,用藥之後,人會渾身痠軟無力,就算變成喪屍以後,也一樣跑不快,很好解決。再說這個院子日夜都有人看著。」

  陸行遲想起那天押著羅大一路去空場的時候,他確實動作遲緩,好像腳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的樣子。

  「她呢?」陸行遲問,「她現在這樣,也是藥物的結果?」

  謝沅清已經泡好了第三遍茶,笑一笑,「沒錯。」

  他抬手示意貝暖來拿茶杯。

  「她最喜歡喝我泡的茶了。」

  小小的白瓷杯薄到透明,裡面茶水蕩漾,茶色金黃,香得出奇,白氣裊裊。

  貝暖乖乖地伸手拿起茶杯,捧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茶水。

  謝沅清也讓了讓陸行遲。

  他滿眼戲謔的神色,等著看陸行遲會找什麼藉口拒絕。

  陸行遲淡漠地直接問:「茶裡有藥?」

  「對。能讓人喝了之後,就非常聽話,」謝沅清坦然答,眼睛一彎,「聽我的話。」

  陸行遲一直在看他的表情,此時輕哼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幾口。

  謝沅清完全沒料到陸行遲竟然真的敢喝。

  他臉上一直掛著的笑意不見了。

  陸行遲從容地喝乾杯子裡的茶水,「一個人是不是在說謊,很容易看得出來,就算是說謊的老手也是一樣。」

  「你一直引導我,想讓我以為她現在這樣,都是藥物的作用,可是你自己的表情和語氣,早就已經把你自己出賣了。」

  陸行遲放下杯子。

  陸行遲繼續說:「如果不是藥物的話,會是什麼呢?我聽說有一種巫術,施巫術的人可以蠱惑人心,讓對方言聽計從。解除巫術的方法也很簡單……」

  那一瞬間,謝沅清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等到下一秒,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遠遠地離開了院子裡的花架。

  他被釘在了牆上。

  原本晾衣服的鐵架斷成一根一根的鐵條,彎成馬蹄形,箍住謝沅清的四肢和脖子。

  把他架成大字,固定在牆上,鎖了起來。

  鐵條彎得弧度完美,自然而然,好像牆上天生就有這麼一套鎖人的裝置一樣。

  陸行遲手中也有半尺多長的一根,他正在緩緩地把那根抽長。

  拇指粗的鐵條在他手裡像橡皮泥一樣,慢慢延伸,拉出一個銳利無比的尖頭。

  陸行遲把剛剛的半句話繼續說完,「……解除巫術的方法也很簡單,就是殺掉巫師。我很想試一試。」

  謝沅清的手下們已經過來了,都不敢近前。

  因為陸行遲已經鬆開了手,那根尖錐卻自己浮在空中,懸停在離謝沅清的眼睛幾毫米的地方。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來,用你那套蠱惑人心的辦法蠱惑我,看看是你快,還是我快。」

  謝沅清被陸行遲的能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料到有人會來找貝暖,原以為來的應該是上一世貝暖受傷時,一直在照顧他的清秀男人,好像叫江斐,沒想到來的居然是陸行遲。

  是陸行遲也沒關係。

  謝沅清早就安排好了不少人手,陸行遲的箭再快,也快不過槍。

  沒想到要對付的不是一個用弩的陸行遲,而是一個有異能的陸行遲。

  而且是這麼凶悍霸道的異能。

  好半天,謝沅清才示意他的手下:「你們退開,這裡沒事。」

  然後看一眼遠處花架下毫無反應的貝暖,壓低聲音問了陸行遲一個問題。

  「你也有異能,你是重生的?」

  這是一個問題,也是一個招供。

  等於間接承認了自己也是重生的。

  陸行遲立刻明白了。

  謝沅清重生了一次,而且應該是在重生時,獲得了那種蠱惑人心的能力。

  他已經活過一遍,所以才知道羅大藏在廢棄老宅的地窖裡,能提前去把人找到,弄到自己家裡來。

  謝沅清望著陸行遲,這次沒打算用任何異能。

  他蠱惑人的能力是個慢功夫,要在對方放鬆的情況下,反覆誘導,如同催眠。

  完全不可能是陸行遲的對手。

  他的神色凝重起來,「陸行遲,你讓我把她留下。」

  陸行遲不動聲色,好像想聽他要說什麼。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想留下她是有原因的。」

  謝沅清說:「我死在末世的第七年,那時候,整個人類世界已經全面淪陷。」

  「喪屍病毒有了新的變異,人類剩下的基地沒幾個了,還一個接一個地被攻破。」

  「我從一個朋友那裡聽到過一件事。那個朋友身居高位,十分可靠,他說,有個叫貝暖的女孩,長得像天使一樣,當年卻毀掉了人類唯一翻盤的希望。」

  「我看過資料,那個人就是她。」

  謝沅清坦然地直視著陸行遲的眼睛。

  「我上次見過你們,放你們走了,所以這次再看見她時,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找機會把她殺了。」

  「我幾次三番地把她誘惑到我家來,可是看到她那種天真純潔的樣子,根本下不了手。」

  「後來我想,算了,把她留下,讓她一直在我的控制中,說不定這次結果會不一樣。」

  「我是救自己,也是救大家。」

  謝沅清看了一眼遠處的貝暖,語氣誠懇。

  「你放心,如果把她留下,我會像對大花那樣,好好照顧她的。」

  陸行遲盯著他,心知肚明,他沒有說謊。

  兩個男人低聲交談,遠處的貝暖像慢動作一樣,總算把目光聚焦到了這個方向。

  她對著他倆燦爛地一笑,揮了揮手,「嗨!」

  然後好奇地歪歪腦袋,滿臉困惑,「你倆在玩什麼呢?謝沅清為什麼掛在牆上?」

  陸行遲:「……」

  謝沅清:「……」

  貝暖再清醒的時候,已經在小季家的院子裡了。

  自己正彎腰坐在小板凳上,低著頭,面前的架子上擺著一盆水,頭上有一股溫度合宜的水流正緩緩地澆下來。

  貝暖嚇了一跳,「陸行遲,你為什麼在給我洗頭髮?」

  「別亂動。」

  陸行遲把她按住,澆完瓢裡剩下的水,才給她的腦袋裹了一塊毛巾,扶她坐起來。

  「因為你的頭髮變彎了,我想試試,能不能把它洗直。」

  陸行遲仔細地幫她擦頭髮,一邊問:「為什麼頭髮彎了?有人幫你燙過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貝暖卻怎麼都覺得裡面有種說不出的酸味。

  貝暖的腦子有點漿糊。

  這兩天發生過的事,全都像是做夢一樣,影影綽綽的。

  「我是怎麼了?生病了嗎?」貝暖問。

  陸行遲淡淡道:「你被那個養貓的謝沅清用異能蠱惑,變傻了,死活都要跟他留在堯鎮。」

  竟然有這種事?

  陸行遲簡明扼要地跟貝暖講了一遍,只大概說了經過,並沒有告訴她謝沅清和他的密談。

  貝暖嚇了一跳,仔細想想,記憶雖然模糊,但是還能想起來,似乎是有這麼一茬。

  貝暖趕緊問:「那謝沅清呢?」

  「這麼關心他?放心,他沒死,還好好地在山頂。」

  這就奇怪了,發生了這種事,大boss家的小兔兔差點被人拐跑,他居然手下容情。

  貝暖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謝沅清有能力有手段,堯鎮很需要這樣一個人。

  光靠鎮裡那幾個族長,這地方堅持不了幾天。

  大概他是為了大局著想。

  「你還沒告訴我,是謝沅清讓人把你的頭髮燙彎的?」陸行遲幫貝暖擦著一把柔軟亮澤的好頭髮,繼續問。

  他好像對兔毛的新造型很不爽。

  貝暖努力地想了半天,終於記起來了。

  「不是啦。是小季媽媽。我昨天洗完頭,頭髮濕著,她幫我編了兩條麻花辮,結果乾了以後,頭髮就全彎了!」

  陸行遲揉她腦袋的手頓住了,好像有點尷尬。

  「那你的那條印染的披肩呢?是謝沅清給的?」

  「披肩?當然不是了,是小季媽媽送我的禮物。對了,我的大披肩呢?」貝暖納悶。

  陸行遲的神情更尷尬了,含含糊糊,「呃……大概是掉在路上了……我過一會兒就幫你找回來……」

  小季媽媽這時從屋裡出來,路過他倆,笑道:「頭髮彎著不好嗎?多好看啊。」

  正說著話,院門口來了個大嬸,對小季媽媽招招手。

  「李大花啊,我們家新做了麵皮,你要不要過來拿點?」

  哈?

  她剛才說什麼?

  李大花?

  李大花??

  貝暖呼地站起來,嘭地一聲撞翻了放水盆的架子,潑了一身一地的水,嚇了旁邊的陸行遲一跳。

  貝暖顧不上這個,不可置信地問小季媽媽:「她叫你什麼?」

  小季媽媽羞澀地笑了,「李大花,是我本名。我一點都不喜歡,覺得不好聽。是小時候我爺爺給我起的,說名字不用那麼好,好養活。」

  貝暖想起來了,那天站在台階上抽名字的時候,小季媽媽就在現場。

  所以系統裡抽出來的李大花,說不定根本就不是那隻貓,而是眼前這個大活人。

  貝暖悲痛欲絕。

  所以這幾天到底都在瞎忙活什麼啊?

  李大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貝暖看一眼所剩不多的倒計時,還有李大花名字後的(0/3)。

  「阿姨,」貝暖說,「我們就快走了,我最近許了個願,要挑幾個人出來,實現他們的三個願望。你有什麼願望嗎?」

  「願望啊?」小季媽媽搖搖頭,「這種世道,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還有吃有住,我已經沒別的想要的了。」

  貝暖鼓勵她,「你就說三個吧,我能做到的我都努力做。」

  小季媽媽笑了,「那你就幫我找找黃胖今天又把蛋下到哪了,我滿院找了半天都沒找著。」

  黃胖是家裡養的母雞。

  貝暖:「……」

  貝暖試圖說服她,「這太浪費願望了,你換個別的。」

  小季媽堅持,「找雞蛋是大事!」

  結果貝暖滿院子亂鑽,還真被她把黃胖藏在犄角旮旯草叢裡的雞蛋找出來了。

  貝暖把寶貴的雞蛋交到小季媽媽手裡,趕緊看了眼工作列。

  李大花後面,真的變成了(1/3)。

  貝暖很想哭。

  小季媽媽發佈的第二個願望是切菜的時候貝暖陪她聊天,也毫無難度地實現了。

  「那你最後一個願望是什麼?」吃完晚飯,貝暖問她。

  小季媽媽說:「沒別的了,明天你們就要走了,我的願望就是你們能平平安安的。」

  貝暖鼻子發酸。

  這個願望不知道該怎麼實現,貝暖諮詢小三。

  小三答得倒是挺快,「只要在倒計時結束時,你們還是平平安安的,就算任務成功。」

  第二天一大早,小隊啟程上路。

  貝暖在房間裡給小季一家人留了吃的用的,偷偷蒙在自己住的房間的被子下面。

  這一次,貝暖沒有告訴陸行遲,也沒打算拍照片給他看。

  貝暖不知為什麼,並不太想用這個升聖母值,只想單純地給小季一家留下點東西。

  到鎮門口時,謝沅清竟然也來了,懷裡還抱著他家小公主。

  他跟陸行遲目光對上,兩個人都停頓了一秒,卻沒有說話。

  謝沅清拿出一串翠綠色的翡翠腕珠。

  每顆上面都雕著奇怪的文字,顆顆都是滿色正陽,綠成一汪水,一看就是極品。

  他把珠子遞給貝暖,「你們是打算往西走麼?前面的鹽河未必過得去,你們要是想繞道去邊境那邊的話,帶著我的東西,說不定能有點用處。」

  這串腕珠一看就值起碼幾百上千萬,貝暖沒接。

  謝沅清給貝暖戴在手腕上,「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這種時候,首飾還沒有吃的有用,只不過邊境那邊有不少人認識它,算是個信物。」

  然後把貓也遞給貝暖,「大花也想再抱抱。」

  小公主並不想「再抱抱」,滿臉的不情願,不過還是勉強讓貝暖摟了摟摸了摸,忙不迭地重新鑽回謝沅清懷裡。

  「一路順風。」謝沅清說。

  他又看了一眼陸行遲,張了張嘴。

  陸行遲已經先開口,「我心裡有數。」

  謝沅清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鎮門打開,貝暖他們背著包,在清晨的薄霧中走出古老的堯鎮。

  在大門重新合上之前,貝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趕緊回頭。

  「謝沅清,我忘了告訴你,你家小公主不是非要吃小牛眼肉鵝肝魚子醬玩三層遊樂場,它特別喜歡吃熱水泡紅薯乾,用狗尾巴草逗它就行,它可高興了!」

  謝沅清:???

  被迫走下神壇的小公主:「喵?」

  回到山下,上了越野車,陸行遲偏頭看一眼貝暖手腕上的翡翠珠子。

  「不捨得摘?你不想滴一滴血上去?說不定還能再開出個空間來。」

  他的話怎麼聽都有點酸溜溜。

  貝暖趕緊擼下腕珠,好好地收進空間裡。

  車開了沒多久,聖母之願的倒計時就結束了。

  和小三說的一樣,因為他們到現在都「平平安安」的,李大花的名字後跳成了(3/3)。

  聖母值又暴漲了,貝暖喜滋滋。

  小三說過,在劇情結束前,只要聖母值滿格,再穿回原來的世界時,出車禍的命運就會自動更改,貝暖就不會再被大貨車壓扁了。

  聖母值的進度條現在綠油油的,看起來好像很有希望的樣子。

  貝暖還沒看夠暴漲的聖母值,抽名字的滾輪就又自動蹦了出來。

  這次名字很少,滾輪沒轉兩圈就慢了下來。

  貝暖看見唐瑭的名字向上滑過去,江斐的名字向上滑過去,慢慢地停在「杜若」兩個字上。

  貝暖簡直想舉起手來歡呼。

  實現杜若的願望實在太簡單了。

  不用問,他的願望肯定是想吃各種好吃的。

  然而滾輪還在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緩緩地,緩緩地向上轉動,突然咯噠一下,跳到了下一格。

  這次是真的停了,停得還挺穩當。

  上面是三個字:陸行遲。

  貝暖:「……」

  貝暖偏過頭去看正在開車的陸大boss。

  他會有什麼願望,貝暖用膝蓋想都知道。

  這就是妥妥的送菜上門。

  貝暖再看一眼倒計時。

  又是大概三天,倒是足夠長。

  早晨為了出發,起得很早,杜若江斐他們幾個都在後座補覺,唐瑭索性橫躺下來了,睡得直打呼。

  貝暖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悄悄扯了扯陸行遲的衣服。

  「怎麼了?」陸行遲問。

  「陸行遲啊,」貝暖輕聲說話,小心地選擇著措辭,「你昨天又救了我一次,為了表達謝意,我決定也實現你的三個願望。」

  她還沒說完,陸行遲就微笑了一下。

  笑得很不像好人。

  「你該不會是想讓我連著親你三次吧?」貝暖小聲嘀咕。

  陸行遲偏頭看了她一眼,稍微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看他的表情,貝暖應該是猜錯了。

  「你在想什麼不正經的東西?」貝暖警惕起來,「不許提太過分的要求,女朋友什麼的,也都不行。」

  「好。不行。」

  陸行遲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杜若他們,手還在方向盤上,側身靠近貝暖這邊,也壓低聲音。

  「就算不提「不正經」的要求,像你說的那樣,打算親你的話,你猜的也不太對。」

  貝暖不懂。

  陸行遲繼續,「前兩個願望是親你,第三個願望是再給我三個願望。」

  貝暖真誠地說,「你還不如趕緊停車補個覺,夢裡什麼都有。跟你說,親也不行,你想三個正常點的,比如幫你洗衣服熨衣服之類的。」

  陸行遲笑出來,「你怎麼那麼想幫我熨衣服?每次都要幫我熨衣服。」

  貝暖厚著臉皮,「我特別會熨衣服,小時候校服都是我自己熨的,你不想試試看?」

  陸行遲瞥她一眼,淡定地說:「如果連親都不行,那這三個願望我就不要了。」

  貝暖:?!

  他不能不要。

  不要的話,貝暖還怎麼做任務呢?

  任務都做了三分之二了,就剩他一個人,這時候再放棄,空間就白白地沒了一半,十分可惜。

  貝暖糾結了半天,用小得聽不清的聲音嘟囔:「好,給你親。給你親還不行嗎?」

  陸行遲沒有轉頭,望著前面的路,彎了彎嘴角。

  中午,小隊在一片樹林旁停車吃午飯的時候,陸行遲已經想好了他的第一個願望。

  不出貝暖所料,第一個就是「草莓味的」。

  陸行遲藉口開車累了,要走一走,帶著貝暖離開了越野車。

  兩個人向前走了一段,覺得杜若他們看不見了,才停下來。

  貝暖問他:「草莓味的?」一邊在空間裡到處找草莓味的糖。

  陸行遲伸手攬住她的腰,把她抱進懷裡,低頭看著她,目光好像在看已經到手的獵物。

  獵人對獵物相當大度,「不一定非要草莓味的。口味隨便你挑,我都可以。」

  這可是你說的。

  貝暖不動聲色地翻了翻空間,找到一盒糖,直接在空間裡撕掉了外包裝,取出一粒。

  貝暖舉起手,一顆看起來其貌不揚的糖托在她的手心裡。

  「你過來,近一點。」貝暖有點臉紅。

  陸行遲凝視著她,聲音有點啞,「好。」

  他低下來,真的很近,薄唇幾乎快貼到了她的。

  貝暖閉上眼睛,下定決心,把糖毅然決然地送進嘴裡,火速吻住陸行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8 05:24 PM

第四十章 好豪華的船啊

  貝暖深深地後悔了。

  酸到讓人崩潰的味道像炸雷一樣,閃電般迅速順著舌尖直衝上腦。

  貝暖的臉一陣扭曲。

  這是號稱世界上最酸的糖,果然名不虛傳。

  貝暖以為自己這麼酸辣不忌重口的人,一定能挺得住,沒想到真的酸到哭。

  本來是因為兩個人一親起來就有點失控,貝暖不想氣氛又變得那麼曖昧,而且也是突然調皮,靈機一動,想要惡作劇一下。

  結果這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真是腦抽了才想出吃這個。

  這特麼是人類能忍受的酸嗎?

  舌尖過來碰到糖的一瞬間,陸行遲頓了一瞬,漂亮的眼睛一眯,然後一把箍住貝暖。

  貝暖掙扎著想把糖吐掉,陸行遲卻騰出一隻手,強硬地按住她的後腦,牢牢封住她的嘴巴,不讓她稱心如意。

  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酸得死去活來。

  最開始最瘋狂的一陣總算過去了,再可怕的味道也會慢慢適應,陸行遲的動作才漸漸溫存纏綿起來。

  等到兩個人終於分開時,陸行遲看著好像還很樂在其中。

  他優哉游哉地說:「貝暖,我喜歡你的新主意,刺激。」

  貝暖酸得眼淚汪汪:嚶——

  兩個人回來時,發現今天是唐瑭下廚,已經做了份泡椒魷魚。

  陸行遲心情奇好,捲起襯衣袖子,問貝暖要了一斤大蝦。

  貝暖估計,大boss這是最近刻苦讀書,學有所成,又打算下廚了。

  他用動手術般的認真態度,把大蝦一隻隻仔細地去了鬚子,挑掉沙線,剪開脊背,又起了個油鍋。

  這次油放得不算邪乎,而且記得倒油前先擦過水。

  大蝦在油鍋裡漸漸爆出香味,變成漂亮的橘紅色。

  陸行遲沉著地加了點糖鹽和生抽,撒了點蔥,量都控制得很不錯。

  他起鍋時,所有人都圍過來參觀,好像家長們參加小朋友的畢業典禮。

  油燜大蝦雖然簡單,勝在大蝦新鮮,而且陸行遲處理蝦很仔細,一點沙線都不留。

  米飯還沒盛,一盤蝦瞬間搶光。

  陸行遲自己沒怎麼吃,一直看著貝暖。

  貝暖嘴巴裡叼著,為了防備杜若搶得太快,左右開弓,一手還拎著一隻。

  陸行遲十分滿意。

  吃完午飯,車再往前開就是鹽河。

  謝沅清說得沒錯,這個季節,正是上游進入雨季,鹽河水開始大漲的時候,今年沒人治理,河水漫過兩岸,淹上田地。

  鹽河像當初江城外的大江一樣,上面早就沒有橋了。

  病毒自東向西蔓延,河西的人都在封橋堵路,實在堵不住時,炸橋就變成了常規操作。

  現在又和當初過江時不太一樣,那時江上還有黑船,現在陸行遲駕著越野車,沿著鹽河一路開,連一條船影都沒看見。

  貝暖暗下決心,下次找到機會,一定要收一艘船到空間裡,哪怕是橡皮艇呢,反正只要能裝五個人就行。

  鹽河是自西向東流的,眼前橫亙的部分是它拐的一個V字型的大彎。

  所以還有個暫時不用過河的辦法,就是沿著河岸往南,跟著它拐了這個彎。

  可是那樣的話,如同謝沅清所說的,就會需要跟著鹽河的走向,越過邊境。

  書裡小隊走的就是這條路線。

  不出意料,陸行遲和大家商量了一下,也打算這麼走。

  貝暖歡欣鼓舞,「所以我們要出國游了?」

  杜若冷靜分析,「這國出得沒什麼意義。沒活人了,到處都是喪屍,我估計邊界那邊的喪屍和這邊的喪屍差不多吧?不會有語種差異吧?」

  說的都是呵呵呵,咕咕咕,嗷嗷嗷。

  貝暖看了看聖母之願任務的倒計時,找了個沒別人的機會偷偷催陸行遲,「你的另外兩個願望到底是什麼?」

  陸行遲瞥了她一眼,「你急什麼?這麼著急,難道還有時間限制嗎?」

  嚇得貝暖心臟都停跳了。

  他看人太強,貝暖儘可能地讓神情安穩,「當然有了,我給自己規定了三天時間,過期可是要作廢的。你也不想作廢吧?」

  陸行遲笑笑,「好。三天內告訴你。」

  越野車沿著河開到天黑,才開到一個邊境小鎮。小鎮對面就是N國,也是個小城。

  兩邊的居民本來就常來常往,不少人都是兩國跑著做生意,口岸附近還挺熱鬧繁華。

  繁華不是好事,現在到處都是喪屍,沒有活人。

  陸行遲的車直接就開過去了。

  杜若說得對,邊境另一邊跟這邊根本就沒有不同。

  風景差不多,房屋風格相似,喪屍們看著也挺像。

  陸行遲沿著河又開了一段,等天都黑透了,才停車安營紮寨。

  宿營的地方是在鹽河邊一片隱蔽的樹林旁。

  春末的夜晚溫暖舒服,貝暖沒住在車裡,把越野車收了,和陸行遲他們一樣,也就地搭了一個單人帳篷。

  這兩天在堯鎮,都在舒服的床上睡覺,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躺在充氣墊上怎麼都睡不著。

  貝暖乾脆自告奮勇值第一輪夜班。

  以前值夜班都是他們幾個的工作,貝暖只要睡覺就可以了。

  按杜若的說法,就是「你值夜班不睡覺,我們不放心,還得不睡覺看著你,太麻煩了」。

  今晚她要求得很懇切,附近也荒無人煙,連喪屍的影子都沒有,陸行遲竟然答應了。

  他們都睡了,樹林裡只有小蟲子的叫聲。

  貝暖坐了一會兒,就走到河邊透氣。

  這裡的河面雖然寬,河水卻不太急,水波在月色下細細密密地蕩漾著一點銀光。

  貝暖忽然看到不遠處的河面上好像有一艘小船。

  小船離岸不算遠,是空的,上面沒有人。

  船好像是被河水從上游沖下來的,正被困在河流拐彎的地方,隨著漩渦慢慢地打轉。

  貝暖飛快地跑回營地,衝到陸行遲的帳篷前,刺啦一聲拉開他帳篷的拉鏈。

  他安靜地躺在那裡,被子搭在身上。

  帳篷上網紗的小窗沒關,一點月光透進來,照在他的臉上,給挺直的鼻樑留下陰影,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窩裡,睡得很熟。

  貝暖心想,他也睡得太熟了。

  萬一值班的貝暖被喪屍拖走了,有喪屍爬進他的帳篷他都不知道。

  怎麼可能。

  絕對是裝的。

  貝暖火速後退。

  她一動,剛剛還閉著眼的陸行遲已經翻身而起,隨手一帶,就把她壓在下面。

  貝暖發現,他身上襯衫長褲齊全,根本就連衣服都沒脫。

  他對她值夜班這件事,到底是有多不放心?

  陸行遲居高臨下地按著貝暖,好像豹子按住了羚羊,眼眸裡都是逮到獵物的得意。

  他偏頭不動聲色地盯著她,「膽子越來越大了,大半夜,偷偷溜進一個男人的帳篷裡,想幹什麼?」

  貝暖純潔無辜地答,「當然是有事找你。」

  陸行遲看了看她,舔了一下下唇,「正好我也有事找你。我在想,我的第二個願望……」

  眼看他的思路就要跑偏,貝暖趕緊打斷他,「你能不能過一會兒再說你的第二個願望?你再磨蹭的話,船可就沒了。」

  「船?」陸行遲有興趣了,起身鬆開貝暖。

  兩個人到了河邊,那艘小船果然快要成功地擺脫漩渦的糾纏了。

  「有繩子嗎?要長一點,結實一點的。」陸行遲問貝暖。

  貝暖找出繩子給他,陸行遲又要了一根長釘。

  長釘一到他手裡,釘子尾端像貓尾巴一樣,自動軟軟地一捲,捲出一個圓圓的小圈。

  陸行遲把繩子繫在小圈上,手掌張開,那枚長釘猛然拔起到空中,向著小船疾射過去。

  釘子帶著長繩,牢牢地釘進船頭,繩子尾巴還留在陸行遲手上。

  他手上用力,把小船慢慢地拉了過來。

  貝暖歡欣鼓舞,拉著繩子,幫陸行遲一起把船拖到岸上。

  以後再遇到河,就有船用了。

  兩個人繞著船研究了一圈。

  這是一艘造型古老,很有民族特色的木頭小船,又細又長,像隻長豆莢一樣,兩頭都高高地翹著。

  雖然不大,坐五個人應該沒問題。

  正在忙著看船,身後忽然傳來輪胎碾過地上樹葉的聲響。

  貝暖回過頭,看見一輛麵包車穿過樹林,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好幾個人打開車門跳下車,往這邊過來,嘴裡還吆喝著什麼。

  貝暖心虛地瞄了眼小船,不會是偷船被主人發現了吧?這船在河上亂漂,難道是有主的?

  等他們走近了,貝暖才看清,這幾個人每人手裡竟然都拿著槍。

  他們又吆喝了一句,這次貝暖聽懂了,他說的是,「舉起手!」

  明明過了邊界,居然連語言都沒變。

  貝暖想起來了。

  書裡說過,N國邊境這塊地方很特殊,歷史複雜,很多人原本就不是N國人。

  現在又一直和對面做生意,邊界兩邊往來密切,連學校裡教的都不是N國語。

  貝暖乖乖地舉起手。

  對方是人不是喪屍,陸行遲也沒有動手,跟著舉起手來。

  那幾個人走過來,上上下下,像打量飯館裡的包子一樣打量了一遍陸行遲和貝暖,好像對他倆皮薄餡大的賣相很滿意。

  「你們不用怕,我們是好人。」一個人放緩了口氣說。

  凡是聲稱自己是好人的多半都不是好人,真是好人的話,舉著槍幹什麼呢?

  陸行遲和貝暖都沒搭茬。

  「我們可以把你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原來這位和陸行遲一樣,也是開快遞公司的。

  這回他倒是真放下槍了。

  他擺出一個狼外婆式的笑容,「我們那個地方沒有喪屍,有吃有喝,圍在湖中間,喪屍都過不來。」

  他一提湖,貝暖就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了。

  書裡小隊在N國過境的時候,也去過那個地方,是個基地,建在大湖中間的一個島上。

  這群人並不算是好人,他們是想抓人去島上當勞工,抓一個人上島,他們就能收一份錢。

  身邊的陸行遲突然開口問:「沒有喪屍,還有吃的?真的?」

  語氣半信半疑,還帶著點掩飾不住的驚喜。

  貝暖:「……」

  他突然開始裝包子,裝得還真像,一點都聽不出來他中午剛吃過泡椒魷魚和油燜大蝦。

  「沒錯,特別安全,還什麼都有,跟我們走吧。」狼外婆笑眯眯地說。

  「我們還有幾個人,就在那邊帳篷裡。」陸行遲還沒忘了賣隊友。

  狼外婆眼睛一亮,「那更好了,都一起去。」

  貝暖心想,陸大boss又不傻,肯定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跟著他們走。

  他說要去,貝暖就乖乖地跟著他。

  貝暖現在看開了,好像原書裡小隊去過的地方,全都會陰錯陽差地去一遍,到現在為止,一個都沒漏。

  去就去,反正有陸行遲在,貝暖犯不著操那份心。

  貝暖心裡惦記著的是另一件事。

  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小船啊!那麼珍貴的小船啊!

  還放在那兒,沒來得及收。

  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現在收,實在太紮眼了。

  她一直沒吭聲,陸行遲低頭看看她的小臉。

  藉著月光,就看見她的目光黏在那艘剛捕獲的小船上,戀戀不捨。

  陸行遲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狼外婆催促陸行遲,「走吧?咱們去叫他們?」

  陸行嗯了一聲,瞥了一眼不遠處狼外婆他們的麵包車。

  車門突然砰地一聲響。

  聲音在靜夜裡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什麼東西響?」有個人問。

  「好像是……咱們的車。」有人驚恐地指著小麵包車,表情像見了鬼。

  每個人都看見了,麵包車的車門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抓著一樣,正在一點一點地慢慢滑開。

  然後又是砰地一聲,車門凶狠地關上了,好像有人正在發脾氣。

  然後再一點又一點,詭異而安靜地慢慢滑開。

  夜晚黑漆漆的河邊,自動開了關關了開的車門,怎麼看都像鬼片開頭。

  狼外婆努力控制住表情,指揮一個小瘦子,「你過去看看。」

  小瘦子心不甘情不願,攥著槍往那邊挪。

  陸行遲鬧鬼的空檔,轉頭看了一眼。

  果然,放著船的那塊草地空空蕩蕩。

  貝暖趁著他鬧鬼的這一小會兒功夫,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麵包車上時,已經把小船收了。

  她那張小臉上全是心滿意足。

  「沒……沒有人。」小瘦子查了一遍車的周圍,回頭對這邊喊話。

  沒人比有人還嚇人。

  貝暖收了船,心情雀躍無比,可惜沒法表達,就決定給陸大boss的火上添點柴。

  「你,你們看見沒有?」貝暖突然開口,聲音都在哆嗦,「這,這兒原來有艘船吧?」

  陸行遲:「……」

  狼外婆看了原本放著小船的空地一眼,臉色瞬間慘白。

  有人戰戰兢兢地說:「好像,好像剛才是有艘船吧?」

  「我也覺得有……是幾十年前用的那種老木頭船吧?」

  「船呢?」

  一片靜默。

  貝暖火上澆油,哆哆嗦嗦地說:「不會是那艘船上有什麼東西吧?我剛才看見船有半截還是滴著水的。」

  貝暖頓了頓,用更恐慌的語氣說,「停在岸邊的空船,為什麼還會一直滴水?」

  貝暖嚇唬人正嚇唬得開心,忽然被人一拉,一頭栽進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裡。

  陸行遲溫柔的聲音從胸腔裡傳來,「別怕。有我在呢。」

  貝暖:「……」

  這人趁機佔便宜。

  狼外婆走近兩步,俯身查看了一下剛剛小船停過的地方。

  地上當然有水,水還不少,比旁邊濕得多。

  狼外婆沒說話,他沒說話,卻等於是說了。

  所有人都驚惶起來。

  有人開口,「我聽說有一種水鬼……」

  「鬼什麼鬼?」狼外婆粗魯地打斷他,「少給我胡說八道,我們過去叫人,趕緊上車趕緊走。」

  陸行遲挑挑眉,放開貝暖,帶著他們走到杜若他們睡的帳篷這邊。

  剛才的幾聲響,已經把杜若他們吵醒了,杜若睡眼惺忪地從帳篷裡探出頭來,江斐已經穿好衣服出來了。

  陸行遲過去低聲跟他們交代幾句,大家把還在睡得香噴噴的唐瑭叫醒,開始一起收帳篷。

  貝暖拆帳篷邊往空間裡收東西,最後只在外面留了兩頂空帳篷,裝在包裡意思一下,反正黑漆漆的,那群人也看不清。

  那幾個人也根本沒太關注他們,注意力還在鬧鬼的事上。

  「這地方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啊?」有人在低聲嘀咕。

  貝暖心想,哪有不乾淨的東西?我們陸大boss可乾淨了,漂漂亮亮的,每天都洗澡。

  他們心裡都在發虛,沒敢再在河邊多逗留,催著陸行遲他們幾個上了車。

  麵包車直接沿著路往南開,沒用多久,就來到一片大湖旁。

  湖面寬得漫無邊際,遠處的湖正中,好像有一座島,島不小,上面影影綽綽的,似乎有山,還有大片的建築。

  小麵包熟門熟路地找到湖邊的一個碼頭,那幾個人拎著槍,押著貝暖他們下了車。

  碼頭上停著一艘快艇。

  是漂亮的流線型的白色快艇,艇身漆了一圈銀藍,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估計能坐好幾個人,豪華得要命,把剛剛那艘小木頭船比得整整落後了一個時代。

  貝暖的眼睛立刻直了。

  快艇誒!

  大家上了快艇,這麼多人,有點擠,不過還是坐得開。

  快艇很新,馬達強勁給力,好像一頭猛獸,在平靜的湖面上飛馳,轉眼就到了中間的島。

  下船時,貝暖悄悄拉了拉陸行遲的衣角。

  她眨巴著眼睛,神情懇切。

  陸行遲低頭看見,她的眼神裡明明白白寫著:陸行遲,快艇誒!那麼大一艘好漂亮好漂亮的快艇誒!!

  陸行遲用眼神回覆:想要?

  貝暖的眼神:想!很想!非常想!

  陸行遲的眼神:難道再來一次麼?可是那招剛剛已經玩過一次了。

  貝暖的眼神:再來一次叭,沒關係,反正他們那麼傻。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

  陸行遲的眼神:好。

  貝暖的眼神:我準備好啦。來吧。

  不遠處,碼頭棧道盡頭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聲音緩慢而詭異。

  「哢。哢。哢。哢。」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地斷裂,又像是有不知名的怪物藏在陰暗的角落,正在緩緩地磨牙。

  「哢。哢。哢。哢。」

  聲音還在繼續。

  碼頭上這群人都慌了。

  車開了這麼遠,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竟然還在。

  小瘦子膽子最小,說話已經帶著哭音,「哥啊,今天晚上是怎麼了?是不是鬼啊?」

  狼外婆自己也心虛,吼他的聲音都沒那麼理直氣壯:「胡說什麼呢?走,我們過去看看。」

  一群人握著槍,提心吊膽地往岸上走。

  誰都沒注意到,身後的碼頭旁,那麼漂亮、那麼給力、那麼豪華的一艘快艇已經消失不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12:11 AM

第四十一章 從A到F

  狼外婆強作鎮定,雙手握著槍,帶著手下幾個人,小心地一步一步走過碼頭,上了岸。

  他們終於弄清楚是什麼東西在發出怪聲。

  原本立在碼頭旁的一根金屬燈柱,像是被什麼力量重重壓迫過一樣,由直立變成了橫趴的姿勢,橫亙在路上。

  而且還在繼續緩緩往下趴。

  「哢。哢。哢。哢。」

  這哢哢聲,就是燈柱慢慢從底座上斷裂剝離的響動。

  大半夜的,到處都沒人,沒理由好好的燈柱會突然自己往下趴。

  小瘦子一把抓住他家老大,慌慌張張,「哥……咱們快跑吧?」

  狼外婆畢竟是老大,冷靜地說:「別怕,慢點走,小心一點,說不定『它』就是想讓咱們快點往前跑。」

  『它』是誰?誰是『它』?

  他這麼一說,感覺更嚇人了,一群人都在哆嗦。

  狼外婆他們全都舉著槍,帶著貝暖他們,一點點往前謹慎地挪。

  小瘦子的聲音打著顫,「我覺得肯定是河邊那個東西還在跟著咱們……」

  貝暖在心中默默地給他點了個讚。

  答對了,他可不是正在跟著你們。那麼大一個,穿著白襯衣,長得還挺帥,你們都看不見嗎?

  江斐一看燈柱彎成那樣,就知道是誰在搗鬼,笑了一下,並不說話。

  杜若趁著別人不注意,悄悄問陸行遲,「你沒事嚇唬他們幹什麼?」

  「好玩。」陸大boss連眉毛都不動一下,回答得卻很幼稚。

  上了碼頭,貝暖才發現,這個島真的相當地大。

  島上不止有剛剛在岸上看到的大片房屋,後面還有一大片山,山上好像全是樹。

  湖水堪比護城河,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擋住了不會游泳的喪屍,島上更是保險起見,又圍著島修了一圈圍牆。

  圍牆看起來原本是木頭的,現在不少地方都扒掉了,換成了更結實的石頭牆,好像還沒徹底建完。

  狼外婆那群人被陸行遲嚇得不輕,小心謹慎地挪了半天,終於挪到了壁壘森嚴的大門口。

  大門緊閉著。

  狼外婆敲了幾下,門上開了一扇小窗。

  裡面守門的人從小窗往外看了一眼,才打開門。

  守門的幾個人好像都跟狼外婆很熟,看見狼外婆帶著陸行遲他們,都在打趣,「又撿了幾個啊?最近生意還不錯嘛。」

  狼外婆含糊地應付兩句,不想多說。

  等大家全都照例驗過有傷沒傷,狼外婆就帶著陸行遲他們往裡走。

  現在是半夜,島上竟然還很熱鬧。

  到處都是低矮的平房,密密匝匝的一間又一間,多數都是用泥灰、石頭和草蓋的,毫無規劃,胡亂地排著。

  小平房之間是狹窄的街道,有不少人還在街道上。

  有人在擺地攤賣東西,有人三五成群地紮堆,看起來好像是個夜市。

  夜市上賣的東西也五花八門。

  很多是不知從哪蒐羅來的各種破舊日用品,還有些看不出形狀的奇怪吃食。

  地攤上,照明多數用的是松油火把。

  還有種簡易的太陽能燈,幽幽地放出一點光,照亮破布上擺著的東西。

  狼外婆帶著幾個人穿過熱鬧的夜市,繼續往島裡走。

  再裡面就是山了,路崎嶇起來,前面有個巨大的岩洞洞口。

  岩洞應該是這裡的最後一道防線了,洞口的下半截裝著鐵門,還有人守著。

  看來萬一有喪屍突破了湖水和高牆兩道封鎖,還能躲進岩洞裡。

  洞裡好像很深,地形複雜,也點著火把,岩壁上很多地方都有斧鑿的痕跡,這洞好像是人工開鑿出來的。

  岩洞裡住著不少人,大大小小的洞穴和通道裡,都有人在裹著毯子睡覺。

  狼外婆如同回到家裡一樣,在地形極其複雜的洞裡拐來拐去,終於到了他的目的地。

  是一塊相對空曠的地方,裡面有幾個人正在圍著一張桌子吆五喝六地打牌。

  「老胡,看我又給你帶人過來了。」

  狼外婆過去拍了拍一個男人的背。

  那個叫老胡的男人回頭看了一眼。

  他佝僂著腰,看起來很瘦,臉色灰敗得像是生著什麼大病。

  他扔下手中的牌過來,用灰濁無神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陸行遲他們幾個。

  「新來的?先說好,在我們這個地方,安全肯定是能保證,不過你們想要留在這兒,必須要幹活才能有吃的。」

  他大概說了一下,貝暖三心二意地聽著。

  書裡早就寫得很清楚了,想留在這個島上,就得當勞工。

  這島上原本駐紮著一股當地的武裝力量,後來因為當地的爭端,落草為寇,變成了匪幫。

  喪屍爆發以後,外面一塌糊塗,這裡雖然暫時是安全的,卻要想辦法自給自足。

  島上的武裝人員舒服習慣了,並不想幹活,就到處蒐羅了一批倖存者過來當勞工。

  主要工作就是幫他們開山砍樹,種糧種菜,修建圍著整個島的石頭圍牆,乃至出島去到處蒐羅尋找物資。

  是以雖然是末世,島上人反而多了,還挺熱鬧。

  雖說來的人都是勞工,他們並不限制勞工的自由。

  反正島就這麼大,也跑不出去,再說外面都是喪屍,也根本沒人腦抽了想跑出去。

  他們也根本不強制人幹活。

  因為不幹活就沒錢,沒錢就買不了吃的,活不下去,只能餓死。

  因此勞工們為了能住在這個安全的地方,能有一口吃的,每天都在辛勤勞作。

  生活不易,工作艱苦,報酬微薄,只能勉強餬口。

  而狼外婆他們幾個,就是專門出去帶人回來的。

  每月按找回來的人頭結錢,來的人年輕一點身強體壯一點,他們的錢就多一點。

  簡而言之,就是人口販子。

  老胡是島上負責清點勞工的人,帶回來的這些人,全都要先交給老胡登記。

  老胡一個個問了貝暖他們幾個的姓名年齡,登記在冊子上,然後轉身開了旁邊櫃子上的鎖,搬出一個木頭盒子來。

  盒子裡全都是拴著繩子的小鐵牌。

  貝暖探頭看了一眼,鐵牌是很薄的圓形鐵片,做工粗糙,直徑大概四五公分,每個上面都只鑿著一個大大的字母。

  老胡在盒子裡面挑挑揀揀,翻了好半天,終於找出一個上面鑿著A的鐵牌,遞給陸行遲。

  又尋覓了一會兒,找出一個上面鑿著F的,發給貝暖。

  他吩咐:「掛在脖子上。」

  好像狗牌。

  書裡並沒有提到過這個ABCD的牌子,不過貝暖心裡已經有數了。

  陸行遲拿A貝暖拿F的事,十有八九指的是身體素質。

  以陸大boss的體格,拿個A當之無愧。

  貝暖弱成這樣,拿個F也不算冤。

  江斐也過來領牌子,老胡上下掃視了他一遍,大概看他雖然瘦一點,卻被他衣服下緊致的肌肉線條打動,也發給他一個A牌。

  然後又挑出一個C,遞給唐瑭。

  杜若在旁邊等了半天了,搓搓手,眼神熱切地望著老胡。

  老胡買菜一樣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一遍,在鐵牌堆裡劃拉了一遍,找出一個B。

  杜若瞬間炸了。

  「為什麼他倆都是A,就我是B?我這輩子從來沒拿過B!」

  老胡大概從來沒遇到過在他的評級上還非要爭一爭的,愣了半天,才解釋:「拿到B已經非常不錯了。」

  連狼外婆都在旁邊說,「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島上難得有人是B,」他拽出自己脖子上的牌子,「看我的才是個C,C都夠好了。」

  唐瑭也說:「杜哥,我還不是也拿了個C?」

  貝暖也安慰杜若,「你看我,我還拿了個F呢。」

  「你們這叫不思進取。」杜若用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口氣回答,繼續跟老胡磨。

  老胡就是堅持他的意見,死也不換。

  那邊打牌的人叫老胡,「你有完沒完啊,就登記幾個人,怎麼那麼磨蹭?」

  老胡被杜若纏得沒辦法,只得又認真打量了他一遍,忽然愣了愣神。

  他竟然真的去那一堆牌子裡,重新挑了個A給他。

  杜若終於把A牌拿到手,心滿意足,開心地把這塊來之不易的狗牌像寶貝一樣掛在脖子上。

  狼外婆跟老胡鬼鬼祟祟地嘀咕了幾句,跟陸行遲他們客氣地商量:「你們幾個自己有帳篷,就不發你們毯子了行吧?」

  自從陸行遲他們拿到A牌後,狼外婆的口氣都客氣了不少。

  不過還是把上島時該給勞工發的毯子貪污了。

  拿了人家的毯子,大概是有點過意不去,狼外婆補了一句,「你們的帳篷不錯,搶估計是沒人敢搶你們的,當心被偷。」

  這話是真的。

  書裡說過,島上沒有法律,弱肉強食,搶劫偷竊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只有鬧得太不像話時,島上的管理層才會出面管管。

  通常是不由分說,直接把鬧出麻煩的兩方一起綁起來丟進湖裡了事。

  或者是勞工中有幫派做大時,就出面把幫派裡領頭的斃掉,讓勞工層一直保持對管理層最有利的混亂無序狀態。

  從老胡那裡出來,夜已經很深了。

  島這麼大,去哪都可以,幾個人找了個遠離人群和集市的地方紮帳篷。

  陸行遲主動過來幫貝暖紮帳篷,低聲問貝暖:「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嗎?」

  貝暖手裡還在綁帳篷的支架,自然而然地答:「不用問,反正無論你去哪,我跟著你就行了。」

  陸行遲怔了怔,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

  他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看她的眼睛。

  貝暖察覺了,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澈如水,眼神坦然自若,沒有絲毫的躲閃和遲疑。

  這本來就是一句發自肺腑的真話——

  無論陸行遲想去哪,只要跟著他就對了,去哪都不重要,關鍵是要保持在他的視野裡,才能升聖母值。

  貝暖在說真話,心裡沒鬼。

  這次心裡有鬼的是陸行遲。

  陸行遲本來已經準備好了一大套說辭,就在嘴邊,還在心中預演了她會提的各種問題,應該怎麼一一應對。

  現在望著她的眼睛,那一套花裡胡哨的東西,忽然全都忘了。

  按系統的規定,陸行遲肯定要來這個島簽到,待的時間還不能太短。

  遇到島上的人販子時,正中陸行遲的下懷。

  陸行遲已經想好了要怎麼跟貝暖他們解釋為什麼非要到這個島上來。

  沒想到貝暖全程一句都沒多問,就像個小尾巴一樣,乖乖地跟著他來了。

  難得的是杜若和江斐他們幾個,也完全沒問任何問題。

  所有人都沒有抱怨,沒有質疑,無條件地信任他的判斷,義無反顧地跟著他走。

  陸行遲的喉嚨有點發乾。

  不過來這裡的理由還是要說的,本來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要到這裡來是因為,貝暖,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麵包車上有個品字形的標誌?」

  貝暖非常努力地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

  當時天太黑,湖邊太暗,貝暖的心思又全都在小木頭船上。

  陸行遲乾脆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下。

  是三個半圓形的弧線像花瓣一樣,開口對著中間擺成「品」字形,品字的中心有一隻眼睛。

  「這個符號我在另一個地方見到過。」

  陸行遲說。

  「前些天在九監避難所的時候,我搜過那些看守住的小樓,曾經在幾張撕掉的廢紙片上看到過這個標誌。」

  這件事是真的,麵包車上真的有一個和九監避難所找到的紙片上一樣的標誌。

  貝暖想了想,「可是那也不一定就有關係啊。」

  陸行遲點點頭,「沒錯。不過不失為一條線索。」

  貝暖心想,他說得對。

  霍仞和給杜若注射病毒抑製劑的神秘人,都很成謎,兩者之間十有八九是相關的。

  杜若身上的病毒只是暫時被抑制了,還不知能堅持多久,要是真有了線索,不管多小,確實都值得追下去。

  他的理由非常站得住腳。

  陸行遲把這件事也對其他幾個人說了,大家都很讚同他的想法。

  「反正我們也不急著趕路。」唐瑭說。

  江斐同意,「沒錯,比起來,還是找抑製劑的線索比較重要。」

  杜若十分感動。

  他望著大家,語氣真誠,「要是有一天,我真的變成了喪屍王,就算把全世界的人類都消滅了,也一定專門給你們幾個造一個人類保護區,把你們當成吉祥物一樣,好好養起來,天天餵好吃的。」

  大家:「……」

  狼外婆預料得很正確,就算帳篷紮在了遠離人群的地方,還是被人盯上了。

  帳篷能擋風遮雨,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島上,是珍貴的東西。

  半夜裡,果然有人來打帳篷的主意。

  貝暖正睡得迷迷糊糊時,忽然覺得整個帳篷都在動。

  探出頭來,貝暖看見外面來了四五個人,其中有兩個正在動手拖貝暖的帳篷。

  貝暖就如同坐在一輛小車上一樣,正在緩緩地被拖走。

  貝暖:?

  唐瑭值夜時不小心睡著了,現在好像總算聽見了動靜,猛然驚醒,「你們什麼人?偷什麼呢?」

  陸行遲和江斐也已經從帳篷裡出來了。

  貝暖拉開帳篷的拉鏈,探出頭,「你們偷帳篷就算了,不用連我也一起偷吧?」

  就算她有點瘦,有點小,剛剛把頭蒙在厚厚的睡袋裡有點看不見,也不至於那麼沒有存在感吧?

  這種時候,陸行遲還忍不住笑了一下。

  下一秒,一拳就揮出去了。

  他根本沒用異能,直接上拳頭。

  看見他開始動手,江斐他們幾個也毫不猶豫地動了手。

  江斐也沒出刀,只用一拳加一腳,一個小偷就飛了。

  那幾個人實在太菜,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陸行遲出來得急,還沒來得及扣好襯衣的扣子,敞開的一小片胸膛前,那個鐵皮狗牌隨著他的動作晃了出來。

  鐵牌在他胸前蕩來蕩去。

  對方忽然閃遠了。

  他驚訝得語調都變了,指著陸行遲跟同伴喊,「那個人是一個A!」

  有人指著江斐胸前的牌子,「我這邊也是一個A!」

  貝暖心想,你們都瞎嗎?

  A不A的,拳頭上來時就應該明白了吧?還非得看著牌子認字?要不要這麼學術派?

  那幾個人的眼神裡冒出真實的恐懼。

  有個人很疑惑,「怎麼會突然冒出來這麼多A?」

  另一個人嘀咕:「這幾個是晚上新上島的。老胡眼光那麼好,肯定不會看錯。」

  都沒有人理杜若,杜若趕緊把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狗牌撈出來,秀給他們看,「看,我的也是A!」

  貝暖:「……」

  「居然有三個A?」

  那夥人中領頭的神情凝重,一揮手,一句話都不再多說,幾個人掉頭就跑,迅速消失在黑暗裡不見了。

  從此一直到天亮,大家都睡得平平安安,再也沒有任何人過來騷擾。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起來了。

  剛到島上,情況不明,早飯吃得很低調。

  貝暖在空間裡用發電機連上吐司爐,把一片片吐司烤成金黃色才拿出來。

  江斐藏在帳篷裡鋪好案板,切了幾片火腿,把火腿片和奶酪片夾在吐司裡,分給大家。

  吃飽喝足,大家收拾了東西,背好包往昨晚夜市那邊熱鬧的地方走,想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順便打聽消息。

  白天再看,日光下的集市更加簡陋和擁擠。

  狹窄的街道上仍然聚集著不少人。

  貝暖發現,很多人的目光都在偷偷摸摸地往他們幾個身上飄。

  可是一旦對上眼神,就趕緊驚惶地挪開了。

  貝暖隱約聽見他們在竊竊私語,「這就是剛上島的那幾個A吧?」

  貝暖有點納悶:奇怪了,你們都沒見過身體好長得壯的男人嗎?

  正在往前走,忽然有個瘦弱的年輕男人從路邊冒出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他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氣,下了半天的決心才問:「請問……你們就是新來的那幾個拿到了A牌的人嗎?」

  年輕人眼中全是渴望,「能不能……把牌子給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杜若最大方,直接從胸前拉出鑿著A的鐵牌,秀給他看。

  年輕人緊緊盯著上面的A,羨慕地嘆了一口氣,「這就是A牌啊。」

  貝暖完全被他們搞糊塗了。

  所以這個小破牌到底是什麼意思?

  貝暖乾脆拉出胸前的鐵牌,「看我的牌子,是個F。」

  年輕人怔了怔,瞄一眼鐵牌上歪歪扭扭鑿出來的F,目光落到貝暖的臉上,眼中全是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憐憫。

  好像還帶著點慶幸——終於發現了一個比自己還倒霉的倒霉蛋。

  他用看死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一遍貝暖。

  「F啊?真可憐,比我還慘。」

  貝暖這才注意到,年輕人脖子上的牌子在衣襟裡半藏半露,上面似乎是個E。

  他面黃肌瘦的,衣服髒得一塌糊塗,臉上和老胡一樣,皮膚上蒙著一層奇怪的灰敗的顏色。

  如果單以體格而論,給他個E一點都不冤。

  可是現在,從這些人這麼不正常的反應看來,鐵牌上的字母似乎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10:03 AM

第四十二章 你看開點啊

  年輕人參觀完大家的鐵牌,轉身就想走,被貝暖一把拉住。

  「你等等。發的這個鐵牌,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年輕人再瞥一眼貝暖胸前的F牌,「我覺得,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他再轉身想走時,這次不用貝暖拉他,陸行遲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年輕人被他輕輕鬆鬆地拎回來了。

  陸行遲的力氣和貝暖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他揪住衣領,年輕人就有點喘不過氣來。

  陸行遲發話,「她問你呢,字母到底是什麼意思?」

  年輕人嚇得直哆嗦,「你別動手,我告訴你們。老胡有種非常特殊的本事,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看透每個人以後是能平平安安地一直活著,還是很容易就會死。」

  陸行遲皺皺眉頭,幫他總結,「你是說存活機率?」

  年輕人趕緊點頭,「沒錯,就是這個。鐵牌子上寫的字母,寫的就是你的存活機率。」

  存活機率?

  這大大出乎貝暖的意料。

  年輕人解釋,「A是最高的,很少有人能從老胡那裡拿到A牌。不過島上到現在,無論出什麼事,從來沒有死過任何一個A。」

  年輕人又說:「能從他那兒拿到B牌的人也不多,島上天天都死人,可是真的沒怎麼死過掛著B牌的人。」

  「C牌也還行,所以好多C牌都去幹那種危險又賺錢多的活。」

  貝暖懂了,狼外婆就是C牌,所以敢跑到到處都是喪屍的島外去當人販子。

  年輕人繼續,「D牌就算勉強湊合。像我們這種E牌,差不多已經是半截埋在土裡的人了。」

  他再瞥一眼貝暖,「F牌嘛……你們不知道,島上到現在,都死了多少F了。餓死的,病死的,被人殺了的,幹活摔斷脖子的……」

  他神神叨叨的,貝暖相當不以為然。

  搞了半天,這牌子還是故弄玄虛。

  隨便一想就能知道,在末世裡,島上這種毫無道理可講弱肉強食的地方,當然是越年輕、越強壯的人更容易活下去。

  陸行遲他們那種,往那裡一站,妥妥地就是在食物鏈頂端吃香喝辣的人。

  像貝暖,小細胳膊小細腿,跟一隻大鵝打一架,估計都會輸,明顯不適合生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無聲無息地見閻王了。

  再比如唐瑭,雖然不像陸行遲他們體格那麼強壯,但是比貝暖還是好多了,所以拿個C,算是正常。

  「這不是廢話嘛,」貝暖說,指指陸行遲,「我跟他體格差那麼多,他的存活機率肯定比我的高,還用得著拿個牌子在脖子上掛著?」

  年輕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以為然,搖搖頭。

  「和體格根本沒有關係。」年輕人幽幽地說,語調有點嚇人——

  「牌子說的是你的命。」

  年輕人神秘兮兮地繼續。

  「前些天,也有幾個剛上島的人,其中有一個,塊頭特別大,渾身都是肌肉,據說以前是打地下黑拳的,老胡卻給他發了個F。」

  「那個人也根本就不信,該幹什麼幹什麼,結果沒過多久,他想搶人家東西,本來搶走了,結果一不小心腳下一滑,自己摔到對方的刀上死了。」

  年輕人又補充,「被他搶的,就是個又瘦又小的B,大腿都沒有他胳膊粗。我跟你們說,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一直都是這樣。」

  貝暖下意識地攥住胸前那塊鐵牌,說不出話來。

  年輕人接著說:「所以老胡會給你發這塊F牌,意思就是:你肯定要死。」

  貝暖發現了可以攻擊的點。

  「肯定要死有什麼稀奇?誰不會死啊?是個人就得死吧。」

  「他的意思是,」年輕人居然笑了一下,「你會死,而且在這種末世,死得還挺快。」

  他的眼神的語氣都陰森森的,有點嚇人,貝暖哆嗦了一下。

  貝暖忽然想明白了,為什麼昨晚那群人偷帳篷被發現時,一看見陸行遲他們的A牌,立刻就扔下帳篷跑了。

  在這個島上,誰會和命中注定死不了的人打架啊?

  他要是死不了,死的自然就是你。

  當然是能閃多遠閃多遠。

  「少聽他胡說八道。」陸行遲把年輕人放開,對貝暖說。

  陸行遲說話,年輕人不敢反駁,默默地閃遠。

  幾個人繼續在街上閒逛。

  至少有一點他肯定沒撒謊,鑿著A的牌子,看起來好像真的很難得。

  杜若的牌子剛剛拉出來了,就在衣服外面晃悠,不少人的目光都一直往杜若胸口溜,裡面滿含著羨慕。

  F就F吧。

  貝暖心想,就憑杜若磨一磨,就從老胡那裡換來一個A這件事,鐵牌的信用度就很要打一打折扣。

  貝暖的注意力一會兒就被集市上千奇百怪的東西吸引了,徹底忘了鐵牌的事。

  貝暖逛著逛著,發現一個賣燒烤的地攤。

  烤的東西比鵪鶉還小一點,看著像是小麻雀一樣的鳥。

  地攤旁邊就地生著一堆火,去了毛的鳥肉在火上架著,烤得滋滋啦啦地響。

  烤肉的香氣飄了半條街。

  正在擺地攤烤雀的是個小孩,瘦瘦小小的,看著只有八九歲,臉上髒兮兮的,頭髮剪得很短,幾乎貼著頭皮。

  但是憑直覺,貝暖覺得這是個女孩。

  貝暖研究烤雀時,那女孩悄悄地問:「你就是和好幾個A在一起的那個F啊?」

  這裡小道消息傳得飛快,看來人人都知道了。

  貝暖大方地把脖子上的F牌拉出來給她參觀。

  女孩看著貝暖的F牌,反應倒不像剛剛的年輕人那麼大。

  她瞥一眼貝暖身後的陸行遲他們,壓低聲音,「我覺得你應該離他們遠點,可能會活得比較長。」

  貝暖的興趣來了,「為什麼?」

  貝暖長著天使一樣純潔美好的臉,讓人看了就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歡,小女孩耐心地解釋給她聽。

  原來這島上弱肉強食,黃賭毒俱全,卻不是完全混亂的,他們自發地建立起一套自己的規矩。

  就是分階層。

  最頂層不用說,當然是原來駐紮在島上的匪幫。

  他們掌控著島上的資源,過的日子和底層勞工們不可同日而語。誰也不敢招惹他們,惹到他們一定會死得很慘。

  下面的勞工們也分階層,就是按鐵牌分的。

  不同牌子之間的差異大如鴻溝。

  比方說,D牌絕對不和B牌一起玩。

  原因很簡單,在這種一不小心就會喪命的地方,一個D和B在一起,萬一遇到危險要死一個,死的十有八九是D。

  所以一般都是同鐵牌的人紮堆,比較安全,也比較公平。

  這個賣烤雀的小女孩叫小勺,胸前的鐵牌上竟然鑿著一個B。

  因為稀有的B級鐵牌,小勺敢幹一件島上很多人都不敢幹的事,就是上山捉鳥。

  島上大片的山裡,有座最高的石頭山,山上有不少這種小雀做窩,烤完香噴噴的很好吃,在這種缺肉的時候,是難得的美味。

  可是有這種小雀的地方,卻異常地危險。

  山崖又高又陡,還很滑,爬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會掉下來,到處又都是石頭,摔斷胳膊腿都算小事。

  再有就是,這座山上有種劇毒的蛇,一旦咬上一口,馬上就要送命。

  為了這口鳥肉,島上已經死過不少人了。

  因此雖然沒有好吃的,也不太有人願意冒險去捉這種小雀,做勞工領工資要安全得多了。

  別人不敢,小勺卻很敢。

  她每天都上山摸鳥。

  掛著B牌,確實不一樣,一直都沒出過事。

  小勺是個小孩,幹力氣活根本賺不到什麼錢,賣一天烤雀,能賺的錢並不比普通做苦力的人賺得少,至少吃喝不愁。

  島上的人對鐵牌的信奉已經到了迷信的地步,小勺雖然年紀小,因為她脖子上的B牌等級極高,一般也沒什麼人會來找她麻煩。

  小勺跟貝暖聊了半天,才問:「姐姐,你要買烤雀嗎?」

  貝暖尷尬,「可是我沒有錢。」

  書裡寫過,島上流通的仍然是N國的當地貨幣,貝暖身上確實沒有他們那種錢。

  小勺大方地說,「沒關係,我送你一隻,等你有錢了再給我。」

  小勺從還沒來得及穿成串的烤雀裡,挑了一隻最大的。

  又從旁邊取出一個打了小洞的小鐵罐,把磨成粉的調料細細地灑在上面,用很大一片油綠的樹葉包著,遞給貝暖。

  感覺像是出於對一個必死的F的深切同情。

  人家一番好意,貝暖趕緊接過來,捧在手裡

  小勺剛把烤雀遞給貝暖,旁邊就過來一個人。

  島上大多數人都面黃肌瘦,衣服說不上襤褸,可也好不到哪去,過來的這人卻油光滿面,看著營養就不錯,還挺胖。

  他大概四五十歲,挺著個大肚子,穿了件大花襯衫。

  小勺一看見他,立刻挑了一串最肥最大的烤雀,灑滿調料,雙手奉上。

  「石叔,來一串吧?昨晚新摸來的,絕對新鮮。」

  那個叫「石叔」的男人接過來,對小勺呲牙一笑,「小勺,你烤的小雀就是好吃。」

  「好吃就多來一串。」小勺又遞給石叔一大串。

  石叔心滿意足,左右兩手各舉著一串烤雀打算走,注意力忽然從烤雀轉移到貝暖身上。

  他好像突然才發現地攤前站著這樣一個女孩,目光落在貝暖的臉上。

  和很多第一次看見貝暖那張純潔漂亮的臉的人一樣,他愣了愣神,然後又注意到貝暖胸前剛剛拿出來的F牌。

  「小姑娘,」石叔舉了舉手裡的雀肉串,「吃烤雀嗎?」

  貝暖還沒回答,陸行遲就直接拎著貝暖的背包一拉,把她擋在了身後。

  石叔怔了一下,仰起頭才能看見陸行遲的臉。

  陸行遲一看就不太好惹,石叔對他笑笑,什麼也沒說,舉著烤雀串走了。

  「這是誰啊?」貝暖悄悄問小勺,「他好像沒給錢。」

  「不能跟他們要錢,」小勺也壓低聲音說,「石叔他們不是做苦工的,是團裡的人。他們不缺吃的,他就是喜歡吃這一口。」

  貝暖明白了,這個石叔是匪幫的人,書上說過,勞工都把他們叫做「團裡的人」。

  就算他把這一地攤烤雀都包了圓,小勺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幾個人離開小勺的攤位往前走。

  再往前,集市就沒了,前面也沒有平房了。

  不遠處的山腳下,幾個人忽然看見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那地方和人群密集的市鎮保持著一點距離。

  一整片都混亂不堪,連房子都沒有,全是用木棍撐著各種破布,或者乾脆用島上植物的大葉子勉強遮出個棚子。

  裡面還住著人。

  現在是早晨,集市上的人在擺攤,勞工們都去紛紛上工,那片棚子裡卻還有不少人躺著。

  很多人衣服破爛,皮膚灰敗,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杜若好奇,「那是什麼地方?那些人怎麼了?」

  一個背著筐上山的人路過,順口答道:「那是F坑。」

  「什麼坑?」貝暖沒聽懂。

  「F坑,就是一群F聚在一起等死的地方唄。」

  「他們幹嘛要住在那種地方啊?」貝暖不懂。

  「蓋房子要錢,得攢好長時間,他們都快死了,過一天算一天,隨便湊合一下就完了。」

  那人答了兩句,沒再多解釋,就急匆匆上山幹活去了。

  貝暖再看一眼那片「F坑」,心想,島上的人還真把這塊小鐵牌當回事啊?

  貝暖手裡還在捧著那隻鳥,心裡在琢磨鐵牌的事,有點沒食慾。

  杜若看見她一直不吃,趕緊問:「你不吃嗎?送我吧?」

  貝暖大方地把烤雀遞給他。

  杜若撕了一條瘦巴巴的鳥腿,嘗了點肉,然後眼睛就亮了。

  「貝暖,我跟你說,特別特別好吃!小勺很會烤,烤得很透,又香又酥又脆!她還加過調料,有種特別的香味。」

  貝暖不信,「真的?」

  「不騙你,真的很好吃,香香酥酥的,不吃你就後悔去吧。」

  貝暖趕緊也也撕了一條鳥腿。

  真的是好吃。

  雀肉瓷實有嚼勁,烤得又酥,很香,就是可惜肉太少。

  兩個人在陸行遲他們無語的目光中,爭著搶著把那隻小鳥幹掉了。

  杜若意猶未盡,「小勺的烤雀怎麼賣來著?」

  貝暖給他報價,「一塊錢一小串兩塊錢一大串。你又沒錢。不過我覺得不用買,用牛肉乾什麼的跟她換,她肯定願意。」

  杜若想了想,「不好。她有牛肉乾,被別人看見了,說不定會給她招災惹禍,還是用他們的錢買最好。有了錢,她愛買什麼就買什麼,也不招眼。」

  杜若頓了頓,「島上做苦力賺錢的地方在哪?」

  所有人:???

  每個人都很無語。

  貝暖空間裡的東西,隨便拿點不顯眼的出來,就能換錢。

  杜若也不知是真想吃烤雀,還是根本就是想當苦力玩。

  杜若拍拍陸行遲肩膀,「我們幾個反正沒事,找個地方安心幹活賺錢,你忙你的去吧。」

  貝暖懂了,陸行遲肯定要走,去查麵包車上的標誌的事。

  留下這幾個人,與其閒極無聊,說不定惹出事來,還不如隨便找點活幹,消磨時間。杜若的想法是對的。

  陸行遲也欣然答應。

  島上有很多地方都可以幹活。

  山腳下有大片大片在耕種的田地,需要不少人去幹農活。

  山上也在開荒,大片樹木都要砍掉,砍下來的樹還要運到山下當木材用。

  問題是新人沒有技術,種田砍樹這種活都做不了,只能先做一點靠力氣的粗工。

  杜若在島上轉了一大圈,終於給自己選了個背石頭的活。

  山上新開出來不少土地,需要有人把地平好,把山石挑揀出來,再用背簍把石頭運到山下。

  運下山的石頭全都會被運走,去建島上的那圈石頭圍牆。

  杜若找到工頭,毫不猶豫地登記領了背簍。

  他拎著背簍嘀咕:「最近吃得多動得少,再不運動一下,都要沒有六塊腹肌了。」

  陸行遲瞥了杜若一眼,「所以你原來有?」

  杜若滿臉受侮辱的表情,「我在課堂上脫光了,就能直接給學生當人體肌肉活標本!」

  貝暖誠懇地說:「你在課堂上脫光了,肯定會被警察叔叔抓起來的。」

  陸行遲並不急著走,也跟他們一樣領了背簍。

  背石頭的工作看著並不是特別難,只不過是在山上把石頭裝進背簍,背到山下卸下來而已,按量算錢。

  但是也不能太偷懶,每人每天至少要完成十滿筐的定額,否則就算白背。

  貝暖研究了一下,覺得可以勝任,也去找工頭登記。

  工頭看了一眼貝暖的臉,愣了一下,「長這麼漂亮,怎麼想起來背石頭?我給你指條賺錢的明路……」

  貝暖默默地等著他說出找揍的話來。

  因為旁邊的陸大boss已經把眼睛眯起來了。

  只聽工頭繼續說,「……你可以去賭場那邊啊,沒技術肯定是當不了荷官,就先當個端酒掃地的服務生嘛。」

  工頭上下打量貝暖的小身板一眼,遺憾道:「他們喜歡招成熟美豔型的,那裡面光線暗,你使勁化個大濃妝,也不是不能勉強湊合。」

  貝暖:「……」

  「我不喜歡賭場,我就是特別喜歡背石頭。」貝暖拿過筆登記。

  杜若在旁邊開心地插口道,「真的啊?那咱倆的興趣一樣誒!」

  工頭對貝暖毫無信心,回身從一大摞背簍裡,專門挑了個最小的遞給她。

  然後一眼就看見了她低頭寫字時,衣襟裡蕩出來的鐵牌。

  上面那麼大的一個「F」,十分搶眼。

  工頭望著鐵牌怔了怔,眼神裡立刻全變成了憐憫,又看了一遍貝暖,「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嘖嘖……」

  他又回過身,拎起背簍認真比了比,重新選出最小的一個,把貝暖手裡那個換了。

  嘴裡還不忘了囑咐,「一次別裝太多,山路不好走,容易摔跤,一跤下去,說不定你這小細脖子就斷了。」

  想一想又說:「少蹚著草走。現在草長,裡面有時候藏著毒蛇,要是給你來上一口,你肯定活不到今天晚上。」

  「中午有人來送飯,吃東西的時候慢一點,別一邊吃一邊說話,小心嗆著噎著,噎死好像挺不好受的。」

  「對了,還有,」他忽然又補充,「千萬別跟人吵架啊,受點委屈就忍一忍,當心人家給你一拳,你這小腦袋撐不住。」

  他好像在不停地腦補死神來了,說出來的死法花樣翻新。

  貝暖答應著,拎著背簍就走,打算去裝石頭。

  工頭不琢磨各種死法了,頓了頓,用安慰絕症患者的口氣說:「小姑娘,生死有命,你……你千萬看開點啊!」

  貝暖:「……」

  並沒有看不開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10:12 AM

第四十三章 這就是一個大坑

  貝暖一塊塊認真地往她的小背簍裡裝石頭。

  她旁邊蹲著個中年男人,石頭裝得三心二意,一直悄悄瞄貝暖。

  貝暖聽見,他低聲跟同伴說:「我還真是頭一回看見這麼歡蹦亂跳的F。」

  貝暖回頭問他:「為什麼?別的F怎麼了?」

  中年男人被貝暖聽見了,有點尷尬,嘆了口氣。

  「等死唄,掛著F牌,就是板上釘釘的死人,掛著E牌,八九成要死了,都是快死的人了,當然高興不起來,躺著等死。」

  貝暖好奇,「那不會餓死嗎?」

  中年男人答:「實在不行就幹點活,有時候也有人看不過去,給他們一口吃的。」

  他同伴說,「也有不等死去賺錢的,要麼就是去偷,弄來的錢不是用在賭上,就是用在毒上。」

  中年人點頭,「是,都是快死的人了,想幹點什麼就幹點什麼唄。」

  貝暖明白了。

  他們說的應該是F坑裡那些人。

  因為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已經完全是放棄狀態,什麼都暫時湊合著。

  還有今天在集市上遇到的那個掛著E牌的年輕人,怪不得看著那麼奇怪。

  他整個人,從頭髮到皮膚,都籠罩著一層灰敗的顏色,整個人都十分萎靡。

  現在貝暖知道為什麼了。書裡說過,這個島一直被匪幫佔著,以前就有種罌粟的傳統,後來種得不多了,但是還是有。

  沾了這種東西的人,還沒死,看著就已經像是活著的死人。

  還沒有外面亂跑的喪屍看著活潑。

  「為什麼掛著E牌F牌就要混吃等死啊?」杜若不太明白,在旁邊諮詢。

  「你一個A,當然不明白E和F那種隨時都會死的心情了。」

  中年男人望著杜若掛在衣服外面明晃晃的A牌小聲說。

  貝暖心想,杜若還真的明白。

  杜若身上的喪屍病毒只是暫時被抑製劑壓制了,像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炸。

  他才真的是個隨時都可能狗帶的人,處境比什麼虛無縹緲的E牌F牌危險多了。

  可是並沒耽誤杜若每天都在好好活著,活得又開心,又認真。

  貝暖正想著,腦中忽然傳來久違了的小三的聲音。

  「貝暖,你現在上島了,新地圖觸發了新任務,你要不要看一下?」

  貝暖拉出工作列看了一眼。

  新任務叫聖母之心,和以往不同,任務介紹裡是一連串的關鍵詞。

  貝暖掃了一眼,有「奉獻」、「分享」、「憐憫」等等,全是能體現聖母之心的詞。

  其中第一個關鍵詞「奉獻」的後面,跟著一句話的簡單說明:送別人一樣東西。

  小三說:「你看到了?這是一組關鍵詞引發的系列任務,看說明就知道了,一點都不難。」

  任務很瑣碎,全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感覺很像是普通的日常任務,確實不是太難。

  「只是要注意一點,」小三說,「你的第一個任務的完成方式,可能會對後續任務的要求有微小的影響。」

  什麼意思?

  貝暖怎麼感覺這又是一個坑。

  「不用擔心,比如你先做奉獻任務,送了A一樣東西,那麼後續的分享任務,可能就是要和A一起分一樣東西吃。」

  懂了。

  意思是任務會和特定的人繫結。

  「所以又是個必做任務?」

  貝暖有經驗了,小三最近給的都是必做任務,不過必做任務獎勵的聖母值也都很豐厚。

  「沒錯。不完成的懲罰是,上層空間將出現時間流動,持續三天。」

  貝暖無語。

  時間一流動,不用三天,只要一秒,貝暖碼得整整齊齊的冷水和熱水塊塊就會全部崩潰,在空間裡流成河;只要一天,貝暖的那些冰淇淋就全要完蛋。

  太狠了。

  「好,都說清楚了,那我們就趕快做起來吧!」小三的聲音充滿幹勁,好像要做任務的是他一樣。

  第一個詞是奉獻,要求是送一個人一樣東西。

  小三說,第一個任務會影響後續任務,貝暖肯定要選一個最好下手的對象。

  陸行遲肯定不能選。

  他一會兒就要去調查麵包車上的標誌了,他一走,後續任務沒法做。

  其他人的話,唐瑭還不算太熟,不好意思用他做任務。

  只剩江斐和杜若。

  論善解人意,容易配合,肯定是江斐,但是論天真無邪,可以很方便地捏圓搓扁,一定是杜若。

  貝暖毫不猶豫地選了杜若。

  「杜若啊,」貝暖用大灰狼的口氣叫他,對他招招手,「你過來,我有一樣好東西想送給你。」

  「是什麼?」

  杜若正在往背簍裡裝石頭,轉過頭,一臉的懵懂無知。

  「看,一塊漂亮的小石頭!」

  貝暖隨手從石頭堆裡撿起一塊小石頭。

  這裡的碎石頭大半都是灰白色的,只有這顆與眾不同。

  小小的,大概只有大榛子那麼大,霧濛濛的粗糙表面透出裡面的透明的血紅色,十分漂亮。

  「送你了。」貝暖把它放進杜若的手心。

  這任務也太容易了,瞬間就完成了。

  杜若接過小小的紅石子,很開心,對著陽光看了看,「好看。貝暖,這還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

  貝暖立刻有點內疚。

  這一路為了升聖母值,送了那麼多陌生人各種東西,卻忽略了身邊的人,唯一的這一次想起來送他東西,還是為了做任務。

  陸行遲剛好路過,也看一眼杜若手心裡的石頭,問:「是什麼?」

  貝暖跟大Boss匯報,「我撿到一塊特別漂亮的小紅石頭,送給杜若玩。」

  陸行遲從杜若手中拿起小紅石頭看了看,微微一笑。

  「不會吧。貝暖,你的運氣也太好了一點。」

  貝暖不懂。

  陸行遲解釋:「我剛剛聽那邊背石頭的人說,這裡以前有個紅寶石礦洞,我們背的這種白石頭是大理石,裡面可能會有紅寶石礦。」

  陸行遲轉了轉手裡剔透的小紅石頭,「這該不會就是一塊紅寶石原石吧?」

  貝暖和杜若:啊?

  剛剛那個和貝暖聊過天的中年男人耳朵尖,聽到了他們的話,往這邊瞟了一眼,立刻湊過來。

  「你們竟然真撿到紅寶石了?怎麼可能?」

  他的聲音不小,工地上不少人也都過來了,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大圈。

  大家研究了一遍,一致認為,這塊還真的就是一塊紅寶石原石。

  每個人都在七嘴八舌。

  「品相這麼好,要是以前,能賣多少錢啊?」

  「就算是現在,應該也能換不少吃的。」

  「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有人好奇:「是誰手氣這麼好,背個碎石頭都能撿到紅寶石啊?」

  杜若淡定地指指貝暖。

  「是她撿的,不過她已經把這個送給我了。」

  貝暖胸前的F牌在半敞的衣襟裡若隱若現,杜若的A牌一直炫耀地秀在衣服外面。

  「是那個F牌撿到的啊?」有人竊竊私語。

  貝暖忽然發現,這一大圈人看她的目光中都滿含著同情。

  大家羨慕了半天,看了一會兒石頭,就各自散開了,繼續幹活。

  紅寶石在杜若手裡,就算再羨慕,也沒人敢直接跟掛著稀有的A牌的人搶。

  只不過這次大家再裝石頭的時候,手下都特別留神,貝暖待的這塊地方,忽然變得相當擠,一堆人都湊過來翻石頭。

  沒一會兒功夫,謠言就在運石頭的工地上傳開了——

  有個F,運氣特別好,好不容易撿到了一塊品相非常好的紅寶石原石,然而沒辦法,被一個A看上了,只能把它進貢給那個A。

  貝暖:「……」

  這個「奉獻」任務,難度等級為零,貝暖信心倍增,開工作列看了看下面一個關鍵詞。

  就是小三舉例時說的「分享」。

  而且和他說的一樣,「分享」這個詞的後面原本是空的,現在冒出具體的任務說明:和杜若一起分享大塊美食。

  這個任務又是難度為零,只是貝暖在分什麼的問題上犯了難。

  任務的要求還挺刁鑽,要「大塊」,還要「美食」。

  周圍都是人,要想吃一「大塊」,就很難不惹人注意,在這麼艱苦的環境裡,肯定不能分空間裡太扎眼的東西。

  貝暖在空間裡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挖掘出一袋紅棗雜糧煎餅。

  煎餅看著挺粗糙,黃黃的,放在這裡還不算太突兀。

  貝暖擦乾淨手,撕下來一大張,又大,又不太顯眼,其實甜甜的很好吃,應該算是「美食」吧?

  「杜若啊,你餓不餓?要不要吃煎餅?」

  杜若聽見有吃的東西,立刻像遇到磁鐵的鐵釘一樣自動飛過來了。

  貝暖撕了一半給他,一半留給自己。

  杜若大概是餓了,開開心心地三口兩口就把自己那片吃光了。

  陸行遲剛運完一趟石頭,正帶著空背簍從山下上來,看見他們有吃的,走過來對貝暖笑一笑。

  他簡潔地說:「餓了。餵我。」

  口氣中居然帶著點撒嬌。

  他正在幹活,手不乾淨,貝暖趕緊把自己的那片撕下一大半,疊一疊,投餵到他嘴邊。

  陸行遲像隻大金毛一樣,偏頭一口從貝暖手裡叼走,再對她笑笑,繼續辛勤勞動去了。

  他一趟趟上上下下的,背石頭背得還挺積極,也不急著走。

  大家一起把一大片煎餅吃光了,「分享」任務成功完成。

  他們手裡拿著煎餅的事,立刻被周圍的人注意到了。

  新版本的謠言轉眼又傳開了——

  那個好不容易撿到紅寶石卻被人搶了的F,有一張特別薄的餅,餓了想吃的時候,那個搶她紅寶石的A非要來分一半,後來又來了另一個A,又分了一大半,結果那個F只吃到兩小口,看著就很可憐。

  還有人補充:那個F要是死了,一定是被餓死的。

  貝暖:「……」

  貝暖無視他們,繼續勇敢地往下做任務。

  這次的關鍵詞是「寬恕」,後面的說明是:原諒杜若對你做的一件事。

  這個好難。

  杜若無論如何,都不會對貝暖做什麼需要她原諒的事,這任務只能硬做。

  杜若很快就發現,貝暖一直在他附近打轉。

  「你在幹什麼?」杜若好奇。

  「我發現你附近的石頭特別好!」貝暖解釋。

  「有嗎?都是石頭,你還能分出好壞來?」

  貝暖拎起一塊鬼扯,「看!比如這塊,多麼的大,多麼的光滑,多麼的……呃……飽滿?」

  杜若納悶地看看自己四週,這以後,只要看到長得稍微好看一點的石頭,就主動放進貝暖的竹筐裡。

  貝暖圍著他繞了半天,終於找到機會了。

  趁著杜若換姿勢大長腿一伸時,「一不小心」,絆在杜若腿上,直接趴了。

  杜若趕緊把她扶起來,「你沒事吧?不好意思我沒看見你在身後。」

  貝暖心想:廢話,你背後又沒長眼睛,當然看不見了。

  「沒事沒事,不是你的錯。」

  貝暖拍拍身上的土,瞄了一眼工作列,「寬恕」任務順利完成。

  看見貝暖跌倒,陸行遲已經過來了。

  「路都走不好,還想背石頭。不用再背了,我已經跟工頭商量過了,我剛剛背的那幾筐都算在你身上,你今天十筐的定額已經完成了。」

  陸行遲把背簍從她背上拿下來,「我要走了,你乖乖待在這兒,自己小心。」

  原來他背石頭背得那麼積極,是為了這個。

  貝暖有點感動。

  陸行遲匆匆下山,去忙他的事去了。

  工地上的謠言又翻出了新花樣——

  那個好不容易撿到紅寶石卻被人搶了,餅也被人吃光了餓得不行的F,又被那個A故意絆倒了,差一點點就摔斷脖子。

  中午,有人用扁擔挑著兩個筐,上山來工地送午飯。

  午飯有兩種。便宜的一種看著像煮熟的紅薯,長得卻又和紅薯不太一樣,粗糙多了,也比紅薯細和長。

  貴的一種是一張又一張圓圓的小餅,也不知是什麼做的。

  午飯不是白給的,要算錢,全從工資裡扣。

  大家紛紛去工頭那裡登記換吃的。

  這裡人太多,肯定不能拿空間裡的東西吃,有陸行遲幫貝暖背的幾大筐石頭換的錢,貝暖也跟著用工資買了吃的。

  貝暖要了個「偽紅薯」,發現這東西一點都不好吃,只微微帶著點甜味,並不像紅薯那麼軟糯香甜。

  書裡說過,這東西叫木薯,是島上勞工的主糧。

  雖然不好好處理的話有毒,但是一年中隨時都能種,產量又高,是饑荒時的好東西,能養活很多人。

  貝暖吃得很勉強,又不好意思剩下,畢竟別人都在狼吞虎嚥。

  杜若看出來了,吃完自己的,又直接把貝暖的要過來吃光了。

  一會兒謠言又要變成什麼樣,貝暖用腳指頭想都知道。

  杜若吃完煮木薯,又去買了一摞小餅,沒一會兒就吃光了。

  杜若跟貝暖推銷:「貝暖,這種餅其實還不錯。」

  貝暖實在害怕買了又吃不完。

  「沒關係,我再去買一摞,你想吃多少就分多少。」

  杜若這個「作惡多端的A」,跑去找送飯的人,又買了一摞小餅。

  他今天一直都在努力鍛鍊身體,山上山下一趟趟地跑,背的石頭不少,賺的錢比貝暖多多了,花起來大手大腳,宛如土豪。

  他帶著餅回來,先分了幾個給貝暖,「真的,你嘗嘗。」

  貝暖一嘗就嘗出來了,這餅也是木薯做的。

  是把木薯磨成碎末後,做成了小圓餅,兩面都烤成了金燦燦的黃色,確實很好吃。

  貝暖咬著小餅,就聽見旁邊有人竊竊私語。

  「你說那個A為什麼突然發善心,自己出錢給那個F買吃的啊?」

  另一個人胸有成竹,「怕她一不小心餓死,死得太快唄。她死了,他還欺負誰去?」

  貝暖:「……」

  反正你們怎麼編都能編圓。

  午飯後,貝暖吃飽喝足,繼續往下做任務。

  下面一個詞是「安慰」。

  貝暖正在納悶有什麼好安慰的時候,看見「安慰」後面的說明冒出來了:給杜若表演一個節目,載歌載舞,安慰他脆弱的心靈。

  他心靈脆弱?他心靈上連著的神經都能有鋼筋那麼粗好麼。

  然而最羞恥的還是「載歌載舞」。

  唱歌就算了,小一點聲音沒人聽見,居然還要跳舞?

  貝暖無比慶幸,幸好開始時選的是思路最有異於常人的杜若。

  他本人的想法天馬行空,所以無論貝暖做什麼奇怪的事,他的接受度都很高。

  這要是在陸行遲和江斐唐瑭他們面前「載歌載舞」,大概能羞恥到死亡。

  貝暖找了個江斐他們剛好都背著石頭下了山的機會,把杜若單獨叫過來,

  貝暖小聲說:「你中午那麼好,請我吃了餅,我決定回報你一下。你背了一天石頭了,累不累?想不想聽我唱首歌?」

  「哈?」杜若完全沒懂。

  「總而言之,我要給你唱兩句歌。」

  貝暖不由分說,立刻開始唱。

  「大風大雨把船拉呦——嘿!呦!一步一步灘上走呦——嘿!呦!兄弟們快加把勁呦——嘿!呦!到了前面喝壺酒呦——嘿!呦!」

  貝暖一邊唱,一邊深深地彎下腰,用手掌撐住地,比劃著努力拉的動作,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

  杜若:「……」

  等她唱完,杜若猶猶豫豫地問:「你這是……以前江上縴夫拉縴的時候唱的號子?」

  「沒錯,你聽出來了?」貝暖很欣慰,「你覺不覺得聽了特別有幹勁?就像重新把電充滿格了一樣?」

  「是……挺有幹勁的。謝謝你啊。」

  杜若被成功充過了電,繼續背石頭去了。

  貝暖看一眼工作列,「安慰」完成了,看來喊了半天號子,拉了半天纖,勉強算是「載歌載舞」。

  工地上那麼多人,避開了江斐和唐瑭,卻躲不開別人的眼睛。

  於是,工地上的謠言又升級換代了——

  那個好不容易撿到紅寶石、唯一的一張薄餅都被人搶了、還差點摔斷脖子的可憐的F,慘成那樣,還被那個A逼著給他唱歌,唱的歌特別悲傷,特別難過,誰聽見誰哭。

  最可怕的是,還被逼著趴在地上往前爬,不知道在幹什麼。

  貝暖:「……」

  貝暖現在開始覺得,以他們胡編亂造傳謠言的程度,島上的鐵牌崇拜看上去相當地不靠譜。

  貝暖今天聽說F牌的意思是存活機率極低時,心裡還是有一星半點的不安。

  現在連那僅存的一點不安都煙消雲散了。

  貝暖又調出工作列看了看,上面的一串都做完了,只剩下最後一個關鍵詞——

  憐憫。

  後面的說明也很簡單:去問杜若他覺得最能體現一個人的憐憫心的事,做它。

  貝暖找了一圈杜若,發現他正背著空竹簍往山下走。

  貝暖一邊背著竹簍追他,一邊琢磨:杜若覺得最能體現一個人的憐憫心的事,會是什麼呢?

  杜若是個心地很好的人,他一定會有一長串的列表。

  比如保護婦孺,照顧小動物,分食物給飢餓的人,貝暖心想,對了,他是醫生,說不定會說救死扶傷。

  畢竟杜醫生走這一路,一直都在幫助各種受傷生病的人。

  如果他說救死扶傷的話,貝暖盤算,F坑裡躺著那麼多半死不活的人,隨便抓一個送點維生素藥片,應該就行了吧。

  「杜若啊,我問你一個問題。」

  貝暖追上杜若,跟他一起往山下走。

  「你覺得什麼事最能體現一個人的憐憫心啊?」

  杜若並不覺得貝暖的問題有多奇怪,他迎著山上的小風,望著天上飄著的兩朵雲彩,非常認真地想了想。

  「要是平時,你問我這個問題,我肯定能給你很多答案。」

  杜若回答問題的態度十分端正,好像在做畢業答辯。

  「不過最近我有了點新想法。既然你說『最』能體現憐憫心,我剛好想到一件事。」

  杜若的眼神明亮。

  「作為未來的喪屍王,我覺得偶爾也會同情一下我們喪屍的人,可能就是最有憐憫心的人。」

  貝暖的臉上一陣抽搐。

  貝暖試探地問,「你覺得要……怎麼同情?幫它們說說好話?」

  「空口白話誰不會說。我說的是……比如餵餵喪屍什麼的,」杜若流暢地答,「我覺得,我的那些臣民們好像是真的很餓。」

  貝暖望著他發呆。

  所以到底為什麼開始要選這個思路有異於常人的人啊?

  選江斐他不好嗎?選唐瑭他不香嗎?

  「餵喪屍?……用什麼餵?」貝暖有點驚恐。

  杜若天馬行空地想了想,「我琢磨著,能不能給它們開發點人肉以外的食譜?我一直想餵牠們牛肉乾試試,也不知道它們肯不肯吃。」

  「餵喪屍牛肉乾?」貝暖問。

  杜若肯定地點點頭,「沒錯。」

  貝暖默然無語地看著他。

  牛肉乾不缺,問題是一時半會的,到哪去找喪屍呢?難不成還要為了這個,特地跑到島外嗎?

  看著這麼容易做的「日常任務」,其實它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10:27 AM

第四十四章 扔不準的牛肉乾

  正在想著,杜若忽然指著遠處對貝暖說:「看,又有人上島來了。」

  他倆站在半山腰,視野開闊,能看得很遠。

  遙遙地,貝暖看見一艘船停靠在碼頭上,比貝暖偷走的那艘快艇舊,卻又大又寬,像是運貨用的。

  一群人正從船上往下搬幾個鐵籠子。

  籠子裡似乎有會動的東西,籠子裡暗,離得又遠,看不太清楚。

  杜若聚精會神地研究,「籠子裡裝的是什麼?是動物嗎?島上難道要建個動物園?」

  貝暖反駁,「怎麼可能。是抓來吃的動物吧。」

  旁邊有幾個人背著石頭路過,順口搭茬,「都不是。是他們賭場那邊又捉了幾隻喪屍回來了。」

  捉什麼?喪屍?

  貝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躲喪屍還來不及,居然還自己把喪屍往島上運?

  那幾個人看見貝暖一臉訝異,見慣不怪地笑了,「這是賭場上的玩法,好像是把喪屍和人關在大鐵籠裡籠鬥,賭能不能殺了喪屍之類的。」

  用人鬥喪屍玩,真是腦子有問題才想出這種餿主意。

  不過說曹操,曹操到,正愁沒有喪屍做任務,就真有新鮮熱辣的喪屍送上門來。

  碼頭上,那幾個人把裝喪屍的幾隻鐵籠子卸下來,抬到一輛平板貨車上,運進大門。

  運送喪屍的人都照例去驗傷了,裝鐵籠子的車就停在門邊。

  大概是島上的人很久不見喪屍,不少人都圍過去看熱鬧。

  「憐憫」任務突然有了轉機。

  這任務中最麻煩的部分就是找到喪屍,現在喪屍有了,其他的就很容易。

  只要趁現在跑到鐵籠子那裡,遠遠地丟一塊牛肉乾進去,應該就算成功。

  機不可失。

  貝暖當機立斷,跟杜若打了個招呼說要去方便,就溜了。

  貝暖火速衝下山,飛跑著穿過那一大片集市,來到大門口。

  然而還是有點晚,運貨的人驗好傷,平板車已經開了。

  開得倒是不算快,不少圍觀看熱鬧的人還在跟著車走。

  現在離得近,貝暖看見,每隻籠子裡真的都關著一隻喪屍,正焦躁地在鐵籠裡呲牙咧嘴。

  籠子看著很結實,鐵柵欄焊得密密實實,裡面還襯著一層鐵絲編成的網,裡面的喪屍根本碰不到外面的人,十分安全。

  剛剛跑過來的時候,貝暖還在擔心往裡面扔牛肉乾會不會顯得太突兀。

  結果一點都不顯眼。

  因為一路上,都有一大群淘氣的小孩跟著平板車,想往籠子裡扔小石頭子和小木棍。

  小石子滿天飛,大部分都落了空。

  貝暖立刻動手,混跡在一大群小屁孩當中,使勁地往籠子裡扔牛肉乾。

  別人都是小不點,只有貝暖在裡面鶴立雞群,比別人都高出一截,十分顯眼。

  顯眼就顯眼,管不了那麼多了,完成任務最重要。

  為了熱水塊塊。為了冰淇淋。

  可惜平板車開得太快,而且有點越來越快。

  準頭不夠,又有一層編得挺密的鐵絲網攔著,無論如何都扔不到籠子裡去。

  車開得越來越快,小屁孩們紛紛放棄了追車,只有貝暖還在鍥而不捨,兢兢業業地往籠子裡繼續扔牛肉乾。

  有個小男孩勸貝暖,「姐姐,追不上啦,要不咱們不扔了,一起去打彈珠叭?」

  貝暖:「……」

  平板車剛好開過了集市中最窄人最多的一段路,突然一個加速,噗地噴出一大股尾氣,扔下貝暖,絕塵而去。

  貝暖手裡捏著牛肉乾,失落地在路中間站了好一陣。

  貝暖在心裡重新給自己打打氣。

  那麼多刁鑽古怪的任務都做完了,還怕這個?

  小菜一碟。

  「小弟弟,」貝暖回身問約她打彈珠的小男孩,「你知道這裡的賭場在哪嗎?」

  十分鐘後,貝暖就見識到了島上最大最著名的賭場。

  賭場就在剛上島時去過的那個岩洞裡,只不過要走到裡面很深的地方。

  賭場相當大,而且出乎貝暖意料,所有人都可以隨便進出,連個門口攔人的都沒有。

  洞穴深處,雖然不見天日,卻掛著不少汽燈,比外面大家隨便點的松油火把高級得多了。

  裡面稱得上是人聲鼎沸,人山人海。

  不像個賭場,亂哄哄地更像個菜市場。

  賭場的設施很齊全,賭桌是賭桌,籌碼是籌碼,除了需要用到電的,其他該有的都有。

  無數人擠在賭桌前試運氣。

  看打扮,裡面既有穿著整齊的匪幫的人,也有掛狗牌的勞工。

  在這裡沒有階層之分,所有人都混在一起,一雙雙眼睛冒著賊光,盯著牌桌,攥著籌碼,醉生夢死。

  貝暖穿過大呼小叫的人群,到處找剛剛看到的大鐵籠子。

  貝暖走了一圈,把裡裡外外全都找了一個遍,連一隻喪屍的影子都沒看見。

  肯定沒擺在明面上。

  貝暖估計,喪屍運來之後,十有八九,是被送到了後面的什麼地方暫時放著去了。

  遠離熱鬧的賭檯的地方,有一個看著很寬的走廊般的隧道,裡面似乎很深。

  入口的地方,象徵性地攔著繩子,上面掛著「閒人免進,違者必罰」的木牌,只有賭場工作的人進進出出。

  貝暖觀察了一會兒,覺得未必混不進去。

  這個賭場,除了不知從哪弄來的賭具以外,其他的都不算太正規。

  荷官和服務生和大家一樣,全都穿著自己的衣服,根本沒有制服,光憑衣服,完全辨別不出來誰是免進的「閒人」。

  貝暖深吸一口氣,鑽過橫亙在身前的繩子,直接往裡走。

  還真沒有人攔著。

  裡面很深,隧道兩旁是一個個開鑿出來的岩洞「房間」,有些「房間」裡有人在喝水休息。

  通道裡,有人和貝暖擦肩而過,看見貝暖,一點反應都沒有。

  後面還有廚房,正在準備客人點的酒水和吃食,都是一大桶一大桶像是自己釀的酒,還有烤的各種肉類。

  貝暖一路走到通道深處,看到好幾個放著雜物的「房間」,裡面胡亂堆著各種桌椅板凳和箱子器皿。

  貝暖來到最裡面,終於看到了夢寐以求的大鐵籠。

  不止是今天貝暖看到的那幾個,而是很多,幾乎擠滿了一屋子。

  最關鍵的是,放籠子的岩洞門口雖然安著鐵柵門,卻根本沒有鎖,開著一條縫。

  雖然門開著,裡面還是安全的。

  喪屍全都關在籠子裡,籠門上還掛著鎖。

  貝暖趕緊悄悄溜進去,從口袋裡掏出牛肉乾。

  現在大鐵籠就放在那兒,一動不動,想怎麼扔就怎麼扔,比往移動的車上扔簡單得多了。

  貝暖連丟了兩三次,都被鐵絲網攔住了。

  終於有一次,嗖地一下,牛肉乾穿過鐵絲網的洞,飛進鐵籠裡。

  裡面的喪屍看見有人來了,本來正趴在鐵絲網上,對貝暖呲著牙呵呵地叫喚,忽然看見有不明物體飛進籠子,立刻去撿。

  它嗅了嗅,大概是覺得不合口味,沒有貝暖香,丟掉牛肉乾,繼續扒著鐵絲網眼饞貝暖。

  貝暖趕緊查了一下工作列。

  雖然喪屍沒吃,「憐憫」任務還是成功完成了。

  貝暖心想:喪屍王啊,你不用自己試了,你家臣民是真的不吃牛肉乾。

  喪屍的食譜上只有貝暖,呵呵地叫著,對著貝暖拚命流口水。

  貝暖收走掉在地上的牛肉乾,轉身想走,突然發現不對。

  最前面裝喪屍的一隻鐵籠,籠門並沒有像其他的一樣掛著鎖。

  這種鐵籠的籠門結構特殊,就算不掛鎖,也有一個從外面才能打開的鐵銷,把籠門牢牢地銷住。

  可是這隻籠子的鐵銷也是半開不開的。

  平時還好,現在喪屍看見了貝暖,心思都在貝暖身上,正在使勁地搖晃籠門。

  眼看鐵銷隨著籠門的晃動,正在緩緩地轉開。

  貝暖飛撲過去,一把把鐵銷銷死。

  這是誰這麼大意,太可怕了。

  還好貝暖發現得及時,否則一轉身,說不定身後的喪屍正好跑出來,對著她來個餓虎撲食。

  插好籠門,貝暖鬆了口氣,正打算溜,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

  這地方除了喪屍籠子,沒別的東西,貝暖趕緊躲進牆角。

  岩洞裡沒有採光,只有外面的汽燈照明,牆角背光,黑漆漆的,還有大鐵籠擋著,很不容易被注意到。

  來了一群人。

  藉著走廊上的光,貝暖一眼就看到一個熟人——今天早晨在集市上白吃小勺烤雀的那個胖子,石叔。

  他走在最前面,把鐵柵門打開,恭敬地閃在旁邊,讓另外兩個人先進來。

  那兩個人中,一個是個年輕男人。

  他穿了件有肩帶和胸袋的軍裝襯衫,卻沒好好穿,胸前的扣子敞著兩三顆,手抄在長褲口袋裡。

  一雙漂亮的鳳眼,眼梢微微吊著,似笑非笑的,一臉的不正經,正在和另一個中年男人說話。

  中年男人倒是很嚴肅。

  大概四十多歲,皮膚曬得很黑,肩背像軍人一樣,挺直得如同裡面固定著木頭夾板。

  他的眉間豎著幾道不皺眉也在的皺紋,臉上都是慣於發號施令的嚴肅。

  他也穿著和年輕男人一模一樣的軍裝襯衫和長褲,卻穿得規整得多的多,熨燙得平平整整,扣子扣得一顆不落。

  不仔細看,簡直意識不到他們兩個穿的是同樣的衣服。

  「勸過你多少次了,」中年男人正在說,「弄這種東西上島,太危險。」

  年輕男人笑道:「哥,你看這些鐵籠,多結實!這些喪屍真的沒事,都好好地關著呢。」

  剛剛才把一隻喪屍籠重新關好的貝暖:呵呵。

  中年男人遠遠地站在門口,好像對屋子裡這麼多籠喪屍無比厭惡。

  年輕男人倒是走過來了,目光掃過最外面的幾隻鐵籠子,轉頭問石叔。

  「這次的怎麼樣?我說過很多次,喪屍看起來要凶,但是也不能太凶,太凶籠鬥時不好控制。」

  石叔趕緊點頭,「那肯定的。我讓他們這次抓的時候特別注意了,一定都是千挑萬選過的。」

  年輕男人笑著瞥他一眼,「石叔,我的賭場賺得多,你分成也多,別應付我喔。」

  石叔訕笑,「那肯定不能,怎麼會隨便應付霽哥?」

  霽哥?

  貝暖立刻知道這人是誰了。

  書裡說,島上的匪幫原本是N國當地的一股武裝力量,因為當地的爭端落草為寇。

  老一輩頭目已經不出面管事了,現在實際掌管這個島的人,叫邱正勳,是個雷厲風行的中年人。

  邱正勳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叫邱霽,卻多少有點不務正業。

  看來眼前這個吊兒郎當開賭場抓喪屍的,就是邱霽。

  那麼他剛才叫哥的那個中年人,應該就是邱正勳。

  貝暖心想,這兄弟兩個的關係看著好像還不錯。

  但是貝暖清楚地記得,在書裡,就在貝暖他們上島後,那個弟弟邱霽,好像是死了吧?

  書裡提過,小隊聽見他們鳴槍致哀。

  問題是,邱霽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這兒,手抄在褲袋裡,正在一個一個查看鐵籠裡的喪屍,離得還很近,引得喪屍們拚命地搖籠門。

  過了好一陣,邱正勳遙遙地問他弟弟:「看也看過了,你非要把喪屍弄上島,反正我也管不了你,我們走?」

  邱霽欣然點頭,「好。」

  石叔連忙上前一步,幫他們把鐵柵門開大。

  邱正勳卻突然回頭,看了貝暖這個方向一眼。他的目光好像穿透黑暗,落到貝暖身上。

  貝暖嚇得一抖,趕緊把頭縮回牆角,不敢再露頭。

  「你別躲了,我知道你藏在那裡。」

  邱正勳的聲音傳來。

  貝暖心想,你少詐我,這裡這麼黑,根本就看不見。

  邱正勳繼續冷冷地說:「自己出來。非要我讓人過去抓你?」

  貝暖突然想通了。

  自己雖然藏得很好,他還是能輕易看出這個角落裡藏著人。

  因為周圍都是裝喪屍的籠子。

  喪屍們全都知道貝暖藏在牆角,附近的每一隻,都扒在鐵柵欄上使勁往貝暖的方向瞧。

  藏得再好,也還是被杜若這群傻乎乎的臣民出賣了。

  貝暖磨磨蹭蹭地從牆角裡蹭出來,挪到前面汽燈照亮的地方。

  邱正勳看了一眼,發現出來的不過是個小姑娘,臉上緊繃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煩。

  旁邊的石叔倒是脫口而出,「你不是今天早晨那個……」

  貝暖心想:你眼神還挺好。

  邱霽興味盎然地打量了一遍貝暖,偏頭問石叔:「你認識?」

  「不認識,」石叔答,「不過我今天早晨見過她,長得這麼漂亮,竟然是個F。」

  「F?」邱霽看貝暖的目光中又多了點興味,指揮貝暖,「給我看看你的牌子。」

  貝暖乖乖地把鐵牌從衣領裡拉出來給他看。

  邱霽瞥了一眼鐵牌上的F,微笑了一下,「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邱正勳已經很沒耐心了,「跟她廢什麼話,這種地方不許閒雜人等進來,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不守規矩到處亂跑,綁起來扔進湖裡吧。」

  貝暖嚇了一跳。

  被綁起來扔進湖裡可不是鬧著玩的。

  邱正勳皺著眉,一臉不爽,對他身後的手下抬了抬手。

  立刻有兩個人上來,要抓貝暖。

  邱霽也抬抬手,把他倆攔住了。

  邱霽倒是一點也不凶,他又問了一遍貝暖:「你來幹什麼?一個勞工,怎麼想起來鑽到關喪屍的地方?」

  實在想不出藉口。

  石叔也在旁邊問貝暖,「你是進來找人的?」

  如果承認是來找人的,他們問來找誰怎麼辦?貝暖剛上島,島上一個人都不認識,編都沒法往下編。

  貝暖搖搖頭,還沒說話,石叔又問:「那你是來找吃的?還是迷路了?」

  貝暖覺得他的問話都是圈套。

  前面就是廚房,找吃的根本不用鑽到這麼裡面。走迷路了?這裡一條路到底,路上都是可以問的人,根本沒路可迷。

  再說門口掛著那麼大的閒人免進的牌子呢。

  貝暖硬著頭皮,「都不是。我就是進來玩的。」

  邱霽眼中的興味更濃,「你跑到關著喪屍的地方來玩?很好玩嗎?你不害怕?」

  反正已經開始胡編了,就繼續胡編下去吧。

  貝暖說:「因為我以前特別怕喪屍,後來覺得這樣不好,聽別人說,這裡關著不少喪屍,又都是在籠子裡,挺安全的,我就想悄悄過來練練膽。」

  又小聲補了一句,「我真的……沒欺負你們的喪屍。」

  扔牛肉乾不算欺負。

  「欺負喪屍?」邱霽的一雙眼睛都彎了,「人不大,還是個F,膽子倒是不小。」

  邱正勳不想聽他們繼續聊天,命令手下,「去把她綁起來,帶到牆外,扔進湖裡。」

  他要玩真的?

  貝暖趕緊掃了一遍空間,找到上次過江時收起來的救生衣,順便又挑了一把最鋒利的匕首。

  也不知道人在水裡的時候,有沒有可能把手上綁著的繩子割開。

  電影裡的主角都那麼幹,貝暖身為一個女配,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不知道行不行。

  邱霽卻把上來綁人的人攔住了。

  「別。多可惜啊。就算你真要罰她,我也有更好的辦法。」

  邱正勳看上去好像恨不得讓手下把貝暖一槍斃掉了事,可是邱霽卻一臉堅持。

  兄弟兩個僵住了。

  兩個人互相盯著,為了一個小小的勞工,誰都不讓步。

  過了好一會,邱正勳先妥協了,點了頭。

  五分鐘之後,貝暖就知道邱霽想出來的罰她的辦法是什麼了。

  他們把貝暖帶到了賭場深處。

  那裡是一個很大的岩洞,裡面人頭攢動,大呼小叫地都很興奮,好像在等什麼好事。

  越過無數密密匝匝的人頭,貝暖能看到,岩洞的最裡面搭著一塊高出一大截的檯子,好像一個舞台。

  檯子上裝了足有一個房間那麼大的鐵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10:35 AM

第四十五章 籠鬥

  鐵籠裡站著一個人,是個大男生,看著像是高中生,最多剛讀大學。

  他身上穿著一身運動服,好像剛上完體育課,卻不知經歷過什麼,衣服已經蹭得髒兮兮的,褲子上破了個大洞。

  腳上是雙名牌球鞋,原本應該是白的,現在已經又花又髒,變成了灰突突的顏色。

  他的神情很緊張,臉色比紙還白。

  天氣不算熱,岩洞裡尤其涼爽,他的臉上卻全是一滴又一滴的冷汗。

  他正在選武器。

  籠子裡擺著一張木頭桌子,桌面上放著一把手槍、一把一尺來長的刀,還有一個足有一兩米長,形狀奇怪的長柄叉子。

  他毫不猶豫地指了指那把槍。

  桌子旁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看見他選了槍,幫他把子彈裝好,遞給他。

  穿球鞋的男生接過槍,像拿著自己的命一樣,緊緊地攥在手裡。

  他退到籠子一角,背靠鐵柵欄等著,胸膛劇烈地起伏,好像在做深呼吸,臉色比剛剛還要更白一點。

  大鐵籠的另一邊,有幾個人把一隻喪屍籠搬到了台上,放進大鐵籠裡。

  籠裡關著的喪屍大概難得同時看到這麼多活人,正在瘋狂地衝撞籠門。

  在哐哐的撞擊聲和喪屍的嚎叫聲中,球鞋男無助地看了一眼下面瘋狂的人群。

  壯漢立刻注意到了,問他:「你想退出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原來參加籠鬥是自願的。

  雖然害怕,球鞋男還是說:「不退出。我得賺錢。」

  見他沒有改主意的意思,壯漢出了鐵籠,關好門,站在鬥籠前的檯子上吆喝。

  「再說一次,這次是個C牌,擊殺喪屍次數二,還有要下注的沒有?買定離手,馬上就要開始了!」

  下面是一片潮水般的歡呼聲和口哨聲。

  有兩個服務生正在人堆裡登記收籌碼,無數人都在亂哄哄地下注。

  壯漢等下面的混亂勁過去了,才走到旁邊,抄起一根足有標槍那麼長的鋼釺。

  他把鋼釺伸進斗籠的鐵欄杆裡,對著喪屍籠上的鐵銷輕輕一挑。

  喪屍籠的籠門「咯噠」一聲,彈開了。

  籠子裡的喪屍早就看見外面的球鞋男了,瘋了一樣撲出來,直奔他而去。

  球鞋男慌慌張張地舉起槍,對著喪屍就是一槍。

  砰地一聲,竟然打偏了,喪屍毫髮無損,連邊都沒碰到。

  槍聲在岩洞的石壁間激盪,迴響出長長的尾音,彷彿受到槍聲的刺激,下面的歡呼聲、尖叫聲、咒罵聲響成一片,熱鬧得像開了鍋。

  球鞋男努力定了定神,用左手托住右手的手腕,趁著喪屍撲到面前之前,又射出一槍。

  子彈終於貫穿了喪屍的腦袋。

  喪屍猛撲到球鞋男腳前的地上,不動了。

  喪屍倒了,球鞋男終於放鬆了,雙膝著地跪在地上,喜極而泣。

  下面的觀眾都瘋了,有人在拚命嚎叫,大概是押對贏了錢。

  也有人在怒吼著罵罵咧咧:「你開槍開那麼快幹什麼?害老子押錯了!」

  壯漢過去把鬥籠的門打開,球鞋男喜氣洋洋地出了鬥籠。

  壯漢把一大疊籌碼裝進一個袋子,遞給他,他把袋子抱在胸前,一臉開心得找不著北的樣子,下台走了。

  他走了,遊戲還沒結束。

  壯漢跳上檯子,宣佈:「現在要進行第三場,這次是個D,擊殺次數零。這是今天晚上最後一場,大家趕緊下注了!」

  這次被帶到斗籠裡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消瘦男人。

  他看了一遍桌上的武器,好像很猶豫。

  貝暖心想,這有什麼好猶豫的,當然是選槍了,其他兩樣哪有槍好?

  消瘦男人可能是沒用過槍,沒什麼把握,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拿不定主意。

  不過他最後還是選了槍。

  他把槍交給壯漢,整個人都在肉眼可見地在哆嗦。

  壯漢看見他怕成那個樣子,問他:「你想要退出嗎?」

  消瘦男人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搖了搖頭。

  貝暖覺得,這個人好像連站都站不住了,過一會兒還怎麼殺喪屍?

  消瘦男人認命般哆哆嗦嗦地走到籠子一角,哆哆嗦嗦地舉起槍。

  喪屍籠子抬上來了,籠門一開,一隻喪屍張牙舞爪地直撲出來,全場都在尖叫。

  喪屍一出來,男人就哆嗦著對它連開了兩槍。

  距離太遠,抖得太厲害,全都沒打中。

  可是槍裡並沒有第三顆子彈。

  男人轉身就跑。

  籠子就只有一個房間大,一共也跑不出幾步,喪屍跑得比他快,只用幾秒鐘就追上了男人,一個猛撲把他撲倒,上去就是一通亂咬。

  刺激的場面讓台下的尖叫聲更瘋狂了。

  有賭場的人拎著一把槍上來,對著鐵籠裡的喪屍和男人直接幾槍,結束了混亂。

  台下的觀眾熱烈地討論著輸贏,台上有人進了鐵籠,把男人和喪屍拖出去,清理一團混亂的場地。

  貝暖現在明白了。

  他們該不會是想把她送進鬥籠裡鬥喪屍吧?

  要是扔進湖裡,貝暖還能想辦法動點手腳,運道好的話,說不定根本不用下水,就能找機會直接把扔她進湖的人幹掉也未可知。

  可是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別無他法,只能實打實地動手殺喪屍。

  貝暖無比痛苦。

  想辦法殺掉一隻喪屍並不難,難的是殺的同時,還不暴露空間。

  果然,邱霽對貝暖說:「小姑娘,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進一次鬥籠,如果你贏了,今天就不把你丟進湖裡。」

  然後又回頭問他哥,「哥,你覺得怎麼樣?」

  邱正勳這次倒是沒有反對。

  他上下打量一遍貝暖的小身板,嚴肅地點點頭,痛快地接受了邱霽籠鬥的建議。

  大概在他心目中,把貝暖扔進鐵籠的時候,就和把她扔進湖裡一樣,人已經死了。

  邱霽離開座位,走到貝暖身邊,看一眼他哥,壓低聲音。

  「扔進湖裡一定會死。進鬥籠雖然看著很可怕,其實有很大的機率可以活。我看你的膽子不小,不如賭一賭。」

  貝暖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對正常人而言,進鐵籠殺喪屍比直接綁起來扔進湖裡好得多,確實是個有機率能活下來的機會。

  貝暖別無他法,只得點點頭。

  邱霽對貝暖笑笑,又給了貝暖一個不錯的建議。

  「過一會兒你進鬥籠,桌子上會擺著武器讓你選,我建議你選槍。從我們開始這個玩法到現在,選槍的勝率大概是在百分之五十幾,選其他兩樣,勝率都不到百分之二十。」

  傻瓜都知道當然是選槍好。

  大概只有練到陸行遲和江斐那樣,用刀才能有勝算吧。

  問題是,貝暖這輩子根本就沒碰過手槍。

  以前軍訓的時候,學校倒是組織過用半自動步槍打靶。

  當時趴在那兒,生平頭一次摸槍,貝暖激動得不行,一不小心撥到了連發。

  一扣扳機,劈裡啪啦一通,子彈全都不知道飛到哪去了,一發上靶的都沒有,得了個羞恥的光溜溜的大鴨蛋。

  手槍這種東西,大概用起來也差不多吧?

  貝暖再掃了一眼台上的大鐵籠,憂心忡忡。

  貝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一臉的可憐巴巴,眼睛水霧濛濛的,嘴巴抿著,好像快哭了。

  邱霽又看了她一眼,忽然開口跟邱正勳求情。

  「哥,她也不是犯了什麼大錯,不過就是調皮,亂進了不該進的地方,這次就算了吧?」

  貝暖瞬間覺得這人其實還不算太壞,至少比他哥好一點。

  邱正勳冷哼了一聲,「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規矩,天天破例,還怎麼服人?等著這些勞工都騎到你頭上來嗎?」

  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弟弟。

  邱霽臉上的笑容淡了,再看一眼貝暖,忽然從腰間摸出一把手槍。

  「用過手槍沒有?」邱霽問。

  貝暖誠實地搖搖頭。

  「過來,試試槍,鬥籠裡的槍和這把一樣。」

  邱霽俐落地從彈夾裡卸掉子彈,把空槍遞給貝暖。

  那支槍通體黑乎乎的,上面槍管的部分是金屬的,手握的地方像是塑料做的。

  比貝暖以為的輕巧得多了,只比一把普通的摺疊傘稍重。

  「你力氣小,要用雙手握槍的姿勢,單手可能會端不穩。」

  邱霽走到貝暖身邊,讓她雙手握好槍,幫她調整好姿勢,指點貝暖應該怎麼用準星瞄準。

  瞄準和步槍沒什麼大區別,不難,可是——

  小說裡都說,用槍時要先打開保險,否則喪屍撲過來,保險還沒開,不是就完蛋了?

  問題是,保險在哪?

  「這槍的保險在哪裡啊?」貝暖問邱霽。

  「你還知道保險?」

  邱霽正在教她瞄準,忍不住在她耳邊笑出聲。

  「這槍的設計不太一樣,保險是和扳機連在一起的,你直接扣扳機就行了,不用開保險。」

  「哦。」貝暖調轉槍頭,對準身邊邱霽的腦袋。

  邱霽明知槍裡沒有子彈,還是被她嚇了一跳。

  他立刻避開槍口,教貝暖,「任何時候,無論槍裡有沒有子彈,都不要把槍口對著人。這是個能救命的好習慣。」

  邱正勳一臉不高興地坐在座位上,看著邱霽教貝暖用槍,邱霽完全不理他,教得一心一意。

  剛教了一會兒,台上主持籠鬥的壯漢就過來了。

  一過來,就看見貝暖正用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

  壯漢也一哆嗦,趕緊躲開。

  「放心,槍裡沒有子彈。」貝暖安慰他。

  「沒有子彈也怪嚇人的。」

  壯漢對貝暖笑笑,他手裡拿著一個小本本,捏著一支亮閃閃的粉紅色小筆,原來是過來登記的。

  他對貝暖說:「給我看一下你的鐵牌。」

  貝暖把胸前衣服裡的鐵牌拉出來,秀給他看。

  看見鐵牌上的F,壯漢突然沉默了,再看向貝暖的目光中就流露出一點惻隱之情。

  但是他好像知道貝暖是被迫的,沒再多問,只在本本上寫了個「F」。

  「你以前有殺喪屍的經驗嗎?」他又問。

  貝暖仔細想了想,還真有。

  當初在S市的時候,第一次遇到杜若,為了把他從喪屍嘴裡救出來,曾經用氧氣鋼瓶砸過一隻喪屍。

  貝暖答:「一次吧。」

  她的回答大出壯漢所料。

  壯漢重新上下打量一遍貝暖,好像根本不相信像她這樣的F牌,居然還能殺喪屍。

  不過還是在小本本上登記:擊殺次數一。

  「你殺過一次喪屍?」邱霽在旁邊問。

  貝暖心想:殺過一次不算什麼,沒怎麼殺過,主要是因為有別人殺得太快,輪不到。

  「那次也是陰錯陽差,碰巧了。」貝暖應付他。

  壯漢問完了,拎著小本本回到對面台上,對著下面的人群宣佈:「今天臨時加了第四場,這次是個F牌,擊殺次數一,要下注的趕緊下注啊!」

  「F牌啊?」下面的人頓時哄笑起來。

  「一個F牌來湊什麼熱鬧?誰會押F牌贏啊?」

  不過下注的人還是不少,全都圍著一個服務生,裡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洩不通。

  貝暖看了看那邊,有點納悶,問邱霽:「他們都在押我輸嗎?如果所有人都押我輸,那他們贏誰的錢呢?」

  邱霽解釋,「他們押的是你的各種輸法。比如開一槍就死,還是開兩槍再死,還是一槍都沒來得及開就被喪屍咬了,還有,喪屍是會先咬你的頭,咬腳,還是咬手,等等等等。各種押法的賠率不同。」

  貝暖無語,「都沒人押我贏嗎?」

  邱霽瞥了一眼負責押貝暖贏的那個服務生。

  貝暖也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服務生孤零零地一個人抱著箱子站著,根本沒人理。

  「大概因為你是F,鬥籠這個玩法從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F活著出來過,賠率很高,但是沒人願意押,都覺得是白白浪費錢。」

  貝暖生氣了。

  貝暖問邱霽:「你能不能借我五塊錢?」

  邱霽真的掏出皮夾,拿出一張,「沒有五塊,一百可以麼?」

  「可以,一會兒還你。」

  貝暖接過鈔票,對著孤苦伶仃站在人堆外的服務生招招手,「你過來。」

  貝暖把那張一百塊遞給她,「我押我自己贏。」然後問,「我能押什麼贏法?」

  邱霽在旁邊看著貝暖下注。

  貝暖一邊下注一邊問他:「你剛剛說,從來沒有F牌在籠鬥裡贏過,我掛著F牌,你也覺得我會輸嗎?」

  「鐵牌是我哥和老胡他們搞出來的東西。」

  邱霽壓低聲音,不動聲色地轉頭看了他哥一眼,對貝暖笑笑。

  「我相信機率,也相信奇蹟。」

  剛押完,對面台上的壯漢就又到這邊來了,他帶著貝暖穿過人群,走到台上,把她送進鬥籠。

  她走進鬥籠的那一刻,全場忽然沉默了。

  沒有人想到,要殺喪屍的F牌是這樣一個小姑娘。

  她小臉純淨,眼神無辜,被關在粗糙的大鐵籠裡,好像是一隻無意間掉進陷阱,被關進籠子裡的小鳥。

  「小姑娘,你是自願來籠鬥的嗎?」下面有人忍不住提醒,「按賭場的規矩,你要是不願意的話,現在還可以走。」

  「就是,你一個F牌,為什麼來賺這種錢?是嫌死得太慢嗎?」

  貝暖心想,別人來這裡籠鬥是自願的,可惜她不是。

  那個邱正勳不知道為什麼,對貝暖的殺心非常重,絲毫沒有想放過她的意思。

  果然,壯漢也沒有按流程問貝暖要不要退出。

  貝暖直接去桌子那裡拿槍。

  槍果然和剛剛邱霽給貝暖試過的那把一模一樣,壯漢當著貝暖的面,把兩顆子彈壓進去,把其餘武器收到鐵籠外。

  裝喪屍的鐵籠運上來了,被推進鬥籠裡。

  一隻喪屍正在裡面呵呵地叫,看見貝暖,立刻撲到貝暖這個方向,摳住鐵絲網,瘋狂地搖晃籠門。

  壯漢退到鬥籠外,關好鐵門,去拿開鐵銷用的鋼釺。

  貝暖定了定神,走到離喪屍籠最遠的一角。

  貝暖用剛剛邱霽教過的姿勢,雙腳分開站好,雙手握好槍,舉起來,對準喪屍籠的籠門。

  全場忽然不復剛才的熱鬧,一片寂靜。

  貝暖知道所有人都在屏息靜氣地看著自己。

  不過貝暖只不錯眼珠地盯著喪屍籠門。

  壯漢最後惋惜地看一眼貝暖,伸出那根鋼釺,把鐵銷挑開。

  籠門打開的一瞬間,喪屍像隻脫韁的野狗一樣朝貝暖猛衝過來。

  貝暖雙手端著槍,瞄準喪屍的腦袋,並沒有開槍。

  穩住。

  喪屍呲牙咧嘴,眼中只有貝暖,奔過來的路線不閃不躲,是妥妥的一條直線。

  剛剛貝暖已經用邱霽的腦袋和壯漢的腦袋比劃過,越近越有把握。

  只有兩顆子彈,絕對不能浪費。

  從握好槍的那一刻起,貝暖就在心中跟自己念叨:

  我是一個槍架子。

  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槍架子。

  我是一個不怕喪屍的槍架子。

  我就是一個木頭槍架子。

  槍架子穩穩地豎在那裡,真的一動都不動,瞄著一根筋連躲都不會躲的喪屍,讓準星盡頭的喪屍腦袋越來越大。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自從多了喪屍籠鬥這個玩法以來,觀眾看多了各種各樣的驚惶失措。

  有的人嚇得籠門還沒徹底打開就把子彈打光了,有的人拔腿就跑,都忘了手裡有槍這回事。

  從來沒見過有人能這麼一動不動,一直忍到喪屍都快衝到鼻子底下了還不開槍。

  不少人都在想,是不是這個小姑娘看到喪屍撲過來,已經徹底嚇傻了?

  槍架子當然沒有忘。

  它只是冷漠地架在那裡,看著喪屍的腦袋在準星盡頭越變越大。

  當喪屍的腦袋真的大到槍架子心目中的標準時,槍架子扣動了扳機。

  砰地一聲。

  喪屍猛地一頓,然後從準星的盡頭消失了。

  只用了一顆子彈,準準地命中眉心,都沒有用第二顆。

  全場寂靜了幾秒,然後沸騰了。

  興奮的尖叫聲變成了沸騰的海洋,很多人忘掉了自己的賭注,拚命歡呼,歡呼和尖叫聲中夾雜著大聲的咒罵,有人在懊惱輸掉的籌碼。

  還有不少人根本就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一個F,居然殺掉了喪屍?還只開了一槍?

  貝暖並沒有多激動。

  這件事,陸行遲已經在她面前做過成百上千遍。

  喪屍撲過來,命中眉心,喪屍再撲過來,再命中眉心。機械得如同日常工作。

  所以貝暖對喪屍撲過來這件事,一直就不像別人那麼恐慌。

  身邊有陸行遲,陸行遲會搞定一切。

  就算喪屍像潮水一樣排山倒海,蜂擁而至,他也能讓她安穩。

  今天的鬥籠裡沒有陸行遲,卻如同有他一樣,只不過平時他做的工作,這次換貝暖自己來做。

  只殺一隻而已,打不中的話,會被他笑的。

  開第二槍,都算她輸。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11:18 AM

第四十六章 拉縴的命

  貝暖把槍放回桌上,走到鬥籠門口。

  壯漢早就衝過來給她開門了,看著比貝暖還激動。

  「我還以為你肯定打不中。」壯漢說。

  貝暖心想,其實退一步,就算真的沒打中喪屍,也根本不怕。

  只不過那樣的話,整個賭場的人就會親眼見識到,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憑空突然冒出來,堵在喪屍和貝暖之間,然後目睹貝暖用各種奇怪的東西鬥喪屍。

  估計那才是史上最讓人記憶深刻的籠鬥。

  壯漢激動的點又跟台下的觀眾不太一樣。

  他問貝暖:「你知道你贏了多少錢嗎?」

  壯漢抄起小本本,捏著粉紅色的小筆,快速地計算了一下。

  因為根本沒人認為一個F會贏,貝暖又押中了一槍殺死喪屍,賠率高得驚人,貝暖足足贏了七千八百多塊錢。

  外加貝暖殺掉喪屍贏了籠鬥,又有額外的五千塊錢獎金,所以總共是一萬兩千八百多塊。

  以這裡的收入和物價,這毫無疑問是一筆巨款。

  貝暖心想,杜若不用再去辛辛苦苦背石頭了,這錢夠他天天把小勺地攤上的烤雀包圓。

  壯漢去點出一大袋籌碼,交給貝暖,又不太放心,囑咐她:「你可以把錢存在賭場,想用多少就取多少,不用都帶在身上,小心別人搶。」

  敢情這賭場功能強勁,還兼職銀行。

  壯漢算完貝暖的籌碼,又吆喝,「另一個押了她贏的,編號零五二七,是誰?」

  貝暖也很好奇,誰能那麼有眼光,慧眼識珠,敢押一個F牌贏?

  黑壓壓的人堆裡,一條細細瘦瘦的小胳膊舉了起來。

  貝暖看清了,竟然是早晨在集市上遇到過的賣烤雀的小勺。

  她小小年紀,居然混到賭場裡來了。

  「她和我一樣,也押了我一槍贏?」

  「不是,」壯漢解釋,「她在你的每一種贏法上都押了十塊錢。」

  小勺艱難地分開擁擠的人群,鑽出來擠到台前,熟練地囑咐壯漢,「把籌碼全部兌成錢,存在我賬上。」

  壯漢瞥一眼小勺胸前掛著的B牌,笑道:「小孩兒,你押得挺準啊,你一個B牌,居然會賭一個F牌贏?」

  小勺神情有點尷尬,實話實說,「其實我也押了她開兩槍以後輸。」

  貝暖:「……」

  還挺會分散風險。

  小勺仰起頭,對著貝暖開心一笑,一雙黑溜溜的眼睛亮閃閃的。

  「姐姐,你好厲害!你怎麼想起到這兒來殺喪屍了?你是有急事要用錢嗎?」

  貝暖心想:瘋了才想來殺喪屍,別人來是自願的,我可不是。

  「不是,我是被人逼的……」

  話還沒說完,貝暖遙遙地就看見,有個穿軍裝制服的人穿過人群過來找貝暖。

  來的是一直站在邱正勳身後的人。

  邱正勳找人,絕對沒有好事。

  貝暖彎下腰,對小勺低聲快速地說,「小勺,你能不能幫姐姐一個忙?你還記得那幾個和姐姐在一起掛著A牌的哥哥嗎?他們在山上背石頭,去跟他們說,姐姐被人扣在這裡了,他們會給你很多很多報酬的。」

  那個穿制服的人已經擠過來了,站在台下,虛虛地用手指點點貝暖,又指了指身後,「邱爺讓你過去。」

  他口中的邱爺,應該就是邱正勳。

  貝暖再看一眼小勺,發現她小小的身形東鑽西鑽,已經擠出人堆,消失不見了。

  喪屍籠鬥已經鬥完,人群戀戀不捨地紛紛離開鐵籠,湧到其他地方繼續醉生夢死,只剩下賭場的人進鐵籠打掃一地狼藉。

  貝暖跟著那人回到邱正勳和邱霽面前。

  邱正勳坐在椅子上,卻如同站軍姿,肩背筆挺,表情冷漠厭煩。

  邱霽斜倚在他的座位裡,手肘支著扶手,懶洋洋沒個正形,長長的眼梢挑著,含笑望著貝暖。

  讓邱正勳先張嘴肯定沒好事。

  貝暖搶先說:「我籠鬥贏了,喪屍殺了,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不等邱正勳說話,邱霽就開口了,答得特別流利。

  他微笑了一下,「剛才籠鬥之前已經說好了,你殺完喪屍就自由了。邱爺向來說話算話,你贏了籠鬥,當然可以走。」

  這是先把話說滿,好讓邱正勳沒有反悔的餘地。

  邱正勳卻根本不吃那套。

  他皺了皺眉,「她剛才說她從來沒有用過槍,可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對著喪屍,還是頭一次開槍,怎麼可能那麼鎮定?我覺得很可疑。」

  貝暖忍不住了:可疑你的頭啊可疑。

  這個邱正勳,是硬掰了藉口,都要跟貝暖過不去。

  貝暖深深地懷疑,要不是有他弟弟邱霽一直在旁邊護著貝暖,邱正勳才不會這麼麻煩,跟一個勞工各種找彆扭。

  他大概會掏出槍,一槍就把貝暖斃了。

  邱正勳繼續說:「我要把她暫時押在山上的牢裡,好好查一查。」

  邱霽立刻反對,「為什麼去山上的牢裡?那地方是人能待的?她是偷偷溜到我賭場的倉庫裡被抓的,就算要押起來,也應該是押在我這兒比較合適吧?」

  邱正勳猶豫了片刻。

  貝暖總覺得,他好像是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邱霽身後的石叔,才點頭說:「好。」

  雖然贏了籠鬥,貝暖還是走不了。

  邱霽示意石叔把貝暖帶下去,「你去後面給她找個地方,讓她好好睡覺。」

  「等等,」貝暖說,從裝籌碼的袋子裡掏出一枚一百的籌碼,還給邱霽。

  邱霽笑了笑,把籌碼接過來,把小小的塑料圓牌在手指間轉了轉。

  他看了一眼她手裡沉甸甸的布袋子,問:「都借給你錢了,就沒有利息嗎?」

  貝暖又在布袋裡認真仔細地翻了翻,尋覓出一枚二十塊的籌碼,遞給他。

  「借這麼一小會兒,就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息,我是不是很大方?」

  邱霽接過那枚二十的小籌碼,哭笑不得,「是,是挺大方。」

  貝暖又把這一大袋籌碼遞給壯漢,「幫我都存起來吧。」

  石叔帶著貝暖離開籠鬥的岩洞,沒有去別處,而是重新回到賭場後面閒人免進的地方。

  就在關喪屍的房間對面,有一個裝著鐵柵門的房間。

  石叔把貝暖帶了進去。

  這個岩洞做成的「房間」貝暖剛過來時看到過,本來是個賭場放雜物用的倉庫,裡面堆滿了桌椅板凳等等各種東西。

  「你今晚安心在這兒睡一覺,要是邱爺調查完,你沒事,就會把你放了。」

  貝暖點點頭,走進去。

  外面走廊牆壁上掛著汽燈,汽燈的光透過鐵柵門照進來,這房間不是全黑的。

  貝暖走到最裡面,特意選了一塊背光的空地,動手挪開雜物。

  大概因為邱霽吩咐過,要「讓她好好睡覺」,石叔出去幫貝暖拿了條厚毯子,交給她,才鎖好門走了。

  這裡不見天日,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但是貝暖推算,折騰了這麼久,外面應該已經天黑了。

  陸行遲他們肯定早就發現貝暖不見了,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她會在賭場裡。

  不知道小勺能不能成功找到他們。

  那孩子看著那麼機靈,說不定可以。

  貝暖看了一眼那條毯子,扔到旁邊,開始兢兢業業地從空間裡往外掏東西。

  四週漸漸地安靜下來,連賭場那邊的喧囂都漸漸歸於沉寂,看來是打烊了。

  有人走過來,一路把外面走廊牆上掛著的汽燈熄掉,只留了最後一盞,燈光也被調小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這裡只剩下貝暖一個人。

  只有對面房間關著的喪屍,偶爾會呵呵幾聲,搖晃一下鐵籠的門,空洞的哐哐的響聲在走廊裡激起回音。

  過了不知多久,一個人影擋住了鐵柵門外的光線。

  他動了動門鎖,聲音很輕,好像生怕驚擾到誰。

  一點細微的聲響後,鐵柵門緩緩推開,一個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他在門口停了幾秒鐘,似乎是在適應裡面幽暗的光線。

  貝暖睡覺的地方藏在一個背光的角落,黑黑的一片,看不太清楚。

  那人藉著外面透進來的光線,走到貝暖睡覺的那塊空地前,蹲下身,伸手輕輕碰了碰緊緊裹著毯子的貝暖。

  貝暖毫無動靜。

  那人抽出了什麼東西,握在手上,忽然對著地上的貝暖,猛地捅過去。

  噗呲一聲。

  聲音好像不太對。

  手感似乎也不太對。

  那人愣了愣,又補了一刀。

  第二刀剛捅進去,他就意識到不好,抬起頭。

  空地旁邊高高堆起來的桌椅頂上,一個人站了起來。

  就算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也很亮,像頭潛伏著等待獵物自動上鉤的小獸。

  她正低頭認真地看著他,那雙澄淨的眼眸裡,現在全都是戲弄和嘲笑。

  五分鐘後。

  貝暖吭哧吭哧地往「房間」外拖人。

  跌跌撞撞,氣喘吁吁,狼狽得不行。

  實在是拖不動。

  貝暖想哭。

  貝暖一邊拖一邊低聲抱怨,「你是不是天天跑去吃人家小勺的霸王餐了?不止吃小勺的,還吃別人的吧?霸王餐吃那麼多,真的不考慮減減肥嗎?」

  石叔攤手攤腳地躺在地上。

  他仍舊穿著他的大花襯衫,一動都不動,閉著眼睛,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並沒有站起來做個運動減減肥的意思。

  連著被三個煤氣罐砸過,確實不太動得了。

  外面的走廊上很安靜,根本沒有人,貝暖剛剛已經看過了。

  但是賭場門口有人在值班,貝暖出不去。

  石叔絕對不能這樣躺在這裡,他躺在這裡,邱正勳就更有藉口找她的麻煩了。

  再說他還沒死透呢,還剩一口氣。

  貝暖下手沒有太重。真把他砸扁的話,很難收場。

  貝暖有個完美計畫。

  石叔腰上掛著一大串鑰匙,貝暖剛剛就試過了,其中有一把可以開對面關喪屍的房間,還有喪屍籠子上掛著的鎖的鑰匙。

  她的計畫是,把石叔拖到對面關喪屍的房間,開一個喪屍籠子上的鎖。

  這邊的倉庫裡有根長竹竿,貝暖可以像籠鬥時一樣,遠遠地用長桿挑開籠門的鐵銷,放出來一隻喪屍。

  只要動作夠快,貝暖絕對來得及衝出房間,重新鎖好柵欄門。

  這樣喪屍的唯一目標就是還有一口氣的石叔。

  然後貝暖回到自己的倉庫,把鐵柵門重新鎖好,再把鑰匙拋進對面的鐵柵門裡。

  兩邊的鐵柵門正對著,這件事一點都不難,就算沒把鑰匙丟進去,用長竹竿捅過去就行了。

  一個密室謀殺現場就做好了。

  等喪屍把石叔亂啃一通,讓他加入喪屍們的快樂大家庭以後,這件事就完美解決。

  夢想無比美好,現實卻殘酷無情。

  第一步就實現得很艱難。

  這個人不知道天天吃什麼,死沉死沉的,拖他比砸他費勁多了。

  貝暖心想,有機會一定要收一個超市上貨的小推車到空間裡,下次砸人時再砸到這樣一個,就不愁了。

  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房間門口。

  鐵柵門有個框,像門檻一樣橫著,還挺高,很不容易過。

  貝暖換了個姿勢,改成用腋下夾著他的兩隻腳,氣喘吁吁地,像拉雪橇的小狗一樣,使勁拉著他努力往門外挪。

  心想:今天給杜若唱拉縴的號子,實在是太不吉利了,原來最後要拉縴的是自己。

  兄弟們快加把勁呦——嘿!呦!到了前面喝壺酒呦——嘿!呦!

  貝暖默默地在心裡給自己喊著號子,拉著沉重的石叔一步一步往前挪。

  正在努力,身後傳來一個含笑的聲音。

  「這麼累?要我幫忙嗎?」

  貝暖把石叔的腳一扔,坐到地上,直接罷工了。

  陸行遲彎彎嘴角,在她面前蹲下,「看來我又來晚了。」

  他不動聲色地上下掃視了一遍貝暖,大概是看見她毫髮無傷,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

  他伸手撥開她臉上亂跑的髮絲,「以後我要動作再快一點。否則你自己全都搞定了,還要我幹什麼呢?」

  「你沒有來晚,來得正好,發揮你作用的高光時刻到了。」

  貝暖指指石叔,「你快把他拉到對面餵喪屍吧,我實在是拖不動了。」

  陸行遲剛剛一過來,一眼看到地上躺著個人,不用問就知道,一定是有人不長眼想欺負貝暖,又被她收拾了。

  走近一點才發現,躺著的居然是個熟人,是早晨在集市上見過的石叔。

  陸行遲看一眼對面的鐵柵門裡呵呵亂叫的喪屍,問貝暖:「為什麼要費這種勁?我們一刀解決他,直接走不就行了。」

  直接走?

  貝暖有點猶豫。

  有陸行遲在,確實可以直接出去。

  可是這樣的話,等於擺明了石叔是她下手殺的,這個島就沒法再待下去了,只能離開。

  貝暖問陸行遲:「你找到那個標誌的線索了沒有?」

  陸行遲搖搖頭,「我到處都找了一遍,沒在其他地方發現那個標誌,昨晚帶咱們上島的那幾個人,今天也不在島上,據說又出去了,要明天才能回來。」

  現在走,就等於放棄了唯一的線索,十分可惜。

  「我們還是把他餵喪屍吧。」貝暖踢踢石叔,「可以再多留兩天。」

  陸行遲猶豫了。

  多留兩天,就意味著貝暖現在還不能走,還要保持現狀,繼續關在這個危險的地方。

  「來,幫我。」貝暖已經決定了,站了起來,過去用鑰匙打開關喪屍的房間的門,回來重新動手去拖石叔。

  「我來。」

  陸行遲輕輕鬆鬆地一拎石叔的衣領,就把他拖走,丟進關喪屍的房間裡。

  滿屋子喪屍看見活人,都像打了興奮劑一樣,瞬間激動了起來。

  杜若說得對,它們看起來確實都相當地餓。

  喪屍撞門的動靜讓石叔睜開了眼睛。

  他努力辨認了一會兒,認出了冷漠地站在那裡的陸行遲,還有手裡一圈一圈逍遙地轉著他的鑰匙的貝暖。

  再費勁地轉轉脖子,看見了旁邊的喪屍籠。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哪裡,貝暖拿著鑰匙,正打算做什麼,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無奈被貝暖砸得太狠,動不了。

  貝暖看見他醒了,蹲下來,問他:「是邱正勳讓你來的?」

  石叔努力發出聲音,「是邱爺讓我來的……不是我自己想來的……」

  「他為什麼一直跟我過不去?」貝暖想了想,「是因為我今天發現有個喪屍籠沒鎖,對不對?」

  石叔掙扎艱難地吐字:「是,可是這些事都是邱爺讓我幹的……和我無關,你們饒了我吧……」

  貝暖挑挑眉。

  他剛剛那兩刀捅得太狠,一點也沒想過要饒了貝暖。

  貝暖把手裡的那串鑰匙重新掛回他腰上。

  石叔看見貝暖把喪屍籠的鑰匙掛回去了,鬆了口氣。

  緊接著就看見陸行遲走到一個喪屍籠旁邊,用手輕輕碰了一下籠門上的鎖。

  鎖頭直接落地。

  陸行遲開喪屍籠,根本不需要鑰匙。

  石叔驚恐地睜大眼睛,嚇得嘴巴裡發出呵呵的聲音,還沒被咬,就已經找到了當喪屍的感覺。

  陸行遲和貝暖一起退出房間,把手搭在門把手上一轉,就把鐵柵門重新鎖好了。

  房間裡現在只剩石叔一個活人。

  喪屍籠門上的鐵銷如同有人抓住一樣,自動輕巧地轉開了,籠門吱嘎一聲打開,喪屍吼叫著,朝地上的石叔撲過去。

  兩個人都沒興趣看喪屍啃人。

  陸行遲對前因後果並不清楚,二話不說,先動手幫她把石叔處理好了,這時才問貝暖,「你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了?」

  怎麼會到這來了?

  當然是被聖母之心任務誘拐過來的啊。

  但是不能這麼答。

  貝暖沒回答,搶著先問他:「是小勺告訴你們我在這裡的嗎?」

  陸行遲答道:「是。杜若發現你不見了,正在滿島到處找你,撞上了我。小勺說你讓她上山找人,她在山上沒找到,轉了一大圈,才遇到我們。」

  貝暖問:「那你們給她報酬了沒有?我答應要給她報酬。」

  她關注的點向來都很清奇。

  陸行遲有點無奈,耐著性子回答:「給了,杜若把他今天背石頭賺到的錢全都給她了,杜若說,貝暖比烤雀重要。」

  「杜若真好。不過他肯定有烤雀吃,」貝暖得意洋洋,「我今天進鬥籠殺喪屍,還在我自己身上押了一注,賺了好多好多錢!」

  陸行遲深深地皺起眉頭,「進鬥籠?殺喪屍?」

  而且還學會下注賭錢了??

  貝暖還挺興奮,「和喪屍一起關在籠子裡,只有兩顆子彈,可刺激可好玩了!」

  陸行遲:「……」

  「還有更刺激的,他們把我關在這兒,剛剛睡覺的時候,那個石叔又想過來捅我幾刀,結果被我用煤氣罐KO。」

  她的思路天馬行空,話說得漫無邊際,陸行遲只得把她抓回來,直接問重點。

  「石叔為什麼想殺你?他說的『邱爺』又是怎麼回事?」

  貝暖對他燦爛一笑,「他們是想殺人滅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12:38 PM

第四十七章 乖乖睡覺

  「殺人滅口?」

  「嗯。」貝暖點頭,「我今天背石頭的時候,聽到他們都在議論,說島上有個挺好玩的賭場。」

  今天亂跑,遇到了大麻煩,貝暖努力給自己辯解。

  「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賭場是什麼樣呢,就想偷偷溜進來長長見識。你在的話,肯定不讓我來玩,對不對?」

  陸行遲:「……」

  貝暖接著說:「結果被我碰巧撞到一件事。」

  貝暖把悄悄溜進賭場後面,發現藏著個喪屍之家,助人為樂把喪屍籠門鎖好,結果悲催地被邱正勳兄弟逮了個正著,揪出來,差點被扔進湖裡,最後被迫玩了一次籠鬥的事,統統說了一遍。

  陸行遲太厲害,貝暖只敢說開頭的幾句謊話,後面全都詳詳細細,力求完美再現事發現場,真得不能再真。

  陸行遲的臉色冷了下來。

  他一字一頓,「邱,正,勳?」

  貝暖連忙跟兔媽媽告狀,「對,就是那個邱正勳,一心跟我過不去。我覺得要不是他弟弟一直在幫我,他早就動手把我殺了。」

  「殺人滅口。」

  陸行遲又說了一遍,不過這次是個肯定句。

  「沒錯。」貝暖笑了,「看起來,是他想做一個圈套害他弟弟,結果陰錯陽差的,剛好被我撞上了,攪了局。」

  貝暖早就想通了。

  貝暖來餵喪屍牛肉乾的時候,有一個放在最外面的喪屍籠沒有鎖。

  不止沒鎖,連鐵銷都是半開著的,而且現在想想,開的角度十分刻意。

  只要喪屍看見了人,興奮起來,就會抓住裡面的鐵絲網,拚命搖晃籠門。

  籠門晃得厲害了,鐵銷就會打開。

  到時候籠門一開,誰站得近誰就會倒霉。

  然後邱正勳兄弟倆就來了。

  世界上沒有那麼巧的事,一件事太巧了,九成九就是有人故意的。

  貝暖開始時,一直以為這件事是邱霽幹的。

  邱霽看起來比他哥的嫌疑要大得多。

  畢竟賭場是邱霽的地盤,喪屍也是他要人抓上島的,管喪屍的石叔還是他手下的人。

  當時聽他們說話,似乎也是他想帶他哥過來看喪屍。

  書裡說過,兄弟倆同父異母,匪幫裡也分幫結派,雖然邱正勳現在管著這個島,暗地裡支援邱霽的人,卻也不在少數。

  只要籠門一開,喪屍一口咬了他哥,這個島就落到了邱霽的手裡。

  可是剛剛一個人關在倉庫裡時,貝暖在腦中把當時的場景重新回憶了一遍又一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從始至終,邱正勳都遠遠地站在門口,根本就沒靠近過喪屍籠。

  倒是邱霽,因為跟石叔一直在討論新抓來的幾隻喪屍,親自走到了喪屍籠前面。

  而且貝暖現在再想想,覺得當時石叔帶邱霽上前看喪屍時,一直落後他幾步,神情很緊張。

  這個石叔,十有八九,應該是邱正勳安插在邱霽身邊的人。

  後來籠鬥結束後,邱正勳給石叔打眼色,石叔晚上悄悄進來殺貝暖時,這件事基本就是板上釘釘了。

  這樣整件事都說得通了。

  邱正勳指使管喪屍的石叔在鐵籠上動了手腳,準備放出喪屍,害死他弟弟。

  所以在原書中,小隊上島以後,邱霽死了。

  可惜這次他們運氣不太好,撞上了貝暖,劇情徹底崩掉。

  貝暖發現喪屍籠的鐵銷沒銷好,順手把它插上了。

  結果就是,邱正勳的如意算盤全部落了空。

  邱正勳發現籠門的鐵銷是銷好的,喪屍怎麼努力都出不來,又看到喪屍們都朝一個方向使勁,就猜到有人進來過,破壞了他的整個計畫。

  等貝暖出來時,就想方設法,很想宰了她。

  出氣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根本不想留一個知道籠門曾經動過手腳的活口。

  可惜堂堂邱爺,今天想方設法,無論如何都殺不了一個小姑娘,十分可憐。

  陸行遲也已經把整件事想通了,臉色鐵青。

  「好,我們暫時不走,你先留在這裡。」他說。

  他竟然這麼痛快地就答應了,大大出乎貝暖的意料。

  貝暖抬頭研究了一會兒陸行遲不善的臉色,幸災樂禍地想:那個叫邱正勳的,不管你是什麼爺,手下管著多少人,估計你馬上就要倒霉了。

  陸行遲伸手攬住貝暖,把她送回剛剛關她的那間倉庫。

  「進去睡覺吧,我倒是要看看,他們還打算玩出什麼花樣。」

  他跟著貝暖一起進來,手指微動,門鎖嗒地一聲鎖上了。

  貝暖忽然意識到,他也打算留下。

  貝暖有點結巴,「你……你不走嗎?不用回去跟杜若他們打聲招呼?」

  「不用,我讓他們留在昨晚宿營的地方,不要亂走,等著我們。有江斐在,他們又掛著A牌,沒什麼事。」

  陸行遲走到貝暖睡覺的地方,拉過那條毯子,在地上鋪平,大大方方地盤膝坐下。

  他把一隻手肘撐在腿上,支著頭,偏頭研究貝暖。

  走廊裡的光透過鐵柵門透進來,卻照不到這個角落。

  貝暖的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看到,黑暗中,他的眼尾微微眯著,目光比平時柔和,落在貝暖身上不動。

  這讓貝暖有點心慌。

  「你臉紅什麼?」他忽然問。

  貝暖手足無措地站在他對面,反駁,「我哪有?」

  黑成這樣都能看出臉紅,要不要這麼厲害?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向貝暖伸出一隻手。

  就算看不太清,貝暖也知道,那隻手溫暖有力,手指修長漂亮,指甲整齊,絕對是手控的最愛。

  貝暖把雙手背在身後,忍住不去碰。

  他看貝暖不動,放低聲音,聲音溫柔又有磁性,好像在像謝沅清那樣誘惑人,「過來。你不睏麼?我陪你睡。」

  貝暖:?

  我陪你睡?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把剛剛那句聽起來特別曖昧的話拆開來,說得慢一點,「我是說,我陪你,你睡。」

  貝暖趕緊拒絕,「不用,我今天特別興奮,一點都不睏。」

  陸行遲彎了彎嘴角,「那也過來,你陪我睡,」頓一頓,再拆開句子,「你陪我,我睡。」

  貝暖無語,「咱們兩個就……誰也別睡了吧?」

  他一直睡來睡去的,聽著怪怪的。

  陸行遲微微點了點頭,「好,我們不睡。那不睡的話,我們兩個做點什麼?」

  貝暖:「……」

  這個話題怎麼都繞不出去了。

  陸行遲沒法說動她,乾脆探身向前,拉住她的胳膊輕輕一扯。

  貝暖就像一隻被貓爪子勾住的鳥一樣,跌跌撞撞地撲進他懷裡。

  「你站那麼遠幹什麼?」

  陸行遲把她抱住,擁進懷裡,戀戀不捨地溫存了片刻,才放開。

  他像大動物對付家裡的小動物一樣,把她輕鬆地一翻,就幫她調了個姿勢,讓她躺在毯子上,頭枕在他懷裡。

  「睡吧。上次在九監,我們兩個不是也單獨在一起過了一夜麼?」

  他說得對。

  可是上次在九監時,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和現在還不太一樣,比現在生疏,也沒這麼……曖昧。

  「我記得那天晚上,有我陪著,你好像睡得很香。」陸行遲笑了一下,「我聽見你才躺下一分鐘,就開始打呼嚕了。」

  哈?

  打呼嚕?

  貝暖瞬間崩潰了,「我那天晚上打呼嚕了?真的?」

  陸行遲低頭看了一眼她羞憤欲死的表情,解釋,「只有一點點,很輕,再說你那天忙了一整天,實在太累了,睡覺的姿勢不好,會打呼嚕很正常。」

  貝暖心裡還是有點過不去,「那平時呢?平時你也經常睡得離我不太遠,我沒有打過呼嚕吧?沒有吧?」

  陸行遲堅決地搖搖頭,「沒有。從來沒聽到過。」

  貝暖總算放心了一點。

  陸行遲忍不住揉揉她的頭髮,「不用放在心上,你打呼嚕也很可愛,好像一隻小貓。」

  貝暖不好意思了。

  「其實我有枕頭,也有被子和睡袋,我們不用這樣睡覺。」

  貝暖掙扎著想從他的懷抱裡出來,無奈被他的胳膊箍著,力氣和他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陸行遲拒絕,「萬一有人進來,還要收,太麻煩了。」

  貝暖繼續像蟲子一樣在他懷裡扭,妄圖扭出他的箝制,「那也不用這樣,又不冷。」

  陸行遲的眉毛沉下來,「乖乖睡覺,不要亂動。」

  他的聲音中全是警告的意味。

  「你再亂動的話,我可能會忍不住,現在就想實現我的第二個願望。」

  貝暖的臉瞬間發燒,放棄了掙扎。

  陸行遲卻忽然放開箍住貝暖的手,說:「算了,你還是亂動吧,我們現在就來,好不好?」

  貝暖立刻乖了,沒有他的限制,也一動都不動,火速閉上眼睛。

  被他這樣抱著躺著,枕著他的腿,頸後一陣陣傳來他腿上的溫度,還挺舒服。

  他好像低聲笑了笑,又說了句什麼,睏意如山一般沉重地壓了上來,貝暖已經聽不清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

  貝暖猛地驚醒,發現自己仍然躺在陸行遲懷裡。

  他睜著眼睛,是醒著的,正在聽外面的聲音。

  外面好像來了不少人。

  走廊的燈光透過鐵柵門照進來,時亮時暗,一閃一閃的,能看出外面人影晃動。

  貝暖呼地坐起來。

  「快快快,你快點藏起來。」貝暖壓低聲音說,有點著急。

  「你急什麼?」陸行遲語氣輕鬆,「他們已經來了半天了,有人發現了對面跑出來的喪屍,正在想辦法處理。不過他們還暫時沒想起你在這裡。」

  他悠閒自若,一點都不著急。

  出籠的喪屍和石叔都鎖在對面門裡,鑰匙卻在石叔身上,他們要去找備用鑰匙才能開門。

  石叔在賭場的地位應該不低,就算變成喪屍,應該也沒人敢直接射殺他。

  出了這種事,應該會先去通知邱霽。

  「我覺得他們一會兒就要過來了,你快點藏起來啊!」貝暖著急。

  陸行遲笑出聲,端詳著她急得不行的小臉,忽然說:「親我,親我我就藏起來。」

  貝暖:「……」

  都什麼時候了,他滿腦子還都是這個。

  外面越來越吵,亂成一團。

  陸行遲安然地坐著,紋絲不動。

  大boss突然任性起來,誰都沒辦法。

  貝暖無奈,只得跟他討價還價,「親你可以,可這算是你的第二個願望嗎?」

  「好,算。放你一馬。」陸行遲說,又補充,「不過,要主動親我,不夠主動不算。」

  「要怎麼主動?」貝暖躊躇。

  陸行遲聲音的低啞起來,「我每次是怎麼對你主動的,你就怎麼對我主動。」

  外面又是一陣嘈雜的聲音,光影繚亂,貝暖好像聽到了邱霽的聲音,他帶著人過來了。

  貝暖把心一橫,上前抱上他的脖子,湊上他的嘴唇。

  陸行遲滯了一下,好像連呼吸都不太穩了。

  他一點都沒讓她為難,自己主動乖順地張開一點嘴巴。

  鐵柵門外腳步紛亂,人聲喧囂,在門裡,避過他們視線的角落,兩個人卻做著和環境完全不協調的事。

  好像在偷情。

  外面的人隨時會進來,貝暖的心跳得飛快。

  也不知道是因為危險,還是因為這個吻。

  他和以往一樣,清新、溫暖、嘴唇很柔軟,今天還少了點進攻性,多了點馴服。

  只是她比他矮,實在太不方便了。

  貝暖不太搆得著他,別彆扭扭的,心裡有點焦躁,腦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霸總金句:你自己點的火,你自己滅。

  貝暖乾脆跪起來,跨過他的腿,用力按住他的後腦,低頭向他壓下去。

  就像他每次做的那樣。

  好像因為她的新姿勢,陸行遲輕輕笑了一聲,抬手勾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撐到身後,保持兩個人的平衡。

  他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一副馴良順服的姿態,稍微向後仰著頭,下頜抬著,露出喉結的線條,睫毛半垂著,修長的眼尾氤氳著一片煙水迷濛。

  那是黑暗也遮掩不住的絕色無雙。

  他絲毫都不主動,任她肆意施為。

  卻在她殺伐的尾韻中,流露出一點糾纏和眷戀,讓她在想退開的時候,又起了新一輪的搶掠的心。

  恍惚中,貝暖好像聽到兩聲槍響。

  槍聲卻無比遙遠,彷彿與兩個人完全無關。

  不知過了多久,貝暖忽然感覺到了他主動的回吻,他眷戀地吻了她片刻,才低聲含糊地說:「他們要進來了。」

  聲音依舊溫存。

  貝暖猛然驚醒,放開他。

  一陣鑰匙串嘩啦啦的聲響,已經有人在用鑰匙開門了。

  剛才那個慵懶被動、予取予求的人不見了,陸行遲的動作如同一隻大貓,安靜而敏捷,起身迅速地消失在亂堆的家具雜物後。

  門吱呀一聲打開。

  外面的人開門後,第一眼就看見,黑暗的角落裡,貝暖裹著毯子從地上爬起來。

  她的聲音迷迷糊糊的,「怎麼了?外面真吵。」

  倉庫進來了不少人,為首的是邱霽。

  他來很正常,畢竟他是賭場老闆。可是邱正勳居然也來了。不過是一件賭場員工被喪屍咬的小事,居然能勞動到邱爺的大駕。

  邱正勳板著臉,臉色十分不好看。

  他心知肚明,石叔是來殺貝暖的時候出事的,這件事和貝暖絕對脫不開關係。

  可是當著邱霽的面,這話只能吞到肚子裡,沒法說出來。

  他的臉色越精彩,貝暖就越開心。

  邱正勳皺著眉頭,盯著貝暖,「我覺得,說不定就和她有關。把她扔進湖裡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邱霽立刻反對,「哥,她就關在這邊,門全鎖著,連鑰匙都在石叔自己身上掛著,備用鑰匙還在我那裡放著,這件事怎麼可能跟她有關係呢?她又不是神仙。」

  這幾句話合情合理,沒法反駁。

  邱正勳轉向弟弟,「我知道你覺得她漂亮,捨不得,可是漂亮姑娘要多少有多少,你喜歡這種型的,我讓人出去幫你多找幾個回來。」

  邱正勳再掃視一眼貝暖,「這個不行。從第一眼看見她起,我就覺得別看她長成那樣,其實就是個禍害。」

  貝暖在心中暗暗地比了個讚:不愧是邱爺,真有眼光。

  邱霽沒有搭這茬,只正色問邱正勳:「哥,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放過她?」

  他也看出邱正勳一定要殺她的心了。

  邱正勳和他弟弟對視了半天。

  邱正勳終於說:「籠鬥這幾天不是又加了一種新玩法麼?她要是能過三次,我就相信,連老天爺都不想讓她死。」

  貝暖嚇了一跳。

  昨天都殺過一次喪屍了,還殺?

  顯擺你家喪屍多,殺不完??

  再說這個什麼新玩法,一聽就知道不是好事,難不成是用嘴巴跟喪屍兄弟對咬?

  邱霽的臉色也變了,「那種玩法,一般人能過一次就不錯了,哥你說要過三次?」

  他正說著,他們身後開著的鐵柵門突然微微一動,門軸發出輕輕的「吱嘎」一聲響。

  這是岩洞裡,根本沒有風,再說就算有風,也吹不動那麼重的鐵柵門。

  所有人都看了門一眼,誰都沒看出所以然來,也都沒太當回事。

  貝暖卻明白了。

  陸大boss好像在用門說話。

  他說:「怕什麼?」

  貝暖忍不住微笑了一下,開口問:「你們說話算話,我要是能連過三次,你們就放我出去?」

  邱霽怔了一下,勸貝暖,「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因為這次,可不是把槍端穩就能贏,沒有那麼簡單,你的對手其實不是喪屍,是人,人比喪屍可怕多了。」

  有陸行遲在,別說是人,鬼都不怕。

  貝暖堅決地說:「沒關係,我想試一試。」

  連邱正勳都又看了貝暖一眼,痛快地拍板,「行,只要你連過三次,我就放了你。」

  一看他的表情,貝暖就知道,他覺得她這次必死無疑。

  貝暖心想:呵呵。死的還不一定是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01:08 PM

第四十八章 大boss鎮場

  以邱正勳的脾性,就算貝暖籠鬥又贏了,他也絕對不會放人。

  不過既然大boss說要去,那就去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貝暖跟著他們出了倉庫。

  原來被陸行遲抱著,酣然一覺,已經又是新的一天了。

  外面的賭場已經開門了,重新熱鬧了起來。

  賭場的後廚又開始工作了,走廊裡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在忙著幹自己的活,石叔被喪屍咬的事只激起一點小小的水花,就消失不見了。

  無數人湧進賭場,這裡看起來和昨晚一樣。

  仍舊不見天日、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如同一場昏天黑地的末日狂歡。

  鬥籠前人頭攢動。

  邱霽看一眼他哥,「哥,你那麼多事,不去忙嗎?」

  邱正勳在他舒服的座位上坐下,「我要親眼看完籠鬥再走。」

  貝暖心想,幫你翻譯一下,就是我要親眼看完貝暖被喪屍啃完再走。

  他一個邱爺,今天算是和她槓上了。

  「所以你們籠鬥的新方法是什麼?」貝暖問邱霽。

  邱霽耐心地給她解釋了一遍。

  新的玩法,是鬥籠正中間加一道鐵柵欄,把籠子分隔成左右兩邊,每邊各有一個人,同時分別和喪屍籠鬥。

  籠鬥本身沒什麼區別,區別在籠鬥之前。

  籠鬥前,兩個準備參加籠鬥的人,每人都會被分到兩張牌。

  一張牌上畫著人,一張牌上畫著狼。

  子彈一共只有兩顆,兩個人要通過出牌,來分配這兩顆子彈。

  人牌和狼牌想出哪張都可以,但是出牌不同,子彈的分配方法就不一樣。

  如果兩個人都出了人牌,子彈就會一人分一顆,兩個人各自都可以用這顆子彈去殺自己籠子裡的喪屍。

  如果一個人出了人牌,另一個人卻出了狼牌,兩顆子彈就全歸出狼牌的人所有,另一個人只能空著槍面對喪屍。

  但是如果兩個人一起出了狼牌,兩顆子彈就會都被賭場收走,兩個人一起沒有子彈,一起活不成。

  「這種玩法,我們已經玩了好幾天了,多數人都在騙人。」

  邱霽對貝暖說,眼神裡都是憂慮。

  「他們每個人都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一定會出人牌,騙對方也出人牌,其實心裡想的卻是出狼牌,好把兩顆子彈都騙到手。」

  普通人殺喪屍,一顆子彈確實不一定有把握。

  最有利的戰術,就是騙對方出人牌,自己出狼牌,拿到兩顆子彈。

  問題是,當兩個人都這麼想的時候,結果就非常可怕。

  兩個人一起出狼牌,一起沒有子彈,一起完蛋。

  邱霽說:「新玩法獎金很豐厚,很多人都願意來冒險試試。這兩天已經有好幾對,一起出狼牌,一起死在喪屍嘴裡了。」

  「還有人信了對方的鬼話,出了人牌,結果子彈全被對方拿走。」

  邱霽說得對,這場籠鬥,要鬥的不是喪屍,是人。

  這是一場心理戰,人比喪屍可怕得多了。

  賭場裡的人越來越多,無數人聚集在籠鬥的鐵籠前,等著看今天的精彩節目。

  貝暖在人群中,忽然看見陸行遲了。

  他走到賭場一邊人少的地方,雙臂抱胸,靠牆站著,看向貝暖這邊,對貝暖微微一笑。

  他從倉庫裡出來了。

  有他在,什麼人牌狼牌神牌鬼牌,把牌出出花來貝暖都不害怕。

  大boss就位鎮場了,貝暖開心起來,興致勃勃地問:「規則我都懂了,那咱們趕緊開始吧?」

  邱霽:???

  邱正勳:???

  又等了一陣,賭場的人多了不少,籠鬥這次是真的要開始了。

  昨晚的壯漢到這邊來,看見貝暖,怔了怔。

  貝暖愉快地跟他打招呼,「嗨!又是我!」

  壯漢偷瞄了一眼邱正勳,不敢說話,直接帶走貝暖。

  走出一段距離,壯漢才抓緊時間低聲對貝暖說:「今天的玩法不一樣,他們都會騙你出人牌,拿走你的子彈,你可千萬別上當。」

  貝暖虛心求教,「可是我也出狼牌的話,兩張狼牌碰到一起,子彈不是也會被你們收走嗎?」

  壯漢撓撓頭。

  兩個人一起到了台上。

  台下有不少人已經認出貝暖來了,都在竊竊私語。

  「這就是昨晚籠鬥贏了的那個小姑娘吧?」

  「沒錯,就是那個,掛著F牌的!」

  「她怎麼又來了?昨天不是賺了不少了嗎?」

  「她昨天運氣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不是說今天上午是新玩法嗎?新玩法經常死人。」

  貝暖站在熟悉的台上,等壯漢照例讀完她的基本情況,就看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被從外面帶了進來。

  這應該就是貝暖第一輪的對手。

  年輕人看著像是個標準宅男,面有菜色,臉上是明顯的緊張。

  他上台階時慌慌張張的,不知在看哪,一腳絆在台階上差點趴下去,引得下面的觀眾一陣哄笑。

  他走完台階,才看見等在台上的貝暖,看清貝暖的那張小臉時,明顯地傻了一下。

  大概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對手會是這樣一個女孩。

  與此同時,壯漢對著小本子正在讀,「現在上來的是個C牌,擊殺喪屍次數零,要下注的抓緊時間啊!」

  貝暖好奇,悄悄問壯漢,「今天有人押我贏嗎?」

  今天負責投注的服務生有三四個,分散在人群裡,比昨天多,貝暖看不出來那個是負責押她贏的。

  壯漢指指其中一個服務生,「去她那邊的,都是押你贏的。」

  今天居然真的有小貓三兩隻,跑去押貝暖贏。

  大概是昨天貝暖贏過一場籠鬥,讓人看在高賠率的份上,想冒險賭一賭。

  壯漢等下面的人亂哄哄地下好注,才拿上來四張牌,分給貝暖兩張,年輕人兩張。

  貝暖看了一眼,兩張牌背面一樣,正面卻一張印著一個面容祥和的人,一張印著一頭呲牙咧嘴的狼。

  壯漢告訴他倆:「你們兩個有三分鐘的時間,決定要出哪張牌,三分鐘內可以互相交流,時間一到,就要出牌。」

  「你會出人牌嗎?」貝暖劈頭就問年輕人。

  年輕人躲躲閃閃的,半低著頭,不敢看貝暖的眼睛,囁喏著說:「我肯定出人牌。」

  貝暖對他笑笑,「我也肯定會出人牌,這樣我們兩個就可以一人拿到一顆子彈。」

  年輕人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貝暖一眼。

  她眼神清澈,面龐純潔無辜得不像人類,望向他的目光平和而真誠。

  年輕人從來沒有看到過那樣一雙眼睛,那是只有天使才會有的眼神。

  「你不用怕,我們兩個都會活下來的。」她說。

  在她溫和的語調中,年輕人忽然鎮定了下來。

  他只是個普通勞工,算不上是個好人,也絕對不是個壞人,為了賺錢才加入賭局,原本上台前一直都在搖擺不定。

  想出人牌,又顧慮重重,唯恐對方是個騙子,把子彈騙走。

  想搏一搏,出張狼牌,又怕對方想的一樣,也出一張狼牌,兩個人就會一起死。

  可是貝暖的眼神,是毋庸置疑的純淨、聖潔,看向他時,還帶著十足的信任。

  在她的目光的注視下,年輕人拿定主意了。

  把所有的陰謀猜忌都拋在腦後,事情忽然變得非常簡單。

  「時間到,選好你們的牌,放在桌面上。」壯漢說。

  貝暖不動聲色地再看年輕人一眼,抽出一張牌,背面朝上,放在桌子上。

  年輕人深吸一口氣,也把自己的牌扣在桌面上。

  壯漢說:「翻牌。」

  兩個人各自把自己的牌翻開。

  兩張人牌。

  公平合理,一人一顆子彈。

  下面的觀眾一陣騷動,不少人發出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貝暖那張臉實在太過美好,很多人都在不由自主地擔心,唯恐她被人騙走子彈。

  翻開牌的一瞬間,年輕人的心也幾乎提到嗓子眼,看清貝暖真的出了張人牌,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氣。

  貝暖對他綻開笑容。

  從他剛剛一上台,看到貝暖怔了一下的時刻起,貝暖就有把握,一定能說服他出一張人牌。

  兩張人牌是最好的結果。

  兩個人的槍裡各壓了一顆子彈,走進被分割成兩半的鬥籠。

  貝暖再看一眼陸行遲那邊。

  他靠牆站著,眉心微蹙,正在眼都不眨地看著貝暖。

  他襯衣的衣領不知什麼時候開了一顆扣子,露出一點漂亮的鎖骨,大概是剛剛親吻的時候不小心拉開的。

  貝暖連忙把心猿意馬亂跑的心思拉回來,攥了攥手裡的槍。

  有他在,貝暖絲毫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唯一的想法就是,這槍一定要開得漂亮,千萬不要在他面前丟臉。

  兩個喪屍籠被抬上來了,分別放進兩邊的鬥籠裡。

  貝暖找好位置,對著籠門穩穩地舉起槍。

  槍架子今天一點都不緊張,比昨天還像槍架子。

  籠門打開,這次貝暖有經驗了,比昨天更有把握,不等喪屍跑得太近,就開槍了。

  一槍命中,依然準準地正中眉心。

  貝暖開完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回頭去找陸行遲。

  陸行遲還在原位站著,遙遙地凝視著她,看見她看過來,抱在胸前的手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陸大boss親自認證的這個大拇指,比昨天贏的一萬多塊還讓貝暖高興。

  貝暖這才想起來看看隔壁鬥籠。

  年輕人也已經開過槍了,雖然打得有點偏,但是有驚無險,也把喪屍搞定了。

  他興高采烈地出了鬥籠,激動地從壯漢手裡接過裝獎金籌碼的袋子,下台走了。

  貝暖心想,你走了,我還得繼續。

  貝暖連台都沒下。

  下面的觀眾們終於意識到這女孩還要再參加下一場,議論聲嗡嗡地響起來,越來越大。

  「這個小姑娘是被逼著籠鬥的吧?」

  「昨天今天都贏了兩場了,還不讓她走,是有人想看她被喪屍吃了嗎?」

  貝暖心想,你們真聰明,猜對了。

  這一次,賭貝暖贏的人明顯地變多了。

  另一個對手還沒上場,貝暖這邊,就已經有人開始下注,被冷落了半天的服務生周圍圍起人牆來。

  貝暖的對手終於被人從場外帶進來了。

  竟然是個熟人。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晃著走上台,身上穿著件白背心,露出滿紋著青色圖案的兩條大花臂。

  就是當初離開S市,遇到村民堵路時,豪邁地甩出兩百塊的花臂大哥。

  他一眼看見貝暖,也立刻把貝暖認出來了,嚇了一跳,「是你?小姑娘,你怎麼也到這兒來了?」

  他上下打量一遍貝暖,滿臉都是不贊同,「你小姑娘家家的,怎麼想出來要過來籠鬥?」

  看見熟人,貝暖忍不住壓低聲音,偷偷說實話:「我是被人逼的。」

  花臂大哥的眉頭深深地擰起來。

  他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壯漢已經大聲宣佈,「現在來的這位是B級,擊殺次數,據他自己說已經記不清了。大家趕緊下注。」

  一個膀大腰圓殺喪屍無數的B級和一個又小又弱的F級同台,效果驚人,下面一片喧嘩,押B級贏的那邊瞬間擠滿了人。

  貝暖認真地觀察花臂大哥。

  末世已經這麼久了,在喪屍堆裡走了這麼遠的路,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和當初一樣,不改初心。

  壯漢把牌分給他倆。

  只有三分鐘的時間可以交談。

  花臂大哥接過牌就說:「不然我出狼牌,你出人牌,我拿兩顆子彈,幫你打掉喪屍?」

  貝暖沒回答,不動聲色地凝視著他。

  花臂大哥又回頭看了一眼鬥籠,自己先搖搖頭,否定了這個主意,「不行,地方太小,喪屍太快,我一個人來不及打兩邊。」

  他憂心忡忡地問貝暖,「你會用槍嗎?」

  貝暖點點頭,「我已經用槍殺了兩隻了。」

  「好。」花臂大哥說,「你出狼牌,我出人牌,兩顆子彈都給你。」

  貝暖:?

  「看我幹什麼?不用看我。」

  花臂大哥豪邁地攥起結實的拳頭,秀給貝暖看。

  「我用拳頭殺過好幾隻喪屍了,認準腦袋狠揍就行,一點問題都沒有。」

  用拳頭打,確實也許行,可是肯定要冒感染的風險。

  「你放心出狼牌吧。我的拳頭一點都不比槍差,槍還不一定能打到,拳頭一揍一個準。」花臂大哥說。

  三分鐘時間到,壯漢讓兩人放牌。

  貝暖再看一遍花臂大哥的眼睛,努力像陸行遲那樣,分辨一個人的真心。

  她抽出一張,倒扣在桌面上。

  壯漢宣佈:「翻牌。」

  又是兩張人牌。

  花臂大哥對貝暖皺皺眉頭,剛想說點什麼,貝暖就對他燦爛地笑了,「我只要一顆子彈就行。」

  兩個人走進鬥籠。

  喪屍籠抬進來後,貝暖照例擺出槍架子的姿勢,忍不住用餘光看看花臂大哥那邊。

  大哥真的很猛。

  他根本不像貝暖那樣,站得那麼遠,而是拎著槍走到喪屍籠前,準備按照規則,只等喪屍一出籠門,直接就來一槍。

  籠門打開,兩聲槍響。

  兩邊一樣的乾脆俐落,速戰速決。

  兩人出籠領了獎金袋,花臂大哥發現貝暖並沒有走的意思,低聲問:「你怎麼不走?」

  貝暖如實告訴他,「我走不了,還有一場。」

  「還有一場?」花臂大哥有點納悶,不過還是說,「我在下面等你,結束後我有話跟你說。你自己小心。」

  第二場,貝暖又平安地贏了。

  下面的觀眾已經瘋了。

  一個掛著F牌的小姑娘,竟然又連著贏了兩場籠鬥,島上從來都沒發生過這麼神奇的事。

  然而她還是絲毫沒有下台的意思。

  台下已經有人直接問貝暖:「你為什麼不走?是有人逼著你非要籠鬥嗎?」

  貝暖沒有說話。

  她咬住嘴唇,背著雙手,可憐巴巴地站在台上,雖然沒說話,那表情已經把什麼都說了。

  人群徹底憤怒了。

  這個連贏兩場卻還走不了的女孩,激起了所有人的保護欲,台下的人齊聲吼著:

  「放了她!」

  「放了她!」

  「放了她!」

  貝暖瞥了一眼對面座位上的邱正勳。

  邱爺筆直地坐著,臉色十分精彩,大概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狀況。

  台下怒吼的觀眾不止有勞工,還有他們匪幫的人,所有人吼的是一模一樣的這三個字。

  台下吼聲如潮,壯漢努力控場,一邊讓服務生走進人群下注,一邊去帶第三個人上來。

  這次再下注,一大群人全都蜂擁到押貝暖贏的服務生那裡,擠成一團。

  每個人都在押貝暖贏。

  有的人是真的覺得,這個不同尋常的掛F牌的小姑娘會再贏一次,有的人雖然不覺得她會贏,卻用押她贏來表示對她的支援。

  押貝暖輸的那邊已經沒什麼人了。

  第三個人也被帶上來了。

  貝暖看了他一眼,憑自己多年撒謊騙人的豐富經驗,就心知肚明——

  這絕對是個騙子。

  這是一個大概四十多歲五十不到的男人,穿著一件灰撲撲的夾克,有點瘦,佝僂著腰,好像哪個學校的教導主任,上台的時候面帶微笑,坦然地直視著貝暖。

  他一上台,就先用長輩關心小輩的語氣溫和地問貝暖,「小姑娘,你小小年紀,怎麼來籠鬥了啊?」

  貝暖不動聲色地答:「哦,我缺錢。」

  然後問:「你呢?你也缺錢?」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大概沒以為她會說得那麼直接,有點尷尬,含糊地嗯了一聲,就緊接著問:「規則你都清楚吧?」

  口氣不像來籠鬥的,倒像來當裁判的。

  貝暖點點頭。

  中年男人繼續指揮:「那就說好了,咱們兩個都出人牌,一人拿一顆子彈,殺自己這邊的喪屍,這樣咱們兩個都能拿到錢,好不好?」

  貝暖眨眨眼,語氣天真地問他:「要是我出人牌,你出了狼牌怎麼辦?」

  中年人立刻用受到侮辱的口氣回答:「怎麼可能?叔叔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01:25 PM

第四十九章 兔媽媽不高興

  貝暖默默地看著他,一臉不信。

  中年人嘆口氣,「我也有個女兒,就像你這麼大,長得還和你挺像,我怎麼可能騙你的子彈呢?」

  貝暖彎了一下嘴角,「你有像我這樣的女兒,我可沒有像你這樣的爸爸。」

  中年人怔了怔。

  壯漢這時已經把紙牌遞過來了,每人分了兩張。

  壯漢正式宣佈:「三分鐘交談時間開始。」

  中年人還在遊說貝暖:「小姑娘,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出人牌……」

  貝暖對他笑笑,「我相信你。所以我打算出狼牌。」

  中年人愣住,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你打算幹什麼?」

  連旁邊的壯漢都傻了,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麼多局下來,無論騙人的人還是老實人,每個人都聲稱自己會出人牌,而且努力地用各種方法讓對方相信,自己一定會出人牌。

  光明正大地宣稱自己要出狼牌的,貝暖還是頭一份。

  「我打算出狼牌。」貝暖鎮靜地答,「我出狼牌,你出人牌,兩顆子彈都給我,我會分你一顆。」

  貝暖回頭問壯漢:「我拿到兩顆子彈的話,可以分他一顆,對吧?」

  「當然可以了。」壯漢連忙說。

  貝暖用「看吧,都解決了」的表情對中年人笑笑。

  中年人傻了片刻,就徹底瘋了。

  他臉上一直掛著的溫和的笑意不見了,表情猙獰扭曲起來,「你就是個騙子吧?你想把我的子彈騙走?」

  「我不是。」貝暖平和鄭重地盯著他的眼睛,語氣堅定,「我會出狼牌,拿到兩顆子彈,我一定會把子彈分給你一顆,我們兩個都能活。」

  貝暖的戰術完全出乎中年人的意料。

  上台前,他看到台上站著一個天真懵懂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就先鬆了口氣,打定主意,今天要把兩顆子彈都拿到手。

  有兩顆子彈對付喪屍,比一顆子彈保險得多。

  要把一個小姑娘的子彈騙過來,中年人心裡還是有一丁點隱隱的內疚。

  但是和自己的命比,別人的命都不算什麼。

  中年人一直在後面候場,並沒有看見貝暖殺喪屍,心想,就算把子彈給她,她也未必能殺得了喪屍,純屬浪費子彈。再說是她自己要來賭的,願賭服輸。

  於是良心那關也輕易地妥妥地過了。

  所以只要說服她出人牌,自己最後出狼牌,就大功告成。

  可是貝暖開口就說,她打算出狼牌。

  她眼神堅定,口氣堅決,一副肯定要出狼牌的樣子,完全不按常理行事。

  中年人的冷汗都下來了。

  如果她肯定出狼牌,自己也出狼牌,那子彈就會全部被收走,一顆子彈都拿不到。

  空手面對喪屍,絕無生路。

  她出狼牌,自己出人牌的話,兩顆子彈全都要交到她手裡,分不分給他,全憑她的良心。

  情況和上台前預想的完全不同。

  面對著這樣一個小姑娘,他的處境竟然被動到極處。

  中年人的腦子嗡嗡亂響,手都抖了,不由自主揪住自己的頭髮,像籠中的困獸一樣焦躁地原地轉來轉去,然後回身狠狠地一腳踹上鬥籠。

  在哐的一聲巨響聲中,貝暖仍然面色平靜。

  「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擔心,等我拿到兩顆子彈,我一定會分一顆給你。」

  她的聲音清甜,純潔,宛如清泉水,洗淨人心上的污穢,安撫驚懼疑慮的靈魂。

  中年人回過身,看見貝暖仍然站在那裡,臉龐聖潔,眼神乾淨,望向他的目光中全是憐憫。

  冷汗從他額頭上一顆又一顆地冒出來。

  貝暖知道,他的內心正在做最後的掙扎。

  現場所有的觀眾都傻了。

  這樣的博弈,還是第一次見到。

  每個人心裡都清楚,在貝暖一定會出狼牌的情況下,為了活命,中年人並沒有出人牌以外的選擇。

  只有出人牌,才有被她分一顆子彈的希望,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下面的觀眾忍不住議論紛紛。

  「那小姑娘拿到子彈,應該會分給他吧?」

  「應該會吧?小姑娘一槍就能殺喪屍,出狼牌是為了不讓他騙走子彈。」

  「小姑娘肯定會分他一顆子彈的,看她長成那樣就知道。」

  中年人的肩膀塌下去了,上台時臉上掛著的假笑沒有了,聽到貝暖要出狼牌時的暴怒也沒有了,他的眼神變成了疑慮、掙扎,還帶著卑微。

  「三分鐘時間到。每個人把自己要出的牌倒扣在桌上。」壯漢宣佈。

  貝暖面色平靜地抽了一張,倒扣在桌面上。

  中年人的臉色煞白,手抖得拿不住牌,最終也抽出一張,扣在面前的桌面上。

  「翻牌。」壯漢說。

  兩張牌同時翻開。

  又是兩張人牌。

  貝暖竟然也出了人牌。

  兩個人都出了人牌,這樣每個人都有一顆子彈。

  看見貝暖翻開人牌的一瞬間,中年人整個人都呆住了。

  然後雙手摀住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就那樣站在台上,哭了出來。

  以他的思路和人品,他萬萬沒想到,她最後竟然也出了人牌。

  台下也跟著靜默了片刻,然後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口哨聲和歡呼聲。

  中年人上台時,台下每個觀眾都擔心貝暖被他騙走子彈。

  沒想到她用最凶悍的打法,最強硬的手腕,逼迫他出了人牌,最後卻給了他最公平的結果。

  這個掛著F的女孩,接連三局,連出了三次象徵公平和合作的人牌,卻接連三次穩穩地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那顆子彈。

  第一次,說服搖擺不定的人出了人牌。

  第二次,和正直的人合作,和他一起出了人牌。

  第三次,用強悍的手段,逼迫會出狼牌的無良鼠輩出了人牌。

  好人不止可以拿到子彈,而且還能拿得漂亮。

  觀眾全瘋了。

  來參加籠鬥的規矩是只報鐵牌字母和擊殺次數,不報名字,人們不知道貝暖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一個F牌,一直在叫她「那個F」。

  下面的歡呼和尖叫漸漸變成了有節奏的齊聲吶喊——「F!」「F!」「F!」「F!」

  貝暖站在台上,稍微有那麼點尷尬。

  被他們用字母當名字叫「F」,怎麼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貝暖遙遙地看了看陸行遲。

  陸行遲也正微笑著望著貝暖,眼中帶著讚賞,還有滿滿的驕傲。

  貝暖心想,他那個驕傲的表情,好像孩子考試拿了第一的家長。

  貝暖瞥了一眼聖母值。

  果然,有陸行遲在場,又用最後翻出來的人牌感動了觀眾,聖母值一路狂飆,漲幅驚人。

  貝暖出牌前,已經仔細衡量過了。

  如果出人牌,對方出狼牌的話,貝暖沒有子彈,對方出人牌的話,貝暖拿到一顆。

  如果出狼牌,對方出狼牌的話,貝暖沒有子彈,對方出人牌的話,貝暖拿到兩顆。

  貝暖只要一顆子彈就夠了,第二顆對她沒什麼意義,所以無論是出狼牌還是人牌,對貝暖而言,收益都是一樣的。

  但是出人牌能拿到額外的聖母值,明顯好處更多。

  現場嗨翻天,好像貝暖籠鬥已經贏了一樣。

  壯漢等了一會兒,等觀眾的激動情緒稍微平緩一點,才站出來,把貝暖和中年人分別帶進鬥籠裡。

  大家這才意識到,後面還要鬥喪屍呢,又重新緊張了起來。

  有陸行遲在,貝暖什麼都不怕。

  這次籠子裡的喪屍尤其地高大強壯,一看就是特別挑選過的。

  不用問,貝暖就知道是誰動的手腳。

  貝暖拿起熟悉的槍,心中輕輕地哼了一聲。

  再猛的喪屍,也只不過是喪屍而已。

  鐵籠打開,那隻特別挑選的霸王喪屍剛邁了兩步,就被一槍爆了頭。

  貝暖這才有時間看看隔壁的中年人,卻發現,中年人那邊出事了。

  貝暖剛剛也聽到他開槍了,看來是沒有打中。

  子彈偏了,打在了喪屍的脖子上。

  喪屍彆扭地歪著頭,鍥而不捨地追著中年人跑。

  喪屍沒抓到人,籠鬥就不算結束,全場都在默默地看著中年人驚惶失措地滿籠子亂竄。

  鬥籠不大,中年人找到了喪屍籠當屏障,和喪屍兩個繞著喪屍籠玩捉迷藏。

  中年人轉著轉著,忽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壯漢捅開喪屍籠用的鋼釺倒了,滾到了鬥籠旁。

  中年人趕緊撲過去,一把抓起鋼釺,拽進鬥籠裡。

  鋼釺用來挑鐵銷的那端是個尖頭,毫無疑問是件利器。

  喪屍就在對面,中年人使出吃奶的力氣,像投標槍一樣,把鋼釺猛地戳向喪屍的腦袋。

  正中目標。

  但是不知是不是中年人拼出所有力氣搏命一擊,用力太大的緣故,尖銳的鋼釺穿透喪屍的頭之後,並沒有停。

  它脫開了中年人的手,穿過喪屍,穿過鬥籠的鐵柵,從台上直奔觀眾的方向而去。

  在所有人的眼前,它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然後猶如一支超長的鋼箭一樣,筆直地激射向坐著的邱正勳。

  這件事發生得太快,鋼釺的速度驚人,邱正勳身後站著那麼多好身手的人,竟然沒人能反應得過來。

  鋼釺又穩,又準,又狠,直直地戳進邱正勳的眉心,直插進去。

  在人生的最後時刻,邱正勳感覺到眉心的一陣涼意時,他視線的盡頭是站在鬥籠中的貝暖。

  邱正勳看見,貝暖也正在看著他。

  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她的表情很平靜,好像一根鋼釺詭異地飛向他這件事,實在再正常不過。

  這是他人生中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

  那個宛如天使一樣的女孩,彎起嘴角,給了他一個無比純潔美好的笑容。

  異變陡生,現場大亂。

  大家都認識後面座位上坐的邱爺,知道他是島上最大的頭兒,眼睜睜地看見他被鋼釺穿透了腦袋。

  邱正勳的手下驚慌失措地撲上去,好像想把人救活過來。

  看籠鬥的觀眾們你推我擠,驚惶地叫著往外跑,唯恐這件不同尋常的事和自己沾上關係。

  混亂中,邱霽輕巧地跳上桌子。

  他槍口向上開了一槍,喝道:「所有人都不許動。」

  槍聲和他的命令一起在岩洞中迴蕩,亂成一團的賭場瞬間安靜了。

  邱霽的衣服領口雖然仍然敞開著,臉上玩世不恭的神情卻不見了。

  他沉著地吩咐人去找醫生,讓人把失手用鋼釺殺了邱正勳的中年人綁起來,又交代自己手下的人維持賭場內的秩序,繼續營業。

  壯漢看見賭場照舊,第一時間就按流程,把貝暖贏了三場應得的兩萬一千塊獎金籌碼拿給貝暖。

  貝暖照例把籌碼袋交給他,讓他幫忙存起來,然後跳下檯子,先去找邱霽。

  她才站到邱霽身後,邱霽就意識到她來了,回過頭。

  貝暖問他:「我贏了三場,現在可以走了嗎?」

  這種特殊的時候,邱霽竟然還對她笑了一下,「你走吧。」

  他哥突然死了,他變成了島上唯一的正統。

  書裡說過,雖然島上掌權的是邱正勳,匪幫中卻仍然有一撥人支援邱霽,兩撥人一直在明爭暗鬥。

  現在只剩下邱霽,必然有一大堆事要忙,顧不上貝暖這種小事。

  貝暖終於自由了,蹦蹦跳跳地奔向陸行遲。

  陸行遲還在原位等著她,看見她過來了,不等她說話,就伸手一拉,把她抱進了懷裡。

  「你在幹什麼啊?」貝暖在他懷裡掙扎。

  周圍全都是人,人人都看見他們抱在一起了。

  「讓我抱一會兒。」

  陸行遲摟著她,低下頭把臉埋在她鬢邊的頭髮裡,悶聲說。

  今天讓她答應籠鬥,是因為陸行遲心裡清楚,以他不斷提升的控制金屬的能力,只要在他的視野內,貝暖就毫無危險。

  如果籠鬥仍然用槍就更沒問題了,他現在已經可以輕鬆控制子彈這種速度的東西。

  無論貝暖怎麼胡亂開槍,子彈都會準準地射向喪屍。

  可是剛才親眼看見她進鬥籠時,陸行遲的心都要停跳了。

  雖然明知有自己在,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出事,可是一想到她昨晚一個人時,就曾經這麼籠鬥過一回,簡直讓人後怕。

  昨晚聽貝暖講完,陸行遲就對那個邱正勳起了殺心。

  他是島上的匪首,身邊防衛周全,接近他有點費事,不過他一定會留下看貝暖的籠鬥,這是殺他的好機會。

  陸行遲本來的打算,是趁著籠鬥的機會,控制一顆子彈射穿那個邱正勳的頭。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等參觀完貝暖的籠鬥後,陸行遲忽然覺得子彈那麼快,連讓他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鋼釺入腦時,陸行遲特意讓它頓了一瞬,好讓他看個清楚。

  「別人都在看我們呢。」

  貝暖扭來扭去地小聲說。

  「讓他們隨便看吧。」

  陸行遲把她抱緊,一點都不在乎。

  貝暖才在他胸前安分地趴了一小會兒,又用手指戳戳他的腰。

  「有人有事找我。」

  陸行遲抬起頭,看見花臂大哥遠遠地站著,身邊還帶著他那個小一號的花臂小弟。

  花臂大哥發現陸行遲看過來,不好意思地說:「沒事沒事,你們繼續,我等一會兒。」

  貝暖就更不好意思了,從陸行遲懷裡鑽出來,問,「你剛剛在台上就說有事,是什麼事啊?」

  花臂大哥看看左右往來的人,「我們出去說。」

  岩洞外,已經又是白天了。

  天空碧藍,陽光耀眼,在岩洞裡待了那麼久,甫一出來,貝暖簡直不能適應外面明亮的光線。

  湖面上吹過來的風帶著薄薄的水汽,清新怡人,貝暖深深地吸了幾口,神清氣爽。

  他們一起離開洞口,走到沒人的地方。

  花臂大哥先打量一遍陸行遲。

  「我本來以為這小姑娘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才過來籠鬥,想賺點錢,沒想到你們倆還在一起。你怎麼想到要讓她去籠鬥?」

  貝暖嚇了一跳,趕緊解釋:「不關他的事,我去籠鬥是被人逼的,他剛剛才找到我。」

  花臂大哥點點頭,「怪不得。」

  他轉向貝暖,「我本來是想問問你,我們兩個不想再待在這個島上了,打算走,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現在你們兩個都在,那你倆想跟我們一起走嗎?」

  原來花臂大哥他們也是一路向西,在尋找傳說中的安全區。

  路上遇到鹽河,過不去,他們就和貝暖他們一樣,走了出境繞一圈的這條路線,也遇到了島上蒐羅勞工的人。

  上島之後,弄清島上的狀況,兩個人就想離開,可惜勞工們進來容易,在島上也可以自由行動,想出島卻不行。

  花臂大哥憑著B牌,可以報名出島搜尋物資的隊伍,找機會逃走,可惜他小弟掛著D牌,人家不要。

  於是他倆決定偷偷逃跑。

  島上會賣給勞工木材蓋房子,他們用打工賺的錢買了點木頭,做成一架長梯藏起來,打算找一天翻過高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外面是湖。

  想游出去很困難,想去碼頭偷船,碼頭卻正對著大門,不太容易,於是他倆決定自己造一艘。

  造船不比造梯子,合適的木頭有,但是很貴,攢錢不知要攢到何年何月,所以花臂大哥想出個快速賺錢的主意——來籠鬥。

  現在籠鬥贏了,錢終於夠了,所以來問貝暖,造好船以後要不要一起走。

  貝暖安靜地聽他們說完,才說:「我們在島上還有點事,先不跟你們一起走了,不過……」

  貝暖彎彎眼睛,「大哥,我想跟你要一樣東西。」

  花臂大哥豪邁地說:「想要什麼,你儘管說。」

  貝暖問:「等你們爬完牆,能不能把梯子送給我?」

  大哥爽快地答:「當然沒問題了。」

  貝暖接著說:「也不能白要你們的梯子,我用一艘船跟你們換。」

  「船?」花臂大哥和小弟一起震驚了,「你說你有船??」

  「有。」貝暖平靜地說,「一艘木頭小船,有槳。所以你們不用再造船了,想走的話,今天就可以走。」

  驚喜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花臂大哥張口結舌了好半天,才找回聲音。

  「……你把船給我們了,那你們想走的時候怎麼辦?」

  貝暖還沒回答,陸行遲就在旁邊說:「她還有。她是開船廠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01:45 PM

第五十章 那個傳說中的F

  花臂大哥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貝暖:「今天就能走?」

  計畫了那麼久,實現竟然就在眼前。

  「沒錯。」貝暖肯定地回答,「你們要是想走,現在就可以。船隨時都有。」

  花臂大哥殺伐決斷,只思考了一秒,就決定了。

  「那我們現在就走。圍牆塔樓上放哨的人都是趁換班的時候偷懶吃飯,正好有個空檔,我算過,夠我們把船划到最近的岸上了。」

  他們早就踩好了點,萬事俱備,只欠一艘船。

  貝暖忽然說:「等我一下。」

  她轉身就跑,又重新衝回賭場。

  陸行遲跟著她過去,發現她已經找到了賭場兌錢的地方,把這幾次籠鬥賺到的錢全都取出來了。

  貝暖捏著厚厚一摞錢,心滿意足地把錢收進空間,「還是放在自己身上放心。把錢取出來,好給杜若買烤雀吃。」

  口氣好像出門辛苦賺了一天錢,想回家給孩子買零食吃的家長。

  從賭場出來,兩個人跟花臂大哥他們取了他們的包。

  他倆和每個在末世裡走了很長的路的人一樣,一人一個背包,裡面裝著必須的食物、水和保暖衣物,十分簡單。

  他倆帶著貝暖和陸行遲繞到小島後面,從一大片荒草灘中搬出一架長長的木頭梯子。

  梯子上還帶著粗糙的樹皮,卻做得十分結實,高度足夠搭到圍牆頂上。

  「船在哪裡?」花臂大哥問貝暖。

  貝暖淡定地回答:「船就停在外面,出去就能看到了。我們現在翻出去?」

  花臂大哥已經和貝暖打過兩次交道,對她的人品十分瞭解,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金錶,「再等十分鐘。」

  果然,十分鐘之後,從這裡遙遙地能看到,遠處的木頭塔樓上,放哨的人慢悠悠地溜躂下去,不見了。

  幾個人火速把梯子搭到牆上,上了牆。

  陸行遲和花臂大哥齊心協力,把梯子拎上來,放到圍牆的另一邊,再爬下來。

  貝暖從梯子上下來之後,就直奔岸邊的一大叢水草,探身把草撥開。

  「你們過來,看,船就在這兒。」

  一艘兩頭尖尖,新月一樣彎而長的小木船靜靜地泊在水草裡。

  「真的有一艘船啊!」

  花臂小弟歡呼一聲,跑了過來。

  從這裡翻牆出來,船就偏巧停泊在旁邊,有這麼巧得過於不正常的事,花臂大哥卻只看了一眼貝暖,什麼都沒多問。

  時間緊迫,他跟小弟一起上了船,拿起船上的木槳,把船頭撥正,才對貝暖他們揮了揮手。

  「咱們都要好好活著,安全區見!」

  貝暖也對他們揮揮手。

  大哥繼續說:「以後到了安全區,別忘了請我喝你們的喜酒啊!」

  貝暖:「……」

  陸行遲居然微笑了一下,淡定地答:「好。」

  貝暖:???

  「什麼你就說好?」

  「請他喝酒啊。」小船走了,陸行遲轉身往牆邊走。

  他故意跳掉了一個最關鍵的字。

  「可是他說,可是他說……」貝暖在後面追著他。

  陸行遲停下腳步,轉過身認真地問她:「他說什麼?」

  貝暖悶,「沒什麼。」

  陸行遲又笑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好像心情相當愉快。

  兩個人翻牆回來,貝暖把梯子收進空間,又等了很久,才看見放哨的人慢悠悠重新爬上塔樓。

  放哨的人上去之後,隨便向湖面上張望了一下,並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

  看來花臂大哥他們已經成功上岸了。

  他們坐著貝暖的小船走了,聖母值又升了,貝暖的心情也很不錯。

  兩個人回到宿營的地方時,大家都在。

  看見他們倆平安回來了,每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看吧,我就說沒事,」唐瑭說,「暖暖姐要是真出了什麼事,陸哥早就把這個島炸了,一晚上都沒動靜,倆人肯定是約會去了。」

  貝暖無語:「什麼約會?我從昨晚到現在,跟喪屍玩了四回籠鬥。」

  連江斐都蹙起漂亮的眉頭。

  「籠鬥?什麼籠鬥?」

  貝暖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江斐冷笑了一聲,「那個邱什麼的,算便宜他了,應該把他關在裝喪屍的那個房間裡,把所有喪屍都放出來。」

  杜若瞥他一眼,不滿地嘟囔:「不管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想往我們喪屍嘴裡塞,人不人道啊?」

  貝暖琢磨:「那叫『人道』?」

  杜若想想,「呃……喪……喪道?喪不喪道?」

  陸行遲無語,「不虐待野生動物也叫人道吧?」

  杜若立刻不幹了,「你說我們喪屍是野生動物?」

  貝暖轉移他的注意力,從空間裡掏出一大厚疊錢,「杜若,看!籠鬥的獎金,給你買烤雀吃!」

  杜若立刻感動了,「貝暖,你真好。可是這是你賣命換的錢,我不能亂花。」

  說得好像在演家裡孩子挨餓媽媽去賣血的苦情劇。

  貝暖把錢給他看,「多著呢,怎麼亂花都沒問題。」

  確實不少。

  杜若望著那一厚沓錢,忽然問:「這比背石頭賺錢快多了。賭場可以自願報名籠鬥?我也想去,要是我徒手把喪屍塞回籠子裡,能算贏嗎?」

  所有人:「……」

  幾個人吃過早飯,真的去集市找小勺買烤雀吃。

  一到集市,遠遠地就聞見烤雀的香味了。

  小勺看見貝暖,眼睛一亮,「姐姐,他們終於把你放了?」

  貝暖答:「是,我又鬥了幾場,又贏了。」

  小勺開心得好像是她籠鬥贏了一樣,「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行。」

  她從攤位上拿起一大串烤雀,遞給貝暖,「慶祝你贏了籠鬥!」

  貝暖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她,「是要慶祝,我們今天想買很多很多的烤雀。」

  結果就是一群人圍在小雀的攤位旁,一起吃烤雀。

  小勺手藝非凡,雀肉烤得很到位,調料下得也很到位,又香又酥,連廚藝大師江斐都讚不絕口。

  「今天石叔怎麼沒來?」

  小勺一邊烤著鳥一邊納悶。

  「他每天都來白拿我的烤雀吃,都吃出習慣來了,這個時間早該來了,難道突然吃膩,改口味了?」

  貝暖和陸行遲對視了一眼,同時想:他還真是改口味了。而且早就領了一顆子彈,以後再也不會來吃白食了。

  貝暖他們正在吃烤雀,有幾個人路過,其中一個看一眼貝暖,忍不住再看一眼,悄悄捅捅旁邊的人。

  「這就是那個F吧?」

  「好像就是那個連著贏了籠鬥的F!」

  「沒錯,就是她,我認識!一共贏了三場籠鬥!」

  貝暖默默地想:不是三場,是四場。

  旁邊的人也聽見了,不少人都停下來往這邊瞧。

  「就是她嗎?」

  「絕對是她!今天上午,整個島上都傳遍了!有個掛著F牌的贏了好多場籠鬥!」

  貝暖默默地想:不是好多場,是四場。

  貝暖兢兢業業地啃著小鳥腿,嘴巴很忙。

  現在集市上從路人到擺攤賣東西的,每個人都在盯著她瞧,好像在集體圍觀她啃鳥一樣。

  貝暖忽然理解了動物園裡猴山上猴子的感覺。

  小勺倒是挺高興,忍不住跟圍觀群眾炫耀:「就是這個F姐姐!別瞧不起F,F也很厲害!」

  語氣裡的自豪都快滿出來了。

  圍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小勺的攤位附近,三五成群或遠或近地站了不少人,貝暖的那隻鳥腿還沒啃完,四週就多了黑壓壓一片人頭。

  連不少F坑的人都過來了,全都是為了來看傳說中那個F。

  他們的眼睛中冒著光,「這就是那個贏了無數場籠鬥的F?」

  貝暖默默地想:不是無數場,是四場。

  大家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興奮的心情,有人開始帶頭有節奏地喊:「F!F!F!F!」

  立刻就有不少人跟上。

  集市上,「F」聲響成一片,貝暖手裡的烤雀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貝暖扯扯陸行遲的衣服,「我們走吧?」

  小勺連忙說:「等等,我給你找錢。」

  「不用,」貝暖拒絕,「我們常來吃,你就當是預付的吧。」

  小勺答應了,「好,我給你們記在賬上。今天天氣好,我還打算上一次山,晚上你們再來吧,應該有更新鮮的。」

  貝暖答應了,轉身就走。

  一回頭,正好逮到杜若正快樂地跟著大家一起喊:「F!F!F!F!」

  貝暖:「……」

  這天剩下的時間,幾個人一起把島上翻了一遍,也沒再找到那個傳說中的神秘標誌。

  只是無論走到哪,都會有人立刻認出貝暖。

  貝暖很神奇地變成了像「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一樣,有了個代號,叫「那個F」。

  島上人人都叫她「那個F」。

  她殺死喪屍的數目也像滾雪球一樣,從早晨到現在,一路高歌猛進地暴漲。

  貝暖深深懷疑,在島上很多人的心目中,她已經變成了像陸行遲那樣手一揮就是漫天箭雨,瞬間滅掉喪屍無數的存在。

  轉眼就到了傍晚,太陽沉到山後,天色暗了下來。

  杜若走了一天走累了,搓搓手,「你們想不想再去吃幾串烤雀?」

  他還沒吃夠。

  過兩天就要走了,走了就吃不著了。

  貝暖把衝鋒衣的兜帽罩在腦袋上,拉高拉鏈,遮住半張臉,「去。走。」

  集市上仍然很熱鬧,卻沒有熟悉的烤鳥肉的香味,幾個人轉了一大圈,都沒看見小勺。

  貝暖說:「我去找人問問。」

  唐瑭問:「這麼多人,問誰呢?」

  貝暖看了一遍路兩邊的攤位,決定了,「就問那個賣烤木薯片的大叔吧。大家都是『烤』,是同行,說不定知道。」

  陸行遲順手摸一把她罩著兜帽的小腦袋,「貝暖,你邏輯真好。」

  這句話怎麼聽都像是在挖苦人。

  然而他挖苦錯了。事實是,烤木薯片的大叔還真的知道。

  「小勺啊?我知道啊!」

  不過他的注意力先轉移了,仔細看看貝暖被兜帽遮住一大半的臉,又研究了一下貝暖露出來的那雙眼睛,試探著問:「你就是那個……」

  杜若在旁邊開心地替他說完:「F。」

  貝暖:「……」

  大叔立刻興奮了,「你就是籠鬥贏了很多場的那個……」

  貝暖糾正他,「其實只贏了四場。請問小勺去哪了?怎麼沒出來擺攤?」

  大叔說:「聽人說,小勺今天上午上山摸鳥,好像掉下來把腿給摔壞了,自己從山上挪回來的,現在應該在家裡躺著呢吧?」

  貝暖和杜若對視了一眼,一起問:「她家在哪?」

  問清了小勺家的位置,幾個人謝過大叔,轉身就走。

  貝暖聽見身後的大叔正在跟別人大聲說:「看到沒有?就是那個F,我剛剛跟她說話了!就是那個籠鬥了好多天,每天都贏,殺了很多喪屍的F!」

  貝暖:「……」

  小勺住的地方並不難找,就在集市這一片平房走到底,最靠近圍牆的一頭。

  是一間泥灰和石頭蓋的小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有門有窗,屋簷下有個搭起來的小土灶。

  貝暖敲敲木頭小門,「小勺?」

  裡面只傳出細微的聲音。

  貝暖趕緊推門進去。

  門沒鎖,屋子裡面面積不大,卻收拾得整整齊齊。

  雖然地面是夯實的土地,卻鋪墊得很平整,一看就認真打掃過。

  窗邊擺著張木頭釘成的小方桌子,上面還插了一把野花。

  最靠裡的牆邊是張床,小勺就躺在上面,裹在毯子裡,看著比平時更小了。

  這個小不點閉著眼睛,嘴唇乾裂,臉頰通紅,好像在發燒。

  大概是摔壞的腿很疼,她低聲哼哼著,一時半刻都躺不安穩,一直在床上不停地翻來翻去。

  「小勺?」貝暖輕輕叫她。

  小勺睜開眼睛,看清是貝暖,啞著喉嚨叫了聲「姐姐」,從毯子裡伸出手,握住貝暖的手。

  貝暖這時才覺得,小勺其實就是個八九歲大的小孩。

  要是沒有喪屍的話,現在大概還坐在小學教室裡,做四則混合運算,筆算乘除法。

  「你把腿摔了?」貝暖問。

  「嗯。」小勺點點頭,「我怕死在山上,就自己爬下來了。」

  貝暖心想,她說得很輕巧,也不知道一個人是怎麼慢慢從山上挪下來的。

  杜若在旁邊溫聲問:「我是醫生,能看看你的腿嗎?」然後掀開小勺的毯子去查看她的腿。

  他認真檢查完,下了結論,「有感染,還要復位。」

  他問小勺:「我要幫你把骨頭復位,復位好了,你以後才能好好走路,但是復位時會很疼。你要不要?」

  貝暖很少聽見杜若用那麼溫和認真的語氣說話,他現在的樣子,完全是一個耐心又靠譜的醫生。

  小勺連一秒鐘都沒猶豫,就回答:「要。」

  陸行遲他們都出去了,貝暖也想走,可是小勺還在握著她的手。

  這個懂事的小孩意識到了,趕緊把手鬆開。

  貝暖反手攥住她的手,「我在這兒陪著你。」

  杜若說:「你們兩個隨便聊點什麼吧。」

  小勺一眼都不看自己的腿那邊,只望著貝暖。

  「姐姐,我有一件事對你說謊了。昨天籠鬥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贏的,所以我下注的時候,其實只押了你贏。」

  貝暖納悶,「全場都在押我輸,你為什麼覺得我會贏?」

  「因為我覺得,就算是拿著F牌的人,也不一定會輸。」

  小勺給了貝暖一個虛弱的微笑,「你們是好人,姐姐,我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小勺把鑿著字母B的鐵牌從衣服裡拉出來。

  「這塊牌子不是我的。我其實是個E牌,沒比你的F牌好多少。」

  杜若趁著她們走神時,下手了。

  小勺疼得哆嗦了一下,叫出了聲,瞬間冒出眼淚來。

  貝暖趕緊攥住她的手,繼續跟她說話,「牌子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是我哥的,他已經死了。」小勺疼得冷汗直冒,努力跟貝暖說話,分散注意力。

  原來小勺是和她哥哥一起上島的,哥哥領到的是一塊B牌,小勺拿到的是E牌。

  小勺很不喜歡E牌,哥哥就把自己的B牌換給她,讓她掛在脖子上。

  小勺的哥哥很會捉鳥,也知道怎麼該對付毒蛇,兩個人上島以後一直以買烤鳥為生。

  後來哥哥就出事了,也是從山上掉下來的。

  臨死前,哥哥囑咐小勺,不要讓別人知道她是E牌,掛著B牌,在島上的處境會比E牌好得多。

  死了人,鐵牌要回收,小勺去交哥哥的牌子時,給老胡的是自己的E牌。

  當時小勺提心吊膽,老胡卻只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同情她一個人孤苦伶仃,什麼都沒多說。

  從此以後,小勺就過上了偽裝B牌的生活。

  哥哥說得對,掛著這塊鐵牌,麻煩確實少了很多。

  小勺仍然按照哥哥教的,每天上山捉鳥,一直什麼事都沒有,直到今天,一個不留神,從山崖上滾下來。

  小勺小聲問:「所以鐵牌說的是真的,我是要死了嗎?」

  貝暖握著她的手,堅決地說:「我沒有死,你也不會死的。」

  她是傳說中的「那個F」,她的話比任何人說的話都更能讓人信服。

  小勺的眼中閃出光芒,熱切地看著她,努力點點頭。

  「你死不了。」杜若也在旁邊介面說,「情況還不錯,已經復位了,感染也不太嚴重。」

  「我會給你做一個夾板固定住你的腿,大概過四個月左右就徹底好了。」杜若站起來,強調,「但是在這四個月裡,你要休養,不能亂動,也不能上山捉鳥。」

  說完就有點憂慮,「那你怎麼賺錢養活自己呢?」

  「沒問題,我存著好多錢呢。」

  小勺胸有成竹地說。

  「我一直去賭場,只押籠鬥,我看人看得很準,贏了不少錢,都存在賭場那邊攢著,足夠我用一兩年的了,就是為了怕遇到這種意外。」

  貝暖說:「以後也得想想別的賺錢的辦法,天天上山畢竟危險。」

  小勺答:「我這些天已經跟賭場的人混得很熟了,他們本來說,下個月就讓我去後廚打下手,錢多,又不危險,這下得養一陣才能去了。」

  這小孩未雨綢繆,深謀遠慮,自己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雖然是個偽B牌真E牌,卻在十分努力地活下去。

  杜若給她處理好傷口,餵過藥,又找了幾片小木板,用繃帶給她做了副夾板,固定住小腿。

  等該做的都做完,天已經徹底黑了,貝暖起身準備走,忽然想到一件事。

  小勺在這裡混了這麼久,不知道她有沒有見過那個傳說中的神秘標誌。

  「小勺,你在島上,見沒見過這樣形狀的一個符號?」

  貝暖在手心上畫了品字形排列的三條弧線,中間又畫了一隻眼睛。

  小勺怔了怔。

  「當然見過啊。我天天看啊。」

  她把脖子上掛著的B牌的小鐵片掏出來,翻了一個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01:59 PM

第五十一章 你死定了

  就在她那塊小小的鐵牌背面,印著一個標誌。

  藍色的底漆上,用白漆噴塗了一個品字形三瓣花一樣的圖案,花瓣中間有一隻眼睛。

  就算因為切割鐵片,切掉了一小部分,還是能顯而易見地看出來,這就是陸行遲說的那個標誌無疑。

  小鐵牌邊緣粗糙,形狀馬虎,明顯是用廢舊的鐵皮做出來的。

  貝暖早就留意過,自己掛著的那塊鐵片背面是一片白色的漆,陸行遲的那塊背面是藍色的漆,上面帶幾道白色的紋路。

  看鐵牌的厚度和質地,應該都是來自於同一種鐵皮。

  而小勺的這一塊,偏巧背面印著那個標誌。

  這真的是踏破鐵鞋,原來它就藏在眼皮底下。

  貝暖趕緊出去,把門外等著的陸行遲他們叫了進來。

  陸行遲進來後,接過小勺的鐵牌看了看,沉吟片刻,問:「這些鐵牌,應該都是老胡做的吧?」

  小勺回答:「沒錯,他說過,都是他用廢鐵皮剪的。他的那種鐵皮是島上獨一份,別人沒有,仿都沒辦法仿。」

  竟然還是防偽的。

  江斐已經轉身要走了,「咱們要再去見見那個老胡。」

  幾個人昨天滿島找貝暖,恨不得把整座島翻過來,現在已經對那個迷宮一樣的大岩洞熟悉得多了,走得熟門熟路。

  老胡還待在上次那個空曠的岩洞裡。

  只不過這次沒和別人打牌,岩洞裡只有他一個人。

  他像泥一樣癱在他的椅子裡,正在用一個喝水的不鏽鋼杯子喝酒,已經喝得半醉了,眼神空洞,目光迷離,瞪著岩洞頂發呆。

  酒大概是島上自己釀的那種,味道很重,老遠就能聞到。

  看見陸行遲他們進來了,他迷迷糊糊地問:「你們有事?」

  「嗯。有話問你。」

  陸行遲抬起手,他的鐵牌吊在他修長的手指上,一晃一晃的。

  「這東西是你做的?」

  老胡的酒喝得不少,看了一眼牌子,完全沒把陸大boss當回事。

  他忙著喝酒,並不想理陸行遲,伸手又端起杯子,「是不是我做的,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陸行遲不動聲色。

  老胡手裡的杯子突然脫手。

  像是被人猛地奪走一樣,杯子自己飛到半空,然後懸停住了。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暴力的手,三兩下,就把好好的杯子揉成可憐巴巴的一團。

  杯子裡剩下的酒噗呲一下擠出來,下雨一樣濺了老胡一身。

  「我耐心有限。」

  陸行遲依舊用手指挑著手裡的牌子,再問一遍,「這東西是你做的?」

  這次就算老胡喝高了,都知道眼前發生了非比尋常的事,不敢再跟陸行遲挑釁。

  他呆愣了片刻,才說:「都是我親手做的。」

  「做這個,你用的鐵皮是從哪來的?」

  陸行遲再晃晃鐵牌。

  老胡調動被酒精麻醉得不輕的大腦,努力想了想。

  「是倉庫裡的箱子。倉庫裡有很多這種空箱子,我拿出來幾個,做了好幾盒鐵牌,發到現在都沒發完。」

  「你還有沒有剩下的空箱子?」陸行遲問。

  「有。」

  陸行遲沒說話,用「有還不拿給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老胡連忙站起來。

  他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穩,努力保持著平衡,搖搖晃晃地走到牆邊,從拉著簾子放雜物的地方拖出一隻鐵箱。

  鐵箱是藍色的,有的地方漆著白色的條紋。

  貝暖一眼就看見陸行遲說的那個標誌了。標誌就漆在箱子的一角,旁邊還有幾個字母和幾行小字。

  陸行遲蹲下去,把鐵箱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

  「竟然是人道主義援助物資。」陸行遲對貝暖他們說,「是一個叫LBD的機構捐贈的。」

  「你聽沒聽說過這個LBD?」陸行遲抬起頭問老胡。

  老胡費勁地坐回椅子裡,努力睜著被酒精熏紅的眼睛,「啊?」

  陸行遲換了個問法,「島上以前收到過人道主義援助物資?」

  這個老胡知道。

  「這塊地方,每年都發洪水,前兩年有一次,風暴特別大,鹽河都決堤了,把好多地方種的田全淹了。」

  這件事貝暖知道,書裡寫過,N國這塊地方受過災。

  老胡繼續說:「那年洪水退了以後,到處都在鬧饑荒,死了挺多人,後來就有人運過來不少吃的用的。」

  老胡想了想,忽然想通了。

  「我想起來了,這種箱子好像就是那次運過來的吧?別的箱子都是紙殼板,沒什麼用,後來都扔了,只有這種特別好,團裡有人說要留著裝東西,就一直在倉庫裡放著。」

  陸行遲問:「他們捐東西的時候,是不是也捐過車?」

  老胡奇怪,「沒錯,是捐了兩輛,說是幫忙重建用的,你怎麼知道?」

  這就說得通了。

  鐵牌上的標誌和麵包車上的標誌,都是這麼來的。

  陸行遲問:「你們和捐東西的機構打過交道沒有?」

  「沒有,」老胡說,「這些東西,都是本地的慈善組織統一分配,統一發下來的,說是有好多個國家的大公司什麼的,知道我們受災捐過來的,我們只管收就行了,根本不知道是誰。」

  看來他們只不過是誤打誤撞,拿到了這家機構的東西。

  陸行遲一直在認真地觀察他,知道他沒有說謊。

  得到了想要的資訊,陸行遲放鬆了下來,又旁敲側擊地盤問了一會兒,再也挖不出有用的東西。

  他關心的,就是這個LBD究竟是個什麼機構。

  貝暖心想,可惜不能上網了,否則想知道這個LBD是什麼,網上隨便一搜,分分鐘解決。

  關於標誌的事,老胡這裡再也問不出什麼,陸行遲開始審他別的。

  「你的鐵牌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ABCDEF是按什麼分的?」

  老胡的眼神忽然恐慌起來。

  他偷偷看一眼早就掉在桌上、像廢紙一樣揉成一團的不鏽鋼杯子,比剛剛回答箱子的問題時結巴多了。

  「這個不是我想出來的,都是邱爺的主意。」

  「哦?」陸行遲語氣輕鬆,「他給勞工掛牌子幹什麼?」

  老胡的酒差不多已經嚇醒了。

  今天上午,島上就傳出消息,說邱正勳在賭場裡出意外死了,現在掌權的變成他弟弟邱霽。

  老胡揣度了一下。

  邱正勳已經死了,就算現在把他的主意全招出來,應該也沒什麼事吧?

  老胡實話實說。

  「邱爺說,現在島上缺人幹活,找來的勞工越來越多。」

  「可是我們團裡的人太少,用這麼少的人,很難管住那麼多人,又不能放權給他們讓他們自己管,怕他們做大了鬧事。」

  「邱爺就想出個主意。他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分化他們。」

  貝暖明白了。

  邱正勳只用一片小小的破鐵牌,就讓島上的勞工們分了三六九等。

  從A到F,彼此之間不合作,不溝通,形成完美的鄙視鏈,互相之間看不順眼。

  AB看不起CD,CD看不起EF,反過來,EF不敢招惹CD,CD不敢招惹AB,心裡卻未必就不仇視他們。

  這群掛著牌子吃木薯的人,人數雖然很多,卻沒什麼用。

  他們忙著你鄙視我我厭惡你,邱正勳就可以繼續高枕無憂。

  這位邱爺,用心十分險惡。

  以島上散播謠言的速度,只要隨便做幾個樣本,就可以給鐵牌再加上點神秘色彩,讓大家對鐵牌的權威性深信不疑。

  陸行遲卻繼續問:「就這個?你還沒說完。」

  老胡嚴重地哆嗦了一下,抬眼偷偷看陸行遲。

  陸行遲姿態悠閒,淺淡的眸色卻寒氣逼人,好像能看穿一切。

  老胡囁嚅著,猶豫了好半天,才繼續交代。

  「邱爺還說,以前每年夏天都要颳大風下暴雨,風暴一大,說不準咱們種的地就毀了,就又得鬧饑荒。」

  「今年到處都是喪屍,就算鬧饑荒了,也不會有外面的援助進來,所以給勞工掛上牌子……」

  這次連貝暖都打了個寒顫。

  老胡繼續說。

  「他讓我在勞工上島的時候,就給看著能幹活的發A牌,給那些老弱病殘,還有單身上島、沒有家裡人的發F牌,要是真遇到饑荒,就從……」

  老胡膽顫心驚地看一眼陸行遲,聲音很小,「……就從F牌吃起……」

  貝暖咬住嘴唇。

  陸行遲一眼瞥見,打斷老胡。

  「洞裡太悶,你們幾個出去吧,在外面等我。」

  杜若把手按在貝暖背上,把她往外推,一邊說:「走走走,這種問話的事太無聊了,讓他幹就行了,咱們出去透透氣。」

  等貝暖他們幾個全都出去了,陸行遲才示意老胡繼續。

  老胡接著說:「邱爺說,那些人掛著最底層的F牌掛習慣了,又弱,萬一遇上饑荒,先吃他們,遇到的反抗也不會太大。」

  「那些拿高階層牌子的人,只會慶幸自己運氣好,沒拿到F牌,這件事跟他們無關,應該也不會站出來替那些F牌說話,只會跟著吃肉。」

  「吃了那些掛著F牌的,掛ABCDE牌的不會有什麼反應,再吃了掛E牌的,上面的ABCD牌也不會怎樣,這麼吃著吃著,饑荒總能過去吧。」

  他說完了,岩洞裡一片寂靜。

  陸行遲走過去,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向後靠在椅背裡,凝視了他一會兒,忽然出聲。

  「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

  「好像把人分出三六九等的主意不是你出的一樣。」

  老胡這次徹底清醒了,驚恐地望著坐在對面的這個可怕的男人。

  他的那雙眼睛洞悉一切,好像能看穿人心。

  陸行遲的雙肘撐在椅子扶手上,兩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抵住的大拇指稍微動了動。

  一把匕首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飛到老胡面前,懸停在空中。

  「你打算自己說,還是讓我打開你的腦袋,親自看看?」

  老胡哆嗦起來,他恐懼地看著詭異地懸停在面前幾吋遠的空中的匕首,費勁地吞了一口口水。

  他終於交代了。

  「把人分成不同的等級,是我幹的,可是我是真的沒想到,邱爺會這麼用它啊!」

  「哦?」陸行遲感興趣了。

  老胡再看一眼鋒利的匕首尖,往後躲了躲。

  那隻匕首輕巧地往前送了送,和他的相對位置一點都沒變。

  老胡快哭了。

  「我管著島上勞工的登記,每次一上來人,我就記個名字。」

  「登記每個人的名字的時候,我就順手在後面寫上個數,一二三四五什麼的,都是我自己偷偷寫的,誰也沒告訴。」

  「結果有一天,邱爺來了,隨手翻了翻我的本子,問我名字後面那些數字是什麼意思。」

  「我告訴他,來的人長得壯一點,看著厲害一點,我就記個一,年紀太大太小,弱一點的,我就記個五。」

  「邱爺想了想,誇了我一通,說真是個好主意。」

  「然後他就讓我把一到五改成從A到F,說是這樣,等級感更強,然後讓我做鐵牌,給每個人都發一個,以後上島的人,也一人發一個。」

  他說完這個,又不說話了。

  陸行遲漂亮的眼睛裡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匕首向前一送,在老胡的眼睛前停住。

  「你覺得我浪費時間坐在這裡,就是想聽你說這個?」

  老胡已經緊緊地靠在椅背上,躲無可躲,冷汗一顆又一顆,從他的額頭上冒了出來。

  陸行遲不再跟他兜圈子了。

  「老胡,你的異能是什麼?」

  老胡這次徹底軟了。

  這個男人,真的什麼都知道。

  「我能看見一種光。」

  老胡的眉毛耷拉下來,這次終於徹底放棄了。

  「每個人身上的光都不一樣。有的人是紅的,有的人偏黃,有的人是綠的。」

  陸行遲推測,「所以你把最綠的人記成A,紅的人記成F?」

  「是。從綠到黃到紅,越偏紅等級越低。」

  陸行遲問:「光的顏色代表什麼?」

  老胡招供:「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觀察了一下,發現光越偏綠,人好像就越安全,不容易出事,死得也少,發偏紅的光的人,一般來說,都會死得很快。」

  老胡幫自己辯解,「我沒按邱爺說的分法分人,我只給發紅光的人分F牌,反正他們都快死了,分個F牌也沒關係。」

  陸行遲點點頭,「你是什麼時候有這種能力的?從重生起?」

  「重生」兩個字從陸行遲嘴裡說出來時,老胡不再看眼前的匕首,驚詫地看著他。

  「是,從我重生起。」老胡蔫了。

  陸行遲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死過?」

  老胡老老實實說:「我死過一回。是喪屍爆發以後第七年,有不少喪屍都變異了,這個湖沒用了,島守不住,我們坐著船往外跑。」

  「快上岸的時候,別人都上去了,我的腿讓水裡的喪屍拉住了。」

  老胡打了個寒戰。

  老胡好像想起了被喪屍拖走的恐懼,用手下意識地在桌上摸了一把,好像在找裝酒的不鏽鋼杯,忽然想起杯子沒了。

  他訕訕地縮回手。

  陸行遲心想,要是貝暖在這兒,她一定會問一個問題。

  陸行遲替她問:「島上有個賣烤雀的叫小勺的小孩,也死了?」

  「小勺啊,」老胡說,「我知道,她那時候都長成大姑娘了,在島破之前好幾個月,就跟一個小夥子一起翻牆走了。」

  陸行遲心不在焉地聽著,攥了攥手上的鐵牌。

  他兜兜轉轉,問了一堆有的沒的,最後還是要面對一直不想面對的問題。

  陸行遲說:「和我在一起的那個男的,你開始的時候給了他一個B牌,後來又換成了A牌,為什麼?」

  老胡想了想,答:「這件事我記得。我開始時看到他的光有點偏黃,後來又看了一遍,不知道為什麼,又變成純綠的了。我也不懂為什麼光會變,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

  陸行遲停頓了片刻,才繼續不動聲色地問:「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呢?你給她發了F牌。」

  老胡吞了吞口水,瞄一眼匕首。

  「只要你說實話,我就不殺你。」陸行遲淡淡地說。

  老胡這才戰戰兢兢地開口:「她是……是純粹的紅。」

  「按我以往的經驗,身上的光偏綠的,說不定也會死,身上的光偏紅的,說不定也有機會能活,但是像她那樣,發出純粹的紅光的人,都死定了。」

  陸行遲出來時,岩洞外已經是滿天繁星。

  貝暖正背對著岩洞站著等他。

  她長髮的髮梢被夜風輕輕揚起,她前面,是不再有光污染的壯闊無垠的天幕,上面橫亙著璀璨絢爛的銀河。

  聽到他出來的聲音,貝暖回過頭,在星光下對他綻開笑靨。

  她問:「又問出什麼新東西來了?」

  「什麼也沒有。」陸行遲說,「那些鐵牌就是他們弄出來騙人的東西。」

  貝暖一副早就猜到的樣子,「我就說嘛,哪會那麼邪乎,還「存活機率」呢,怎麼想出來的。」

  杜若他們也走過來了,杜若一左一右,攬住江斐和唐瑭的肩膀,「走吧,我們回去睡覺。睏死了。」

  貝暖也轉身歡蹦亂跳地往前走。

  陸行遲幾步就跟上了貝暖,忽然伸手,把她脖子上的F牌摘下來了,隨手往草叢裡一扔。

  草叢裡太暗,牌子扔了就沒了。

  貝暖莫名其妙,「你幹嘛把我的牌子扔了?」

  陸行遲淡淡答:「那種裝神弄鬼沒用的東西,戴著幹什麼?無不無聊?」

  順手把自己的牌子也從口袋裡拿出來,扔進草叢。

  杜若聽見了,立刻回過頭,攥住自己的鐵牌,「先說好,我可不想扔。好不容易才拿到的A啊。」

  唐瑭問:「不戴著會不會有麻煩?」

  貝暖想了想,「我覺得邱霽那個人,好像並不像他哥哥那麼喜歡讓人掛著牌子。」

  陸行遲藉著星光低頭看她一眼,「你對他還挺瞭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02:29 PM

第五十二章 騎在牆上

  杜若聽見陸行遲的話,轉過頭問:「貝暖,那個邱霽長得怎麼樣?和陸行遲比,誰更帥?」

  貝暖客觀地回答:「當然是陸行遲更帥。」

  她回答得毫不遲疑,還加了個「當然」,陸行遲龍心大悅。

  杜若接著問:「那我和陸行遲比呢?」

  貝暖答得比剛才還迅速,還不遲疑,語氣還要肯定,「那一定是你啊,喪屍之王嘛。」

  陸行遲:「……」

  標誌的來源找到了,沒有再留在島上的必要。

  第二天一大早,幾個人就起床了,商量了一下,決定照搬花臂大哥他們的方法,趁著上午放哨的人換崗時翻牆溜走。

  走之前,還要再去看看小勺。

  幾個人吃過早飯,迎著早晨的太陽,穿過冷清的集市,一起去了小勺的家。

  小勺還躺在床上,不過燒已經退了。

  她吃了江斐做的粥,坐起來了,看著精神還不錯。

  杜若直接把要走的事告訴小勺,問她要不要跟著他們一起走。

  前面說不定還有更好的地方。

  小勺認真想了想,就拒絕了。

  「這個島在湖上,比堡壘防喪屍的效果還好,我在這兒待熟了,攢了不少錢,又有房子住,去別的地方,不一定過得就比這裡好。」

  杜若還想堅持,陸行遲看他一眼,「她不想走,你也不用非要逼著人走吧?」

  杜若這才作罷。

  一離開這個島,貝暖籠鬥賺來的錢就沒用了,貝暖想把錢送給小勺,順便升一波聖母值。

  可小勺堅決不要。

  她說:「我存的錢已經夠多的了,再說也不能什麼都指望別人。」

  她小小年紀,卻很有志氣。

  離開小勺家時,集市上已經多了不少人,擺攤的,聊天的,買東西的,熱鬧了起來。

  事實證明,貝暖昨晚說得沒錯。

  集市裡正在瘋狂地傳著剛出爐的小道消息——

  新的「小邱爺」發話了,說島上所有的人都不用再掛鐵牌。

  新上島的人不會再發鐵牌,舊的鐵牌也要全部交回老胡那裡。

  這條新規定在人群中引起了強烈的反彈。

  因為根本沒有人願意把鐵牌交回去。

  很多人都很恐慌。

  「如果都不掛牌子,那怎麼知道別人是什麼牌?」

  「萬一不小心和一個A待在一起,我遇到危險了怎麼辦?」

  「討厭那些F坑的人,都不掛牌子的話,誰知道誰是F?」

  他們非但不太想把鐵牌交回去,反而發動了一場自發的運動,強迫每個人都把鐵牌掛在衣服外面。

  集市上,不少人像糾察隊一樣,逮住一個不掛鐵牌的人,就逼著人家把鐵牌拿出來。

  不掛出來的,就要挨揍。

  貝暖的牌子昨晚被陸行遲扔了,卻沒有遇到任何麻煩。

  因為她那張臉就是她的牌子。

  每個遇到她的人,都會先愣一下,然後像看到明星一樣驚呼,「就是那個F啊!」「沒錯,就是那個贏了好多好多場籠鬥的F!」

  弄得貝暖很尷尬。

  陸行遲也沒有牌子。

  他大模大樣地穿過集市,也沒遇到任何麻煩。

  他的寬肩窄腰、冷冰冰的眼神,還有襯衣下透出每一道肌肉線條都是他的牌子。

  沒人敢不長眼地讓他亮牌子,否則還不知道是誰揍誰。

  貝暖沒心思管他們那些小鐵牌的閒事,一直都在發愁,走路走得心不在焉,害得陸行遲時不時要拉她一把,怕她撞牆。

  她是在發愁她的錢。

  好不容易籠鬥殺喪屍賺來的錢,一但離開這個島,就要變成廢紙。

  貝暖捨不得。

  陸行遲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在愁怎麼處理你的錢?」

  貝暖點點頭,琢磨,「不然隨便找人送了?」

  還能升聖母值。

  陸行遲否定了她這個想法,「馬上就要走了,不要節外生枝。再說你不想給自己買點東西?」

  問題是島上什麼都沒有。

  杜若一眼看見賣烤木薯片的大叔,給她出了個主意,「不然你去買木薯吧?反正你的空間裡能裝。」

  貝暖想像了一下堆成小山一樣的木薯,「這麼多錢,能買多少木薯啊?再說那玩意又不好吃,我要那麼多幹什麼?」

  唐瑭猶猶豫豫地在旁邊建議,「留著砸人用吧?」

  他們都聽過貝暖的光輝事蹟了。

  貝暖生平頭一次,體會到了錢多得沒處花的痛苦。

  江斐倒是提了一個不錯的建議,「你要是不喜歡木薯的話,島上不是有紅寶石礦嗎?我估計不止你一個人撿到過紅寶石原石,說不定可以買到。」

  這種時候,大概真會有人願意用紅寶石換錢買吃的。

  紅寶石雖然沒什麼用,放在空間裡,漂漂亮亮的,看著比一大堆木薯讓人開心多了。

  就是不知道誰手裡有紅寶石。

  「這個簡單,」唐瑭說,「我去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唐瑭活潑機靈,天生長著討人喜歡的臉,人人都願意跟他聊天,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賣雜貨的一個大哥手裡有塊小原石,他一直想賣了換錢,可惜這種時候,根本就沒人願意買,貝暖你要去看看嗎?」

  貝暖興沖沖跟他去了,有點失望。

  雜貨大哥神秘兮兮掏出來一塊,比貝暖送給杜若的那顆小,只有貝暖的手指甲那麼大,顏色也沒那麼鮮亮。

  不過雜貨大哥也不貪心,開價只有兩千五百塊。

  兩千五百塊夠買無數木薯了。

  雖然不理想,總比沒有好,幾個人一起到島上的「銀行」——賭場取錢交易。

  讓賭場的人直接把錢從貝暖賬上劃到雜貨大哥賬上,又方便又安全。

  剛把錢轉好,身後就有人問:「你來了?」

  貝暖一聽這懶散的調調,就知道是誰。

  邱霽帶著兩個人站在身後。

  他現在的地位與以往不同,看起來卻絲毫沒有變化,胸前的扣子仍然不繫,鬆鬆散散的站沒站相。

  不過看著比他那個哥哥順眼多了。

  「忙什麼呢?」他眼尾一挑,看一眼貝暖手裡拿著的小紅石頭。

  貝暖迅速權衡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

  「我想用籠鬥的錢換點紅寶石原石。」

  邱霽懂了,卻勸她,「有錢就存起來,說不定以後有急用。」

  「我不太想留這筆錢,」貝暖信口開河地胡說八道,「我奶奶說,靠賭贏來的錢不吉利。」

  邱霽笑了,「年紀不大,還挺迷信。不過也對,難得有這麼便宜買到紅寶石的機會,以後沒有喪屍的時候賣出去,說不定能大賺一筆。」

  這話聽著有點新鮮。

  貝暖自從喪屍爆發以來,這些天走了這麼遠,看到的每一個人都在絕望地掙扎著,力求活下去,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談起未來。

  而且還是喪屍病毒消失之後的未來。

  這人還是個賭場老闆。

  連旁邊一直沒出聲的杜若都忍不住問:「你覺得有一天喪屍病毒會消失?」

  唐瑭也說:「感染的人越來越多,淪陷區越來越大,現在看著一點希望都沒有。」

  邱霽的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點也不像這個島的新主人,仍舊吊兒郎當,一副賭場老闆做派。

  他對他們笑笑,「我上次就說過,我相信機率,也相信奇蹟。有時候真的會有奇蹟。你看,我相信的奇蹟,她就站在我面前。」

  貝暖知道他說的是自己,有點不好意思。

  邱霽笑笑,「大概別人會覺得,你現在用錢換寶石不換吃的有點傻,我卻覺得,可以押一筆試試,說不定以後的回報很好。」

  貝暖當然沒想過那麼多,只不過覺得寶石好看而已。

  而且他們口中的未來,和貝暖完全無關。

  邱霽接著說:「我知道有人手裡有品相不錯的紅寶石原石,就存在賭場裡,我估計價格合適了,他們大概會想出手。」

  看來賭場不止是存錢的銀行,還出租保險箱。

  邱霽派手下的人去找人,不一會兒,就把人帶來了。

  是個中年女人,帶著孩子,滿臉的歡天喜地。

  石頭一直在她手裡,想賣很久了,這種世道,人人都想要吃的,寶石根本沒人肯買。

  她從賭場取出來給貝暖看。

  這塊果然要好得太多了,簡單地打磨過,放在貝暖掌心裡,好大的一塊,剔透無比,幾乎看不出瑕疵,顏色也紅得很漂亮,讓人看著就喜歡。

  她開價三萬。

  邱霽認真看了看,笑道:「很可以。」

  陸行遲也拿過來,幫貝暖仔細看了一遍,下結論,「真的不錯。」

  他倆都說行,貝暖就完全沒討價還價,開開心心地買了。

  「你要不要把寶石存在賭場裡?」邱霽問。

  當然不了。都要走了。

  貝暖拒絕,「我要拿著玩兩天。」

  邱霽看一眼陸行遲,笑道:「搶是沒人敢搶,當心被偷。」

  在杜若的強烈建議下,貝暖還是又去集市,用剩下的錢買了不少生木薯和烤木薯片,幾個人才出發。

  時間也差不多了,塔樓上的哨兵下去換班,貝暖趕緊到牆邊掏出梯子。

  幾個人全都爬上牆,陸行遲和杜若把梯子拎起來,放到牆的另一邊。

  貝暖騎在高高的牆上,趁著他倆放梯子的功夫,回頭再看一眼這個島。

  她並不知道,在她走了之後的很多年,不止這個島,N國這一大片土地上,都還流傳著關於「那個F」的傳說。

  「那個F」是一個圖騰,一個信仰,激勵了無數絕望的人重新鼓起勇氣,從泥沼中爬出來,一路向前。

  信仰本人正吹著小風,騎在牆上看湖面上的風景。

  小三的聲音忽然冒出來了,叫了聲:「貝暖……」

  貝暖搶先跟他算賬,「小三,你上次把我送到關喪屍的地方,害我被人抓去籠鬥,好玩嗎?」

  「用杜若做任務明明是你自己選的,餵喪屍的主意也是杜若出的,又不是我出的。」

  小三有點委屈。

  「我是系統而已,又不是神仙,怎麼能未卜先知,知道你們要說什麼做什麼?」

  小三又說:「那個時候,唐瑭剛發現一隻被蜘蛛網困住的蝴蝶,你要是用他做任務,說不定他的憐憫是把蝴蝶放走,不是十秒鐘就能解決?」

  這倒也是。

  「那你找我有事?」貝暖問,「又有新任務了?」

  小三歡欣鼓舞,「是有新任務,這次的任務是一個系列,叫「趣味小任務」。」

  貝暖現在對他的任務十分警惕,尤其是看著特別不起眼的這種。

  「趣味小任務」這五個字,聽著就讓人怕怕。

  小三解釋,「這一系列任務不是聖母任務的一部分,是在各個世界給宿主放鬆緊張的心情用的。」

  貝暖聽出了別的,「你的意思是,有很多個這種世界?還有很多人穿越?」

  「沒錯,」小三沒有瞞她,「你是在這個世界做聖母任務,還有別人在其他世界做別的任務,聖母任務只是我們實驗的一部分而已。」

  「實驗?」

  「對,是我們的一組實驗,這是我們的位面的事,你不用管。」

  小三語氣輕鬆。

  「所以貝暖,你要不要做趣味小任務?這套任務和聖母任務無關,不但沒有懲罰,完成後還有獎勵哦!」

  這次貝暖有點興趣了,「是獎勵聖母值嗎?」

  「都說了和聖母任務無關,」小三歎口氣,「當然不漲聖母值,獎勵是各種可以短暫使用的特殊能力。」

  他的意思是獎勵異能?這麼好?

  「雖然是暫時使用,比如只可以用一次兩次,或者幾個小時,但是全是很不錯的特殊能力。」

  小三詳細介紹。

  「比如短暫地控火控水,比如獲得速度加成,幾個小時內,你的動作可以非常快,想做什麼壞事時,別人一眨眼,你已經做完了。」

  聽起來挺好玩的。

  小三開心地說:「都非常棒噢!全都在獎池裡隨便抽噢!」

  貝暖立刻動心了。

  關鍵是,不完成也沒有懲罰,而且和聖母任務無關,不用再去假裝聖母做各種奇奇怪怪的事。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好,我接!」貝暖說。

  然後拉開工作列。

  隨即就發現了一件讓她頭皮發炸的事。

  杜若他們已經放好梯子,一個接一個的下去了。

  貝暖還騎在牆上不動。

  陸行遲等著最後一個下,看她一動不動,問:「怎麼了?太高害怕了?你轉過來面對著牆,不要看腳下。」

  貝暖這才回過神。

  爬個牆害怕什麼?有比這個可怕得多得多的事。

  貝暖一把抓住陸行遲的胳膊。

  「陸行遲,」她著急地說,「你的第三個願望是什麼?快說!」

  陸行遲怔住了。

  他看看貝暖,再低頭看看下面的梯子,還有牆下等著的杜若他們。

  他的語氣裡全都是不可置信。

  「你想,我,現在,騎在牆上,親你?」

  兩個人現在都高高地騎在牆上,離得倒是不遠,只是姿勢和地點都很奇怪,要是親起來,一定相當銷魂。

  貝暖快急哭了,「不管是親還是什麼,你快點說啊!快快快!」

  貝暖今天只顧著琢磨怎麼花錢,完全把聖母之願倒計時快結束的事給忘了。

  剛剛拉開工作列,一眼就看到,倒計時竟然只剩不到一分鐘。

  說了這幾句話,又過去幾十秒。

  眼看倒計時就要清零,陸行遲的名字後還是(2/3)。

  要是倒計時結束之前不實現他的最後一個願望,隨身空間面積就要減半。

  貝暖急得要瘋。

  陸行遲深深地看進她的眼睛,突然說:「我的願望是,給我一樣東西。」

  這太簡單了,貝暖立刻隨手從空間裡一抓,猛地塞進他手裡。

  就在倒計時跳回零的那一瞬間,陸行遲的名字後變成了(3/3)。

  聖母之願顯示完成,聖母值一通暴漲。

  貝暖大大地鬆了口氣。

  幸好他給了一個超級容易快速實現的願望,一秒就能完成。

  「我們下去吧?」貝暖無比輕鬆,按著牆頭下來,爬上梯子。

  陸行遲仍然沒動。

  貝暖覺得他的神情好像有點尷尬,臉色沒變,一如既往,耳根卻紅了。

  貝暖的視線向下,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東西,發出一聲驚嚇的尖叫。

  他手裡,除了貝暖以為自己給他的一件洗好的新襯衣以外,竟然還連帶著勾出別的東西。

  純白色,運動款,無鋼圈,還有襯。

  貝暖二話不說,劈手去奪自己的衣服,結果腳下用錯了勁,一個不穩當,木梯子直接向後倒過去。

  陸行遲反應極快,一把就把梯子拉住了,才沒讓她從這麼高的地方栽下去。

  杜若站在下面,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你們兩個!就爬個牆而已,怎麼戲那麼多?」

  貝暖搏命一抓,成功地用手指尖碰到了自己的衣服,瞬間收回空間。

  一直到從牆上下來,坐上貝暖的豪華小快艇,離開小島,陸行遲還在一邊開船,一邊忍笑。

  貝暖的臉皮厚,假裝看不見。

  「貝暖,」陸行遲找了個空檔,低聲對她說,「你剛剛那麼著急,是實現我願望的時間要到了麼?」

  貝暖心中一哆嗦,嗯了一聲。

  陸行遲笑笑,「自己還給自己規定完成時間,專門跟自己過不去?」

  他在開船,語調輕鬆,眼睛看著前面,並沒有觀察貝暖表情的意思。

  貝暖定了定神,分辯:「我許了願的,當然要按時完成了。」

  陸行遲點點頭,「我當時看你著急,才隨便說了個願望湊數,貝暖,我的第三個願望可不能就這麼混過去了。」

  就知道他要找補這件事,貝暖挑挑眉。

  陸行遲看她一眼,換了個話題,「所以在空間裡,你的衣服是和我的放在一起的?」

  大家的衣服都擺在架子上,貝暖的確實是和陸行遲的挨在一起。

  貝暖的臉皮再厚,也扛不住有點臉紅,「哪有。就是離得近一點而已。」

  陸行遲壓低聲音繼續,聲音裡帶笑,「原來你都穿這種兒童款。」

  「什麼兒童款?」貝暖怒了,「有沒有常識?我這叫運動款!方便活動的!最實用了!」

  她的聲音太大,被杜若聽見了。

  杜若好奇,「你們在說什麼東西的運動款?」

  貝暖和陸行遲齊聲答:「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29 03:38 PM

第五十三章 想抱就抱

  幾個人離開湖區,把越野車重新開上路,原路返回到鹽河邊,繼續沿著河岸向前。

  貝暖上車坐好後,就重新打開了工作列。

  工作列裡多了個「趣味小任務」,介面上顯示著一個熟悉的抽獎滾輪。

  這次滾輪沒有不由分說自己啟動,讓貝暖對這個系列的任務多了點好感。

  貝暖用意念撥了一下滾輪手把,滾輪嗖地轉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漸漸慢下來,停在一個小任務的名字上。

  任務叫做女巫的祈禱。

  任務說明裡寫著:收集一個人的頭髮、睫毛和指甲,把它們放在一張紙上點燃,唸誦咒語「請賜予我一雙狼一樣的耳朵」,就會暫時擁有一種特殊能力。

  狼一樣的耳朵的異能?

  所以是耳朵變得特別靈敏,能聽到一公里以外小豬的哼哼嗎?

  不管是什麼,都好像很好玩的樣子,先做起來再說。

  收集的東西需要是某一個人的,所以首先要確定任務對象。

  有陸大boss在,當然要選他。

  貝暖自己也沒想清楚為什麼會覺得「當然」是選他,就被人戳了戳。

  杜若在後座上探身過來,戳戳貝暖,「你為什麼不說話在發呆?傻了嗎?」

  貝暖回頭看了一眼杜若,他頂著一頭的軟毛,黑白分明的眼睛濕漉漉的,像隻人畜無害的小動物。

  「放空,感受宇宙的浩瀚人類的渺小,不行?」

  貝暖隨便應付著他,想起上次的任務,心中打了個寒戰。

  貝暖心想,吃一塹長一智,一定要記得,以後打死也不能再找他做任務了,太可怕了。

  還是大boss好。

  陸大boss正在開車,頭髮在陽光下泛著亮澤的光暈,睫毛長而根根分明,還有握在方向盤上的那雙手,指甲修剪得又整齊又乾淨。

  實在是十分理想。

  可惜他現在正忙著開車,要在他身上動手腳太困難了,只能等停車時再說。

  貝暖正在胡思亂想,肚子裡忽然一陣絞痛,急忙讓陸行遲找地方靠邊停車。

  她下車半天才回來,回來後,陸行遲就發現她有點不太對勁。

  她把衝鋒衣裹得緊緊的,窩在副駕裡,整個人都縮得像個球,好像一隻大冬天趴在雪地裡的兔子。

  「怎麼了?你冷嗎?」

  貝暖皺著眉,半天才答:「有一點。」

  春末夏初的季節,這個地方已經完全像是夏季了,陸行遲穿襯衣還有點熱。

  陸行遲轉頭看她一眼,發現她一直用胳膊壓著肚子,「你肚子疼?吃壞了?還是你又偷吃泡椒鳳爪了?」

  貝暖一吃泡椒的東西就難受,卻又忍不住要吃,這些天陸行遲已經深刻掌握了她這個不停作死不停死的規律。

  空間就在她身上,她自己會偷偷吃,看都看不住。

  貝暖搖頭,「沒有,不是,你不用管我。」

  江斐的反應比陸行遲快多了,立刻說:「陸行遲,停一會兒車吧,我幫她煮點薑糖水。」

  杜醫生也聽懂了,想了想,「還是吃片止痛藥吧?咱們有。」

  唐瑭插口:「止痛藥常吃不好吧,會不會有副作用?」

  陸行遲這才明白過來他們在說什麼,找地方停了車。

  貝暖尷尬得要命,現在一車人全都知道了。

  「早知道就在島上多留兩天。」陸行遲有點後悔,「貝暖,你為什麼不早說?我們又不急著趕路。」

  貝暖心想,我哪知道這個身體會痛經啊?這還是穿過來以後的第一次。

  陸行遲四處看了看,「我們找個合適的地方,休息兩天再走。」

  杜醫生語氣客觀地認真問貝暖,「兩天夠嗎?要不要三天?」

  貝暖把拉鏈拉高,遮住半張臉,心中很絕望。

  陸行遲還真找到了地方。

  從主路轉彎,開上岔路,沒過多久,就看到了房屋。

  一大片綠樹中,掩映著一幢又一幢的別墅。

  其中有一幢很大,前後都是空曠的綠地,建築不新,帶著點殖民地時代的風情,難得的是,別墅四週有一圈高高的鐵柵欄,看起來剛好可以防喪屍。

  陸行遲把車開到大門口。

  鐵門半開著,陸行遲抬抬手,兩扇門就自動向兩邊開大。

  貝暖有點心虛,「咱們這算不算是私闖民宅?」

  陸行遲彎彎嘴角,把車開進去,「好不好玩?刺不刺激?」

  確實還挺刺激的。

  別墅很大,裝修豪華,樓上樓下房間不少。

  門沒關,裡面卻沒有人。

  貴重的東西都還在,從樓梯到一樓明顯有激烈打鬥過的痕跡,家具撞歪了,地毯掀著。

  看樣子,這裡的主人沒能倖免,就是不知變成喪屍後,跑到哪去了。

  難得的是,大概因為這裡偏僻,別墅居然自帶一整套太陽能的獨立供電系統,還有自備井供水系統。

  有水有電,什麼都不缺。

  唐瑭很開心,「其實我們可以不去安全區,就住在這兒不走了,這裡舒舒服服的,什麼都有。」

  江斐笑了一下,「這房子這麼顯眼,是想留在這裡,等著被人當肥羊宰麼?」

  他說得對,這房子的唯一問題,就是太容易被路過的人注意。

  不過陸行遲打算留兩天。

  貝暖身體不舒服,這裡舒適安全,對她正合適。

  喝了江斐煮的薑糖水,吃了杜若建議吃的止痛藥,貝暖好多了。

  在床上被子裡窩了一會兒,貝暖就忍不住跑下樓。

  陸行遲已經用找得到的金屬材料,把所有門窗全部加固了一遍,該封的封,該焊的焊,看著結實又安全。

  他們幾個正要玩狼人殺,貝暖閒不住,也跑去摻了一腳。

  規矩和以前陸行遲他們三個人玩時不太一樣。

  大家一人抽一張牌,有一張狼牌、一張女巫牌和三張平民牌,女巫只有毒藥。

  因為沒有人當上帝,晚上殺人的方法是設鬧鐘提醒睜眼時間,把象徵死亡的杯子推到要殺的人面前就意外著他死了。

  好人一起把狼找出來,狼就算輸,如果死掉兩個平民,好人就輸。

  陸行遲玩這種遊戲,抿人如神,一眼就能看出每個人的身份,目光好像能穿透紙牌,長著透視眼。

  大家都深深地懷疑,他經常看破不說破,不動聲色地看所有人的笑話。

  杜若卻發現,貝暖也很可怕。

  當初在寧城外,三個人時,也曾經玩過一晚上狼人殺,那時候貝暖輸得貼了一臉紙條。

  那是因為當時只有一人一狼一神,杜若熟悉陸行遲,靠判斷陸行遲的身份,就能確定貝暖的身份。

  現在人多了,貝暖的恐怖之處才體現出來。

  她當人和當狼的樣子一模一樣。

  以杜若的眼光,一丁點都看不出她手裡拿的是好人牌還是狼牌。

  其次就是江斐。

  江斐也很神奇,拿狼牌的時候一臉狼樣就算了,拿好人牌的時候竟然也時不時冒出一臉狼樣。

  明明是好人,卻被他當得像個壞人。

  讓人摸不著頭腦,也算是一種別具一格、能把別人搞暈的新鮮打法。

  所以最可憐的就是杜若和唐瑭。

  這兩個單純的孩子把什麼都擺在臉上,對著那三個陰險狡詐之徒,輸得奇慘無比。

  這次輸家不在臉上貼紙條了,貝暖建議改成贏籌碼。

  她剪了一沓圓紙片,寫上數字,端詳了半天。

  杜若探頭過來問:「怎麼了?」

  「紙太薄了,手感不行,贏著沒有成就感。」貝暖捏起一張紙籌碼,「你不知道,賭場的籌碼是圓圓的,沉甸甸的,拿在手裡感覺可好了。」

  陸行遲有點無語:她這算是進過一次賭場,長了見識,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杜若有主意了,「貝暖,你不是買了不少烤木薯片嗎?那個長得和籌碼差不多吧?」

  貝暖眼睛一亮。

  集市上大叔烤的木薯片,都是切成四五毫米厚的一片一片的,烤得乾乾的,還圓溜溜,真的挺像籌碼。

  貝暖取出一大堆,用筆一片片寫上數字,分給大家。

  玩了半天,杜若和唐瑭的籌碼全都到了另外三個人手裡。

  貝暖抱著贏來的一大堆「籌碼」感慨:「這要是真的就好了,都能再買一塊紅寶石了。」

  杜若悄悄對陸行遲說:「你老婆賭性太重,以後千萬不要再讓她進賭場。」

  貝暖一耳朵聽見,瞪著杜若。

  誰老婆?

  正在怒視杜若時,貝暖耳邊忽然冒出小三的聲音,「貝暖,你的趣味小任務都不做了嗎?」

  貝暖這才想起還有這茬,都快忘了。

  要做那個「女巫的祈禱」,收集一個人的指甲、頭髮和睫毛。

  陸行遲就坐在旁邊,想從他身上弄點頭髮什麼的,應該不太難吧?

  貝暖上下把他掃視了一遍。

  這人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白襯衣白得耀眼,上面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

  「你盯著我幹什麼?」

  陸行遲察覺到她的目光,淡淡地問。

  貝暖嚇了一跳,真的跳起來,「哪有?我在想,好像應該再喝點熱水。」

  江斐對她溫柔一笑,「那邊桌上保溫壺裡有煮好的薑糖水,慢點喝,小心燙。」

  貝暖站起來,假裝去拿水,路過陸行遲的時候特地看了看他的後背。

  背上也什麼都沒有。

  貝暖十分遺憾,抱起薑糖水抿了一口,心想,看來不發起主動採集行動不行了。

  陸行遲玩過狼人殺,就要上樓回房間,說要去看一會兒書,貝暖急忙把一堆籌碼扔在茶几上,也跟著他上樓。

  陸行遲剛進房間,就發現身後多了一個小尾巴。

  小尾巴的目標很明確,手裡捏著一個小小的指甲鉗。

  她對他舉舉手裡的指甲剪,「陸行遲,你要不要剪指甲?」

  陸行遲有點奇怪,「我昨天不是問你要指甲鉗剪過了麼?」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我怎麼覺得……」貝暖的語氣遲疑,「……剛剛看見,好像有個指甲沒剪整齊?」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表情如同剛剛玩狼人殺時,在抿她是人還是狼。

  貝暖心虛得不行,卻努力勇敢地跟他對視,悄悄在心裡激勵自己:誰都抿不出我誰都抿不出我。

  陸行遲卻突然妥協了,不再盯著貝暖,而是伸出胳膊越過她的肩膀,關好房門,才走到床邊坐下。

  「哪個指甲?」他問。

  「呃……好像是左手的,」貝暖說,「要不就是右手。」

  反正不是左就是右,也沒有第三隻手。

  陸行遲乾脆把兩隻手都伸出來給她看,「哪一隻?」

  貝暖心想,哪一隻都很漂亮。

  那雙手膚色乾淨,手指修長,指甲整潔又有光澤,最重要的是,全部都剛剛剪過,完全無懈可擊。

  「這個吧?可能得再修一下。」貝暖只好隨便瞎指。

  陸行遲一動都不動,看著貝暖,完全沒有自己動手修一下的意思。

  他不想動手,正合貝暖的心意。

  剪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萬一飛了怎麼辦?

  「我幫你。」貝暖拉過他的手,隨便挑了一根手指頭捏住,上了指甲鉗。

  他自己剪的指甲,每個都留了一條極窄的白邊,一模一樣,貝暖一指甲鉗下去,就破壞了它完美的形狀。

  貝暖有點心虛,抬眼偷瞄了一眼陸行遲。

  卻發現陸行遲根本就沒在看指甲,目光定在貝暖臉上,一動不動。

  貝暖鬆開他的手指,「剪好了。」

  剪下來的那一絲指甲,已經被貝暖妥帖地收進了空間裡。

  「別的還需要剪麼?」陸行遲淡淡問。

  「不用了。」貝暖尷尬地笑笑。

  那麼好看的手,越剪越醜。

  「不過你這裡好像有一根白頭髮!」貝暖指指他的頭。

  陸行遲依舊神情鎮定,問她:「在哪?」

  貝暖跪到床上,扳過他的頭。

  他的頭髮是江斐剪的,手藝居然還不錯。江斐的頭髮是他剪的,反正兩個人互相動手,互相牽制,誰也不用琢磨著亂動手腳。

  他倆寧肯算計著彼此制衡,也不敢讓杜若上手。

  前兩天杜若給唐瑭剪頭髮,要不是江斐攔得快,唐瑭的腦袋就要變成莫西干頭。

  貝暖挑了根最長的頭髮,拔了下來。

  「哦,看錯了。」

  貝暖把那根頭髮給他看,「我以為是白的,可能是陽光太亮,反光。」

  貝暖給他看完,拍拍手,好像撣掉了那根頭髮,其實頭髮又進了空間。

  「沒關係。」陸行遲平靜地說。

  勝利在望,只差一根睫毛。

  這個的難度有點太大,總不能說,你別動,我發現你長了一根白睫毛吧。

  貝暖盯著他小扇子一樣的睫毛出神。

  陸行遲竟然也沒出聲,靜靜地等著她回神。

  貝暖開口,「陸行遲,我發現你的睫毛……」

  「你想要怎樣都可以。」陸行遲打斷她的藉口。

  貝暖嚇了一跳,他看人那麼厲害,該不會是看出什麼不對勁的東西了吧?

  陸行遲垂下長長的睫毛,又說了一遍:「你想要幹什麼都行,隨便。」

  不過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兩彎濃密纖長的睫毛就在眼前,不要白不要。

  貝暖伸手固定住他的頭,另一手捏住一根,猛地一揪。

  好像不止揪下來一根。

  反正他的睫毛密密的有那麼多,不在乎少一根兩根,就是估計有點疼。

  貝暖多少有點內疚,用手指尖幫他揉揉眼皮,「有根睫毛看著……不大對勁,好像打結了?」

  這話連貝暖自己聽著都覺得無厘頭。

  陸行遲這才掀起眼簾。

  他用那雙淺淡的眼睛凝視著她,好像能穿透她的眼睛,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貝暖表面鎮定,神色如常,其實前所未有地心虛。

  陸行遲看人有多可怕,貝暖完全清楚,他這麼乖乖地配合,該不會是真的猜出來了什麼吧?

  貝暖的心臟像重錘敲鼓一樣,瘋狂地蹦了起來。

  陸行遲凝視了她一會兒,忽然好像冰雪融化一樣,彎了彎嘴角。

  他不再盯著她的眼睛,移開目光。

  貝暖忽然覺得腰上多了一隻手。

  他把她輕輕向前一帶,就按進懷裡。再緊緊抱住。

  「貝暖,我做得不對。」他在她耳邊低聲說,聲音溫柔。

  貝暖:?

  「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人就容易脆弱,尤其是你,一個女孩子,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可能很需要有人安慰,比如拉一下手,抱一下之類的。」

  他把頭埋在貝暖鬢邊,語氣裡全是明顯的自責。

  「我卻一直逼著你,讓你做我的女朋友,你就算想接近我,都要想辦法找各種奇怪的藉口。」

  貝暖呆呆地聽著,忽然開心起來,整顆心都放下來了。

  他能看出她在說謊,卻沒想明白她為什麼說謊。

  他還以為她只是在找藉口親近他,整個大盤錯,完全想偏了。

  能騙過陸行遲,比什麼都讓人興奮。

  貝暖埋在他懷裡,心情愉快地揪住他胸前的衣服,低低地「唔」了一聲,聲音卻可憐巴巴。

  陸行遲聽到聲音,把她抱得更緊了。

  「以後你想來拉我的手就拉,想抱我就抱。我絕對不會因為這個逼你做你不願意的事。不用當你的男朋友,你可以把我當成好朋友,怎樣都可以。」

  不過他的懷抱溫暖又舒服,讓人不想走。

  貝暖受不了誘惑,趴在他胸前不動。

  她不亂動,陸行遲也不動,一點趁機做點親暱的小動作的意思都沒有。

  貝暖安靜地讓他抱著,其實正在空間裡鼓搗。

  她在空間的地上擺了個盤子,鋪好一張紙,然後把剛剛收集起來的巫術用品放在一張紙上,打火點著。

  紙團的火苗竄起來,貝暖埋在陸行遲懷裡,低聲念:「請賜予我一雙狼一樣的耳朵。」

  「你說什麼?」陸行遲沒聽清。

  「沒說什麼啊。」貝暖答。

  【她明明就說話了。】

  貝暖突然聽到陸行遲的聲音。

  這聲音和他平時說話不太一樣,有點模糊,有點遙遠,好像隔著堵牆,不注意就會忽略。

  但是確鑿無疑,就是陸行遲的聲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30 08:26 AM

第五十四章 大boss的心聲

  貝暖嚇了一跳,趕緊去看工作列,發現現在「女巫的祈禱」幾個字下面多了一個倒計時,還有一行小字說明——

  新月賜予你一雙狼的耳朵。八小時之內,你將能聽到目標人物的心聲。

  貝暖還在震驚中,就又聽到了陸行遲的聲音。

  【她好軟。】

  貝暖:「……」

  【也好香。】

  貝暖:「……」

  【趁機碰一下她的頭髮,應該可以吧?】

  貝暖察覺到一隻手撫上她的後腦勺,輕輕地順著她的頭髮。

  所以這異能是真的?真的能聽見他心裡在想什麼!

  貝暖立起那雙狼的耳朵,仔細去聽他心裡的聲音。

  他的心聲有時候又含糊又快,有時根本不成句,一閃而過,完全抓不住,有時候卻能聽得很清晰。

  貝暖心想:要是離得越近就越能聽清的話,現在這個抱著的姿勢倒是非常適合偷聽。

  貝暖沒動,趴在他胸前,繼續聽他在想什麼。

  大boss正在想:

  【親一下她的頭頂,應該也沒關係吧?她未必能感覺到。】

  貝暖充分調動腦袋頂上的每根神經,安靜地等著。

  過了片刻,他的心聲又冒出來了。

  【真的沒關係,她完全沒感覺到。小遲鈍。傻乎乎的。】

  貝暖:?

  你才遲鈍!你才傻乎乎!

  他稍微動了一下,調整了姿勢,但是手放的位置仍然十分君子。

  假如這時候有任何人看見他倆,都不會懷疑,這絕對是一個大哥哥給小妹妹的關愛的抱抱。

  可是貝暖卻能聽到他心裡在想:

  【她的小手在摸什麼,癢癢的,有點受不了。】

  貝暖連忙把搭在他胸前的手抽出來,抱住他的腰。

  【她抱我的腰了,更讓人受不了。】

  貝暖:「……」

  他的心聲閃電一樣飛速掠過,貝暖抓住了一句清晰明確的話:

  【怎麼辦?想親。】

  【真的想親。】

  緊接著又是一句:

  【不,不能。】

  過了片刻。

  【還是想親。門已經鎖好了,沒人能進來,這裡還有張舒服的床,真想現在就把她壓在床上,然後……】

  貝暖嚇了一跳:陸行遲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呢?你這隻大色狼。

  貝暖剛想掙開他,忽然又聽到他的心聲,和貝暖剛剛想的話一模一樣。

  【陸行遲,你在想什麼?你就是隻色狼。】

  貝暖心想,你自己還知道啊?

  【剛才還在對她信誓旦旦,說不會逼她,讓她不舒服的時候可以過來抱一下,沒過幾分鐘就想把她壓在床上,太不像話了。】

  大boss還挺自律的,貝暖心想,然後就又聽到他繼續想——

  【再說這也不是合適的時候,她這兩天不是正在……】

  貝暖火速從他懷裡掙出來。

  「不用再抱了?夠了?」陸行遲鬆開她,表情淡然無波。

  「不用了。」貝暖退後一步。

  「哦,隨你,下次想找人抱一下的時候儘管找我。」

  陸行遲也站起來,對她微笑了一下,甚至還伸出手,隨便揉了一下她的腦袋。

  從平靜的語氣,到溫柔的眼神,到矜持的姿態,怎麼看都像一個在孤獨時提供臂膀的好朋友,一個關心愛護人的大哥哥。

  絕對沒人會想到,他剛剛腦子裡轉的都是什麼念頭。

  貝暖心中對他無比佩服。

  他的臉上真的是一丁點都看不出來啊,實在太強了,太會裝了。

  絕對是隱狼界的楷模。

  貝暖轉身出門的時候,還能隱約聽到他的心聲,雖然離得遠,聲音有點小:

  【我剛剛的表現還算不錯吧?她下次想要找人抱的時候,會再來找我吧?應該會的。要穩住,放長線,才能釣到大魚……】

  貝‧大魚‧暖趕緊溜出門。

  幫他關好身後的門,什麼都聽不見了,貝暖才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能聽到別人的想法,實在太可怕了。

  還是離他遠遠的,不要偷聽比較好。

  等她走了,陸行遲才重新靠回床上,拿起一本書,卻看不進去。

  腦子裡全都是貝暖。

  陸行遲把這些天發生的事在腦中捋了一遍。

  重生的謝沅清和老胡關於貝暖的未來,說的都不是什麼好話。

  陸行遲現在的想法變了,再也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一個他看不見的地方,卻又因為任務的關係,正帶著她,一路往命定的方向走。

  可是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其中最大的不一樣,就是貝暖本人。

  人的抉擇才會決定命運,上一世發生過的事,未必就真會重來。

  陸行遲腦中忽然冒出賭場老闆邱霽的那句話:我相信機率,也相信奇蹟,你看,我相信的奇蹟,她就站在我面前。

  陸行遲並不知道,他費盡心思守護的那一大堆關於貝暖的秘密,只差一點點,就在貝暖面前全都抖個底掉。

  貝暖下了樓,看見江斐他們已經很勤快地把廚房徹底清潔整理過,正在準備午飯。

  這裡有電,電飯煲可以從空間裡拿出來用,貝暖只用鼻子就能探測到,香噴噴的米飯已經做好了。

  貝暖跟他們打了個招呼,走過去,小心地聽了聽。

  除了正常的聲音,什麼都聽不到。

  看來這個任務,用了陸行遲身上的東西,就只能聽到陸行遲的心聲。

  江斐剛剛就問貝暖要了一盒肥牛,現在已經解凍了,杜若把洋蔥切成了絲,唐瑭也洗好了西蘭花,看這樣子,他們是打算做肥牛飯。

  江斐用水焯過肥牛片,起了油鍋,把洋蔥絲和焯好的肥牛下鍋爆炒。

  炒菜的香味立刻瀰漫了整個一樓。

  貝暖不想偷聽陸行遲的心聲,可是沒過多久,他還是從房間裡出來了。

  陸行遲一來到貝暖旁邊,貝暖就在油鍋滋啦啦的聲音中分辨出他的心聲。

  【小貓又饞了。】

  貝暖連忙摸摸臉:有這麼明顯嗎?

  【這樣不行。】

  貝暖:?什麼不行?

  【我得做點什麼。最好是複雜的能體現烹飪技巧的東西,可惜現在很多菜都還沒什麼把握……】

  貝暖嚇了一跳,一把抓住陸行遲的胳膊。

  「嗯?」陸行遲低頭看她。

  貝暖的手中瞬間冒出好大一個西瓜。

  因為拿得太著急,西瓜又太重,冒出來的一瞬間,差點被貝暖扔到地上。

  陸行遲眼疾手快,一把幫她抓住西瓜,「怎麼了?」

  「我忽然特別特別想吃西瓜,你刀工好,能幫大家切一切嗎?」

  【她說我刀工好。】

  陸行遲接過西瓜,對貝暖微笑了一下,「好。沒問題。」

  【要怎麼切才能體現我的刀工?】

  貝暖趕緊說,「切成小塊就行了。」

  江斐邊往裝好米飯的碗裡盛肥牛邊納悶,「不是要吃飯了嗎?怎麼忽然想起吃西瓜?」

  貝暖答:「誰規定吃飯前不能吃西瓜?就是忽然想吃了,不行啊?」

  陸行遲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她懟他了!她懟他了!開心。】

  貝暖:「……」

  大boss你要不要這麼幼稚?

  貝暖抬頭看了陸行遲一眼,他的神情淡漠,彷彿正在專心把西瓜放在廚房水槽裡準備洗。

  完全看不出來他正在想什麼。

  裝得真像。

  陸行遲把西瓜洗好,切成容易入口的小塊。

  刀工果然很好,紅紅的西瓜塊塊如同剛從標準化生產的流水線上下來一樣,在盤子裡碼得整整齊齊。

  【不知道她滿不滿意。】

  貝暖伸手拿了一塊塞進嘴裡,立刻又拿了一塊,嘴巴裡含糊地說:「陸行遲你太厲害了,簡直像機器切出來的一樣。」

  陸行遲對貝暖微笑了一下。

  貝暖滿心滿意以為聽到的他的心聲會是「被表揚了,開心」之類,結果聽到他說:

  【她的嘴唇上沾了西瓜汁,看上去就很甜很好吃,要是現在沒有別人在的話……】

  貝暖趕緊用手在嘴巴上一蹭,一把拉住陸行遲的胳膊,「飯好了,我們吃飯去。」

  【她用剛擦過西瓜汁的手抓我的胳膊……】

  貝暖趕緊鬆手,卻聽到他繼續:

  【……這麼迷迷糊糊亂七八糟的,好可愛。】

  貝暖:?

  江斐讓大家去餐桌坐好,把一碗又一碗裝好的肥牛飯送過來。

  貝暖也在椅子上坐下,江斐把一大碗蓋滿肥牛卷和洋蔥的飯擺在她面前。

  【他給她的那碗牛肉最多,呵,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貝暖低頭觀察了一下碗裡薄薄的翻著花的牛肉,再看看別人的:有嗎?

  【他對她笑了。】

  【故意用左邊臉側了十五度角,偏頭對她笑了一下,每次都是這個角度,能秀出他的眼尾和鼻樑,還顯得含情脈脈的,呵。】

  貝暖:???

  有嗎?

  貝暖現在發現,陸大boss平時看起來很冷淡,話不太多,原來心裡竟然是個話癆。

  貝暖埋頭吃飯,肥牛嫩滑,湯汁味道很足,米飯也被湯汁浸透了,江斐的手藝無可挑剔。

  杜若和唐瑭在飯桌上聊天,兩個人比著賽一樣講笑話,大家都笑得人仰馬翻,聲音太大,遮住了陸行遲的心聲。

  吃過飯,沒動手做飯的貝暖和陸行遲一起洗碗。

  站在水槽邊,貝暖剛捲起袖子,就忽然聽到他的聲音。

  【不知道她還疼不疼。】

  【這裡都是男的,疼了她也不會說。】

  陸行遲握住貝暖的肩膀,把她從水槽前挪開,「你去坐著吧,我洗就行了。」

  貝暖明知故問,「為什麼啊?」

  陸行遲淡淡答:「我對洗碗的要求很高,你洗一遍,我還得再來洗一遍,太麻煩。」

  貝暖卻聽到他心裡在說:【傻乎乎跑過來,擼起袖子就要洗碗,水那麼涼,一會兒又要肚子疼。】

  他明明是體貼,卻不肯說出來,貝暖有點感動。

  陸行遲把她往沙發那邊推,「你再多練兩年,等你達標了再讓你洗。」

  他的心聲卻是:

  【不用練,以後全歸我洗也沒關係。】

  杜若他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狼人殺,貝暖跟他們玩了一會兒,陸行遲就洗好碗過來了。

  他沒去找座位,直接坐到貝暖身邊的沙發扶手上,用手撐著她身後的沙發靠背。

  貝暖回頭警惕地看著他,「你坐在這兒,是不是想偷看我的牌。」

  陸行遲勾了一下嘴角,語氣拽得要命,「你的牌都在你臉上寫著,我需要偷看?」

  他向來只要看看表情,聽聽發言,基本就知道對方拿到的是什麼牌,猜別人一猜一個准。

  就算是貝暖現在有對付他的豐富經驗了,力求不動聲色,還是能被他抿個八九不離十。

  可是這次大不一樣。

  貝暖比他還強,大殺四方。

  他離得這麼近,幾乎是半抱著貝暖,貝暖稍微側一點,就能靠在他身上。

  所以就算杜若他們幾個有點吵,聽他的心聲還是可以聽得很清晰。

  他看人看得很準,他的心聲又會徹底暴露他自己拿到的是好人牌還是狼牌,結果就是,貝暖不費吹灰之力,就輕鬆掌握全場每個人的身份。

  贏得輕而易舉。

  連杜若都震驚了,「貝暖,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厲害?小陸行遲?」

  貝暖不滿,「什麼小陸行遲?說得像他兒子一樣。」

  陸行遲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不是陸行遲的兒子,是陸行遲的老婆。】

  貝暖:?

  杜若仍然不甘心,一心覺得貝暖突然進步巨大,一定是找到了什麼特殊的訣竅。

  「真的,貝暖,教教我,你是怎麼看出別人的身份來的?」

  「當然是聽發言的語氣啊,觀察微表情和小動作啊……」貝暖有點心虛,直接放棄了,「……我胡說八道,就是瞎蒙的,今天運氣特別好。」

  杜若不可置信,「瞎蒙都行?這麼厲害?」

  陸行遲的手忽然搭上貝暖的肩膀。

  【那當然。我老婆。】

  貝暖:?

  有這麼單方面直接認老婆的嗎?

  可是他就是想想而已,又沒說出口,想反駁都沒法反駁。

  杜若懷疑地看看貝暖,再看看她身後的陸行遲,「我懂了,你倆坐得這麼近,該不會是在一起作弊吧?」

  陸行遲悠閒自在地答:「當然沒有。誰作弊的話,詛咒他天天吃木薯。」

  一直在偷偷作弊的貝暖:「……」

  大boss你要不要這麼狠?

  就不能詛咒天天吃點別的?巧克力冰淇淋什麼的,小龍蝦羊肉串也行啊。

  大家一起昏天黑地地玩了一下午狼人殺,又玩了別的紙牌遊戲,貝暖靠著偷聽陸行遲,贏了好大一堆籌碼。

  就這麼胡混到晚飯時間。

  貝暖把自己贏的一堆木薯乾籌碼堆起來,留在茶几上,不忘了囑咐:「這摞是我贏的,誰都不許動!」

  杜若無語,「你送我我都不要。」

  晚飯是江斐燜的紅豆飯,又燉了一大鍋紅棗桂圓烏雞湯。

  所有人都跟著貝暖一起足足地補了個血。

  吃完就很晚了,又沒網沒電視,大家全都回房休息。

  窗簾是遮光的,還有徹底遮住窗子的防盜捲簾,已經全放下來了,陸行遲特地出去看過,效果很不錯,從外面完全看不出燈光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房間裡還是只開了盞小燈。

  陸行遲把貝暖送回房間,「不用怕,我就住在隔壁,有事的話隨時敲牆。」

  他的心聲補充:【隨時都可以敲牆,把我叫過來陪你睡,完全沒問題。】

  貝暖默然無語地看著他。

  陸行遲,你知道你已經把自己的本性全部暴露了嗎?

  他在貝暖的房間裡轉了一圈,檢查了一遍窗子,又拉了拉窗簾,看起來清冷矜持,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貝暖耳朵裡聽到的卻是:

  【這床真的不錯,睡兩個人綽綽有餘。】

  【尺寸足夠,可以隨便翻來翻去。】

  【如果我主動要求留下來陪她,她會拒絕嗎?】

  貝暖突然開口,「陸行遲,你還不走嗎?」

  【看吧,她果然冷血無情。上次抱著她睡一晚上那種事,可遇不遇求。】

  貝暖忍不住彎彎嘴角。

  【她笑了。笑得好可愛,很想現在就……】

  「快快快。」貝暖不等他把那些有的沒的想完,就把他推出房間。

  「晚安。」陸行遲站在門口,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語調清冷淡定。

  「晚安。」貝暖關門。

  在關上門的前一刻,貝暖又聽見了。

  【好喜歡她……】

  這是一句直白的實打實的表白,貝暖聽到了,有點臉紅。

  【不過……】

  不過什麼?

  貝暖火速重新打開門。

  「有事?」陸行遲正準備走,聽見開門的聲音,停住腳步,回頭看她。

  貝暖立起耳朵聽著,卻一片寂靜,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陸行遲柔聲問她。

  貝暖突然反應過來,拉開工作列。

  「女巫的祈禱」下面,八小時的倒計時果然停了,變回一排零。

  所以他剛剛到底在「不過」什麼?

  「沒事。」貝暖蔫噠噠地重新關好門。

  她走回床邊,倒在床上,咬著被角,翻來覆去,抓耳撓腮。

  聽到半句,還不如乾脆聽不到。

  陸行遲等貝暖關好門,轉身繼續往自己的房間走,心想:不過,一定要把她看好,不能讓她重蹈上一世那個貝暖的覆轍。

  第二天,因為不用趕路,貝暖一口氣睡到自然醒,才慢悠悠地爬起來。

  等收拾好下了樓,發現他們幾個已經都起床了,而且吃過早飯了,竟然沒人叫她。

  「又沒什麼事,不用急著起床,我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江斐解釋,給貝暖盛了一碗加了紅糖的紅棗粥。

  貝暖的注意力卻被別的東西吸引了。

  她盯著茶几納悶:「我的那些籌碼呢?」

  茶几上昨天放著一堆烤木薯片籌碼的地方,現在什麼都沒有。

  「杜若,該不會是你嘴饞,把我的籌碼吃了吧?」

  杜若立刻就委屈了,「我不吃江斐做的超級無敵好吃的紅棗粥,吃你的籌碼,我瘋了嗎?」

  那就奇怪了。

  籌碼昨天還好好地放在茶几上,今天居然不翼而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30 09:51 AM

第五十五章 生意不是這麼做的

  江斐又幫貝暖切了個紅心鹹鴨蛋,盛在盤子裡送過來,順口問:「怎麼了?」

  貝暖喝一勺紅棗粥,指指茶几上,「我昨天贏的那些籌碼,就放在這裡,全都不見了。」

  江斐笑道:「是杜若吃了吧。」

  杜若連著被兩個人冤枉,徹底怒了,「我在你們幾個心目中,就是連籌碼都吃的吃貨嗎?」

  每個人都在想:不是嗎?

  唐瑭想了想,「暖暖姐,不是杜若哥。今天早晨我和杜若哥一起下樓時,茶几上好像就沒有籌碼,是空的。」

  陸行遲原本一直遠遠地坐著,正在抱著一本包了皮的書看,沒說話,這時卻抬起頭。

  這裡只有這五個人,人人都不知道籌碼去哪了。

  這件事很不對勁。

  他和江斐對視了一眼。

  陸行遲合上書,站起來。

  他對江斐說:「你跟他們幾個留在這裡,我去搜。」

  江斐點點頭,抽出身上的匕首,在指間轉了轉。

  這兩個人,除了涉及貝暖的問題以外,在其他事情上,全都既默契又合拍。

  陸行遲拎著弩上樓去了。

  貝暖聽懂了他倆的意思,陸行遲是說,這幢房子裡肯定還有別人。

  別墅的防盜門和防盜窗早就被陸行遲徹底封死了,根本沒有任何人能無聲無息地進來。

  茶几上的籌碼卻消失了。

  貝暖向來有個好習慣,就是用完的東西全部收回空間,所以昨晚廚房裡一點可吃的東西都沒有。

  只剩下茶几上的籌碼,貝暖扔在那裡忘了拿。

  如果籌碼憑空沒了,一定就是被人拿走了,說不定是為了吃。

  貝暖不寒而慄。

  也就是說,昨天夜裡,所有人都睡著以後,還有人還在這間房子裡四處走動。

  這麼一想,如果不把人找出來的話,今晚簡直沒法睡覺,太可怕了。

  樓上傳來陸行遲一間一間打開門又關上的聲音,還有各種打開壁櫥挪動家具的聲音。

  貝暖心裡琢磨,這間房子裡會不會有什麼密室密道之類的啊?

  這麼大的別墅,沒個密室都對不起它的面積。

  小說裡全都是這麼寫的,房子主人在建房的時候,給自己留了密室和密道,準備遇到危險時躲進去。

  現在到處都是喪屍,正是躲進去的好時候。

  不過看屋子裡打鬥過的痕跡,主人像是已經不在了,而且房子的主人大概不會連門都不關,就這樣扔著這幢房子不管。

  要麼就是有別人,和貝暖他們一樣溜進了這個房子裡,躲進密室。

  杜若在一樓客廳裡轉了一圈,檢查了一遍各個犄角旮旯,「這幢房子裡不會還藏著喪屍吧。」

  貝暖搖頭,「肯定不是喪屍,是人吧。喪屍不吃木薯片。」

  杜若跟她抬槓,「你怎麼知道喪屍不吃木薯片?」

  貝暖回答,「連牛肉乾都不吃,還肯吃木薯片?」

  杜若繼續抬槓,「你怎麼知道喪屍就不吃牛肉乾?」

  貝暖想起她前兩天被迫餵喪屍的事,一陣悲傷湧上心頭,「相信我,你家臣民真的不吃牛肉乾,我前幾天餵過了。」

  連江斐都好奇了,用手指摸著他的刀刃問:「和喪屍籠鬥的時候?你沒事為什麼要餵喪屍牛肉乾?」

  貝暖悲痛欲絕,「那肯定是因為閒的。別問了,再問自殺。」

  陸行遲在樓上待了好久,認真搜了一圈,翻了個底朝天,既沒有找到人,也沒有找到任何密道。

  他又把一樓、地下室和車庫全檢查了一遍,一無所獲。

  江斐不信,自己又去仔細搜了一遍,也什麼都沒發現。

  他倆是小隊中最心細的兩個,他們都沒找到,貝暖他們也不用再白費力氣。

  唐瑭認真地分析,「在門窗都封死的密室裡,桌上的東西卻沒了,還哪裡都找不到人,那結論不就是明擺著的嘛——」

  所有人洗耳恭聽。

  「——這房子鬧鬼。」

  話音沒落,後腦勺就挨了江斐一下。

  「少胡說八道的,嚇到女孩子。」

  唐瑭不服,「嚇到暖暖姐?別鬧了。暖暖姐是大佬,鬼來了一巴掌拍死它好嗎?」

  大家全都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貝暖軟綿綿的小巴掌。

  當天傍晚,外面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越來越大,沒有停的意思。

  等吃過晚飯,已經如同潑水一樣,從貓眼看出去,黑漆漆一片。

  雨實在太大,路上肯定不太好走,雖然貝暖看起來已經歡蹦亂跳了,陸行遲還是決定在這個「鬧鬼」的房子裡多留一天。

  貝暖回到房間後,就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大佬。

  房間裡只亮著一盞小燈,昏黃的光給家具投下一個個形狀奇怪的黑影。

  幾個男生照顧貝暖,把最大的主臥讓給她睡,主臥大得能讓一組人跳健身操,在這種陰沉沉的晚上,可並不是什麼好事。

  特別是現在。

  這幢房子裡,還藏著個會偷吃的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人還是鬼。

  說不定就躲在哪面可以單向看人的鏡子後,或者正從哪幅掛畫的洞洞裡悄悄地往外偷窺。

  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

  貝暖踩著椅子,把牆上所有的掛畫全都摘下來,也沒有發現偷窺用的洞洞,又找了一條毯子,把洗手台上的鏡子徹底蒙起來。

  可是還是心裡有點發虛。

  這比喪屍可怕多了。

  喪屍都是好大一個,傻乎乎的,呲牙咧嘴,直接幹掉就完事了。

  這種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才感覺嚇人。

  這個世界有喪屍,有異能,說不定還有點別的什麼超現實的東西,也未可知。

  貝暖拿了兩把刀藏在床上,熄了燈,在黑暗中輾轉反側,睜著眼睛,根本睡不著。

  翻來覆去好半天,腦子裡回放了N部恐怖片後,貝暖忍不住敲敲牆。

  陸行遲說過的,有事可以敲牆找他,他的心聲也說過,任何時候他都願意提供陪睡服務。

  然而牆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絕對不正常。

  只要是貝暖有事,陸行遲向來都會第一時間出現。

  難道大boss被鬼拖走了?他長得那麼帥,說不定被哪隻鬼看上了,拖走去做新郎。

  貝暖悄悄推開門,決定去看看新郎。

  外面走廊上的燈光也被調得很暗,只有幽暗昏沉的一點亮光。

  貝暖躡手躡腳地摸出去,來到隔壁陸行遲房間門口,輕輕敲敲門。

  仍然沒人應聲。

  貝暖轉了轉門把手,門竟然沒鎖,裡面亮著燈,床上卻沒有人。

  新郎不在。

  貝暖退出來,猶豫了一下,依然光著腳,悄悄地穿過走廊,想去樓下看看。

  剛走過樓梯轉角,正想探頭往樓下看時,胳膊突然被一隻手攥住。

  貝暖被人猛地一拉,按在了轉角的牆上。

  「偷偷摸摸的,幹什麼呢?」

  本應該當新郎入洞房的人正在極近的地方,眯著眼睛,望著貝暖,聲音壓得很低。

  貝暖輕聲反駁,「是你偷偷摸摸的吧,你在幹什麼呢?」

  「我們幾個輪流值夜,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偷東西。」

  這地方是樓梯轉角,擺著一大盆雖然很久沒人澆水,居然還綠油油的盆栽,從盆栽碩大的葉子中間,剛好能看到樓下。

  樓下的茶几上,和昨天一樣,放著一摞烤木薯片。

  明顯是個陷阱。

  他們幾個商量了輪流值班,根本沒叫貝暖,大概是想讓她好好休息。

  看來陸行遲現在正在值班。

  他按著貝暖沒鬆手,一雙淺淡漂亮的眼睛盯著貝暖,不動聲色,從臉上一點都看不出在想什麼。

  貝暖昨天聽了一天他的心聲,現在對他能想出什麼來有充分的認知,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他絕對又在想那些很不正經的東西。

  貝暖猜得沒錯。

  陸行遲把她按住了,如同捕獲到獵物一樣,一旦逮到,就有點捨不得放手。

  她剛從被子裡爬出來,身上只穿著睡覺時穿的貼身白T和運動短褲,光著兩條腿和一雙腳。

  難得看到她穿得這麼少。

  雖然嬌小纖細,身材卻玲瓏有致,露出來的肌膚白淨無瑕,好像一隻糯米做成的小人兒,讓人想一口吞掉。

  陸行遲是真的想吞掉,物理意義上的。

  他低聲說:「貝暖,你上次隨便對付我的第三個願望,好像也差不多該補償我了。」

  貝暖分辯:「我可從來都沒答應過要給你補償。」

  陸行遲挑挑眉,「沒答應過?」

  貝暖搖搖頭,「絕對沒有。」

  陸行遲勾了一下嘴角,「貝暖,生意不是這麼做的。」

  什麼意思?

  「這次公平交易,大家合作愉快,才能有下次。」

  陸行遲依舊按著她,悠悠地說。

  「你這次賺到便宜,稱心如意,不給我點好處,就那麼肯定,以後再也沒有你又許了個什麼願,最後幾分鐘要我幫你實現的時候?」

  貝暖不說話了。

  他說得非常對。

  這次是他心慈手軟,最後關頭給她大放水,幫了她一個大忙,才讓她的任務順利做完。

  一定要讓他滿意,拿到報償,下次他才會願意再出手幫她。

  以系統任務的奇葩程度,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又得用到陸行遲。

  他心思聰敏,善解人意,實在是理想的任務對象。

  陸行遲察言觀色,知道她已經軟化了,微笑了一下,並不再多說什麼,直接低頭吻了上來。

  貝暖乖乖的,雖然沒有主動,配合度卻相當地高。

  貝暖心裡有點虛,說是給他報償,其實根本就是在亂佔他的便宜吧。

  但是今天他和以往有點不同,貝暖能感覺得出來。

  他有點焦躁,好像怎麼親都不能滿意,怎麼親都不太對。

  他的手原本攥著她的手腕,現在忍不住和她十指交叉,緊緊地扣住,好像貪戀每一分更多的親近。

  過了一會兒,又鬆開她的手,按住她的腰和後腦,把她緊緊地壓在他身上。

  跟她糾纏了好久,他才稍微鬆開她一點,放她呼吸。

  貝暖吸了兩口氣,有點臉紅,「我還以為你又想要糖什麼的……」

  陸行遲啞聲說:「我不想要糖,只想要你。」

  貝暖知道,他昨天滿腦子就全是這個,也不知想了多久了。

  他又重新貼上來。

  他吻著她,溫存裡透著莫明的暴躁,用了一點力氣,壓住她,跟她抵死纏綿。

  貝暖好像有點缺氧,頭暈乎乎的。

  恍惚中覺得他離開了她的嘴唇,動物一樣咬了咬她的下巴,又把吻一路下移。

  他放開抱著她的一隻手,指尖撫上她的脖子、耳朵和鎖骨,嘴唇也跟了過去。

  溫度燙得灼人。

  他的吻烙印在她的肌膚上,比以往放肆得多,囂張地進犯著陌生的領地。

  卻又比以前收斂,動作中透出控制中的溫柔,好像擔心嚇到她,會讓她拒絕他新的親近方式。

  貝暖迷迷糊糊的,半閉半睜著眼睛。

  他低下去了,不再擋著貝暖的視線,貝暖剛好能看到樓下。

  忽然看到了什麼東西。

  「陸行遲。」貝暖的腦子瞬間清醒了。

  「嗯?」陸行遲停住了,抬起頭看著她。

  貝暖小聲說:「你快看下面。」

  兩個人親得天昏地暗的功夫,樓下的茶几上,那一摞烤木薯片已經少了一半。

  周圍卻根本沒有人。

  貝暖顧不上陸行遲,睜大眼睛盯著那邊,只見一隻長著金色茸毛的小爪子從茶几下伸出來,悄悄一勾,一片木薯片就掉出了貝暖的視野。

  過了幾秒,大概是吃完了,又伸出來一勾。

  這一次,多露出來一個頂著一頭毛茸茸的金毛的小腦袋,還有一對閃亮的黑豆子一樣的眼睛。

  陸行遲轉頭瞥了一眼,也看到了。

  他嘆了口氣,抱著貝暖的手沒鬆,又低頭戀戀不捨地吻了她一下,才抬起右手。

  客廳裡一把金屬腿的椅子突然騰空而起,凌空向茶几旁邊的小東西罩了過去。

  小東西受驚,往上一個縱躍,想越過沙發逃跑。

  貝暖這時才看清,竟然是一隻沒成年的小猴子。

  它披著一身厚厚的金毛,背上的毛色略深,肚子上的很淺,勾著長長的尾巴。

  它快,陸行遲比它還快。

  椅子在飛過來的瞬間,在空中融化變形,四條椅子腿分成了不止八條,像籠子一樣,朝小猴子扣了過去,把它牢牢地按在了沙發上。

  貝暖連忙說:「你輕一點!」

  「放心,」陸行遲笑道,「我有數,沒傷到它。」

  小猴被捉住了,扣在簡易的椅子籠子裡,嗷嗷叫著,一圈又一圈地轉圈。

  可是就算再著急,兩隻小爪子還都緊緊握著木薯片,捨不得放手。

  貝暖跑上樓叫人,這下所有人都不睡覺了,一起下樓來圍觀。

  「竟然是隻小猴子?它為什麼會在這兒?」唐瑭好奇。

  「說不定是人養的,可能就是這幢房子的主人養的,主人變成喪屍,小猴子就自己藏起來了。」江斐分析。

  陸行遲反駁,「也不一定,他們國家這地方猴子很多,說不定是野外的,看見這幢房子裡沒人,自己悄悄溜進來找吃的,也未可知。」

  然而他好像說錯了。

  因為小猴子雖然開始被關起來的時候驚惶失措,一直一邊叫一邊亂動,過了一陣,就漸漸鎮靜了下來。

  它委屈巴巴的,眨巴著眼睛望著貝暖,好像並不是太怕人。

  一身金色的茸毛密實閃亮,看起來相當乾淨,一點都不像在野外混過的樣子。

  似乎不是野生的猴子,真的很像是人養的。

  貝暖又從茶几上拿起一片木薯片,隔著籠子小心地遞給它。

  小猴子見了,馬上把手裡的木薯片塞進嘴巴裡,伸出小爪子來接新的。

  看來是餓壞了。

  它個頭還很小,和大貓差不多大,高來高去的,藏起來不容易看見,陸行遲他們剛剛沒找到它也很正常。

  餵完茶几上的木薯片,貝暖又從空間裡拿出一把新的。

  「一次也不能吃太多,這東西不好消化。」貝暖勸它。

  小猴子歪著小腦袋望著她,好像在察言觀色,又像是在努力分辨她正在說什麼。

  它突然抱住兩隻小爪子,對著她作了一個揖。

  貝暖傻了,「你們看到沒有,它它它在對我作揖。」

  陸行遲瞥她一眼,「你那麼激動幹什麼?這只說明它很可能是隻寵物,人教出來的猴子,會作揖不是很正常麼。」

  「可是我覺得它是在求我,」貝暖分析,「它好像是在說,籠子太小,待在裡面不舒服,想讓我放它出來。」

  陸行遲無語,「你腦補太多了吧?」

  小猴子好像能聽懂一樣,默默地看了陸行遲一眼,似乎迅速判斷出他根本不吃它那套。

  它理都不理陸行遲,把目光重新轉向貝暖,可憐巴巴地眨了一下黑亮的眼睛,對著她又作了一個揖。

  陸行遲瞬間覺得,這隻小猴裝可憐時的套路跟貝暖一模一樣。

  好像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徒弟。

  然而貝暖卻完全沒辨認出她這個小師弟,立刻被它打動了。

  「你看你看,它絕對就是這個意思。陸行遲,放開它吧,我覺得它不會跑的。」

  貝暖跟小猴確認:「就算我們放你出來,你不會跑的對吧?」

  彷彿完全聽懂了她的話一樣,小猴子又抱著前爪,對貝暖眨巴著眼,做了個求求的姿勢,嗚嗚地叫了兩聲。

  眼神真誠,好像在說:「不跑,不跑。」

  小猴子可憐巴巴地看著貝暖。

  貝暖可憐巴巴地看著陸行遲。

  陸行遲對猴子的眼神免疫,對貝暖可不免疫。

  他瞥她一眼,抬了抬手。

  籠子猛地拔到半空,把小猴子放出來了。

  小猴子連一秒鐘都沒有猶豫,嗖地撒丫子就跑。

  還沒竄出去幾步,又被從天而降的椅子鐵籠重新罩住。

  杜若在旁邊快笑斷氣了,趴到沙發上起不來,「貝暖……我受不了了……平時看著挺聰明的啊……竟然會上一隻猴子的當!」

  貝暖:「……」

  陸行遲也彎彎嘴角,「先關它兩天,等我們要走的時候再放出來。」

  江斐明白他的意思,「是。猴子太聰明,讓它隨便在房子裡亂跑,不知道能闖出什麼禍來,還是先暫時關著的好。」

  他們是對的,還是暫且先關著它吧。

  貝暖在籠子對面坐下,從空間裡掏出一個蘋果。

  小猴子的眼睛立刻亮了,從籠子裡伸出小爪子,對著貝暖可憐巴巴地叫了兩聲。

  貝暖把蘋果遞給小猴。

  「你先乖乖地在籠子裡關兩天,只要表現好,我每天都會給你好吃的。」

  小猴接過蘋果,哢嚓哢嚓幾口就吃掉了,連核都沒剩,看來真的是餓得夠嗆。

  貝暖想再給它一個蘋果時,卻發現它還在望著茶几上的烤木薯乾。

  看來它是真的很喜歡吃烤木薯乾。

  貝暖把木薯乾全都拿過來,給它放進籠子裡,小猴子如獲至寶,趕緊抱住,一片一片地往嘴裡塞。

  江斐看見它只吃這個太乾,去幫它倒了碗水。

  可是籠子裡的空間確實有點小,別說沒地方放碗,小猴想轉個身都不太方便。

  陸行遲看了貝暖和小猴子一會兒,去了地下室。

  不一會兒功夫,他就帶著一個大個的鐵籠子回來了,是他用地下室裡放雜物的鐵架子做的。

  陸行遲把小猴放了進去。

  這籠子要大得多了,小猴子有了自由活動的空間。

  籠子上還有一個活門。

  陸行遲用粗鐵條把門綁了起來,小猴子再聰明,憑它那點力氣,也肯定打不開。

  小偷終於逮捕歸案,大家紛紛上樓回房睡覺。

  陸行遲沒有上樓,站在貝暖身後,望著她,欲言又止。

  剛剛難得才拿到一個親她的機會,只親到一半,就被一隻猴子打斷了。

  不知道她還肯不肯繼續。

  陸行遲心想,要是她肯讓他去她的房間就好了,那裡安靜,沒人打擾。

  可惜她的房間就像一個禁地,好不容易才進去一次,待不了幾分鐘,就被她推出去了,可望而不可即。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貝暖說話。

  她問:「陸行遲,能不能把小猴猴放在我的房間裡啊?」

  陸行遲:???

  貝暖用指尖輕輕摸著小猴子的毛茸茸的小爪子,誠懇地說:「我一個人睡那麼大的房間有點害怕,我今晚想讓它陪我睡覺。」

  她說房間很大。

  她說她有點害怕。

  她說想讓它陪她睡覺。

  望著她,還有她的猴兒,陸行遲的一口氣忽然有點提不上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30 01:09 PM

第五十六章 誰比較有用

  貝暖絲毫沒有意識到,她身後其實站著一個高大、強壯、一抬手就能搞定各種妖魔鬼怪的今晚陪她的更好的人選。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隻除了一身軟毛外毫無優點的小猴子身上。

  小猴子也很乖順,從籠子的柵欄間伸出一隻小爪子,輕輕地搭在貝暖手上,一點撓她一把的意思都沒有。

  一雙黑亮的眼睛忽閃忽閃的,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不行。」

  陸行遲伸手拉貝暖起來。

  「這猴子來路不明,誰知道有什麼問題。再說,還是離野生動物遠一點的好,不要沒感染喪屍病毒,先感染點別的,現在可沒有醫院能救你。」

  「可是你都說它是人養的了!」

  貝暖哼哼著,還是被陸行遲不由分說地拉起來了。

  拖走時還在向小猴子委屈巴巴地伸著手。

  「猴猴——」

  小猴子也眼巴巴地望著貝暖,無助地舉著小爪子。

  「嗷嗷——」

  她倆的指尖伸向彼此的方向,卻再也碰不到了。

  淒淒慘慘,如同被狠心拉開的白娘子和許仙。

  兩個人一起上樓,陸‧法海‧行遲把她送回她的房間,在她進門之前,問:「所以你是……真的害怕?」

  貝暖的眼睛瞬間亮了,「所以可以把我們大剩挪上來嗎?」

  「大剩?」

  「那隻小猴啊,我剛才忽然幫它想出來一個好名字,叫大聖。齊天大聖。我能和大聖一起睡嗎?」

  陸行遲默了默,「不能。」

  貝暖立刻蔫了,「哦」了一聲,沒精打采地走進房間,關上房門。

  陸行遲站在門外,對著緊閉在眼前的門板,哭笑不得。

  外面的雨嘩啦啦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還在繼續,好像老天爺攢了無窮無盡的水,全都打算倒下來,沒完沒了。

  陸行遲起床準備下樓時,還在走廊裡,就聽見樓下傳來歡聲笑語。

  轉過轉角,看見貝暖他們幾個已經起來了,都坐在樓下沙發上。

  關鍵是,鐵籠的籠門開了。

  那隻毛茸茸的金毛小猴子,正被貝暖抱著,被幾個人逗著玩。

  江斐看見他下來了,解釋:「大聖很乖,我們剛才打開籠門試了試,它這次真的不會跑,大概是因為貝暖已經把它餵熟了。」

  大聖小小的一隻,沒比貓大多少,像找到了家一樣,舒服地趴在貝暖身上,扒著貝暖的肩膀,黑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陸行遲。

  陸行遲微微蹙了蹙眉頭。

  大聖看清他的臉色,立刻嗖地一下,躲進貝暖懷裡,仰起頭嗚嗚叫著,怎麼聽都像是在跟貝暖告狀。

  貝暖回過頭,看見陸行遲的表情,馬上抱緊大聖。

  「陸行遲,你幹嘛嚇唬大聖?那麼大的人,還欺負小不點,你看,它都嚇得哆嗦了。」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磨了磨後槽牙。

  原以為江斐已經爐火純青,沒想到一隻小猴子而已,功力竟然更勝一籌。

  大聖一整天都賴在貝暖身上,好像突然自己不會走路了,昨晚跑得比箭還快的不是它一樣。

  貝暖也毫不猶豫地轉行做了猴媽媽。

  陸行遲忍不住,「你那麼盡職盡責,要不要乾脆幫它捉個蝨子?」

  「別瞎說,它根本沒有蝨子。」

  貝暖早就看過了,大聖好像真的是人養的,渾身上下都很乾淨,一身茸毛柔軟密實,手感好到不行。

  一整天,外面的雨非但沒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到了晚上,更是電閃雷鳴。

  吃過晚飯,大家玩了一會兒桌游,就看書的看書,聊天的聊天。

  貝暖抱著大聖坐在餐桌前,在桌上攤了一大把瓜子,逗它嗑瓜子玩。

  大聖真的會嗑,而且一點都不傻,還知道自己吐掉瓜子皮。

  它吃了一會兒,忽然把一顆嗑出來的瓜子仁舉著,送到貝暖面前。

  雖然貝暖不會吃,但是還是感動得要命,「你們看到沒?大聖它嗑了一顆瓜子仁送給我!」

  所有人:「……」

  唐瑭有點驚嚇,「暖暖姐不會真打算吃吧?」

  陸行遲忽然把手裡的書嗒地一聲扣到茶几上,站了起來。

  他表情淡漠地走到餐桌旁,拿起桌上一顆瓜子,俐落地剝開,一言不發,把瓜子仁遞到貝暖嘴邊。

  貝暖莫名其妙地張開嘴吃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杜若在旁邊笑到抽搐。

  外面忽然一道驚天動地的炸雷,震得所有的窗戶玻璃嗡嗡作響。

  屋子裡所有的燈瞬間黑了,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與此同時,門外忽然傳來了奇怪的動靜。

  就算是在雨聲中,還是能分辨得出來,有人正在用力砸門。

  砸得門哐哐響。

  貝暖嚇得一哆嗦。

  貝暖懷裡的大聖聽到聲音,嗖地一下,掙開貝暖,不知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黑暗中,有人第一時間伸出胳膊,把貝暖一把摟住。

  陸行遲的胸膛溫暖,臂膀有力,他的聲音穩穩地從貝暖頭上傳來。

  「沒事。跳閘而已。」

  他的聲音溫和,安定人心。

  他絲毫沒有離開貝暖的意思,只稍微動了動胳膊,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電閘就自動跳回來了。

  全屋重新大放光明。

  陸行遲還在抱著貝暖不放。

  他低頭認真地問:「我是不是比猴子好?比猴子有用?」

  貝暖有點尷尬:這題該怎麼答?難道要說,你比猴子有用?

  陸大boss你為什麼要跟猴子比有用?

  窗子那邊又傳來聲音。

  不知道是什麼人,砸不開門,又去撬窗戶。

  別墅外面有一圈鐵柵欄的圍牆,防得住喪屍防不住人,只要想辦法,還是能翻得進來。

  能翻牆進來,卻進不到別墅裡面。

  別墅本來就有一層厚重的金屬防盜門,現在被徹底焊死了,除非用炸藥爆破,神仙也進不來。

  這都是陸行遲的傑作,普通人根本弄不開。

  陸行遲這次放開了貝暖,「你們幾個別動,我去看看,外面雨太大了,要是沒什麼問題,就把人放進來避雨。」

  陸行遲去看監控,沒過兩分鐘,又回來了。

  「他們已經走了。」

  原來外面沒有喪屍,而是來了十幾個人,有男有女。

  奇怪的是,這群人全都穿著一樣的白衣白褲,腰上帶著刀,摸不清是什麼路數。

  他們打不開門,看樣子是去了隔壁別墅。

  燈亮了,貝暖找了一圈,也沒再找到大聖,它剛剛受到驚嚇,不知道又躲到哪裡去了。

  睡覺前,陸行遲迂迴婉轉地問了問貝暖,知道她已經沒什麼事了,就決定第二天一早,無論下不下雨,都要離開這裡出發。

  貝暖回到房間,躺在床上,還在琢磨那隊人的事,忽然想清楚了他們是什麼人。

  書裡曾經說過,N國的這塊地方,有一個古老的部落,已經延續了上千年。

  這部落原本與世隔絕,有自己非常特殊的信仰和習俗。

  最近這幾十年,這塊地方漸漸發展起來,人口也一天天混雜。部落和其他地方一樣,開始逐漸接受了許多新事物,吸納了不少新人。

  皮變了,核卻沒有改。

  相當多的古老習俗還是沿襲了下來,變成了類似電蠟燭供神,APP解籤的那種神奇的新舊混合體。

  這次喪屍爆發,把他們從部落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逼出來了,好像在什麼地方建了新的營地。

  原書只提過幾句,完全沒有細寫。

  書裡,這個部落裡的人出來跑過一次龍套,做過圍觀群眾,陸行遲的小隊並沒有直接和他們打過交道。

  第二天清晨,貝暖是被外面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的。

  天終於肯放晴了。

  天空被大雨洗得透亮,草地上還是濕的,石板路上留著一汪又一汪的雨水。

  吃過早飯,大家收好東西準備出發。

  貝暖最後在房子裡轉了一圈,仍然沒找到大聖,只得在茶几上給它留了一堆木薯片,才跟陸行遲他們出發。

  「別關大門,關上大聖可就出不來了。」貝暖囑咐。

  最後一個出門的江斐笑笑,「知道。」

  他把門半掩上,留了條縫。

  為了不驚動隔壁的那群怪人,貝暖他們打算先徒步走出一段距離,再上越野車。

  誰想到剛出鐵柵門,就遇到了人。

  兩個身穿白衣白褲的年輕男人正守在大鐵門外的樹叢後,看見他們出來了,上前把他們攔住。

  貝暖心想,他們昨天進不來,大概猜到裡面有人,竟然真有閒情逸致,藏在這裡守株待兔。

  看體格,陸行遲根本用不上鋼弩,一巴掌就能把這兩位拍飛。

  貝暖根本就不當回事。

  那兩個人卻神情緊張。

  他們腰上跨著刀,手裡卻端著一種奇怪的武器,像是竹子做的一個管子,很像小朋友自己做的水槍一樣,指著陸行遲他們,不知是什麼。

  他們吆喝了一句,大概是N國本地的話,聽不懂。

  發現貝暖他們不懂,其中一個換了語言,「請你們全都不要動,箭上有毒,小心會受傷。」

  原來這竹筒是自製武器,裡面有毒箭。

  他們在用毒箭指著人,態度卻很平和客氣。

  陸行遲挑挑眉,大概是看在他們說話客氣的份上,真的沒動。

  那兩個人仔細打量了一遍陸行遲他們,準確地說,是仔細看了看幾個男的,對貝暖理都沒理。

  「好像不是他們吧?」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

  這次說的還是貝暖能聽懂的話,說得自然流利,大概這就是他們平時常用的語言。

  另一個也不太確定,再仔細看一遍,沒什麼把握。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破紙片。

  紙片上列印著一個人的照片。

  這張紙不知道是什麼來路,好像已經輾轉經過了很多人的手,打著捲,皺巴巴的。

  他們把紙片舉到陸行遲的臉旁,認真端詳了一下。

  上面是一個男人的大頭,已經被揉得不太看得清了,只能依稀看出來,男人的皮膚很白,頭髮和眼睛純黑,長得還挺不錯。

  杜若一眼看到紙片,眼睛瞬間大了一圈。

  不用陸行遲觀察微表情,這次連貝暖都看明白了,杜若認出了照片上的人。

  他不能說話,但是一雙眼睛像在跳舞。

  陸行遲也注意到了杜若的異常,望向杜若。

  那兩個人正在用紙片認真比對江斐,倒是完全沒有留意。

  其中一個嘴裡輕聲嘟囔著:「這紙也太破了,皺成這樣,這怎麼看得出來?」

  另一個人立刻客氣地指出:「覺紐,你這是在抱怨嗎?不太好吧。」

  拿紙片的那個叫「覺紐」的猛然警醒,把雙手交叉在胸前,對指出他錯誤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鄭重地說:「我錯了,剛才沒有心平氣和,讓修耶之火控制住了我的心,謝謝你提醒。」

  「不用客氣。」

  兩個人又用同樣的動作,雙手撫胸,恭恭敬敬地互相對著鞠了一躬。

  貝暖等人:「……」

  跟唱戲一樣,這是鬧的哪一齣?

  他們鞠完躬,覺紐板板正正地建議:「乾脆把他們都帶回去,問問亞雯聖女這幾個人裡有沒有,不就行了?」

  另一個深以為然,「好,把他們全帶回去。」

  他們倆達成一致,然後友愛地一起端起玩具水槍小毒箭,示意陸行遲他們往前走。

  因為杜若反應的異樣,陸行遲並沒有反抗,乖乖地聽他們的指揮,穿過別墅前的草地。

  他們讓陸行遲他們一路走到隔壁別墅的大門口。

  看來陸行遲說得沒錯,這些人昨晚果然住在這裡。

  趁著他們去開門,離得有點遠的時候,陸行遲抓緊時間低聲問杜若,「照片上的人你認識?」

  杜若壓抑不住興奮,「就是我在水大遇到的那個給我打針的神秘人。」

  看來這群人也在到處找那個神秘人。

  幾個人互看了一眼,心中的想法是一樣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難得運氣好,碰巧撞到一條線索,肯定要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人打開院子的大門,把貝暖他們幾個帶了進去。

  這邊的別墅沒有貝暖他們住的那個大,也沒那麼漂亮。

  有人在裡面別墅的門口守著,守門的人同樣穿著一身白衣白褲,看見他們,一樣地交叉雙手撫胸,彎腰深深鞠了一躬,才打開門。

  這個部落的人看起來都很講文明懂禮貌的樣子。

  別墅一樓的客廳裡坐著不少人,卻非常安靜,幾乎沒有聲音。

  沙發電視全都被搬開了,大家一起在地毯上席地而坐。

  那個叫覺紐的輕聲問旁邊站著的人,「亞雯聖女現在在樓上休息?」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帶著他們悄悄上樓。

  樓上和樓下不同,幾乎沒有人,只有兩個同樣穿著白衣白褲的人,正規規矩矩地站著,像兩尊門神一樣,守在一間房間的門口。

  這個部落的人都挺喜歡穿白,應該和陸大boss很有共同語言。

  覺紐又照例和守衛互相行過禮,才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問:「亞雯聖女起床了嗎?」

  「我聽見裡面在說話,好像是起來了。」門口守著的人回答。

  他們的口氣都小心翼翼的,好像對那個什麼聖女十分尊敬。

  於是覺紐上前敲了敲門。

  他只非常輕地敲了兩下,輕到貝暖覺得裡面的人根本聽不到,然後就耐心地站在門前等著。

  過了好一陣,就在貝暖以為門永遠都不會開了的時候,門開了。

  門裡出來一個女人。

  她也穿了一身白,卻不是其他人那樣的白衣白褲,而是N國本地女人喜歡穿的一種貼身長裙。

  一頭長髮披著,髮梢捲著,幾乎到腰。

  不同尋常的是,她的臉上蒙著一塊長長的白紗,只露出一雙濃重地描畫過的眼睛。

  她手裡,正拿著一樣貝暖非常熟悉的東西,黑漆漆的一個,斜伸出一根天線——

  衛星電話。

  看大小和式樣,和在九監時霍仞用的那個一模一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30 10:13 PM

第五十七章 聖女的止痛藥

  貝暖心想,衛星電話又不止一種,哪會那麼巧,就用了一樣的。

  說不定這女人和霍仞那夥人有什麼關係。

  她靠在門框上,一隻手玩著捲曲的髮梢,一邊在對電話那頭說話。

  還好,貝暖能聽懂。

  「嗯,到處都找過了,還沒找到……我們昨天在路上遇到了大雨,耽誤了一晚上……找地方住了,你也捨不得我冒著雨走吧?」

  聽語氣,好像在跟對面的人撒嬌。

  不知對面說了什麼,她又說,「……沒有車,半路遇到滑坡,車開不過來……明天就回去了,就快能見到你了嗎?」

  語氣期盼。

  但是對面好像說了句什麼。

  女人的眼睛裡都是失望,「哦」了一聲,掛掉電話。

  她好像這時才注意到門口還等著一個大活人,問覺紐:「怎麼了?」

  覺紐恭恭敬敬地撫胸深深鞠了一躬。

  「亞雯聖女,隔壁房子裡的人出來了,裡面確實有幾個男的,年紀也差不多,我們拿不準是不是他們,不敢隨便放他們走,想帶上來給您過目。」

  看來這位就是亞雯聖女。

  亞雯聖女蹙著眉,眼睛裡都是「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的不耐煩。

  貝暖心想,怎麼就沒人跟她說一句,「你讓修耶的邪火控制了你的心了吧這麼不耐煩。」

  覺紐卻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一樣,只恭敬地等著。

  亞雯聖女好像有點頭疼,抬手用塗著蔻丹的指尖揉了揉太陽穴,轉頭往門外走廊這邊隨便掃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她的頭似乎立刻不疼了。

  整個人都定住了,面紗上面的一雙眼睛噌噌地放光。

  貝暖忍不住也轉頭看了一眼她的特效止痛藥。

  陸行遲站在那兒,一束陽光剛好透過走廊的窗斜射進來,照在他身上。

  整個人清新得像早晨的空氣。

  又像是趁著夜色裡來人間閒逛的神祇,不知為什麼,對這裡心生眷戀,一不小心留到清晨,沒來得及走。

  他完美、清雋、雅緻,只有被陽光穿透的襯衣下隱約的肌肉線條,提醒別人,這是頭有威脅力的猛獸,根本不是吃素的。

  貝暖瞥了一眼他的衣服,心想,以前怎麼沒覺得這衣服有這麼透。

  陸大boss,一大早,你不冷嗎?是不是穿得太少了點?

  那個亞雯聖女已經開口了。

  「他們看著不是照片上的人,不過……」她再看這邊一眼,偏頭低聲跟她覺紐交代了幾句什麼。

  然後忍不住又多看一眼,才關上房門。

  覺紐對著關上的房門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才轉身帶幾個人下樓。

  一路都不出聲,躡手躡腳,好像唯恐吵到他們的寶貝聖女,直到下到一樓,才肯跟貝暖他們說話。

  「你們的運氣真好,亞雯聖女發了善心,說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喪屍,想活著很不容易,你們幾個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加入我們部落,跟著我們走。」

  貝暖默默吐槽,什麼發了善心,是發了色心吧?

  不過這群人也在找神秘人,正想跟著他們,這提議來得正是時候。

  陸行遲真像在認真考慮一樣,十分仔細地問了問他們部落的情況。

  原來他們部落原本坐落在一大片鹽河的河灘上,地勢平坦。

  因為實在太空曠,一點依仗都沒有,這次喪屍一爆發,就吃了大虧。

  部落原址不好防喪屍,他們就在前面重新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正在興建能防喪屍的新營地。

  他們這些人這次由亞雯聖女帶著,有事出去辦,回來的時候路過這裡,才剛好遇到陸行遲他們。

  是什麼事,他們不肯說。

  貝暖估計,十有八九,就是去找那個神秘人。

  陸行遲聽完,假裝思索了一下,和貝暖他們商量幾句,就答應下來了。

  覺紐很高興,「我們部落收人向來都挺嚴格的,要考察人品和性格。難得亞雯聖女願意直接收你們這麼多人。」

  他稍微講了講部落的習俗,貝暖很快就發現,這個部落有點奇葩。

  自古以來,這麼多年,大概因為住在鹽河邊,他們信仰的一直都是水神。

  認為水是萬物之祖,能潔淨身體和靈魂。

  相對的,覺得各種壞事都是火幹的。掌控火的火神叫修耶,是個壞東西。

  火會讓人心靈不安,讓人升起貪慾、色慾,脾氣暴躁,所以只要遠離火,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貝暖嚴重懷疑,這大概是很多很多年前,他們部落曾經被大火燒過,留下來了集體心理創傷。

  「那你們平時生火做飯嗎?」貝暖好奇。

  不動火的話,難不成天天都吃生的?

  覺紐答道:「當然做啊,現在有專人生火做飯,都是選最被水神寵愛的人,做完後用水仔細淨化洗手就行了。以前就方便多了,都是用電飯鍋和電磁爐。」

  貝暖忍不住:「你們以前用電?那電不算火嗎?」

  覺紐正色答:「我們當然都是用水力發電。」

  行吧。真是個小機靈鬼。

  這地方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所有人都客氣得要命,為了不讓修耶的邪火控制內心,大家都溫和又平靜。

  從來沒有人大聲說話。

  一樓有那麼多人,卻比大老闆在的會議室還要安靜。

  貝暖有時說話忘了控制,稍微大聲一點,周圍就會有人對她笑一笑,比一個「噓」的手勢。

  害得旁邊的覺紐連連道歉。

  今天雨過天晴,天氣大好,正適合趕路,所以沒多久,這群人也紛紛收拾東西,啟程出發了。

  他們離開別墅,還真的是沒有車,要用腳走路。

  「你行嗎?」陸行遲低聲問貝暖,順手握住她的手。

  「沒事。」貝暖回答。

  心想:不然呢?你要背我嗎?

  然後就聽到陸行遲低聲笑道:「走不動的話,我背著你。」

  覺紐一直跟他們在一起,忽然瞥了一眼他倆牽著的手,有點尷尬。

  「我們還有個規矩忘了說,」覺紐說,「就是部落裡絕對不能隨便談戀愛。」

  貝暖忍不住問:「不談戀愛,那怎麼結婚生寶寶呢?」

  這部落到現在都沒絕種也是奇蹟。

  「我們結婚都是部落裡統一安排的。」覺紐回答,沒控制好修耶的邪火,有點臉紅,「像我們這樣,到了年齡,如果表現好,部落就會安排姑娘跟我們結婚。」

  敢情這個部落會分配老婆老公。

  這倒是挺省心,到了年齡,天上自動掉下來一個,一點心都不用操。

  覺紐繼續說:「我們結婚,單純是為了生孩子而已,生出來的孩子也是部落的,由部落派人一起養。」

  覺紐耐心解釋:「因為我們覺得,總想著談戀愛和生兒育女這些事,也都是火神修耶引誘人走上邪路的罪行。」

  貝暖心想,這也是罪行的話,那你們那個什麼亞雯聖女,罪行估計不輕。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聊,偶爾停下來休息,還不到中午,就到了一個地方。

  是兩座陡峭的山之間的一塊峽谷凹地。

  峽谷有山做遮蔽,只在前面用木樁建好了高高的圍牆,看起來確實可以防喪屍。

  從木樁空隙中,隱隱約約能看到裡面,好像有很多人正在忙著蓋房子。

  一到大門口,就看到一大群人頂著大太陽,正在等著,看見他們回來了,趕緊迎上來,齊刷刷對著亞雯行禮。

  亞雯聖女視若無睹,並沒有絲毫回禮的意思,只在人堆裡掃視一圈,露出失望的表情。

  貝暖一看就能猜到,她在電話裡撒嬌的對象沒來。

  亞雯聖女被這群人恭恭敬敬地簇擁著走了,其他人都只能老老實實地去驗傷。

  給貝暖驗傷的是個大媽。

  天下的大媽都一樣熱心,在邊境這邊也不例外,她邊驗邊跟貝暖閒聊。

  她也說,貝暖他們相當幸運。

  他們這個部落,雖然會收外人,但是標準向來很嚴格,一定要挑沒有被火神修耶影響得太厲害的人才行,免得破壞了部落裡安寧和諧的氣氛。

  驗好傷後,大媽給貝暖抱來一身新衣服。

  是一套白衣白褲,和大家穿的一樣,上衣是小立領對襟,褲子稍微寬鬆,方便活動。

  大媽不止給了貝暖衣服,還認真地教了貝暖怎麼行禮。

  貝暖也看出來了,這個部落的人把行禮當成日常運動,動不動就要彼此鞠躬。

  原來對著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場景下,因為不同的原因行的禮,其實各不相同。

  手擺放的位置角度,手指的手勢,鞠躬的幅度,頭怎麼抬腳怎麼放,眼睛看著哪,等等等等,都有細微的差別。

  不同的禮還能表達不同的意思。

  「你好」、「謝謝」、「對不起」、「沒關係」,乃至「我很感激你幫我的忙以後我也願意給你一樣的回報」等等複雜的意思,全都可以用行禮的姿勢表示。

  各種情況一通排列組合,貝暖算了算,大概不下百種。

  禮數不夠不行,過了也不好,如果做不對,就會被別人認為太粗魯,沒教養。

  比如對著一個年紀大的人行對年輕人的禮,對方可能覺得沒被尊重,可是對一個年輕人行對長者的禮,人家說不定又會覺得,你是在罵他長相老。

  無比麻煩。

  非要搞出這麼多花樣,大家見面互相問一句「吃了嗎」,不好嗎?又親熱又實在。

  貝暖學了半天,也才記了個大概。

  貝暖一邊學行禮,一邊趁機問大媽:「你們部落裡有一個聖女?」

  大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錯,是我們亞雯聖女。我們部落好幾百年前,就傳下來一張聖女畫像,說是世界末日就快來了,到時候會有個聖女降世,把大家全都救出來。」

  貝暖心想:又是聖女,又是預言,還挺魔幻。

  「你看,現在不是天下大亂了?」大媽繼續說:「現在的亞雯聖女小一點的時候,有一天在她住的村子裡,讓我們以前的老酋長看見,覺得她和畫像裡一模一樣,就把她接過來當聖女了。」

  「老酋長?」貝暖好奇。

  「對,已經過世了,現在當酋長的是伽寒酋長。」

  貝暖換好衣服,臨出門前,按照他們的規矩,對大媽行了個禮。

  大媽滿臉尷尬。

  「還是不對嗎?」貝暖奇怪,「你比我年紀大,是長輩,不應該這麼行禮嗎?」

  大媽解釋,「雖然我年紀大,但是現在我在為你服務,你不能鞠得那麼深。」

  大媽重新幫貝暖擺了擺手的位置。

  貝暖納悶,「現在還不到中午,手不應該這麼放嗎?」

  「上午要這麼行禮,是因為這一天裡還會再見面,可是我今天一天都在驗人這邊,咱們兩個應該不會再見面了,行禮應該更正式一點。」

  貝暖:啊啊啊啊啊。

  這要是一門課,貝暖一定掛科沒商量。

  貝暖換好衣服出來,頓時覺得自己淹沒在整個營地的一大片白衣白褲裡,融入感好多了。

  那邊陸行遲他們幾個也都出來了,每個人也都換了一身白衣白褲。

  貝暖看兩眼陸行遲,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件衣服還不賴,雖然薄,至少不透。

  覺紐看見她出來,立刻對著她行了個禮。

  貝暖仔細地揣度著,綜合分析現在的時間、地點、事件,還有對方的性別、年齡、身份,鄭重地回了一禮。

  覺紐的臉一陣抽搐。

  不過他脾氣好,一顆水一樣平靜的心完全沒有被修耶的邪火佔據,忍了忍,啥都沒說。

  覺紐帶著他們去住的地方。

  營地正在建,到處都在蓋房子。

  他們用木頭、竹子和茅草蓋一種挑空的小房,大家都很忙。

  一路上,雖然穿著一樣的衣服,他們幾個的長相還是太過出眾,引得營地裡人人都在往他們身上瞧。

  看見那麼多姑娘的目光都黏在陸行遲身上,貝暖心中默想:看你們那眼神,都沒發現自己被邪神控制了嗎?不需要趕緊面壁反省一下?

  正在胡思亂想,小三忽然在腦中出聲。

  他嘆了口氣,「貝暖,我發現任務沒有懲罰的話,你就根本不做。」

  貝暖吐吐舌頭。

  發生的事太多,是把任務給忘了。

  貝暖打開工作列,拉了一下趣味小任務轉輪的手把。

  這次轉輪停在一個叫「神明的祝福」的任務上。

  任務說明是:陽光的照耀、掌心的溫度、愛人的安撫,湊足這三樣,你將得到神明的祝福。

  貝暖默默吐槽:這任務說明越來越神棍了。

  陽光。今天雨過天晴,大太陽正在毫不客氣地曬著,太陽底下活動得塗SPF50+的防曬,想不被照耀都很困難。

  掌心的溫度。路邊的小石頭子都快被曬化了,隨便拿一塊攥在手心裡,算不算?

  愛人的安撫……

  愛人?

  貝暖心想,這任務不做算了。

  不做倒是沒有懲罰,可是不做的話,系列任務就卡在這裡,沒法進行下去。

  也不知道後面還有什麼好玩的異能。

  那天偷聽別人心聲的異能非常不錯,這套任務又一點都不難,把這麼簡單就能拿到異能的機會就此放棄,有點可惜。

  貝暖悄悄瞄了一眼陸行遲。

  用他做任務,不知道行不行。

  畢竟任務說明裡寫得很明確,要「愛人」。

  如果想在這個世界找一個人做這個任務,他已經算是最符合條件的了吧?

  貝暖打算找個機會,裝個可憐什麼的,讓他安撫一下,說不定就能成功。

  陸行遲察覺到貝暖在看他,轉頭對她微微一笑,笑容只有一點,卻比現在的陽光還明亮炫目。

  貝暖立刻決定了,就用他試試叭。

  覺紐把他們帶到一大片白色帳篷前。

  房子還沒全建好,這裡搭了不少帳篷,暫時給大家住。

  是那種簡易的白色布帳篷,每間帳篷裡都放滿了簡單的竹床,可以住六七個人。

  貝暖發現,這裡像學校一樣,並不是以家庭為單位分帳篷住的,而是直接分了男女宿舍。

  一個看著足有六七十歲的老婆婆正在帳篷裡做針線,做的就是大家正在穿的白衣服。

  她的頭髮都白了,還跟女孩子們一起住在宿舍,也不知道她的丈夫和孩子在哪裡。

  這部落的規矩相當神奇。

  貝暖一到女生宿舍這邊,剛放好包,就有不少看見她的人過來跟她打招呼。

  大家紛紛行禮。

  貝暖連忙一個接一個地還禮。

  來的人太多,情況複雜,貝暖的大腦高速運轉了一會兒,就徹底過熱當機了。

  貝暖放棄了:算了,就隨便吧。

  她回的禮秒天秒地,大殺四方,效果非凡。

  每個被她回禮的人都和覺紐一樣,面孔扭曲。

  貝暖正忙著用還禮一把又一把地放修耶的邪火,覺紐就又來了,還帶著陸行遲他們,說大家都要出去幫忙幹活。

  幹的活就是去幫忙蓋房子。

  覺紐原本是打算把貝暖帶開,讓她去跟一群女人在一起,可是大概是考慮到她第一天到這裡來,心軟了一下,讓她留在了陸行遲他們這邊。

  他們分到的活是用鋸鋸木頭,把很長的木頭截成建房需要的幾個標準長度。

  陸行遲他們上手很快,一會兒就鋸末滿天飛。

  他們根本用不上貝暖。

  大家都在忙,貝暖不好意思閒著,就拎著自己的那把鋸,在鋸末中跑來跑去地裝忙,其實完全就是在偷懶放空。

  覺紐看了看,覺得一切運轉正常,就走了。

  可是沒一會兒,就又回來了。

  他對陸行遲說:「亞雯聖女說,你不用在這兒幹活了,聖女讓你去她那邊,給她做侍從。」

  侍從?

  覺紐解釋:「就是平時給聖女端茶倒水,幹點要力氣的雜活,在聖女出門時負責保護好聖女的安全。」

  覺紐看起來很高興,語氣中還帶著羨慕。

  好像陸大boss能有機會給他家聖女端茶倒水幹雜活,實在是莫大的榮幸。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30 11:08 PM

第五十八章 神明的祝福

  貝暖心想:呵,什麼聖女,就知道你一看見我們大boss,就見色起意,圖謀不軌。

  可是陸行遲應該會答應吧。

  畢竟那個聖女也在找神秘人,跟神秘人的事有關,如果有機會接近她的話,找起線索來會更方便。

  杜若身上的抑製劑不知還能起效多久,小隊也很需要把神秘人挖出來,找到解決杜若的問題的方法。

  貝暖心中不由自主地又想了想那個聖女穿著貼身長裙披著長髮的樣子。

  應該不是陸行遲會喜歡的型。

  陸行遲那麼靠譜,就算到了那個什麼聖女身邊,他自己也會把握尺度的。

  應該會吧?

  貝暖抬頭望向陸行遲,卻發現陸行遲連手裡的鋸都沒停,剛剛把一截木頭鋸斷。

  那截木頭掉在鋸末堆裡,揚起來的木屑在金色的陽光裡飛揚。

  陸行遲直起身,淡淡答:「我前兩天剛剛得了重感冒,今天才好一點,會不會傳染給聖女?」

  覺紐向來真心誠意地把他們的聖女當寶貝,嚇了一跳,立刻說:「你說得很對,有感冒的話,絕對不能接近亞雯聖女。」

  然後退後兩步,「我一直離你那麼近,你沒有傳染給我吧?」

  貝暖正在想,他難得說話這麼不客氣的時候,就聽到他又說,「傳給倒我沒什麼,關鍵是我這兩天一直有機會跟聖女說話,通過我再傳給聖女就不好了。」

  他站得離陸行遲遠遠的,好像陸行遲是個巨大的人形感冒病毒。

  覺紐語帶同情,對陸行遲說:「我知道這種機會難得,你也很想去,可是感冒了確實不行,還是過幾天再說吧?」

  陸行遲挑了一下眉,什麼都沒說。

  貝暖一直看著陸行遲,心裡有點訝異。

  他居然不答應,這麼好的找線索的機會,他不要嗎?

  覺紐走了,杜若低聲說:「我就猜到陸行遲不會去的,不然我去看看?」

  「別鬧了。」江斐說,「那個聖女看著就不地道,誰也別去。」

  貝暖也小聲對杜若說:「江斐說得對,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保護好自己。」

  陸行遲忍不住勾勾嘴角。

  幾個人拿起鋸子,繼續鋸木頭。

  貝暖拎著鋸站著,憂心忡忡。

  杜若身上的病毒就像一個倒計時的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炸了。

  陸行遲看見她蹙著眉,小臉上都是憂慮,微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不用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

  貝暖回過神,嘆了口氣,向上瞥了一眼他揉著她的頭頂的手。

  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曬死人的陽光,手裡攥著的曬得滾燙的鋸子,還有一個來自陸行遲的安撫。

  貝暖趕緊打開工作列。

  果然,「神明的祝福」任務顯示完成了。

  下面跳出一個十二小時的倒計時,還有一行小字說明:

  仁慈的神明祝福你,願你擁有控制火焰的能力。

  竟然是控火的異能。

  貝暖很想把手裡的鋸子直接摔出去。

  這算是什麼坑爹的神明?

  在一個崇拜水神,把火神當邪靈的部落裡擁有控火能力,有個毛線用啊?

  搞不好,會被人當巫婆燒死……哦不,淹死吧?

  貝暖對著工作列仔細研究。說明裡的這句話實在太簡單,這個控火,究竟是怎麼個控法?

  對著火焰用意念默默地控制大小嗎?

  貝暖翻了翻空間,找出一個打火機,但是現在到處都是人,暫時還不能做實驗。

  貝暖正在想著,一抬眼,看見不遠處走過來一群人。

  好像領導視察工作一樣,一群人中間簇擁著一個很顯眼的男人。

  男人也穿著一身白,白衣外卻多了一件白色的小立領大擺長袍。

  他留著一頭長髮,容貌俊美,一雙眼睛平靜得像湖水,不帶絲毫波瀾,像是把禁慾兩個字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看見這個男人,貝暖就在想,他和陸行遲一定很有共同語言。

  因為在這種混亂的末世裡,這個人看起來也潔淨到不正常的地步,頭髮在陽光下絲絲閃亮,衣服一絲不亂,白到耀眼。

  好像又是一個潔癖患者。

  那群人朝這邊過來,貝暖把眼光轉開,拎著鋸子裝忙。

  陸行遲剛剛又亂揉貝暖的頭髮,貝暖抬手順了順頭頂的髮絲。

  與此同時,陸行遲正在把一截木頭鋸下來了,木頭掉落到鋸末堆裡,發出一聲悶響。

  貝暖聽到聲音,轉頭瞥了一眼。

  忽然騰地一下,地上成堆的鋸末像是被人突然點著了一樣,竄起一大片火苗。

  鋸末太容易著火,整堆鋸末都被瞬間引燃,火苗足有一兩尺高。

  火苗太大,周圍的人全都看見了。

  到處都是一片尖叫聲,大概在這個部落,多數人很久都沒有看見過火,有點害怕。

  貝暖站在原地,盯著火苗納悶。

  這肯定是和剛剛拿到手的控火的異能有關,可是怎麼就突然著起火來了呢?

  這裡都是木頭,燒起來麻煩就大了。

  陸行遲絲毫猶豫都沒有,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到旁邊他們蓋房子的地方,用鐵鍬鏟了土過來,沒蓋幾下,就把火熄了。

  這裡動靜這麼大,剛剛那群視察的人全都圍過來了。

  「怎麼突然就起火了?」

  沒有人知道。

  離得最近的陸行遲和貝暖他們最有嫌疑,可是大家都穿著統一的白衣白褲,衣服只有薄薄的一層,連口袋都沒有,想藏打火的東西都沒地方藏。

  有人小聲神秘地說:「這是火神在作亂吧?」

  有人把矛頭指向陸行遲,「這個人怎麼回事?他怎麼會知道把土蓋上,火就能滅了?」

  貝暖心想:陸行遲又不傻,這是常識好嗎?

  覺紐過來了,努力擠進人堆。

  他對中間穿白袍的男子說:「迦寒酋長,這幾個人是亞雯聖女今天新招到部落裡來的。」

  意思很明顯,他們是在外面受火神的影響的人,自然知道滅火的方法,沒有不正常,以後多淨化幾次就可以了。

  貝暖心想,所以為首的穿白袍的男人就是這個部落的迦寒酋長?

  貝暖本以為他們一直在說的伽寒酋長是個老大爺,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年輕。

  貝暖突然懂了,這個酋長,就是亞雯聖女在電話裡撒嬌的對象吧?

  立刻腦補酋長聖女戀愛大戲十萬字。

  伽寒抬手止住了手下們的七嘴八舌。

  他並沒有去追究起火的事,關注點也根本不在會滅火的陸行遲身上,而是望著貝暖,眼神中流露出好奇。

  「你剛進部落?你從哪來?」他問貝暖。

  聲線平穩溫和,好像生怕聲音大了,嚇到貝暖。

  貝暖如實告訴他,自己是從邊境線那邊過來的。

  他點點頭,「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喪屍,你們不用怕,安心待在這裡,這裡安全多了。」

  貝暖點點頭,「好。」

  旁邊有人低聲提醒,「不能只說好,要對酋長行禮。」

  貝暖回憶了一下行禮的知識點,打點精神,對著那個伽寒酋長,行了一個最高規格的禮。

  周圍的人忽然全都笑了。

  貝暖:???

  又錯了嗎?

  伽寒也微笑了一下,「這是只對部落聖女行的禮,我是酋長,不是神,對我用不著這麼鄭重。」

  伽寒忽然對貝暖俯身深施一禮。

  「這是對聖女行的禮。」他解釋。

  然後再來一禮。

  「這才是對我行的禮。」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意識到,向來只對亞雯聖女施禮的伽寒酋長,竟然對著貝暖施了個禮。

  伽寒自己好像根本沒注意到這件事,沒再多說什麼,越過他們繼續往前走。

  跟著他的那群人馬上丟下貝暖他們,追上他的腳步。

  貝暖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下意識地又抓了抓頭頂。

  已經走出幾步的迦寒的長袍下襬上,一股火苗突然竄了起來。

  他四週都是人,立刻有人注意到了,尖叫著拚命去扯他的衣服。

  迦寒回過頭,也看見了。

  他比別人都鎮定得多,立刻扯開衣服扣子,第一時間把外面罩的長袍脫下來。

  有人拎過一桶水,嘩地澆上去,火才滅了。

  有驚無險。

  然而貝暖要瘋。

  這異能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而再,再而三,不受控制地到處亂放火?

  再這樣下去,說不準會鬧出人命來。

  貝暖再拉開工作列,仔細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任何使用方法的說明。

  貝暖嘆了口氣,痛苦地撓了撓頭。

  不遠處,貝暖正在看著的地方,一棵樹突然著起火來。

  這次每個人都有經驗了,有人端著一盆水衝過去,直接潑在樹上,把才竄起來的火苗熄了。

  所有幹活的人都沉默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起火,實在不像是好兆頭。

  迦寒卻十分淡定。

  他看了一眼被火燒黑的樹幹,「沒關係,不用害怕,大概是我們最近忙著建營地,疏忽了祭祀,我過一會兒就去祭祀水神,明天就沒事了。」

  好像每個人都對他的話很信服,都向他深深鞠躬,紛紛散開繼續幹活去了。

  迦寒也帶著人走了。

  可是貝暖總覺得,走之前,他好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貝暖拎著鋸子,望著地上的鋸末琢磨,已經想通了。

  剛剛三次起火的時候,都發生了同一件事。

  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貝暖決定現在就做實驗。

  她在一大堆堆放的木料後,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偷偷抓了一大把鋸末,又像小耗子一樣從地上刨了一大捧土。

  然後盯著鋸末,摸了摸陸行遲剛剛摸過的頭頂的頭髮。

  果然。

  在她的手指碰到頭的一瞬間,小火苗歡快地在鋸末上竄了起來。

  貝暖心裡有數了。

  不能碰頭頂的頭髮。

  貝暖又試了試,發現只要集中意念,就可以隨便控制火苗的大小。

  如果不是在這個把火當成邪惡之源的部落裡,其實這異能還挺好玩。

  看來接下來的十二小時,絕對不能用手碰頭,反正一共只有十二小時,過去就好了,不是什麼大事。

  沒過多久,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有人送飯過來,每個人吃的都一模一樣。

  貝暖一看,就有點痛苦。

  陸行遲那張烏鴉嘴,玩狼人殺的時候,詛咒作弊的人吃木薯,結果現在真的又要吃煮木薯。

  這裡的條件比島上好,除了木薯外,還有別的菜,每人都發了一份。

  可是木薯仍然是主食。

  都是產量高能度過饑荒的作物,土豆它不好嗎?紅薯不好嗎?

  為什麼這個地方就那麼喜歡木薯呢?

  吃過午飯,太陽曬得地面如同燒起來一樣,他們這些人不用再蓋房子了,要換班。

  陸行遲他們被帶走,另有別的活去幹,貝暖被分配和女人們一起回帳篷裡做針線。

  貝暖三心二意地跟人學怎麼給布料鎖邊,一邊在心中默念:

  絕對不要碰頭絕對不要碰頭。

  不知為什麼,平時不用顧忌這個的時候,一點問題都沒有,現在絕對不能碰頭,頭上卻癢得要命。

  尤其是陸行遲摸過的頭頂,好像突然比別處多長了不少神經一樣,不停地覺得癢。

  貝暖下定決心,等這個倒霉的倒計時結束後,一定要好好地虐待一下腦袋。

  想怎麼抓就怎麼抓,想怎麼揉就怎麼揉。

  貝暖的鎖邊工作進行得極其緩慢,晚飯前,一件衣服的下襬都沒鎖好。

  因為沒有電,天一擦黑,所有人都像鳥一樣,準備早早收拾睡覺。

  貝暖正在輾轉著痛苦不能抓頭時,帳篷裡來人了。

  來了的還是一個熟人。

  亞雯聖女一身白裙,走在前面,身後跟著好幾個女人,直接進到帳篷裡。

  其中一個中年女人向前一步,指著貝暖。

  「亞雯聖女,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

  貝暖:?

  那中年女人情緒激動,不過還是拚命和修耶的邪火對抗著,語氣中儘量保持著對聖女的恭敬。

  「我當時站在房後的梯子上往下看,正好看見她躲在木頭後面,連動都沒有動,就把火點起來了。」

  貝暖:「……」

  藏那麼好點火都能看見,眼神真好。

  亞雯聖女點點頭,瞥了貝暖一眼,「今天連伽寒的衣服都點著了,必然是有妖孽在搗亂,把她抓起來,明天扔進鹽河裡祭水神吧。」

  貝暖:???

  這個聖女,說殺人就殺人,這麼隨意的嗎?

  語氣自然得好像是要把一件衣服丟進鹽河裡洗一洗一樣。

  很有霍仞的風格啊。

  亞雯背後的幾個女人立刻上來,把貝暖抓住。

  「先把她關進籠子裡吧。」亞雯瞥一眼貝暖,隨口吩咐了一句,就轉身走了。

  幾個女人押著貝暖,來到營地中間一大片空場上。

  空場圍著一圈新栽的一人多高的樹苗,有個祭台,不過現在是空著的。

  靠邊的地方,一排放著好幾隻鐵籠子,大概只有大半個人高,看上去好像要是關野獸用的。

  那個告狀的中年女人把貝暖一把推進其中一個鐵籠,推得貝暖一個趔趄。

  她用一把鎖鎖上籠門。

  「聖女交代,明天上午叫幾個男人過來,把她和籠子一起沉到鹽河裡。」她說。

  籠子太矮,沒法站著,貝暖乾脆就地盤膝坐下。

  沒什麼好擔心的。

  明天一早,陸行遲一旦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來找她的。

  所以白幫部落裡的人鋸了半天木頭,縫了一件衣服,估計最後還是要跟他們翻臉。

  貝暖鄙視地看一眼籠門上的小破鎖。

  唯一的問題就是,今晚大概要這麼露天睡一晚上。

  那幾個女人鎖好籠門,不再理貝暖,轉身就走。

  貝暖突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貝暖把手肘撐在膝蓋上,望著那幾個女人的背影,另一隻手幸福地撓了撓早就非常癢癢,非常想撓的頭。

  剛剛那個告狀的中年女人還沒走出幾步,衣服下襬突然騰起一股小火苗。

  火苗沿著衣服燎上去,在夜裡發出耀眼的光,幾個女人被嚇了一跳,拚命尖叫起來。

  幾個人又蹦又跳,又撕又扯,終於把那件著火的衣服弄下來了。

  她們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貝暖,沒敢再過來,落荒而逃,不知道是回去治傷了,還是又去跟她們的聖女告狀去了。

  貝暖心想,只不過放了把小火,而且沒有去燒她的頭髮,就已經算是日行一善。

  籠子裡沒法躺,貝暖就這麼靠在鐵欄杆上犯迷糊。

  正在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聽到有細微的聲音。

  貝暖睜開眼睛。

  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正在很近的地方看著她,還是倒著的。

  竟然是大聖。

  它正倒著吊在籠子上,眨巴著眼睛,望著貝暖。

  鐵籠欄杆之間的空隙對它足夠大,它自己鑽進來了。

  看見貝暖睜開眼睛,它好像很開心,嗖地一下跳到貝暖的腿上,嗚嗚地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說什麼。

  「你怎麼也到這兒來了?」貝暖無比驚喜。

  可惜大聖不會說話。

  貝暖轉念就想通了,它昨天晚上雖然藏起來了,卻一直悄悄地跟著他們,一路跟到了這裡來。

  「你來找我,是又餓了嗎?」

  貝暖從空間裡掏出一把木薯乾。

  大聖就著她的手,把木薯乾都吃完,就從她膝蓋上跳了下來。

  貝暖以為它吃飽了打算走,卻看見大聖到了籠門口,拽了拽籠門上的鎖。

  貝暖笑出來,「弄不開的,沒關係,明天就有人放我出來了。」

  大聖回頭看了她一眼,好像不太明白她在說什麼,忽然又從鐵欄杆中間擠出去了,消失在黑暗裡。

  沒過一分鐘,它又回來了,小爪子裡攥著一根細細的小樹枝。

  它認真地把樹枝戳進那把鎖的鑰匙洞裡,一通亂捅。

  它是真心想把貝暖從籠子裡放出來。

  貝暖忽然感動了。

  上次她把它從籠子裡救出來,現在輪到它來救她。

  這隻小猴子知恩圖報,比很多人還強。

  「其實你要是真想救我的話,」貝暖誠懇地建議,「你還記得上次那個把你關起來的人嗎?去找他,把他帶過來就行了。」

  大聖聽見她說話,還是一大串,回頭望著她,表情完全就是——

  聽不懂。

  貝暖想了想,用一隻手比劃成爪子的形狀,往另一隻手的手掌上一扣。

  「用籠子扣你的那個人,記得嗎?就是冷冰冰的,都不太笑的那個,去把他找來。」

  大聖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努力理解她的話。

  理解了半天,忽然鑽出籠子消失了。

  就在貝暖以為它真的去找陸行遲去了時,它又回來了,拖著好大一條毯子。

  大聖太小,毯子太大,廢了好大的勁才拽到籠子前,又想拽進籠子裡。

  貝暖連忙幫它把毯子拉進來,忽然明白了。

  它想錯了。

  大概它聽懂了「冷冰冰」幾個字,以為貝暖很冷。

  貝暖哭笑不得。

  毯子不知是它從哪裡弄來的,還挺好看,上面繡著複雜的花樣紋路,四邊都綴著長長的流蘇。

  小猴子一臉邀功地望著貝暖,貝暖伸手摸摸它的頭,把毯子披在身上。

  確實挺暖和。

  不遠處忽然有動靜。

  一大群人朝這邊過來了。

  最前面的還是那個亞雯聖女,身後跟著的人中就有剛剛鎖貝暖的幾個女人。

  貝暖能聽到,有人在說:「我親眼看見她放火了!火突然就冒出來,特別邪門!」

  貝暖什麼都顧不上,先對大聖說:「大聖,快,藏起來。」

  這次大聖看看貝暖,又看看正往這邊來的人,立刻聽懂她的話了。

  它像一支小箭一樣,嗖地一下竄起來,第一時間藏起來了。

  不過藏的地方卻很有問題。

  它竄到貝暖身上,三兩下蹦上貝暖的肩膀,七手八腳地抱住貝暖的腦袋。

  貝暖:「……」

  它的小爪子直接扣在貝暖頭上。

  它實在太緊張,爪子抓得貝暖的頭皮疼,貝暖趕緊用手去掰它的爪子。

  手指碰到頭頂。

  此時,貝暖正想努力抬頭看大聖,然而大聖在她腦袋後,看不到,目光所及之處,是旁邊小樹的樹冠。

  如同被火焰噴射器噴到一樣,空場旁邊的幾棵樹騰地燃起熊熊火焰。

  著火的樹冠如同巨大的火把,照亮了整個空場。

  貝暖嚇得趕緊縮回手。

  正在向這邊走的一群人全都看到,在火焰的光亮中,籠子裡的女孩身披紋路複雜的花毯,盤膝端莊地坐著,脖子上騎著一隻小猴子,正牢牢地抱著她的頭。

  所有人都呆住了。

  貝暖無意中又放了把火,不敢再去拉大聖,一抬頭,看見一件奇怪的事。

  剛剛還氣勢洶洶往這邊走的那一大群人,突然全都跪下了,跪成一片。

  只剩那個亞雯聖女,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也在呆呆地看著貝暖。

  彷彿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景象。

  她半天才找回聲音,啞著喉嚨對身後的人吼,「都跪著幹什麼?站起來,現在就把她給我扔進鹽河裡!」

  然而沒有人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30 11:20 PM

第五十九章 聖女現世

  鐵籠前黑壓壓跪成一片。

  每個人都在用祭祀時最虔誠的姿勢深深伏拜。

  亞雯聖女看見沒人響應,咬了咬牙,乾脆自己走到人群中,彎腰從一個人的腰間抽出一把刀。

  鋒利的刀刃上倒映著熊熊火光,亞雯緊緊攥著刀,殺氣騰騰地朝關貝暖的籠子走過來。

  貝暖望著她,心想:你該不會是莫名其妙地忽然想殺我吧?

  這可絕對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

  貝暖盯著她,抬起一隻手,準備去摸頭頂。

  就在指尖馬上就要碰到頭頂的髮絲時,那群跪倒的人身後,清晰而堅定的聲音傳來。

  「亞雯,你想幹什麼?」

  他們的伽寒酋長帶著一大群人急匆匆地過來了,走得太快,身上的白袍大擺在夜風中獵獵翻滾。

  他身後的人也全都看到了火光中頂著猴子的貝暖,齊刷刷又跪倒一片。

  只有伽寒沒有跪。

  他先看了貝暖一眼,完全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

  好像幾棵樹正在劈劈啪啪地猛烈地燃燒著,樹旁的籠子裡關著個女孩,女孩腦袋上奇葩地抱著隻猴子這件事,實在無比正常,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伽寒轉向亞雯,聲音冷靜,不帶絲毫情緒。

  「你不跪就算了,拿著刀是怎麼回事?」

  亞雯攥著刀,直愣愣地望著伽寒,忽然把手裡的刀往地上噹啷一聲扔掉,轉身就跑。

  伽寒並沒有再去看她,而是走到貝暖的籠子前,雙手交叉在胸前。

  貝暖看見,又一次地,他用白天用過的最恭敬的施禮方式,對著她深深鞠了一躬。

  「聖女降世,賜福賜祥。」他說。

  貝暖:?

  十分鐘之後,貝暖已經不在鐵籠子裡了。

  她舒舒服服地坐在伽寒住的一座已經蓋好的房子裡,肩膀上蹲著大聖,手裡捧著一杯熱茶,滋溜溜地喝著。

  茶是伽寒親手端上來的。

  他送上茶,就在貝暖旁邊的圈椅上坐了下來,回頭對身後的人吩咐:「把聖女畫像取過來。」

  有人恭恭敬敬地答應了,出去沒一會兒,就捧上來一個大盒子。

  盒子是古舊的紅木做的,上面雕刻著精細的花紋,用一把老式的銅鎖鎖著。

  伽寒拿出鑰匙,打開鎖,把裡面的東西給貝暖看。

  盒子裡面平放著一幅畫。

  畫不算大,只有兩尺多見方,是畫在一張布上的,布料發黃,看起來已經很有些年頭了。

  可是貝暖一看清畫上畫的是什麼,就愣住了。

  上面是個盤膝而坐的女孩,身上披著一條繡著複雜紋樣、綴滿流蘇的毯子。

  她的身側,畫著幾個正在燃燒的巨大火炬,身前是一條又一條又窄又淡的豎紋。

  最關鍵的是,女孩的頭上,七手八腳地牢牢抱著一隻小猴。

  女孩的眼睛圓溜溜,小猴的眼睛也圓溜溜。

  這根本就是照著貝暖剛才的樣子畫的。

  貝暖:「……」

  「這是我們部落流傳了無數代的東西。」

  伽寒解釋。

  「我們部落一直有一個預言,說是有一天,邪神修耶會接管這個世界,帶來滅世的災難,無數人都會在災難中死去。」

  「但是神沒有放棄世人,有一位得神寵愛的聖女必將降世,拯救整個世界,這幅圖,就是這位聖女的畫像。」

  「每次舉行祭祀的時候,我們都會把這幅畫掛出來供奉,所以大家一看到你剛剛的樣子,就立刻認出來了。」

  所以這幅畫,就是他們部落的聖女圖。

  聖女頭上抱著猴兒,這聖女怎麼看怎麼搞笑。

  可是毋庸置疑,上面畫的人和貝暖非常像,如同親眼目睹了剛剛的場景。

  貝暖回過神,有點結巴。

  「可是你們部落裡不是已經有個聖女了嗎?」

  就是修耶的邪火攻心,差點殺人,沒殺了扔了刀就跑,結果沒人追的那個。

  「亞雯是前些年我父親做酋長時找來。」

  伽寒的語氣溫和客觀,對貝暖講了亞雯的來歷。

  原來當年他父親做酋長時,有一次路過一個偏遠的村子,那個村子把猴子當神明崇拜,村裡到處都是猴子。

  裡面有戶人家,是看守供猴的神廟的,他家的小女兒天天都和猴子玩在一起。

  女孩年紀很小,卻長得漂亮,還挺伶俐。

  伽寒的父親一看見她,就覺得她可能就是預言中的聖女。

  「亞雯從小就嘴巴甜,會哄人,把我父親哄得高高興興,這個聖女這些年做得很穩。」

  伽寒頓了頓。

  「可是我從還不會說話,被父親抱在懷裡的時候起,就一遍又一遍地看那副聖女像,在我心目中,聖女應該和畫像裡一模一樣,並不是亞雯那個樣子。」

  伽寒凝視著貝暖,「她應該長成讓人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神寵愛的女兒,純潔,美好,和別人都不一樣。」

  貝暖有點不好意思,心想,這可真是個看臉的世界啊。

  伽寒說:「你今晚就好像直接從聖女像裡走出來的一樣。」

  貝暖心想:我要是亞雯,我就也披條毯子頂個猴,裝成聖母像裡的樣子,不就行了?

  伽寒正在說這個。

  「亞雯當然知道聖女像什麼樣,每年春祭,祈禱一年的好收成的時候,她都會按聖女像裡那樣,打扮好了,擺成畫像裡的姿勢。」

  「她倒是沒問題,問題是猴子不好找。」

  「她那裡養了一群猴子,一直在訓練猴子,想讓它們在祭祀時能乖乖地抱住她的頭不動。」

  伽寒的語調平靜,貝暖卻從中聽出了輕微的嘲弄。

  「可惜訓練了很久,只有一隻年紀很大的老猴子肯在祭祀上安分地趴在她頭上。」

  「畫上明顯是隻小猴,亞雯不太滿意,不過也沒得挑。可惜去年冬天,連那隻老猴子都死了,亞雯還沒訓練好新猴子,就爆發了喪屍。」

  「還有畫上的那些豎條,」伽寒說,「我們一直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亞雯曾經在祭祀上擺姿勢的時候,讓人在她面前掛過一條條的輕紗,還垂過剛發芽的樹枝……」

  伽寒難得地笑了一下。

  「……我現在才明白,原來那是籠子的鐵柵欄。兩邊的火炬,原來是著火的樹。」

  「你身上披著的,就是我們祭壇上鋪著的毯子,我們就是按照畫裡的樣式找人做的。」伽寒看一眼大聖,「是聖猴幫你取來的麼?」

  貝暖:聖猴?

  大聖:嗷?

  貝暖心想,他們部落認聖女的方法,也太不靠譜了。

  按他的說法,那副聖女像又不是秘密,很多人都在祭祀上看過。

  有心人大可以設一個局,找到一個女孩,特意披個毯子頂著個猴,像貝暖今晚那樣,讓所有的事都自然而然地像是碰巧發生,把戲做足,就能把他們整個部落的人耍得團團轉。

  但是這話貝暖不能自己說出來。

  伽寒凝視著貝暖。

  他忽然換了話題,「我白天就注意到你了。今天的那幾把火,全都是你放的?今晚樹上的火,也是你點的吧?」

  貝暖立刻心虛。

  他們部落崇拜水,厭惡火,要是知道火是她放的,說不準還是會覺得她是什麼冒充聖女的妖人,最後還是得扔進鹽河裡。

  可是伽寒的表情卻依然溫和平靜。

  他繼續說:「我們部落,其實有一個辨認聖女的方法,這是一個秘密,只有酋長代代相傳,別人絕不知道,就連亞雯也不知道。我父親覺得是無稽之談,我卻一直堅信不疑。」

  伽寒看了眼身後,站在他背後的幾個人立刻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伽寒這才繼續。

  「預言裡說,被神寵愛的聖女,遭到火神修耶的嫉妒,受到他的詛咒,一不小心就會讓周圍的東西著起火來,引起神的信眾的猜疑。」

  「所以一旦看到突如其來的火,不用再懷疑,那就是真聖女現身了。」

  貝暖:???

  這也可以?

  原以為是招災惹禍的控火的能力,居然是聖女身份的終極證明?

  要不要這麼扯?

  伽寒又說:「而且只有當上了聖女,火神修耶的詛咒才能解除。」

  貝暖愣了一秒,立刻打開工作列,發現「神明的祝福」後面的倒計時果然停了。

  貝暖開心極了,趕緊摸了摸頭頂,什麼事都沒發生。

  伽寒一直在觀察著貝暖,看見她露出驚喜的表情,也笑了,「聖女現在是不是不會再放出火來了?」

  他猜得很準。

  倒計時停掉的時間剛剛好,和古老的預言高度吻合。

  不過貝暖沒有說話。

  這個伽寒,一直都在撇清和亞雯的關係。

  難道他不是亞雯在電話裡撒嬌的那個人?

  如果他是的話,感覺似乎和亞雯有一腿,既然有一腿,為什麼一點都不幫亞雯,這麼順當就認了貝暖這個聖女?

  這件事未必那麼簡單。

  「我當了聖女,那亞雯怎麼辦?」貝暖試探著問他。

  伽寒沉吟了片刻。

  「我一直不認亞雯這個聖女,父親去世以後,本來打算去掉她聖女的頭銜,可是剛好遇到喪屍爆發。」

  伽寒皺皺眉,「亞雯已經在部落裡做了十年聖女,要是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候,突然做這麼大的變動,沒法安撫人心。」

  「現在真聖女現世,本應該把她送走,可是亞雯這個人……」

  伽寒的眉頭鎖得更深了。

  「……她在我父親死後,又給自己找了個新靠山,我暫時還動不了她。」

  貝暖好奇,不知道亞雯的新靠山是誰,竟然連伽寒都要忌憚。

  伽寒想了想,「所以我想,暫時讓你們兩個都在部落裡做聖女,應該也沒關係。」

  貝暖心中有點好笑。

  這就像玩狼人殺,頭一次聽說一場有兩個真女巫的,如果跳出來兩個女巫,不是一真一假,就是兩個都是冒牌貨。

  他們的那個聖女的預言,聽著就像胡說八道。

  可是為什麼會有那樣一副畫著貝暖的古畫,畫得還那麼像,貝暖也沒想清楚。

  伽寒接著問了貝暖的名字,思索了片刻。

  「你的名字太不像本地人的名字了,不如這樣,我幫你重新起一個聖女的名字。」

  貝暖沒有反對,安靜地等著。

  過了好半天,他才說,「不如叫真德?」

  真德?聖女貞德?

  在他們這個書裡的世界,全世界的國家和歷史全都不太一樣,並沒有那位生命短暫,卻燃燒得無比耀眼的聖女貞德。

  伽寒當然不知道。

  不能叫這個名字,一來冒犯先賢,再者,也太不吉利了。

  「咱們換一個吧?」貝暖跟他商量,「嘉德怎麼樣?聖女嘉德?」

  人家是「真的」,貝暖是「假的」。

  伽寒欣然同意。

  「太晚了,」伽寒站起,「我已經叫人給聖女安排了住處,請聖女回去休息吧。」

  伽寒吩咐人叫來一個叫丹穗的女孩。

  這是個鴨蛋臉大眼睛的小姑娘,看著年紀和貝暖差不多。

  丹穗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鄭重其事地對著貝暖鞠了一個最高規格的躬。

  貝暖剛想照例回禮,就被伽寒攔住了。

  「你是聖女,沒人的地位比你更尊貴,不用回禮。」

  貝暖驀然發現當聖女有一個巨大的好處——再也不用記那些複雜的行禮規矩,沒完沒了地鞠躬了。

  只有別人給她鞠躬的份,她根本不用搭理別人。

  「丹穗,你以後就跟著嘉德聖女。」

  丹穗又對伽寒行了個禮,答應了,雖然沒說話,眼神卻很活潑,好奇地偷偷打量貝暖和在她肩膀上安分地蹲著的大聖。

  伽寒對貝暖說:「丹穗很勤快,又機靈,以後會照顧你的飲食起居,你缺什麼東西,要做什麼,找她就行了。」

  貝暖心想,貝總裁這是突然多了個生活秘書。

  夜已經很深了,貝暖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回頭。

  「當聖女是不是有個特權,可以隨便在部落的男人裡挑侍從?我看見亞雯這麼幹來著。」

  伽寒清冷的臉尷尬了片刻,「是。」

  挑選合心的侍從服侍,本來是件很正常的事,可是亞雯亂用這種權力,專門挑長相好看的男人去她那裡,這件事早就在部落裡傳出各種不好聽的傳聞,這些年,伽寒有心想壓都壓不住。

  沒想到貝暖當上聖女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這個。

  貝暖流利地說:「那我想要跟我一起來的那四個男人全都來當我的侍從。」

  伽寒更尷尬了:四個男人?四個??

  伽寒謹慎地挑選著措辭,「聖女剛剛才做聖女第一天,就一下子要這麼多人,傳出去不太好,能不能……呃……暫時只挑一個?」

  一個啊?

  貝暖毫不猶豫,「那我就要那個長得最高最帥的!」

  伽寒:「……」

  貝暖心想,放火的異能沒有了,當然要趕緊叫陸大boss過來護駕。

  莫名其妙突然變成了聖女,搶了亞雯這些年坐得好好的位置,想都知道,她絕對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她手裡的那把刀現在一定飢渴難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1-30 11:34 PM

第六十章 真心話大冒險

  貝暖由丹穗恭恭敬敬地帶著,來到分給她的新住處,立刻發現,她的待遇猛然飛躍了好幾個數量級。

  不用再跟一堆人一起擠在一層薄布四面透風的小破帳篷裡了。

  分給貝暖的是剛建好的新房子。

  房子有好幾間,自成一體,圍成一個小院,有自己的廚房和侍從住的地方,全部挑空架高,貝暖住在正房。

  屋子裡新木頭的香味還沒散盡,地上鋪著的地板悉心打磨過,泛著光。

  檯面上擺著一大簇一大簇各色怒放的鮮花,香氣撲鼻。最關鍵的是,屋裡到處都點著油燈,不用再摸著黑當早睡的鳥。

  這裡比伽寒本人住的地方還要大,還要舒適幾分。

  不止貝暖有住的地方,連「聖猴」也有自己的房間,就在貝暖的臥室隔壁。

  房間裡不止有床鋪、桌椅,桌上供著鮮花,還有一大筐水果。

  「聖猴」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埋進水果堆裡。

  芒果火龍果牛油果等等,滿筐的熱帶水果,看得貝暖十分羨慕。

  丹穗機靈,察覺到貝暖的眼神,趕緊說:「聖女想吃水果的話,我叫人再送過來。」

  水果到了,貝暖指定的「侍從」也到了。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跟著源源不絕運進來的一盤又一盤洗好切好的水果一起進門,先看一眼貝暖,什麼都沒說。

  丹穗有點納悶,忍了忍,還是提醒他,「你不對嘉德聖女行禮嗎?」

  陸行遲斂眸躬身,對著貝暖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

  這就是對聖女該行的禮,大boss天資聰穎,做得非常標準,一丁點錯處都沒有。

  貝暖連忙指揮丹大秘,「丹穗,你出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丹穗躬身退出去,出門前忍不住好奇地偷偷多瞄了一眼他們倆。

  部落裡一直有隱隱約約的傳言,說亞雯聖女會專門挑那些長得帥又年輕的男人到她身邊,好趁機下手。

  沒想到眼前這個新聖女長相純潔,看起來年紀也很小,居然在當聖女的第一天,也點了個男人來,而且還是長得這麼秒天秒地的男人。

  丹穗退出去了。

  等她把門關好,陸行遲才嘆了口氣,走過來。

  他握住貝暖的肩膀,重新上下仔細地打量她一遍,確認她確實毫髮無損。

  「才幾個小時看不見你而已。」

  他語氣無奈。

  他錯眼不見,她就能弄出一堆事來,居然還變成部落的聖女了。

  貝暖也知道,自己惹是生非的能力向來一等一。

  不過這次有替罪羊,大可以全都賴到別人頭上。

  貝暖投訴:「都是那個亞雯聖女,不知為什麼看我不順眼,亂找藉口把我關起來,還想把我扔進鹽河裡,後來才出了那麼多事。」

  貝暖把放火的事略過不提,其他的經過照實講了一遍。

  貝暖分析,「可能是她看見我跟你在一起,你又不願意去當她的侍從,不高興了吧?」

  陸行遲思索了一下,「不一定。會不會是因為今天那個伽寒酋長特別關注你,跟你說了幾句話,還對你行禮,被她知道了,有點嫉妒?」

  原來陸行遲也覺得伽寒和亞雯有一腿。

  酋長配聖女,沒有姦情都不正常。

  雖然伽寒看著一臉禁慾,人模人樣,貝暖卻一點都不信。

  陸行遲看著不是比他更清冷,更超凡脫俗?可是上次偷聽過他的心聲,簡直讓貝暖聽到不好意思再聽。

  所以光看臉,是絕對不可靠的。

  侍從晚上有自己住的地方,就在外面,貝暖卻不想讓他走。

  既然貝暖都不趕人,陸行遲也就根本不提這茬,不動聲色地留下來了。

  丹穗帶了幾個女人進來伺候,被貝暖拒絕了,貝暖自己要水洗漱好,把門從裡面插上,才取出被縟,給陸行遲搭了個地鋪。

  陸行遲看了一眼,「不讓我睡床?」

  這個侍從明顯沒有當侍從的自覺。

  貝暖趕緊往床上讓大boss:「不然你睡床,我睡地鋪?」

  陸行遲笑了一下,在地鋪上坐了下來。

  有他在,什麼都不怕,貝暖舒服地倒在柔軟的床上,拉開工作列。

  今天的控火異能有驚無險。

  原以為在崇拜水的部落裡冒出個火系異能,會把人害死,結果居然並不那麼坑爹。

  貝暖有信心多了,有點好奇,不知道下一個趣味小任務的異能是什麼。

  貝暖拉了一把滾輪手把。

  滾輪流暢地轉了一會兒,就停在一個新的任務上。

  任務的名字和前兩個風格不同,叫做:「至真至誠」。

  任務說明寫得像首詩一樣:深夜的月光淨化了少女的淚水,製成無雙的藥劑,塗在你的指尖。

  現在就是深夜,貝暖爬下床。

  「我們曬個月亮吧。」貝暖拉開窗簾,看了一眼窗外。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你隨意。」

  今晚的月亮不錯。

  好大的現成一個,明晃晃的,就擺在那裡,只要窗簾一打開,就有月光潑灑在窗檯上,條件達成得非常容易。

  至於少女,貝暖本人就在這裡。

  現在只剩下淚的部分。

  所以是需要現在哭一個。

  陸行遲就在床邊,正在把地鋪上貝暖隨便亂放的被子整理成橫平豎直沒有褶皺的狀態。

  要是被他看見她莫名其妙地哭,實在太丟臉。

  貝暖跑回床上,拉開大被子,矇住頭。

  然後從空間裡掏出一個碩大的描花瓷盤子,擺在面前,準備接眼淚。

  今晚發生的事太多,太興奮,哭的情緒不太好醞釀。

  貝暖努力從記憶的邊邊角角裡,蒐羅挖掘各種能讓人哭出來的東西。

  好難。

  一滴眼淚都還沒擠出來,頭上的被子就被人一把掀開了。

  貝暖嚇得差點跳起來,「陸行遲,你怎麼能隨便掀女生的被子?!」

  陸行遲淡定答:「你又沒脫衣服。」

  然後看看趴在床上的貝暖,還有端端正正地擺在她面前的盤子,「你又偷吃什麼呢?」

  貝暖:「……」

  陸行遲漂亮的眉頭擰起來,接著問:「你是不是又偷吃泡椒了?」

  泡椒?

  一語提醒了貝暖。

  貝暖從空間裡摸出一袋泡椒鳳爪,刷地撕開,在陸行遲劈手奪過去之前,手指已經碰到了袋子裡剛擠出來的湯汁。

  貝暖沒理他拿走的泡椒鳳爪,把心一橫,抹了一把眼睛。

  一陣鑽心的劇痛。

  那一瞬間,貝暖真心誠意地以為自己瞎了。

  泡椒的效果驚人,眼睛疼得完全睜不開。

  這次不用發愁淚水了,眼淚稀里嘩啦,完全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疼成那樣,貝暖還記得要把頭保持在大瓷盤子的正上方,把淚水接住。

  陸行遲愣了一秒,就把貝暖一把拖起來,抄起桌上的水杯給她洗眼睛。

  洗了幾下,才開門去叫丹穗,讓她端盆水進來。

  陸行遲把貝暖按在水盆上,又用清水給她洗了好半天,貝暖的眼睛才算不太疼了。

  然而一隻眼睛還紅得像隻兔子一樣。

  「笨不笨,怎麼想出來的,要用剛抓過泡椒的手揉眼睛?」

  陸行遲用大毛巾一點一點幫她把滿是水的臉擦乾。

  不管怎麼樣,雖然有點悲慘,淚水總算是有了,現在只要把盛著眼淚的大瓷盤端到窗口曬月亮,就大功告成。

  貝暖回頭看了一眼床上。

  ???

  盤子呢?

  床上的被縟重新鋪得整整齊齊,滴著幾滴寶貴的淚水的盤子不見了……

  不見了……

  「丹穗!」貝暖大吼一聲。

  丹穗快得像瞬移過來的,一秒出現,「聖女?」

  貝暖可憐巴巴,「我剛剛放在床上的那個大盤子呢?怎麼沒了?」

  丹穗趕緊說:「聖女放心,盤子沒丟,我剛剛收拾床鋪時看見那個盤子裡空了,就拿去洗好擦乾淨了,就放在櫃子上。」

  丹穗轉身拿起櫃子上的盤子,雙手捧給貝暖。

  盤子洗得亮晶晶,擦得亮晶晶,反著光,上面一丁點水痕都沒有,要多乾淨就有多乾淨。

  貝暖:「……」

  伽寒說得沒錯,丹穗確實很勤快,簡直有點……過於勤快。

  所以剛才眼睛白疼了?

  這次貝暖是真的要哭了。

  丹穗察言觀色,覺得貝暖的神情有點不對,捧著盤子驚恐地問:「聖女……我是……做錯什麼事了嗎?」

  「沒有,沒事。」貝暖說。

  雖然貝暖沒說,丹穗卻知道一定有什麼事做錯了,她著急了。

  「聖女,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能碰那個盤子。」

  「聖女,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聖女,你原諒我這回,別把我關進籠子裡!」

  哈?

  貝暖嚇了一跳,趕緊聲明:「為什麼要把你關在籠子裡?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你關進籠子裡。」

  丹穗卻不信,已經急哭了。

  「可是亞雯聖女就會把人關在籠子裡,只要有人做錯事,她就會把人關起來,不給吃的。」

  一大滴一大滴的眼淚劈裡啪啦掉下來,砸到丹穗手中的盤子上。

  貝暖望著盤子裡的淚滴,愣了愣,一把搶過來。

  貝暖端著珍貴的盤子,一邊安慰丹穗,「沒事,什麼事都沒有。我就是許了個願,今晚不會洗這個盤子兩次,你現在只洗了一次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貝暖把盤子拿到窗口,放在月光能照到的窗檯上,隨手用右手指尖碰了一下一滴眼淚。

  「只要放在這兒,明天早上之前,你別再洗它不就行了?」

  貝暖的話聽起來非常誠懇,丹穗終於不哭了。

  貝暖打開工作列看了一眼。

  「至真至誠」任務顯示完成,任務的說明是:你的這根手指在三十六小時內,擁有讓點到的人說三分鐘真話的能力(自身免疫)。

  貝暖心想,還好是自身免疫,否則這隻手就算是廢了,連自己都不能碰。

  貝暖去洗了洗手,用紙巾擦乾,心想,這次的異能比上次聽到心聲還好。

  上次只能聽到陸行遲一個人的心聲,這次的意思,好像是可以讓點到的所有人說真話。

  貝暖想試試。

  屋裡只有三個人,陸行遲會想什麼,貝暖現在非常清楚,不想再欺負他了。

  而且陸行遲太機警,逼他說真話,說不定會被他察覺出什麼不對來。

  貝暖決定欺負一下丹穗。

  丹穗還傻乎乎站在原地,眼睛紅紅的,比貝暖抹過泡椒水的眼睛還紅。

  貝暖走過去,口中問:「丹穗,亞雯經常把人關在籠子裡啊?」

  順手碰了碰她的胳膊。

  「沒錯,亞雯聖女會把人關在籠子裡,還不給吃的,上次因為有人打翻了一杯水,就把人關了好幾天,差點把人餓死,還是伽寒酋長過去求情,才把人放出來的。」

  丹穗毫不猶豫地下了個結論,「她特別特別壞,說是聖女,我看其實就是個被修耶邪火控制的女人。」

  丹穗說完這一句,猛地摀住嘴,一臉驚恐。

  異能起效了。

  丹穗成功地進入了三分鐘真心話時間。

  貝暖很滿意。

  而且貝暖覺得丹穗說得非常對,英雄惺惺相惜,所見略同。

  貝暖安撫她,「沒關係,你隨便說,反正這裡也沒別人。」

  丹穗想控制住嘴不繼續說話,嘴巴卻像是有自己的主意一樣,不用人問,就會自動開口。

  她自動自覺繼續說:「大家都在說,現在真聖女已經現身了,亞雯這個冒牌貨,應該回她的村子裡繼續養猴子了吧?」

  丹穗已經絕望了。

  貝暖笑了笑,直接問她:「那你是伽寒派來監視我的,還是亞雯逼你來監視我的呢?」

  「當然都不是,伽寒酋長說,想挑一個幹活利索的,挑了一圈,大家都推薦我,說我最勤快,所以我就來了。」

  丹穗答得毫不猶豫。

  「我也願意過來,因為聖女這邊待遇比伽寒酋長那邊還好,而且活兒不多,還很清閒,有時間玩。」

  丹穗自己一臉納悶,貝暖問得直截了當,自己不知為什麼,也回答得直截了當。

  貝暖點點頭,「好。這麼晚了,你去睡覺吧。」

  丹穗施了一禮,轉身要走。

  才打開門,忽然又控制不住地自動開口:「那個侍從為什麼會睡在地鋪上?」

  說完,像是被自己嚇到一樣,整個人都僵住了。

  貝暖忍住笑,「不然呢?」

  丹穗直通通地說:「我以為他會和您一起睡床。」

  說完驚惶地又施了一禮,落荒而逃。

  貝暖看了陸行遲一眼,陸行遲一直不動聲色地靠著矮櫃站著。

  看見丹穗走了,才慢悠悠說:「我覺得她以為得很對。」

  「對什麼對。」貝暖倒回床上。

  陸行遲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走過來,看一眼她還紅著的眼睛,再拿起窗檯上的盤子看了看。

  「你最近許的願真多。」

  「那是。」貝暖對付他,「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候,不就是最容易迷信的時候嗎?」

  貝暖舒服地伸了個大懶腰,「許個願不算什麼,我經常給自己規定,出門要邁左腳,否則不吉利,鞋要擺好,左右反著放不吉利,樓梯要走雙數,最後是單數就蹦下去,多著呢。」

  陸行遲在她床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頭。

  「不用那麼害怕,就算真迷信的話,應該相信的也是善惡有報,吉人天相。你哪次不都是因禍得福?」

  這倒是,他說得很對。

  貝暖心中籌劃了一下。

  這根手指頭絕世無雙,能逼人說出真心話,就是一個審人的大殺器。

  明天只要找到亞雯,直接問問她關於神秘人的事,她一定會把她知道的所有情報全都抖落出來。

  貝暖就不用再當什麼聖女,大家可以跟這個奇怪的部落說拜拜了。

  貝暖計議已定,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陸行遲沒聽到她的聲音,再低頭看她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嘴角噙笑,睡著了。

  說睡就睡,真是隻小豬。

  她這一整天歡蹦亂跳,惹是生非,各種主意層出不窮,現在總算是安分下來了。

  一靜下來,睡著了,就像個天使。

  陸行遲小心地把她往床裡挪了挪,在她旁邊靠著床頭坐下來,輕輕順了順她柔軟的頭髮。

  貝暖「唔」了一聲,往陸行遲這邊擠了擠,一頭紮在他身上,把臉舒心地埋在他的衣服裡。

  陸行遲的整顆心都化了。

  他把她弄亂的被子拉起來,仔細幫她掖好,又找到她的一隻手,在被子下攥在手裡,自己也靠著床頭閉上眼睛。

  然而才閉了一秒鍾不到。

  「她剛才說什麼許願,一定又是在胡說八道。」

  陸行遲聽見自己在自動說話。

  陸行遲:?

  「那個盤子一定有什麼貓膩,她蒙在被子裡,究竟在幹什麼呢?還有,丹穗剛才的表現也很反常……」

  他不止在說話,聲音還很大,好像在做演講,唯恐別人聽不到一樣,滔滔不絕。

  想停都停不住,完全不受大腦控制。

  貝暖動了動,迷迷糊糊地哼哼,「陸行遲,你好吵。」

  她好像被吵醒了。

  陸行遲嗖地站起來,一秒就回到了地鋪那邊。

  他無法控制的嘮叨過了一小會兒,竟然自己停了。

  貝暖只翻了個身,把身上的棉被全踹到旁邊,又睡了,還打起了小呼嚕。

  陸行遲輕手輕腳地走回去,幫她拉好被子,重新調了調頭的位置。

  貝暖任人擺佈,絲毫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警報解除,陸行遲重新坐回她的床上,拉過另一個枕頭墊在身後,順手牽起她的右手,和她十指交叉。

  「還好她沒醒,睡成這樣,被人賣了都不知道,不知道房間裡還有個男人嗎?」

  嘴巴又自動開口了。

  陸行遲:???

  他低頭看了一眼和她緊握的手,這次動也沒動,只把手鬆開。

  自動說個沒完的嘴巴嘮叨了一會兒,又停了。

  陸行遲默了默,再抓起她的手握住。

  又開始了。

  陸行遲放開她的右手,幫她塞進被子裡,還是有點不甘心,等自己安靜了,就把她左邊的胳膊從被子裡拉了出來。

  他小心地戳了戳她的左手。

  什麼奇怪的事都沒發生。

  再試探地握了握,還是很安全。

  陸行遲放心地握住她的左手,低頭盯著她的熟睡的小臉琢磨:

  貝暖,你這是又折騰出來了什麼新名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1 04:26 PM

第六十一章 又見面了

  第二天早晨,貝暖是被丹穗輕輕叫醒的。

  「嘉德聖女?嘉德聖女?」

  她聲音不大,卻鍥而不捨地叫個不停,貝暖只好睜開眼睛。

  心想:當個聖女也不容易,這才幾點,天剛濛濛亮,鳥都沒起床吧,就要爬起來幹活了?

  丹穗看見貝暖醒了,趕緊出去叫人送水進來。

  陸行遲看樣子早就起來了,正站在窗口,看遠處天際的一線曙光。

  他走回來,微笑道:「『嘉德聖女』,這是伽寒幫你起的名字吧,『假的聖女』,聽著不奇怪麼?還不如叫『真的聖女』。」

  「你說聖女貞德?」貝暖問他。

  陸行遲想了想,「聖女貞德?這名字還不錯,我覺得好聽多了。」

  連陸行遲都不知道,看來他們這個世界是真的沒有聖女貞德。

  貝暖好像有點印象,這本書的地圖大而粗糙,本該是歐洲的那一塊根本不是若干個小國,而是一個統一的大國,大概是作者想架空,又懶得細寫。

  英法都被吃了,貞德也跟著沒了。

  貝暖從床上爬起來,舉起胳膊,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

  陸行遲迅速退後一步,好像唯恐她伸懶腰時碰到他一樣。

  貝暖也突然想起自己那根開了掛的手指頭。

  還好沒有碰到他,否則陸大boss也突然說起真心話來,簡直沒法收場。

  丹穗帶著人端著水進來了,貝暖從床上下來,一瞥眼間,發現陸行遲的地鋪根本沒有動過的痕跡。

  貝暖有點納悶,也不知他昨晚是怎麼睡的。

  不過也許他有起床後整理床鋪的好習慣,他向來都很有條理。

  貝暖洗漱時,丹穗像總裁秘書一樣站在旁邊,跟貝暖匯報今天的工作行程。

  「聖女,你一會兒要先出去,領著大家一起拜水神,然後回來吃小廚房準備的早飯,早飯之後,要和伽寒酋長去占卜今天的吉凶,決定整個部落今天可以幹什麼活,不可以幹什麼活。」

  當個聖女,事還挺多。

  一大早不讓人睡覺,非要把人叫起來拜水神,好像強制打卡的體鍛晨跑。

  「待會要怎麼拜水神啊?」貝暖當然不會。

  丹穗笑了,「聖女不用擔心,跟著伽寒酋長做就行了。」

  丹穗給貝暖拿來一套新衣服。

  這次不再是上下分開的白衣白褲,而是亞雯穿的那種長裙。

  布料柔軟,做工精細,比昨天發的那套強得太多了。

  陸行遲看見她要換衣服,自動自覺地出去了,讓丹穗無比訝異:這兩個人晚上睡在一起,換個衣服居然要避嫌。

  丹穗幫貝暖換好衣服,又拿來一條面紗。

  面紗相當厚實,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非要戴這個嗎?」貝暖有點痛苦。

  這玩意像口罩一樣,妨礙呼吸吧?

  「這是預言裡說的,一定要戴。」丹穗解釋,「說聖女戴面紗,能幫聖女逢凶化吉。」

  丹穗又搬來一個小化妝箱,從裡面取出一大堆粗粗細細的筆,一看就是睫毛膏眼線之類,就打算往貝暖的眼睛上招呼。

  貝暖無語:「這也是預言裡說的?」

  丹穗淡定答:「說是聖女一定要重重地描畫眉眼,才能遇難成祥。」

  貝暖:「……」

  怪不得亞雯打扮得那麼奇怪。

  貝暖的睫毛本來就長而多,丹穗下手又狠,刷牆一樣把睫毛膏塗了一層又一層。

  睫毛一下重了兩斤,眼皮上憑空多了兩把黑扇子,沉得睜不開眼睛。

  丹穗還不滿意,又重重地描畫了眼線和眼尾,蓋上一層層眼影,好像畫了個煙燻妝。

  最後又幫貝暖重新梳過頭髮,一部分披下來,另一部分編成複雜的花樣。

  貝暖等著丹穗在自己頭上忙活,閒極無聊,從空間裡摸出一張創可貼。

  貝暖把右手食指用創可貼包起來,悄悄戳了戳丹穗的腰。

  丹穗笑出聲:「聖女,你幹什麼呢?」

  她笑完,繼續認真地跟貝暖的頭髮較勁,並沒有說說真心話的意思。

  可見創可貼起效了。

  等貝暖打扮好了,裹著長裙拖著面紗,眼窩像貓熊一樣,忽閃著兩大片黑睫毛出來,陸行遲就輕輕地「噗」了一聲。

  貝暖威脅地眯眼問他:「不好看嗎?」

  陸行遲嘴角一彎,俯身行了一禮,「聖女容顏天賜,絕色無雙。」

  語氣誠懇到不行,一聽就是假話。

  陸行遲行完禮,就注意到了貝暖用創可貼包著的手指頭,問她:「你的手指受傷了?」

  貝暖料到他一定會問這個,鄭重地點點頭,「雖然沒有傷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早上起來就有點疼,我覺得包著比較舒服。」

  貝暖唯恐陸行遲要她打開創可貼看看到底是怎麼了,更怕他一高興就上手摸。

  結果陸行遲完全沒有看的意思,避之唯恐不及地遠遠站著,點點頭,「那包著吧,包著好。」

  貝暖攥著包好的手指頭心想,不出意外的話,一會兒審完亞雯,大概就能走了。

  然而亞雯並不在。

  主持拜水神儀式的時候,只有伽寒和貝暖兩個人。

  昨天關貝暖的空場邊,有一個祭台,祭台後面是座木頭蓋的面積不小的房子,現在門打開了,能看到裡面供奉著水神。

  部落裡所有人全都集中在空地上。

  大家看見貝暖跟在伽寒身後出現,並沒有人吃驚,真聖女現身的消息,早就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部落。

  貝暖在火光中頭頂聖猴端坐的場面,那麼多人都親眼看到了,絕對假不了。

  所以貝暖今早一出現,所有人都齊刷刷對著貝暖行禮,比以往拜亞雯時還要虔誠。

  真聖女現身,就意味著亞雯是假的,大家都在揣測亞雯今後的去向。

  亞雯今早的儀式不在,彷彿是一個訊號,更加坐實了傳言。

  伽寒看見貝暖來了,露出一點笑意,施過禮,與貝暖一起主持儀式,拜神供奉。

  一點都不難。

  伽寒每一步都慢慢的,等著貝暖跟上,彷彿有無窮無盡的耐心。

  儀式緩慢而凝重的節奏,在部落眾人的眼中,彷彿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

  貝暖發現,儀式結束之後,很多人都沒有走。

  他們站在貝暖回房的路邊,希望能得到新聖女的祝福。

  丹穗低聲告訴貝暖,「本來是在新生和死亡的時候,才需要聖女賜福,因為現在他們都覺得您是真正的聖女,以前亞雯祝福過的就不算了,所以需要您來給他們真正的祝福。」

  貝暖不懂,「怎麼祝?」

  走在前面的伽寒聽見了,回頭指點貝暖,「你只要用右手食指的指尖點一下他們的額頭就行了。」

  右手,還食指?

  貝暖心想,用包著創可貼的手指給人祝福,感覺好像不太莊重。

  可是創可貼也不能摘。

  摘掉創可貼,用這根手指頭一路點過來,這個部落現在這個規矩禮貌又禁慾的樣子估計就得崩。

  貝暖伸出左手,「右手受傷了,左手也行吧?」

  伽寒怔了一下,妥協了,「當然行,聖女想用那根手指就用哪根手指。」

  部落的男女老幼虔誠地等在路邊。

  在一大片期待的眼神中,貝暖一路點過去,被她點過的人都深深施禮。

  人群中,一個小男孩被貝暖點過額頭,忽然開口。

  「請問聖女,世界的末日真的會來嗎?」

  他的眼神純真,鄭重地等著貝暖的答案,眼中是對貝暖的無限信任。

  「不會的,沒有什麼末日。」貝暖彎下腰安撫他,「這次喪屍病毒爆發,雖然可怕,卻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每一次我們不是都熬過去了?」

  她說得很對。

  地震、風暴、瘟疫、饑荒,幾千年來,人類一路摸爬滾打,每一次都熬下來了。

  陸行遲就在身後不遠處跟著,貝暖悄悄看了一眼,聖母值漲了。

  「那聖女,你真的會救我們大家嗎?」小男孩期盼地看著貝暖。

  貝暖猶豫了片刻。

  她非常想說,沒有人能救你,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可惜這不是聖女應該說的話。

  無數雙眼睛落在貝暖身上,飽含期待,在這種艱苦而絕望的時候,他們把希望全寄託在虛無縹緲的信仰上。

  貝暖終於對小男孩溫和地笑笑,答應他:「是,我一定會救你們。」

  陸行遲深深地看了貝暖一眼。

  貝暖深深地看了聖母值一眼。

  聖母值又漲了。

  貝暖對著這麼多人說了謊,有點心虛,下意識地攥了攥手,心中慶幸,幸好自身對「至真至誠」免疫,不用說真話,否則聖女的形象就得當眾崩。

  聽到貝暖的話,路邊所有的人都在向貝暖深深施禮。

  貝暖一個個打地鼠一樣點額頭點過去,心裡卻在琢磨,亞雯到底去哪了呢?

  難道又出去找神秘人了?

  昨晚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想著要去找神秘人,心態可真好。

  快走到路的盡頭時,突然衝過來一個人。

  是個中年女人,頂著一頭亂蓬蓬很久沒梳過的頭髮,身上雖然也穿著白衣服,卻蹭得髒兮兮的。

  「聖女!」她衝到貝暖面前,突然跪下來了。

  貝暖被她嚇了一跳。

  「聖女,我一直都不信那個亞雯,我知道,你才是那個可以救我們的真聖女!」

  旁邊有人看到她嚇到貝暖了,連忙把她往起拉,一邊跟貝暖解釋。

  「聖女別怕,這是芝敏嫂子,她老公和兩個孩子都被喪屍咬了,自己也瘋瘋癲癲的,伽寒酋長看她一個人在外面可憐,才收到我們部落裡來的,沒事。」

  芝敏嫂任憑人拉著,就是跪著不肯起來,仰著頭,滿眼期盼地望著貝暖。

  「聖女,你一定會救大家的,對不對?你會救我的孩子的,對不對?」

  可是她的孩子不是已經變成喪屍了嗎?

  她的目光熱切,裡面是滿滿的信賴,等著貝暖的答案。

  貝暖心裡軟了一下,回答:「如果我能,我一定會救他們。」

  芝敏嫂聽到,終於放心了,跪伏在地上,痛哭失聲。

  身後的陸行遲上前幾步,護住貝暖,好像明星的保鏢一樣,分開往前湊的人群,「聖女還有別的事。」

  他護著她殺出重圍,才低聲說:「貝暖,不要入戲太深,你又不真是聖女,不用答應他們。」

  他說得很對。

  就當這兩天半的聖女,不用想那麼多。

  貝暖轉眼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開始琢磨今天的早飯。

  早飯果然吃得超級好,一點木薯的影子都沒見著,還有份做得十分入味的咖喱雞。

  貝暖把人都支出去,自己和陸行遲對坐著吃飯,心裡籌劃,要是還要待幾天的話,一定要把杜若弄過來當侍從。

  好吃的東西一定要跟杜若搶才香。

  吃過早飯,就是占卜的時候。

  占卜是在伽寒住的地方舉行,貝暖由丹大秘帶著往那邊走,還沒走到,就遇到亞雯了。

  就算她戴著面紗,只能露出半張臉,貝暖都能看得出來,她一臉的得意洋洋。

  她也看見貝暖了,上下打量了一遍貝暖的新打扮,近前兩步,居然對貝暖行了個禮。

  身後的丹穗立刻生氣了。

  她小聲告訴貝暖:「她行的這個禮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晚輩,以後要聽我的教誨』。」

  明白了,借行禮挑釁。

  雖然貝暖到現在都沒弄明白他們這些複雜的禮數,不過也沒關係。

  貝暖照葫蘆畫瓢,依樣還了一禮,只不過手指擺出一個奇怪的手勢。

  亞雯在這個部落待了這麼多年,早就熟悉每一種行禮的姿勢,可貝暖的手勢卻是第一次見。

  亞雯皺皺眉,「你那算是什麼手勢?想當聖女,連行個禮都不會……」

  貝暖坦然答:「這個行禮的姿勢是我自創的,它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晚輩,然而我連教誨都不想給你,因為你實在太討厭了。」

  亞雯被修耶的邪火猛燒了一通,喘氣都不順了。

  「你等著,」她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我叫人來收拾你。」

  貝暖心想,看來她是搬來了救兵。

  怪不得一大早就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的救兵是什麼神仙,能讓她的膽氣壯成這樣。

  不過就在伽寒住的地方的門口,伽寒和一群管事的首領都站在那裡,正等著她倆過來占卜,亞雯壓了壓火,搶在貝暖前面往那邊走。

  貝暖並不著急,也不跟她爭,笑眯眯地跟在她後面。

  伽寒帶著眾人迎上幾步,對著她倆先行了一禮。

  眾人也都連忙跟著行禮。

  貝暖已經看清了,就在伽寒住的房間隔壁,供著一個小型的水神像,前面的木桌上有一隻竹筒,裡面插滿了竹籤。

  亞雯大模大樣地路過伽寒和眾人,直接往裡走。

  時機剛好,跟在她身後的貝暖拔掉手指上包著的創可貼,伸手碰了一下她的後背。

  「亞雯聖女,你都不等等酋長嗎?」貝暖低聲誠心誠意地問。

  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問題,一點毛病都沒有。

  亞雯回頭瞥了一眼,聲音又大又自然,答得非常流暢:「伽寒?等他幹什麼?他就是個性冷淡,這麼多年,我費了那麼大的勁都睡不到他,現在已經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

  所有人都聽到了。

  每個人的下巴都掉了。

  這是聽見了什麼???

  兩個跟著亞雯的女人驚惶地看著亞雯,一起叫:「聖女?」

  亞雯自己也摀住面紗下的嘴巴,眼睛瞪得都快掉出來了。

  可是三分鐘時間還沒到,就算不問,她的嘴巴也會自動滔滔不絕地說話。

  「那幾個侍從還湊合,不過已經膩了,過兩天我要換個新鮮的。」

  她吐字清晰,聲音很大,好像唯恐別人聽不到。

  現場一片寂靜。

  就算她這個聖女已經有名無實,也不能這樣出醜壞部落的名聲,伽寒上前一步,指揮跟著亞雯的那兩個女人。

  「亞雯生病了,你們送她回去休息。」

  他頭一次,當眾只叫她亞雯,沒有加上「聖女」兩個字,好像覺得把「亞雯」和「聖女」放在一起,是部落的恥辱。

  那兩個女人立刻上前攙住亞雯的胳膊往外走,亞雯自己也驚慌失措,知道必須得走。

  她的腳跟著她們,嘴巴卻不受控制。

  「伽寒,你給我等著,你偏心那個什麼新聖女,我已經找人過來了,有你們倆倒霉的時候。」

  這樣說,等於和伽寒酋長撕破了臉。

  伽寒倒是不生氣,臉色平靜,只是眉間有點憂慮。

  等她們架著亞雯走遠了,伽寒才淡淡地對貝暖說,「請聖女占卜今天的吉凶。」

  貝暖對他開心地笑笑,上前拜過水神,從竹筒中搖了支籤出來。

  有人拿走對過了,回來喜滋滋宣佈:「今日大吉,萬事皆宜。」

  整個部落都沉浸在萬事皆宜的喜氣洋洋中,蓋房中講究日子的立柱上樑全都安排上了。

  貝暖手氣好,給大家抽出一個大吉,今天的聖女工作順利完成,跟著丹大秘回去休息。

  然而還沒到中午,伽寒就派人過來叫貝暖,說是有遠客到了。

  貝暖好奇,「是什麼遠客?」

  來的人撓撓頭,「是外面的人,以前也來過咱們部落,每次都帶東西過來,說是援助什麼的,跟酋長和亞雯聖女挺熟的。」

  這種見外人的事,陸行遲不能跟著,貝暖只帶著丹穗來到伽寒住的地方。

  才走到門外,貝暖就聽到裡面傳出熟悉的聲音。

  是個男聲。

  語調放蕩不羈,懶洋洋的,好像每個字說出來,都是他給別人的恩賜,每一句話,都帶著明顯的嘲弄。

  彷彿把世間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裡。

  他正在說:「新聖女?什麼樣?我肯定得見見。」

  貝暖的心跳都停了。

  霍仞。

  貝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逃跑。

  這個人喜怒無常,完全不按常理行事,視人命如草芥,貝暖在他身邊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可是身邊的丹穗已經和門口的守衛互相施過禮,用清脆的嗓音說:「嘉德聖女來了。」

  貝暖迅速地判斷了一下。

  髮型和身上的衣服全都不一樣,臉用厚厚的面紗蒙著,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睛上畫著可怕的濃妝,應該是認不出來。

  霍仞對貝暖並不熟悉。

  從當初江邊初遇,霍仞把船老闆一槍崩了,兩個人有過一句對話,然後是坐船到對岸,他坐得遠遠的,只瞥過貝暖一眼。

  再後來到了九監,他把貝暖叫過去欣賞他在大門上「釣喪屍」,兩個人真的近距離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半小時。

  可以賭一賭。

  貝暖硬著頭皮,走進門。

  果然,霍仞正舒服地靠在木頭圈椅裡,兩條長腿斜伸出去,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削薄的唇角輕蔑地抿著。

  看見貝暖進來,掃了一眼她的打扮,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幸好有面紗和眼睛上的大濃妝。

  預言說得對,這玩意真的能讓聖女逢凶化吉。

  貝暖低垂著眼簾,故意用刷成扇子的睫毛遮著眼眸。

  一進門,貝暖就看清了,這裡除了霍仞,還有另一個熟人。

  甄蓁也來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1 04:35 PM

第六十二章 過招

  這麼久了,她竟然還跟著霍仞。

  貝暖覺得,甄蓁好像比當初第一次在江邊見到時憔悴了不少。

  她現在要瘦得多了,原本臉上少女獨有的流暢飽滿的線條消失了,臉頰凹下去,顴骨顯得高起來,眼角垂著,眼眸也灰撲撲的,沒什麼光亮。

  任何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她過得並不開心。

  貝暖心想,她還不趕緊跑,給自己留條生路?

  然而每個人的想法不同。

  就算現在坐在這裡,她也時不時看一眼旁邊的霍仞,滿眼都是關心。

  她大概是願意跟著他。

  貝暖心中跟自己說,都什麼時候了,還有空替別人操心,先把自己的這道難關過了再說。

  霍仞和甄蓁身後還站著幾個人,貝暖一眼就看出來,都是當初在九監時就跟著他的手下。

  除了他們,亞雯竟然也在場。

  亞雯看見貝暖來了,眼睛裡露出輕蔑和得意。

  「這位就是我們的新聖女,嘉德聖女。」伽寒介紹貝暖。

  貝暖並不抬眸,身為聖女,也不需要對凡人行禮,只對霍仞微微頷首。

  霍仞聽到伽寒的話,忽然噗地一聲笑出來。

  「你說她叫什麼?我沒聽清,聖女嘉德?」

  伽寒有點納悶,不知他在笑什麼,困惑地看向霍仞,「是,嘉德聖女。」

  霍仞嘴角的弧度彎得更大了。

  貝暖心中一凜,心想:霍仞在笑什麼?

  他居然笑了。

  而且念貝暖名字的時候,說的是「聖女嘉德」,而不是伽寒介紹的「嘉德聖女」。

  怎麼感覺像是知道聖女貞德的人才會有的反應?

  霍仞已經不笑了,懶洋洋道:「沒什麼,忽然想起點別的事。所以這就是搶了我們亞雯位置的新聖女?看著挺小的麼。」

  他偏頭再看一眼貝暖,感慨,「一個兩個的,妝都化得這麼重,眼睛像讓人揍過一樣。你們部落打扮聖女的規矩,就不能改改?」

  伽寒客觀地回答他:「這是以前傳下來的規矩,不能改。」

  伽寒又給貝暖介紹霍仞。

  「這位是LBD的霍先生,專門負責這個區域的事務,LBD這幾年一直都在援助我們部落的發展,霍先生功不可沒。」

  LBD?就是那個標誌是三瓣花中間畫著眼睛的機構?

  所以陸行遲的線索並沒有找錯,霍仞真的就是這個機構的人。

  貝暖不動聲色,默默地消化這件事。

  原來這個霍仞,雖然看著像個僱傭兵頭子,心狠手辣,很不靠譜,竟然真的有個能見光的官方身份,好像身份還不低。

  霍仞隨便跟伽寒客氣了幾句。

  貝暖轉身坐下。

  這裡是伽寒會客的地方,擺著一圈鋪著刺繡軟墊的木頭圈椅,足有不下十把,大半都還空著。

  貝暖卻偏偏挑了亞雯旁邊的座位。

  貝暖坐得這麼近,亞雯有點不太自在,往邊上躲了躲。

  貝暖心想,呵呵,地方就這麼大,看你還能躲到哪裡去?

  貝暖把手搭在圈椅的扶手上,悄悄地把手指上包著的創可貼取下來。

  圈椅彼此靠得很近,亞雯的胳膊就在扶手上搭著。

  不摸她一下,都對不起今天這個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伽寒正在跟霍仞寒暄,說的都是以前援建的公事,霍仞興趣不大,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他。

  貝暖趁機偷偷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地碰了碰亞雯的胳膊。

  亞雯根本就沒察覺,她滿腦子裝的都是她自己的事。

  霍仞早幾天就打電話過來,說有事要來附近辦,很快就到了。

  霍仞長得非常帥,又有權勢,有地位,是亞雯能接觸到的男人裡最出類拔萃的。

  自從前兩年傍上這棵大樹,兩人就一直沒有斷了聯繫。

  這次霍仞過來,亞雯本來是想借他的勢力,對付貝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新聖女。

  誰想到霍仞來是來了,身邊卻帶著個女人。

  這是以前霍仞過來時從來沒有過的事。

  而且這女人地位特殊,別人都站著,霍仞竟然讓她坐下了,還坐在他旁邊。

  突然憑空多了個情敵。

  亞雯盯著霍仞旁邊的甄蓁,早就把貝暖的事忘到了九霄雲外。

  她把不爽擺在臉上,連一點遮掩的意思都沒有。

  貝暖心想:那麼吃醋,就說出來吧,亞雯聖女大人,請開始你的表演。

  三分鐘開始了。

  貝暖偏頭低聲問她:「你今天早晨出去過啊?」

  亞雯心中並不想搭理貝暖,嘴巴卻自動出聲,語氣中全是炫耀,「霍仞給我打電話,說他已經到附近了,我也正想找他,就出去接他了。」

  估計她手裡的衛星電話應該也是霍仞給的。怪不得是同一個型號。

  她今天一大早就出門,連水神都沒顧得上拜,原來是找霍仞這個金大腿去了。

  「沒想到居然有個女人跟著他。」亞雯繼續大聲說。

  她的聲音太大,打斷了伽寒說到一半的話,整間屋子裡所有的人都看向她。

  伽寒蹙著眉,剛想說什麼,就聽到亞雯繼續說話。

  「這女人又瘦又醜,也不知道霍仞看上她什麼了。」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就連向來只關心霍仞在說什麼做什麼的甄蓁,都驚詫地轉頭望著她。

  貝暖縮在椅子裡,默默地吃瓜看戲。

  今天的亞雯是當之無愧的全場唯一女主角,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對甄蓁發起了直白的進攻。

  「這女人比我差遠了,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你要她幹什麼?」

  屋裡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亞雯聖女這是吃錯了藥吧?

  伽寒和霍仞同時出聲:「亞雯!」

  亞雯突然莫名其妙地把心裡話說出來,原本嚇了自己一跳,但是囂張慣了,並不太當回事。

  現在伽寒和霍仞兩個人同時吼她,她才覺得沒面子。

  跟著霍仞的那個瘦巴巴的女人,沒有她豔麗,沒有她妖嬈,不過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凡人而已,一高興就可以扔進鹽河,他們至於為了她,同時吼她這個聖女?

  嘴比腦子快多了。

  「她算是個什麼東西?你們都為了她吼我?」

  甄蓁怯生生地拉拉霍仞的胳膊,「有話好好說,你別對她那麼凶。」

  甄蓁這句話發自肺腑,可聽在亞雯耳朵裡,不亞於火上澆油。

  亞雯頓時覺得這個瘦巴巴的女人,不止醜,還婊裡婊氣。

  亞雯這些年養尊處優,每個人都對她畢恭畢敬,從來沒受過這種暗氣。

  她啪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站起來指著甄蓁,「你少給我裝!」

  甄蓁快哭了,「我沒裝啊。」一把拉住霍仞的胳膊,一臉害怕。

  亞雯氣急敗壞,「你把手給我放開!霍仞,你把她扔出去!」

  她對著霍仞發脾氣,甄蓁忍不住了,「你有話跟我說,他最近一直在趕路,本來就很累,心情也不好,你別對他吼。」

  貝暖知道,以甄蓁的性格,這話她說得真心誠意,真是那麼想的。

  可是聽在亞雯耳朵裡,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甄蓁更像是在霍仞面前,故意用她的溫柔體貼反襯出亞雯的無理取鬧和驕橫跋扈。

  亞雯瞪著甄蓁,氣得直哆嗦。

  霍仞的後宮掐起來了。

  聖母大戰聖女,吵得那麼熱鬧,貝暖變得無比安全。

  完全沒有人再注意縮在椅子裡一聲不吭的貝暖。

  只聽亞雯繼續指著甄蓁,對霍仞發脾氣,「這種女人只會假惺惺說兩句好聽的話,對你有什麼用?」

  亞雯吼完這句,突然安靜了。

  三分鐘結束。

  結束也不怕。

  這技能既沒有冷卻時間,也沒有免疫時間,想繼續很容易。

  貝暖立刻側側身,伸手毫不客氣地拉了拉她的胳膊,小聲說:「你坐下說話吧?」

  怎麼看都像是好心好意地在勸架。

  被貝暖一碰,亞雯心中的實話,頓時如同加了曼妥思的雪碧,又重新噴薄而出。

  「我不是更有用嗎?我是部落的聖女,在這塊地方,誰不知道我亞雯?想幫你找什麼找不到?」

  亞雯氣急敗壞。

  「你上次說過,一定要幫你找到那個人,只要找到那個人,就能找到什麼藥,對不對?」

  貝暖完全沒料到架吵到一半,她會突然換了話題,提到這個,瞟了一眼霍仞。

  霍仞的臉色已經變了,冷冰冰地眯眼看著亞雯。

  亞雯卻還在滔滔不絕地繼續,「要是找不到的話你也不能跟你們LBD的老闆交差,我這些天頂風冒雨,費那麼大勁幫你,你居然還敢對我凶……」

  亞雯的話還沒說完,就是一聲槍響。

  她直直地向後栽在椅子裡,剩下的真話全都被堵在嗓子裡,再也沒有機會說出來了。

  貝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逃跑。

  他說不定會殺人滅口。

  可是霍仞並沒有繼續開槍,而是把槍在手指間隨意地轉了一下,順手收了起來。

  貝暖重新回想了一遍亞雯的話。

  還好她那句關於找人的話說得語焉不詳,否則這屋子裡的所有人都要倒霉。

  霍仞偏頭欣賞了一下頭上中槍,倒在椅子裡一動不動的亞雯,笑笑,「我怎麼敢對你凶呢?我當然不敢了。」

  現場一片寂靜無聲,只有一點輕微的火藥味在空氣中飄著,還沒散盡。

  霍仞轉頭對伽寒說:「你們已經有新聖女了,這個舊的沒用了,怎麼樣,我幫你把問題解決了,好不好?」

  伽寒沒說話,平靜的眼眸裡難得地流露出一點惻隱的神色。

  他不喜歡亞雯,只因為亞雯有霍仞這個靠山,才沒有把她直接送走。

  但是親眼看見認識這麼多年的亞雯被人殺了,是另一回事。

  伽寒靜默了片刻,才叫人說,「亞雯聖女今天出去時被喪屍咬了,剛才差點發作,你們小心處理,把她抬到營地外找個地方埋了吧。」

  屋裡屋外站著不少伽寒的侍從,早就都嚇傻了。

  在這個崇尚平和,連說話都不大聲的部落,從沒見過有人用槍,更沒見過像霍仞這樣,一言不合,就直接開槍殺人。

  聽到伽寒酋長的吩咐,他們才如夢初醒,趕緊出去找了塊布回來,把亞雯抬了出去。

  霍仞看了伽寒一眼,好像對他瞬間就能編出一套合理的說辭這件事十分欣賞。

  「我打算在你們這裡住一天,」霍仞說,「有個人盜竊了我們的重要商業機密,好像最近到了這附近,我過來看看,酋長也派人幫我找找?」

  他剛剛一時衝動,把亞雯殺了,現在只好讓伽寒幫他找人。

  霍仞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遞給伽寒。

  離得這麼遠,貝暖也看到了,上面印的就是那張神秘人的照片。

  伽寒接過來,點點頭,「當然沒問題。我這就派人出去找。」

  伽寒答應得痛快,霍仞很滿意。

  他站起來往外走,「成。那我也得出去幹活了。沒辦法,給老闆打工嘛。」

  甄蓁連忙起身跟上他,路過亞雯剛剛坐的椅子時,看了一眼上面的血跡,忍不住拉拉霍仞的衣服。

  「霍仞,你得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氣,總這麼發火,對身體不太好。」

  霍仞挑起一邊的嘴角,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到旁邊的貝暖身上。

  貝暖本來是和伽寒一起站了起來,打算送霍仞出去,卻發現霍仞停下來了。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對她伸出手。

  有一瞬間,貝暖以為他是想來扯掉她的面紗。

  然而不是,霍仞的手中途拐彎,捉住了貝暖的右手。

  這比拉面紗還可怕。

  貝暖剛剛為了對付亞雯,手指上的創可貼已經拿掉了。

  雖然貝暖也很想聽聽霍仞心裡的秘密,但是絕不是現在。

  剛剛看到霍仞時,貝暖就琢磨著,可以用「至真至誠」的異能審他,但是想審他,必定要找一個陸行遲在場的時候。

  否則聽到了不該聽的秘密,就是自己找死,下場說不定跟亞雯一樣,被他一槍送去見閻王。

  貝暖猝不及防,被霍仞一把捉住了手。

  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手指,像蛇一樣冰涼。

  貝暖驚恐地看著他,卻發現霍仞只是對她不正經地笑了一下。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就放下了。

  貝暖提心吊膽地等著。

  什麼都沒發生。

  霍仞優哉游哉地帶著一群人出了門。

  貝暖站在原地沒動,心中的震驚無法形容。

  工作列裡「至真至誠」的倒計時還在好端端地走著,三十六小時的時間遠遠沒到。

  「聖女?嘉德聖女?」

  大家都出去送霍仞了,身後的丹大秘看見貝暖一點動的意思都沒有,還站在原地發呆,小聲叫她。

  貝暖回過神,一把攥住丹穗的胳膊。

  小姑娘立刻開始話癆。

  「那個人居然把亞雯殺了?亞雯是挺討厭的,但是那個人也太嚇人了,是個變態吧?那麼壞的人伽寒酋長為什麼還要跟他打交道啊?估計是因為他們每年都給咱們部落好處,伽寒酋長也挺不容易的……」

  她一刻不停地說個沒完。

  看來讓人說真話的異能還在正常地起作用,沒出毛病。

  那麼出毛病的就是霍仞。

  霍仞竟然對異能免疫了。

  貝暖開過光的手指頭對他絲毫不起作用。

  這件事很重要,一定要趕緊告訴陸行遲。

  但是又不能讓陸行遲知道她做任務獲得異能的事。

  除此之外,霍仞似乎知道聖女貞德,難道他和貝暖一樣,也是穿越來到這個世界的?

  很有這種可能。

  貝暖當初是在穿越時,在系統那裡抽了個新手福袋,隨機開出一個空間。

  那麼霍仞也很有可能是在穿越的時候,也開了個新手福袋,不知道隨機出一個什麼異能。

  可是這件事同樣沒法跟陸行遲說。

  貝暖有點頭大。

  與此同時,丹穗還在那邊滔滔不絕。

  貝暖一耳朵聽到她說:「現在也不知道幾點了,要是聖女一會兒回房休息,我就能趁機偷偷溜出去,去找……」

  丹穗完全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眼睛驚恐地望著貝暖。

  但是嘴巴不受控制。

  「……去找我的溫欽哥哥,他一定都等我一上午了。」

  丹穗說完,一臉絕望。

  貝暖好奇,「你的溫欽哥哥是誰啊?」

  這句話如同捅開了丹穗的話匣子,她的秘密像水一樣嘩啦啦往外流。

  「溫欽哥哥是前不久才到我們部落來的,他人長得特別帥,脾氣也特別特別好,我一看見他就開始喜歡他,我覺得他應該也喜歡我!」

  三分鐘時間到,丹穗停了,可是快要哭了。

  部落裡絕對不能私自談戀愛,被抓住了,別說兩個人以後完全沒有結婚的可能,還會被罰在全部落面前一起抽鞭子。

  貝暖把創可貼套回手指頭上,挽住丹大秘的胳膊。

  「丹穗,你不用怕,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貝暖帶著眼淚汪汪的丹穗回了住處,陸行遲和大聖正一起等著貝暖。

  這兩位彼此嫌棄,坐得很遠,誰都不理誰。

  大聖看見貝暖回來了,遠遠地凌空一個縱躍,撲進貝暖懷裡。

  陸行遲淡淡地看了大聖一眼,好像很不爽。

  貝暖心想,陸大boss,要不你也來一個縱躍?就是個兒太大了,估計是接不住。

  貝暖轉身對丹大秘說,「去找你的溫欽哥哥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丹穗六神無主地看著貝暖研究了半天,突然意識到貝暖並不是在說反話。

  她喜孜孜行了一禮,轉身跑了。

  她走後,貝暖關好門,把霍仞來了的事跟大boss仔細匯報了一遍。

  「我一直覺得,那個霍仞不太正常。」

  貝暖試探著說。

  「你想,他囂張成那樣,會不會也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比方說,也有異能之類的?」

  陸行遲倒是很同意貝暖的想法,「很有可能,你這兩天儘量不要靠近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1 04:59 PM

第六十三章 霍仞的禮物

  貝暖吃午飯時,丹穗終於約會回來了,給貝暖往上端菜時,目光時不時往貝暖臉上溜。

  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又不太敢。

  「你怎麼了?有事啊?」貝暖主動替她捅破窗戶紙。

  丹大秘滿臉的不好意思,「聖女……我就是想問問……有沒有可能,把溫欽哥哥也調到您這邊來啊?只要讓他做個雜工就行。」

  原來是為了這個。

  又不是什麼大事,貝暖痛快答應:「當然沒問題。」

  丹穗歡蹦亂跳地出去了,過不了一會兒,就帶了一個年輕男人進來。

  這個溫欽看著和丹穗年紀差不多,身材高挑,長相白皙清秀,被丹穗領著來到貝暖面前,連頭都不好意思抬。

  丹穗捅捅他,低聲讓他行禮。

  溫欽羞澀地深深鞠了一躬,說:「多謝聖女。」

  這一躬還沒鞠完,原本正在抱著一顆火龍果啃的大聖突然嗷地嚎了一嗓子,嗖地一下跳到了溫欽的脖子上。

  大聖在他身上頭上肩膀上飛快地上躥下跳,把他當成攀登架,開心得像要瘋了。

  溫欽這時顧不得害羞了,一把抱住大聖。

  「阿芒,你怎麼會在這兒?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可惜小猴子不會說話,只會亂叫一通,最後終於竄夠了,一頭紮進溫欽的懷裡,嗚嗚嗚地蹭著他的胸膛。

  他倆如同久別重逢的父子一樣,彼此抱著不肯撒手。

  丹穗還沒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溫欽哥哥」,「你怎麼抱著聖猴不鬆手?快放下來!」

  溫欽百忙之中靦腆地對她笑笑:「這個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丟的那隻小猴子,叫阿芒。」

  貝暖目瞪口呆地看著。

  所以這個叫溫欽的,不止拐走了她的丹大秘,還拐走了她的小猴兒?

  陸行遲走過來,伸手攬住貝暖的肩膀,「看來你的小猴找到主人了。」

  貝暖替大聖高興,又說不出地難過,也想靠在陸行遲的胸膛上嗚嗚嗚。

  「坐下慢慢說吧。」陸行遲指指椅子。

  原來溫欽的確是大聖的主人。

  大聖是喪屍爆發前,溫欽在他家附近的樹林裡撿到的。

  這裡野外猴子不少,盜獵也多,一直有人偷偷獵殺猴子,好取猴骨當做藥材賣掉。

  溫欽撿到大聖時,它腿上有槍傷,應該是盜獵的人殺死了猴媽媽,受傷的小猴卻逃跑了。

  溫欽把小猴帶回家,悉心照顧,把它養到這麼大。

  前不久喪屍爆發,他帶著大聖逃亡時遇到屍群,一人一猴一不小心走散了。

  走散的地方,就在貝暖他們住的別墅附近。

  溫欽不敢再往前繼續走,找機會進了附近的這個部落,一直在想辦法找阿芒。

  看樣子,阿芒很聰明,沒有主人時,居然自己找機會溜進附近的別墅區,沒有風吹雨淋,還可以翻找廚房裡的東西吃。

  丹穗聽完,有點結巴,「可是,可是這明明是聖女的聖猴……」

  貝暖搖搖頭,「它不是什麼聖猴,它就是阿芒,是我們在路上撿的。」

  貝暖把撿到大聖的經過告訴他倆,又小聲問溫欽,「那我還管叫它大聖,行不行?」

  溫欽趕緊說:「當然行,聖女愛叫它什麼就叫它什麼。」

  正好溫欽調到貝暖這邊來了,貝暖乾脆安排溫欽專職照顧大聖,一人一猴由丹穗帶著,開開心心地出去了。

  貝暖眼睜睜地看著大聖緊箍著溫欽的脖子走了,悵然若失,忽然覺得有人從背後抱住自己。

  有個柔軟的東西吻了吻她的頭頂。

  「大聖找到主人了,是好事。」陸行遲安慰她。

  貝暖「唔」了一聲。

  陸行遲想了想,像下定決心一樣說:「不然以後等我們找到一個安穩的地方,給你養隻小猴?」

  「我們那邊能養小猴子嗎?」

  貝暖暢想了一秒兩個人住在一個沒有喪屍的地方,過著正常的生活,還養了一隻小猴子的景象,忽然意識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時候,應該早就完成聖母任務走了吧?

  貝暖轉過身,可憐巴巴地抬頭看著陸行遲,「不管以後怎樣,我現在就很需要安慰。」

  陸行遲的心跳停了半拍。

  「你想要怎麼安慰?」他問。

  貝暖想想,認真地說:「我特別想要有誰能蹲在我的肩膀上,讓我餵木薯乾吃。」

  陸行遲:「……」

  自從丹穗把她和溫欽的秘密在貝暖面前大曝光後,就什麼都敢跟貝暖說了。

  據她說,亞雯突然出事的消息已經在部落裡傳開了,大家都對她的死因議論紛紛。

  現場目擊的人太多。

  現在人人都知道亞雯是被那個外面來的「霍先生」一槍斃掉的,而且大家都知道了,那個男人就是亞雯的情人之一。

  他們的傳言沸沸揚揚,表面上,貝暖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每個人都保持著和以往一樣的態度。

  一樣的平靜溫和,一樣的恭敬有禮,彷彿對這種刺激的小道消息絲毫都不感興趣。

  平靜的表象下卻暗潮湧動。

  傍晚,天快擦黑時,霍仞他們一夥人的越野車一輛接一輛地開進部落的大門。

  貝暖聽到引擎聲,撂下手裡的東西就往外跑。

  陸行遲跟上她,「出去幹什麼?」

  「我看看他們抓到那個神秘人沒有。」貝暖撈著裙子,一路跑到能看到大門的地方。

  只見霍仞他們陸續從車上跳下來去驗傷,各個看上去一臉疲憊,不像是找到了神秘人的樣子。

  霍仞懶洋洋地從車上下來,一副想消極怠工的模樣。

  沒人敢查他有沒有受傷,他煩躁地解開領口的扣子,想直接往伽寒給他們安排的木屋那邊走。

  人堆裡突然衝出一個人來,攔在霍仞面前。

  陸行遲低聲說:「是覺紐。」

  確實是覺紐。

  覺紐今天看起來和以往大不相同,平時規規矩矩很有禮貌的樣子不見了,頭髮是亂的,衣服前襟的扣子也開著。

  好像哭過,眼睛紅著,表情有點嚇人。

  「你站住!」

  覺紐攔住霍仞的路,對他吼。

  霍仞的手下看見這邊出事,顧不上驗傷,都趕緊往這邊過來。

  霍仞卻對他們隨意地揮揮手,讓他們退後。

  貝暖看清了,覺紐雙手握著的,是一把槍。

  在這個部落裡,居然有槍這種明顯屬於犯了火忌的東西。

  霍仞的想法一模一樣,面對指著他的黑洞洞的槍口,他好像一點都不害怕,反而饒有興味地問覺紐:「你哪來的槍?」

  「是亞雯聖女藏著防身用的,不用你管。」覺紐好像不想跟他糾纏這件事,「是你殺了我們亞雯聖女?」

  霍仞勾了一下嘴角,「是。是我殺的。」

  唯恐沒說明白,他還比了個開槍的手勢,強調,「我親手開的槍,一槍正中腦袋。」

  他這種輕佻的貓逗老鼠的口吻把覺紐氣瘋了。

  「你為什麼要殺亞雯聖女?為什麼??」

  覺紐端著槍,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們都說她要變成喪屍了,全都是胡說八道!我這兩天一直跟著她,她連喪屍的邊都沒沾過!」

  霍仞並不在乎,坦誠地耐心回答:「因為她脾氣太壞,嘴巴太快,人又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對我已經沒什麼用了。」

  覺紐像是沒想到霍仞會回答得這麼直接,瞪著他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覺紐終於回神,咬著牙吐出幾個字。

  「你把她殺了,那你也去死吧。」

  他對著霍仞的頭,扣動了扳機。

  好像在覺紐開槍的那一刻,霍仞才慢悠悠地也掏出槍,對準覺紐。

  貝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回頭去看陸行遲。

  陸行遲凝視著那個方向,一動不動。

  只有一聲槍響。

  覺紐還好好地站著。

  可是霍仞也好好地站著。

  兩個人誰都沒倒。

  霍仞好像有點納悶,低頭翻來覆去地看了看自己的槍,「卡殼了?不會吧?」

  覺紐開了一槍,在這麼近的距離卻沒打中霍仞,並不甘心,刷地抽出腰間的佩刀,朝霍仞劈了過去。

  霍仞正在研究他卡殼的槍,連一絲心思都沒分給那把劈過來的刀。

  覺紐看來是沒少殺喪屍,手法熟練,刀刃從霍仞的脖子斜削而入。

  這次連貝暖都看到,寒光閃閃的刀正中霍仞。

  然而什麼都沒發生。

  霍仞仍然站在那裡。

  好像劈過他身體的刀不存在一樣。

  他終於不看槍了,抬起頭,表情愉快地望著覺紐,「熱兵器不行,就上冷兵器啊?」

  覺紐盯著霍仞,眼中露出恐懼,好像看到了怪物。

  霍仞向身後伸手,立刻有手下上前,把自己的槍遞給霍仞。

  霍仞的槍卡殼了,他打算換一把殺了覺紐。

  雖然知道陸行遲肯定會插手,貝暖還是有點緊張。

  然而霍仞還沒舉起槍,伽寒就帶著一群人過來了,過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覺紐帶走。

  看著是抓人,其實是保護。

  伽寒說:「霍先生,亞雯聖女在我們部落當了十年聖女,昨天的事有人不理解,也很正常。您再在我們部落待下去,恐怕還是會遇到危險,真出了事,我擔不起責任。」

  貝暖心想,伽寒終於受不了應酬霍仞這個變態,要把他趕走了。

  霍仞眯眼打量伽寒。

  伽寒毫不含糊地跟他對視。

  就在貝暖以為霍仞會也對著伽寒開一槍的時候,霍仞竟然笑了。

  「酋長,打算趕客了?好。我正好也接到消息,要馬上趕到前面一個地方,我們收拾一下東西,一會兒就走。」

  說完,竟然重新跳上車,帶著他的車隊開回伽寒安排他們住的木屋去了。

  陸行遲望著霍仞的背影沉思。

  「是我讓霍仞的槍卡殼的,但是覺紐的那顆子彈也是我控的,我親手控制著它穿透了霍仞的頭。」

  陸行遲低聲對貝暖說。

  看來就算霍仞身上有線索,陸行遲也不想再留著這個殺人狂了。

  可是殺人狂卻殺不死。

  陸行遲說:「子彈穿過他的頭,他卻還活著,連傷口都沒有。覺紐剛剛那一刀劈下去,我也特地改變了刀鋒的形狀,應該非常鋒利,能把他一劈兩截,可是什麼用都沒有。」

  陸行遲下結論,「子彈和刀都從他身上穿過去了,就好像他是一個影子、一道煙一樣。」

  貝暖心中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不用她再糾結了,陸行遲自己發現了霍仞的秘密。

  看來霍仞不止對異能攻擊免疫,刀和槍也不能傷害他,似乎也對物理攻擊免疫。

  怪不得會那麼囂張。

  可惜還是沒辦法告訴他霍仞可能是穿越者的事,不過無所謂,以後再說。

  「我沒有辦法殺他。」

  陸行遲繼續說。

  貝暖轉過頭,看見他神情憂慮。

  「如果他像一道影子一樣,能穿越物體,我就沒辦法殺他。」

  貝暖琢磨了一下,「可是他平時都很正常,並不像影子,也沒有從地面上掉下去,也能碰到東西,今天上午,他來親我的手時也很正常……」

  「他什麼?親你的手?」陸行遲插口道。

  大boss語調陰沉,貝暖覺得霍仞離死亡好像更近了一點。

  貝暖轉移他的注意力,「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霍仞平時並不會穿透物體,所以我懷疑,這大概是一個需要啟動的異能。」

  陸行遲幫她補充,「或者是個遇到危險時被動發動的異能。」

  「對,」貝暖琢磨,「所以說不定可以打個時間差,趁他來不及啟動技能的時候偷襲。」

  陸行遲點頭,「也可以換個別的辦法試試。」

  貝暖讚同,「沒錯,火燒啊爆炸啊電擊啊,這些全都可以找機會在他身上用用。」

  兩個人一起默默地構思怎麼炮製霍仞,好像他是一串穿在釺子上的雞翅膀。

  貝暖還是很樂觀,「往好的方面想,他這種異能,看著好像很厲害,其實是防禦型的,進攻性並不強。」

  所以他也只能天天拿著把小槍瞎比劃。

  要是他像陸行遲一樣,有個攻擊型的異能,還不狂到天上去了。

  霍仞好像確實著急走,沒過多久,貝暖就聽見車隊引擎的聲音,霍仞又帶著手下出來了。

  貝暖估計,他可能是收到新的神秘人行蹤的情報,被他的老闆逼著往前趕路。

  貝暖看見,霍仞的車開出大門前,他把頭探出車窗,又看了一眼部落的營地。

  他表情輕鬆,一臉惡作劇式的不懷好意,讓貝暖心中警鐘大作。

  當初在九監,他臨走前玩的釣喪屍炸大門的那一套,貝暖還記憶猶新。

  當時他的表情和現在一模一樣。

  貝暖警惕地看著,可是一直到他們的車隊全部離開部落,都沒有任何不正常的事發生。

  貝暖還是不放心,跑到門口,爬上崗哨的塔樓。

  塔樓建在山坡上,地勢很高,能看得非常遠。

  天已經黑下來了,只看見霍仞他們車隊的車燈沿著路越移越遠,直到徹底消失,再也看不見。

  他們竟然真的走了。

  這十分奇怪,簡直不像霍仞的作風。

  貝暖從塔樓上下來,拔腿就跑。

  「你要去哪?」陸行遲無奈地跟著她。

  「去找伽寒,讓他找找霍仞他們有沒有動過手腳,比如在哪兒藏了個喪屍、牆上留了個洞之類的,霍仞要是肯這麼乖乖地被人趕走,我就不叫貝暖。」

  陸行遲心中默默吐槽:你是不叫貝暖,你不是改名叫嘉德了麼?

  天已經黑了,部落安靜下來,大家都像鳥一樣,早早地上床睡了。

  伽寒卻很聽貝暖的話,立刻讓人點上火把,仔細地檢查營地的圍牆。

  一圈圍牆都好好的,連個耗子洞都沒有。

  營地裡地方小人多,想藏一隻喪屍不太容易,再說也沒人看見霍仞他們帶喪屍進來。

  不過伽寒還是讓人把各種邊邊角角全部搜查一遍。

  沒過多久,就有搜查的人來找伽寒。

  他們的臉都白了。

  「酋長,我們發現一間帳篷裡放著很多炸藥。」

  伽寒站起來就走,貝暖和陸行遲立刻跟上。

  因為房子還沒建好,大家都住在帳篷裡,不少東西也堆放在帳篷裡面,當做臨時倉庫。

  其中一個帳篷裡放著神像、搭祭台的木板支架和寶幢帷幔等等雜物。

  大件小件的,因為帳篷不大,一層層堆得滿滿當當。

  現在裡面居然多出不少雷管和炸藥。

  放炸藥的人用心險惡,爆炸物彼此相連,一層又一層和橫七豎八的雜物綁得死死的,上面又壓了不少東西,一時半會肯定弄不開。

  這當然是霍仞那夥人幹的。

  就知道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貝暖納悶,「不知道霍仞他們從哪找來這麼多炸藥。」

  霍仞的車隊不可能一直帶著這麼多東西。

  伽寒知道是怎麼回事,「附近有個武裝力量的軍火庫,他們大概把它撬開了。」

  伽寒他們厭惡火,當然不會去動軍火庫裡的東西,被霍仞他們佔了便宜。

  貝暖琢磨,「這麼多炸藥,要運進來,還要綁好放好,他們動作怎麼會這麼快?」

  「肯定不是剛才他們走的時候放的。」伽寒說,「我剛剛一直在派人盯著,他們不可能有時間做這麼多事。」

  陸行遲道:「是早就準備好的,說不定是今天白天的時候。」

  貝暖不寒而慄。

  就算沒有剛剛覺紐開槍的那件事,伽寒沒有和霍仞翻臉,霍仞也沒打算走後還讓這個部落的人活著。

  伽寒很冷靜,讓人去拿剪刀和鉗子,要把炸藥和雷管一點點拆出來。

  卻被陸行遲攔住了,「不要亂動。」

  「我親眼看見霍仞他們走了,」貝暖說,「應該不是遙控引爆,所以不是觸發式的,就是計時式的,要小心。」

  陸行遲已經找到了,「看裡面,在倒計時。」

  躺在地上就能看到,在一層層雜物的最深處,有螢幕的一點亮光,上面正在倒計時。

  還有一分多鐘。

  這一片全都是搭得密密麻麻的帳篷,幾乎全部落的人都在附近睡覺。

  伽寒已經在吩咐人,「立刻叫大家起來,全部撤到營地外。」

  他的聲音居然還很鎮定,可是貝暖知道,一分鐘時間,想通知那麼多人起床撤離,肯定來不及了。

  「能不能封起來?」貝暖問陸行遲。

  「不太可能。營地裡的金屬不夠,加一層金屬罩只會讓爆炸的危害更大。」

  陸行遲想了一下,「我碰碰運氣,融掉計時器裡的電路板試試,」他平靜地對貝暖說,「你現在立刻出去,到營地外面等我。」

  一旦爆炸,站得最近的這些人全都要先變成渣渣。

  貝暖沒動。

  倒計時還在瘋狂地蹦著,一秒鐘一秒鐘地逼近。

  「我來吧。」

  她上前兩步,把手按在炸藥上。

  在倒計時清零之前,整間倉庫裡的東西,連同它們綁著的炸藥和雷管,一起消失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1 05:46 PM

第六十四章 心靜自然涼

  所有人面面相覷。

  陸行遲很明白,貝暖把所有的爆炸物都收進了沒有時間流動的空間上層。

  時間不再流逝,倒計時凝固在那裡,不會再繼續跳動。

  現在她的空間上層,完全變成了一個危險物品存放倉庫,不止放著一整個加油站的汽油,還新添了馬上就要爆炸的炸藥和雷管。

  貝暖卻像沒事人一樣,輕鬆愉快地說:「好了,大功告成。」

  在所有人面前,貝暖把手撫上炸藥,所有的威脅憑空消失,如同一個神蹟。

  貝暖沒解釋,也完全沒想解釋。

  她「神」的身份可以完美地解釋一切。

  一次幾乎滅族的危機,就這樣被「嘉德聖女」輕鬆解決。

  伽寒望著貝暖好久,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只俯下身,用和平時一樣的姿態,對貝暖深深地施了一禮。

  帳篷裡本來已經徹底絕望的人們逃過一劫,此時才想起來動,跟著他們的酋長,對著貝暖拜下去。

  貝暖心想,以霍仞「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的做派,應該是不會再回來。

  大家終於可以回去睡覺了。

  陸行遲對伽寒說:「酋長,我還有點事想請教。」

  陸行遲氣質不俗,是跟貝暖一起進部落的,很明顯是貝暖的朋友,伽寒看看他,竟然答應了。

  貝暖知道他打算問什麼,連忙湊過去聽。

  陸大boss當然是要問伽寒關於霍仞他們那個LBD機構的情況。

  霍仞放了炸彈,等於和部落撕破了臉,而貝暖剛剛救了所有人,這正是問伽寒的好時機。

  果然,伽寒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知道,LBD是一家跨國集團下屬的慈善機構,財大氣粗,這些年,在N國這個區域的手一直伸得很長,經濟政治,什麼事都要插一腳。

  霍仞這個人,年輕有為,很得機構的器重。

  貝暖忽然問伽寒:「你認識霍仞多久了?他一直都是現在這個樣子的嗎?」

  陸行遲好像看了貝暖一眼,貝暖沒太在意他,靜等著伽寒的回答。

  伽寒想了想,「我覺得他前幾年比現在沉穩得多,不像現在這麼囂張,不知為什麼,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果然。

  貝暖心中對霍仞可能也是穿越者這件事,更加肯定了幾分。

  伽寒把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他們了,貝暖不用伽寒他們送,離開這片帳篷,和陸行遲兩個人往住處走。

  「以後從空間上層取東西的時候,要小心一點。」陸行遲囑咐。

  貝暖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知道,一不小心把炸彈帶出來,就完蛋了。」

  貝暖忽然想起上次做聖母之心任務,差點就讓上層空間有了時間流動的事。

  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任務,打死都要做完。

  否則就慘了,不知道如果炸彈在空間裡面爆炸,會不會波及到外面。

  不過現在暫時是安全的,那一大堆綁著炸藥的東西被遠遠地安穩地放在上層空間的一角,先不用操心這個。

  部落裡很安靜,大家都還在熟睡著,沒有人知道,剛剛在夢裡,整個部落差點經歷一場浩劫。

  路上沒有人,陸行遲伸手握住貝暖的手,攥在掌心。

  月亮還沒出來,臉紅也看不見,貝暖沒有掙脫。

  天太黑,到處都在修路建房子,路走得很不容易,兩個人好像幼兒園的小朋友,手牽著手,深一腳淺一腳。

  「這麼走路,感覺好像你的名字一樣。」貝暖說。

  黑暗中傳來陸行遲的聲音,「沒錯。行道遲遲。」

  在這本書裡,喪屍靠牙和肉搏佔領世界,能超視距作戰的現代化軍隊不見蹤影,英法德意也全都被作者吃了,還好詩經還在。

  行道遲遲,載渴載飢。

  陸行遲忽然笑了一下,「只要有你在,我並不會『載渴載飢』。」

  貝暖心想,沒錯,空間裡堆滿了各種好吃好喝,他怎麼都渴飢不了。

  再難走,路也不算長,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看到不遠處的一線光亮,貝暖鬆開他的手,自己加緊了幾步。

  陸行遲卻捨不得,大步跟上,重新找到她的手牢牢攥住,不肯再放開。

  前面就是貝暖住的地方,房間裡點著燈,溫暖的光線透出來,照亮外面的一片黑暗。

  伽寒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這裡挖不出什麼東西,貝暖跟陸行遲商量,「我們明天就走吧?」

  陸行遲竟然猶豫了一下。

  「不然我們多住一天,後天再走?」

  貝暖現在分析發言的功力見漲,一下就聽出他的一個「住」字,完全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他就是想賴在她的房間不走。

  「陸行遲,亞雯已經死了,連霍仞都走了,現在營地裡什麼危險都沒有了,你今晚就可以搬出去睡了吧?」

  陸行遲攥著她的手,心想,這小人兒真沒良心。

  這就叫兔死狗烹,卸磨殺驢。

  不知究竟是狗還是驢的陸大boss淡定地問:「其他人住的房間離你都很遠,這麼荒山野嶺的,你就不怕點別的東西?」

  貝暖:「……」

  太卑鄙了。

  部落營地周圍全是荒山,在夜色中黑乎乎的一片。

  這些天就算在野外露宿,周圍也有陸行遲他們。

  有幾次有房子住,貝暖單獨睡一個房間,陸行遲也次次都在隔壁守著,倒是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睡行不行。

  明知道他故意嚇唬人,還是有點心裡發虛。

  算了,就讓他再打地鋪好了。

  陸行遲懸著一顆心,等著她說出「我想要小猴兒陪我睡」之類的話,卻發現她根本忘了這茬。

  「下不為例。」貝暖說。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牽著她的手進了院子,心想,今晚又可以抱著她睡了。

  沒想到才走到正房前,就看到一個人迎面出來。

  杜若左手捏著一片火龍果,右手捏著一片菠蘿,嘴巴裡叼著芒果,看見貝暖他們,急忙仰頭一口把芒果吞掉。

  「你們回來了?你們兩個太不像話了,自己躲起來吃香喝辣,我們這兩天可是天天吃木薯!」

  屋子裡一片歡聲笑語,江斐唐瑭他們都在,正在逗大聖玩。

  丹穗端了好幾盤水果出來,看見貝暖回來了,連忙說:「他們幾個是伽寒酋長讓人送過來做侍從的,你們剛走,他們就來了。」

  杜若連忙搶先說:「侍從的房間我都看過了,兩個人一間。」

  他一把摟住陸行遲的肩膀,「先說好了,陸行遲,我要跟你一起住,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們睡一個帳篷,唐瑭夢裡又笑又唱,吵得我一晚上都沒睡好。」

  唐瑭反擊:「杜若哥你還不是一樣,半夜吼什麼『來將何人,吃我的鳴鴻刀』,你都要把人砍成兩截了,你管他姓什麼叫什麼呢?陸哥我要跟你一起睡。」

  陸行遲沒說話,貝暖覺得他好像是磨了磨牙。

  這裡有燈,不是黑漆漆的,杜若很開心,「都到齊了,今晚一起打牌吧?」

  唐瑭立刻讚同,「通個宵?」

  陸行遲淡淡道:「通什麼宵,明天就要出發了,今晚好好睡覺。」

  貝暖抬頭看他:咦?他又肯走了?

  最後杜若還是跟陸大boss做了室友,貝暖把丹穗叫進來一起睡,一夜安然無事。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貝暖憑著過人的手氣,又幫整個部落抽了一個大吉,就單獨找伽寒說話。

  貝暖跟他攤牌,說還有事,不能繼續留在部落裡,必須得走。

  伽寒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

  不過他還是說:「聖女要是已經決定好了,我並不敢有別的意見。」

  他看一眼貝暖,問:「聖女打算去幹什麼?」

  當然是跟著大boss往前走,繼續攢聖母值啊。

  貝暖眨眨眼,「呃……去……拯救世界?」

  其實是拯救自己。

  伽寒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笑意,他當真了,「那聖女去吧,自己小心。」

  貝暖點頭答應,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走了,那隻小猴還能留在部落裡嗎?」

  貝暖有點不好意思,「它其實是我在路上撿的,它真正的主人叫溫欽,也在部落裡,現在正在我那邊照顧它。」

  伽寒點點頭,「聖女放心,就讓溫欽繼續照顧它好了。」

  他叫人進來,低聲吩咐了一句。

  不一會兒,就有人捧著一個錦緞的小盒子過來。

  伽寒接過盒子,雙手遞給貝暖。

  「聖女隨身帶上這個,能逢凶化吉。」

  貝暖打開盒子,裡面的黑絲絨襯布上,居然是一顆巨大的藍寶石。

  已經切割好了,是矩形的,長的一邊比貝暖的尾指還長。

  矢車菊藍的顏色,像大海一樣濃鬱純正,讓人看一眼,彷彿就被會吸入那片無底的藍裡。

  「這是一套七顆藍寶石中的一顆。」

  伽寒把寶石給貝暖看。

  「那六顆小的,殖民時代被人蒐羅走了,去做皇冠,最大的一顆被我的祖先藏起來了,準備等真聖女現世時,奉獻給聖女。」

  貝暖趕緊把盒子還給他,「這是你們的寶貝,我不能要。」

  「昨天聖女已經救了全部落一次,這是奉獻給聖女的。」

  伽寒神色鄭重。

  「神是不能拒絕供奉的,如果不接受我們的供奉,就等於是在說,今後不會再護佑我們。」

  貝暖:「……」

  貝暖忙著跟伽寒說話,往伽寒那邊推了推盒子,指尖無意中擦到伽寒的手指。

  只聽伽寒說:「聖女還是帶著吧,藍寶石是水神的餽贈,能給人帶來平安,你帶在身上,我才能放心一點。」

  貝暖:?

  這句話怎麼聽著有點不太對勁?

  貝暖忽然意識到了,舉起右手的那根開了掛的手指頭。

  這才看到,因為反覆脫了戴,戴了脫,次數太多,創可貼早就不黏了,不知什麼時候掉了。

  完蛋了。

  伽寒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雋秀清冷的臉上沒什麼變化,耳根卻開始泛紅。

  可是他卻不能控制住他的嘴巴。

  「我知道你和那個你點名要做侍從的男人關係不一般。我也不敢對聖女有什麼奢望,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著,要是這場劫難能平安過去,有時間的時候回部落看看。」

  在這樣一個禁慾守禮,把戀愛當成洪水猛獸的部落,酋長忽然冒出這麼幾句表白一樣的話來。

  貝暖火速看看周圍。

  還好,他們兩個要說話,其他人都退到外面去了,應該是沒人聽見。

  貝暖站起來。

  「伽寒酋長,你可能是有點不舒服,你先休息,我……」

  「不用,」伽寒神情平靜,「說出來也沒關係,我不在乎。」

  伽寒繼續,「這個部落這麼多年的規矩不合人情,管事的頭領們明目張膽地犯戒,大家其實也在背地裡偷偷摸摸,沒幾個人真的守著規矩,我早就想要動手改改了。」

  伽寒也站起來,把盒子交給貝暖。

  「帶著吧,你是神寵愛的女兒,一定能逢凶化吉,一路順風。」

  貝暖回到住處,脫掉長裙和面紗,換回自己的衣服,卸了妝,頓時覺得眼皮沒負擔了,睫毛輕了三斤。

  要走了,最捨不得的是大聖。

  貝暖跟大聖玩了一會兒,餵了它幾片烤木薯乾,又把空間裡剩下的那一大堆木薯乾全都給它留下了。

  唐瑭笑出聲:「暖暖姐,它現在是部落的聖猴,想吃多少木薯乾沒有?」

  貝暖反駁,「大聖覺得我的烤木薯乾最好吃,是不是,大聖?」

  大聖吱吱兩聲,好像非常讚同。

  貝暖依依不捨地和大聖告別過,要離開部落時,太陽已經很高了。

  部落裡所有的人竟然都等在門口。

  昨天貝暖救了大家的事,早就傳遍了整個部落,貝暖出現時,每個人都在向她躬身行禮。

  伽寒拿出一大塊白絹。

  白絹上用藍色的筆畫滿了無數一模一樣的符號,都是圓圈裡三條波紋。

  「剛剛全部落的人一起在神前為聖女祈福,這個符號代表我們每一個人都願意分出自己的一半命來,加在聖女的身上,護佑聖女平安。」

  白絹上的符號出自不同人的筆跡,有大的,有小的,有端端正正的,也有歪歪扭扭的,好像小朋友的畫出來的。

  貝暖並不迷信。

  可是她知道,部落裡的人真心誠意地相信這個,他們是真的在神前為她祈福。

  一雙又一雙眼睛,望著他們的聖女。

  貝暖接過白絹,喉嚨有點發緊。

  「我們走吧。」陸行遲說。

  貝暖點點頭,對著門口送她的人群,不合規矩地,按照他們對她行禮的方法,鄭重地回了一禮。

  反正她亂行禮,也不是第一次了。

  走出部落的大門,貝暖直接拿出越野車。

  昨天他們都看見過她收掉一倉庫東西了,現在憑空冒出輛車來,沒有人太驚奇。

  陽光用融化一切的溫度,炙烤著這片土地。

  直到車開得很遠了,貝暖把頭探出車窗,還能看到,在部落營地的崗哨上,伽寒還在遙望著這邊,白色的衣擺隨風高高地揚起。

  他目送著他心中的聖女漸行漸遠,策馬揚鞭,去拯救世界了。

  部落的營地漸漸看不見了,貝暖在副駕上坐好,又看了一遍手裡的白絹。

  「暖暖姐,」唐瑭說,「人家都說貓有九條命,所以命大,你現在有這麼多條命,肯定輕易死不了。」

  江斐把手伸到後座,拍他一巴掌,「什麼死了活了的,胡說八道。」

  貝暖笑了笑,把白絹好好地收進空間裡。

  部落裡的每一個人,從剛出生沒多久的小不點到老年人,貝暖都一個一個點過他們的額頭。

  不知為什麼,自從給過他們祝福後,和他們之間彷彿建立了一種奇妙的聯繫。

  好像那真是一個被她祝福和護佑的地方。

  「小三,」貝暖把小三呼出來,「等書裡的劇情結束以後,這個世界還存在嗎?」

  小三答得毫不猶豫,「當然存在,這個世界和你來的那個,其實並沒有什麼差別,你把它想成你們說的平行宇宙就行了。」

  所以世界是真的,裡面的人也是真的。

  所有的歡樂和痛苦,仇恨與愛意全是真的。

  貝暖記得這本書的結尾,那時候,喪屍病毒還在到處肆虐。

  希望這場劫難能快點過去,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的,生活恢復如常。

  貝暖轉頭望著陸行遲。

  陸行遲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問:「怎麼了?」

  「沒什麼。」貝暖搖搖頭。

  第一次,在北迴歸線以南炙熱的陽光下,對這個相似又不太相同的世界,貝暖體會到了一種真切的真實感。

  「貝暖……」

  貝暖正在愣神,小三開口。

  貝暖答:「我知道。」

  又要繼續做任務了,貝暖拉開工作列。

  「至真至誠」的倒計時早就已經結束了,貝暖拉了一下滾輪手把。

  滾輪停在了一個新任務上,這次的任務名是「千依百順」。

  千依百順?

  一看這四個字,貝暖立刻精神了。

  這明顯就是命令對方做什麼對方就會做什麼的異能嘛。

  任務說明是:毒蛇的毒液,男子的汗水,混合均勻,在鏡子上畫一個圈,奇蹟就會發生。

  依然是像女巫一樣收集配方材料的任務。

  毒蛇的毒液。

  貝暖:「……」

  這個可怕的東西先放一放。

  男子的汗水。

  上次是少女的眼淚,這次是男子的汗水,剛好湊成一對。

  貝暖看看旁邊。

  一車足足四個男人,倒是不少,可是怎麼才能讓他們出點汗呢?

  陸行遲穿著白襯衣,一身清爽,正在開車。

  貝暖回想一下,好像完全沒看到過他出汗。

  他向來都是一副心靜自然涼的樣子,天再熱,最多是把襯衣袖子捲起來,露出一截小臂,一點出汗的意思都沒有。

  不止是他,別人好像也沒有過。

  貝暖有點頭大。

  汗水不比眼淚,直接抹一把泡椒就什麼都齊活了。

  而且還要和毒液混合。

  因為毒蛇的毒液還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找,汗水必須要先採集起來留著,直到它與毒液相會的那一天。

  貝暖轉眼就有了個主意,從空間裡摸出一塊雪白的小毛巾來。

  如果陸行遲出汗了,就很自然地伸手幫他擦一擦,他一定不會反對。

  然後把小毛巾放進空間上層,又不會幹掉,等有一天找到毒液,也滴在上面,找塊鏡子一抹,就大功告成。

  鹽河在土地上蜿蜒。

  小隊沿著河岸,逆著河水的方向繞過曼羅山,跟鹽河一起拐了這個V字型的大彎,轉而向北。

  太陽直曬著車頂,越來越熱,陸行遲徵詢大家的意見:「要不要開空調?」

  貝暖秒拒,「不用!」

  陸行遲納悶,「每次不都是你先叫熱,要開空調的嗎?」

  貝暖一本正經地說:「我偶爾也想要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溫暖陽光。」

  車頂被太陽暴烤著,溫暖得過了頭。

  貝暖自己熱得像狗,恨不得吐出舌頭,可是旁邊的陸行遲仍舊是一副冰肌玉骨清涼無汗的樣子。

  讓貝暖手裡攥著的小毛巾無處施展。

  貝暖琢磨了一下,掏出一袋麻辣牛肉乾。

  自己先吃了一塊。

  牛肉乾的味道十分正宗,又麻又辣,讓人瞬間眼冒紅光,嘴巴從裡往外噴火。

  貝暖趕緊投餵給陸行遲一塊,親眼看著他吃了,才把袋子送到後座的杜若他們面前,讓他們自己拿。

  牛肉乾送不出去。

  連杜若都拒絕了,「這麼熱還吃這麼辣的東西啊?」

  他們不吃沒關係,陸大boss肯吃就行。

  前面不遠處是條岔路,陸行遲正在思索要走哪條。

  他一邊看著路,一邊嚼著牛肉乾,吃完那塊,偏過頭,半張開嘴巴。

  貝暖懂了,他這是示意她繼續投餵。

  貝暖埋頭看了看袋子裡,揀出一塊看著更大,紅紅的辣椒粉裹得更多的,送到他嘴邊。

  他叼走了牛肉乾。

  貝暖卻明顯地覺得,他抿住她的手指,用舌頭在她的指尖上捲了一下。

  軟軟的,帶著點溫度。

  貝暖:「……」

  他絕對是故意的。

  貝暖突然想起他的舌頭的其他功用,腦子裡瞬間塞滿各種有的沒的,抑制不住地臉紅。

  陸大boss不是正在嚴肅地思考行車路線的問題嗎?

  他一心二用,左邊的大腦在琢磨怎麼開車,右邊的大腦還沒忘了順便撩人。

  陸行遲已經吃掉了那塊,偏頭對貝暖笑了一下,「還要。」

  他的舌尖一次次劃過她的手指,轉眼半袋牛肉乾都沒了,貝暖喉嚨冒火,從空間拿出一瓶礦泉水猛灌。

  然而陸行遲臉色如常,一點反應都沒有。

  陸行遲偏頭看看貝暖。

  「真不開空調?還非要吃這麼辣的東西,你鼻尖上都是汗。」

  貝暖無比痛苦:我鼻尖上都是汗有什麼用?問題是你沒有啊!

  陸行遲再瞥一眼她手裡的小毛巾,「你不擦一擦?」

  太過分了,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陸行遲笑笑,「貝暖,心靜自然涼。」

  貝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1 05:54 PM

第六十五章 消失的紀念冊

  越野車繼續向前,一路飛馳,重新回到西偏北的方向。

  在鹽河邊露營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再上路時,路上的風景開始變得不太一樣。

  植被漸漸稀疏,地勢開闊起來,到處都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紅色礫石,紅土藍天,天被襯得更加高遠了。

  沒過多久,紅褐色的曠野上,地平線的盡頭,多出一道隱隱約約的黑線。

  這絕對不是自然景觀,應該是人建的。

  唐瑭把頭探到車窗外,有點興奮,「看前面!那就是傳說中的防線嗎?所以我們終於找到安全區了嗎?」

  陸行遲答:「我們過去看看。」

  貝暖卻知道,並不是。

  這地方書裡的小隊到過。

  陸行遲走的路線和書中完全一樣,雖然還沒有到達傳說中的防線,這卻是他們走了這麼遠的路,到的第一個真正完善的人類基地。

  這基地面積很大,最主要的區域是一個廢棄的礦區小城,坐落在三個國家的交界處,人員非常複雜,被好幾股勢力一起控制。

  貝暖拉拉陸行遲,剛想說話,陸行遲就自動把車停下來了。

  「我們下車,徒步走過去?」

  這也正是貝暖的意思。

  很多基地都會沒收一些重要物資,放在外面的東西能少儘量少。

  陪了一路的寶貝越野車,陸行遲早就已經開熟了,當然要收進空間裡比較保險。

  「要走路過去啊?」

  杜若看了看遠處的地平線,表情痛苦。

  「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看山跑死馬』?」

  因為地勢平坦,雖然能遠遠看到,距離卻不近,在大太陽直射下的荒灘上走過去,大概要曬死。

  貝暖心想,當然就是要曬,越曬越好。

  不曬怎麼出汗呢?

  不出汗怎麼用上貝暖雪白的軟乎乎的小毛巾呢?

  陸行遲卻不那麼想。

  「這麼熱,我們倒是沒什麼事,貝暖會中暑的。」陸行遲想了想,「貝暖,把你的那輛小黃車拿出來。」

  小黃車收在空間裡,一直放著沒什麼用,被基地收繳了也不可惜。

  貝暖沒有辦法,只好像小叮噹一樣,把小黃車從空間裡掏了出來。

  於是,五個人一起擠進了小黃車。

  雖然貝暖體積最小,大家還是堅持讓她坐副駕,結果就是杜若他們三個塞進後座裡。

  小黃車圓圓的,小小的,像隻玩具,後座空間本來就有限,給小朋友坐還差不多,三個男人在裡面塞得密密實實的,擠到扭曲變形。

  杜若痛苦,「算了,放我下來,我還是自己走過去吧。」

  陸行遲並不停車,「堅持一下,幾分鐘就到了。」

  杜若納悶,「貝暖,路上有那麼多空車你都不收,非在空間裡留著這麼小的一輛幹什麼呢?」

  貝暖鄭重地答,「因為它是我第一次獨立上路時開的車,有特殊感情,捨不得隨便扔。」

  陸行遲開著車,轉頭看了貝暖一眼,愉快地微微笑了一下。

  貝暖莫名其妙。

  他在瞎開心個什麼勁啊?對車有感情和他有什麼關係嗎?

  車開近了就能看到,基地外是修建好的防線,像戰壕一樣,裡外幾層,高牆上架設著鐵絲網,看著挺結實。

  小黃車貼著防線往前,找了一路,終於找到了入口。

  從車上下來,杜若伸展開大長腿時,整個人都舒坦了。

  貝暖握著小毛巾認真地觀察了一下,他們幾個擠成那樣,竟然還是沒出汗。

  崗哨已經看到他們的車了,問了幾句話,就把門打開。

  基地不小,裡面是座城市,兵營一樣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小樓,都是幾十年前的建築風格,四四方方毫無個性,灰撲撲的,長滿荒草。

  這裡本來是個礦區,後來廢棄了,這個跟著礦區一起發展起來的小城也沒落了,人走樓空,幾乎沒什麼人住,城就差不多荒了。

  荒城有荒城的好處。

  荒城沒有人,也就沒有喪屍,這次喪屍爆發,不少人都過來避難,讓這座荒城突然又熱鬧了起來。

  有識之士早早地建立了檢查制度,保住了這塊地方,漸漸發展成一個基地。

  果然就如陸行遲所料,基地的士兵把人放進來了,卻把小黃車沒收了,說是這類物資一律充公。

  不過也發了不少東西。

  等他們驗過傷,每個人都領到了一週的餐票,憑票可以去食堂領吃的。

  一週後就不管了,要靠自己去賺。

  還發了每人一小袋生活用品,有飯盒毛巾牙刷香皂捲筒紙等等,其中還包括好幾個香薰蠟燭,都裝在玻璃瓶或者鐵盒子裡,還挺漂亮。

  最後又寶貝一樣給他們幾個人發了一個小塑料打火機。

  貝暖研究了一下蠟燭,有點好奇,「你們為什麼會發香薰蠟燭?」

  士兵笑答:「因為我們上次找到一個蠟燭工廠,倉庫裡有很多蠟燭,反正晚上沒電,就運回來給大家照亮用了。」

  個人用品發完了,又過來一個負責的人,問了問他們的情況,就端出好大一個本子。

  「我們這裡統一分配住的地方,你們幾個男的住一個房間,四個人是有點擠,不過也沒辦法。」

  他打量一眼貝暖,「你們只有一個女的,按規定,不能單獨再分一個房間,我叫人幫你去找一個女的一起搭伙。」

  陸行遲突然用手輕輕一帶,攬住貝暖的肩膀。

  「我們是夫妻。」他說。

  貝暖的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夫妻?夫妻?

  「夫妻啊?」那人說,「那就簡單了。」

  他的手指沿著本子上一排排的號碼滑下去,停住了。

  「可以分你們一套兩室的房子,他們三個住一間,你們兩個住一間。」

  問題解決。

  他回身拿出來一大串鑰匙,挑出一把,遞給陸行遲他們,報了地址,「三區十二號樓二單元六零二。」

  他說得又快又含糊,杜若沒記住,「三區十二號樓什麼?」

  貝暖搶答:「十二號樓二單元六零二。」

  杜若驚奇,「他說得這麼快你都能記得住?」

  貝暖心想:當然記得住,這不就是我家的地址麼。

  這地址,和貝暖在另一個世界的家裡的地址剛巧一樣。

  幾個人揣著餐票,拎著日用品,到處尋覓傳說中的三區十二號樓二單元六零二室。

  基地像一個運轉正常的小城,路上的人不少。

  只是城市廢棄已久,一副破敗的景象,道路龜裂,縫隙中雜草叢生,人們面黃肌瘦,行色匆匆。

  路上也沒有民用的車輛,只有一隊隊明顯是有任務的車隊呼嘯而過,估計是出城去尋找物資。

  這裡的建築都是一模一樣的標準化產物,排列整齊,並不太難找。

  不一會兒,貝暖他們就站在一幢和其他樓房沒有絲毫不同的老式單元樓前。

  這樓只有六層,看來六零二在最頂上。

  幾個人沿著狹窄的樓梯爬上去。

  樓下不少單元裡已經住著人,能聽到裡面有人熱熱鬧鬧說話的聲音,樓雖然老,人間煙火氣卻很足。

  到了樓頂,找到六零二室,陸行遲把鑰匙插進鎖孔。

  這房子好像是廢棄了一段時間,鎖有點澀,不太好轉,陸行遲試了一下沒有成功,乾脆拔掉鑰匙,自己把手搭在上面。

  門開了。

  門正對著對面客廳的窗子,外面的陽光明亮到發白,晃得貝暖眼花了一瞬。

  貝暖眨眨眼睛,才適應了光線。

  裡面竟然絲毫都不破敗,像是不久前還有人住過的樣子。

  窗明幾淨,一塵不染,鞋架上擺滿了鞋,茶几上放著白瓷茶杯,好像主人剛剛離開。

  貝暖在明亮炫目的陽光中用目光搜尋著屋裡的每一個細節。

  遙遙地,好像有陸行遲的聲音傳來。

  「貝暖?貝暖?」

  有人握住貝暖的肩膀。

  貝暖輕輕掙開他,像每次回家一樣,胡亂甩掉鞋子,甩掉背上的雙肩包,腳步輕快地直接衝進大臥室。

  「爸爸?爸爸?」

  主臥裡的大床樸素潔淨,一件深色男裝外套還搭在床邊的椅子上。

  可是沒有人。

  「爸爸?」

  人不在臥室,一定是在廚房裡炒菜。

  貝暖跑進廚房。

  廚房檯面收拾得乾乾淨淨,門後掛著熟悉的藍格子圍裙。

  卻仍然沒有人。

  貝暖打開小臥室的門。

  貝暖的單人小木頭床就擺在那裡,床上還放著從小抱到大的毛絨抱枕,書架上的書胡亂堆著,沒有整理。

  貝暖站在門口愣怔了片刻,又衝上陽台。

  陽台上也沒有人,爸爸這次沒有偷偷地躲在那裡抽菸,衛生間裡也空著。

  貝暖悵然若失地回到客廳。

  「貝暖,你怎麼了?」陸行遲問。

  貝暖在客廳中間蹲下,抱住膝蓋,痛哭失聲。

  這個十二號樓二單元六零二,絲毫不差,就是她的家。

  她在另一個世界的那個家,當初有爸爸在的時候的那個家。

  爸爸去世以後,家裡變了很多,後來貝暖把大房間的家具挪走,換成兩張單人床,分租出去,補貼家用。

  可是這套單元,卻明明白白是爸爸去世前的樣子。

  每一樣東西都和當初一樣,好像時光凝固了,停留在最幸福的時候,這些年的時間,就從來沒有存在過。

  在這個遙遠的異世界,末世的基地裡,竟然有一個貝暖的家。

  這麼奇怪的事,貝暖卻絲毫都不害怕。

  因為這裡明亮、溫暖、熟悉,好像爸爸剛剛還在,只不過忽然想起忘了買什麼東西,臨時出了個門。

  杜若他們還站在門口,完全不明白貝暖是怎麼了。

  陸行遲也蹲下來,輕輕地用手掌撫著她的背,靜靜地等她哭完。

  等貝暖終於不哭得稀里嘩啦,只剩下一抽搭一抽搭時,陸行遲才把她挪到沙發上。

  江斐也過來了,問貝暖:「怎麼了?」

  陸行遲替她回答:「我要是沒猜錯的話,這間屋子和她家很像。」

  貝暖從茶几上熟悉的布藝紙巾盒裡抽出紙巾,擦擦哭得五花六花的臉,醒了醒鼻子。

  「不是像我家,這就是我家。」

  貝暖再抽一張紙,抽抽搭搭地說:「這個小兔兔紙巾盒,就是我小時候做的。有一邊的兔耳朵掉過,我懶得再縫一次,是用熱熔膠黏上去的。」

  陸行遲拎起紙巾盒,掰開小兔子的長耳朵看了一眼。

  果然,一邊是縫上去的,另一邊真的是用熱熔膠黏的。

  「不用看,」貝暖甕聲甕氣地說,「我的家,我當然認識,陽台上晾著我的校服,門口掛著的是我的書包。」

  「還有鞋,都在鞋架上放著,」貝暖頓了頓,小聲說,「我爸爸的和我的。」

  每一個細節都喚回熟悉的記憶,原以為早就記不清的往事,原來全都在那裡,只要稍一召喚,就洶湧而來。

  陸行遲審視一遍四週,「貝暖,你冷靜一點,再仔細看看,真的是你家?」

  貝暖哭過了,現在已經冷靜多了。

  她鎮靜下來,先對陸行遲撒了一個謊,「對,這就是我在S市的家。」

  「奇怪。」杜若在屋子裡東看看西看看,「S市離這裡這麼遠,怎麼會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地方?空間連起來了?」

  貝暖心想,其實比你說的還要奇怪。比從這裡到S市的距離還要遠得多的多。

  這裡重現的,是貝暖在另一個世界裡家的樣子。

  「時間也不對了,」貝暖說,「這是我爸爸去世前的家,現在家裡已經不是這樣了。」

  「你再仔細看看。」江斐也建議。

  貝暖重新站起來,很篤定地走到矮櫃前。

  「這格抽屜裡放的都是零零碎碎的東西,有針線,有把金色的剪刀,膠水,一大盒筆,還有長尾夾回形針什麼的。」

  她拉開抽屜,裡面果然和她說的一模一樣。

  「第二格裡是好幾副耳機,還有充電器、資料線和電池。」

  拉開抽屜,也沒有說錯。

  貝暖繼續,「最下面這格放的是我的畢業……」

  貝暖的話戛然而止。

  裡面應該是貝暖的幾本畢業紀念冊,可怕的是,紀念冊裡面是有貝暖的照片的。

  照片裡貝暖的樣子,當然和現在不一樣。

  貝暖的手凝固在抽屜把手上時,陸行遲已經伸手過來。

  「畢業什麼?」

  陸行遲拉開抽屜。

  抽屜裡面居然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畢業證。」貝暖說,「怎麼沒有了?」

  貝暖鬆了口氣,關好抽屜,又重新在屋子裡兜了一圈,認真地觀察每一個細節。

  貝暖發現,所有的相框都不見了。

  原本擺在電視櫃上和爸爸的合照沒了,自己房間牆上掛著的幾張照片也沒了。

  如果這房間是有人特意造出來的,那他一定是個非常體貼的人。

  因為所有能輕易暴露貝暖原來樣子的照片全都消失了。

  除了不翼而飛的照片,其他每個細節都對。

  廚房檯面上有個不顯眼的黃圈,是有一次貝暖不小心用鍋燙的,貝暖臥室綁窗簾配套的帶子只剩下一根,另一邊用一根小貓髮帶湊合著。

  「會不會是有人像陸哥你一樣有什麼異能?」

  唐瑭腦洞大開。

  「他提取了暖暖姐的記憶,造出這麼個幻境,耍我們玩呢。」

  唐瑭閉上眼睛摸摸四週的家具,「其實這間房間根本不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樣,就是一個廢棄的屋子,裡面破破爛爛的什麼都沒有。」

  他說得像鬧鬼一樣,怪嚇人的。

  貝暖在心中默默地呼小三。

  「小三,為什麼基地裡有個房間,和我以前的家長得一模一樣?」

  貝暖以為他會和以前一樣,嚴肅地吐出四個字——「拒絕劇透」。

  結果小三說:「啊?」

  他什麼都不知道。

  「一樣?」小三困惑地問,「一模一樣?是不是時空蟲洞什麼的?」

  小三的腦洞比唐瑭的幻境論還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1 08:02 PM

第六十六章 小病號

  「不管是不是幻境,貝暖,你家可真舒服。」杜若舒坦地倒在客廳的大沙發上。

  一秒鍾不到,他就被陸行遲拎起來了。

  陸行遲說:「我們要去問問給我們分房間的人,看看他們知不知道這間房間這麼特殊,為什麼荒廢的城裡會有一個這麼新的地方。」

  貝暖卻不想走。

  貝暖一點都不怕。

  這是一種本能,也是一種直覺,貝暖能清楚地感覺到,這裡就是她的家,而不是什麼奇怪的人弄出來的長得像她家的地方。

  貝暖真正擔心的是,一旦開門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貝暖還沒待夠。

  可是陸行遲卻不放心。

  在這麼奇怪的地方,陸行遲完全不想自己出門,把貝暖留下。

  江斐幫忙解決了問題,「我出去打聽一下吧。」

  他沒用多久就回來了。

  「分房子的那個人說,城裡有些樓裡確實還有住著人的單元,屋裡有家具什麼的都不奇怪,可能喪屍一爆發,主人就走了。」

  他們覺得這很正常,並不太當回事。

  貝暖乞求地望著陸行遲。

  她心知肚明,這件事太奇怪,陸行遲十有八九,會建議換另一套房子,根本就不會住在這裡。

  陸行遲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貝暖小臉上可憐巴巴的表情,轉頭問另外幾個人,「我們住在這兒?」

  「住吧住吧。」杜若對這裡相當滿意。

  江斐笑一笑,「只要貝暖喜歡就好,我沒有意見,」然後挑釁陸大boss,「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陸行遲淡淡地瞥他一眼,用不回答表示不屑。

  唐瑭則完全沒任何意見,「我都行,全都聽你們的,你們說在哪就在哪。」

  就這樣決定了。

  大家想的都是,管它鬧出什麼妖來,既來之則安之。

  已經過了中午了,既然貝暖根本不想出去,大家就沒去食堂用餐票領吃的。

  「我來做飯吧。」貝暖捲起袖子。

  自從江斐接手伙食工作後,貝暖已經很久都沒有動手做過飯了。

  可是這次不一樣。

  這是貝暖的家,是熟悉的廚房,貝暖覺得自己是主人,理應下廚。

  小隊的人陰差陽錯,竟然全體跑到她當初的家裡來做客,好像時空穿越。

  水龍頭裡還有水。

  書裡說過,這裡離鹽河很近,整個基地都是在用過濾過的河水,水並不缺。

  貝暖把發電機從空間裡拿出來,這款發電機燒汽油,噪音低,有聲音,但是還不算太吵。

  冰箱裡空空如也,十分乾淨,貝暖從空間裡取出食材。

  貝暖做了米飯,準備動手炸個鹽酥肉,做一份爆炒花甲,再煮鍋口蘑湯。

  貝暖在廚房裡忙著,別人都真的像客人一樣,在外面坐著等著吃飯,只有陸行遲跟進廚房。

  他一直在她身後礙手礙腳,「我能幫你做什麼?」

  貝暖遞給他兩根黃瓜,給他分配任務,「你去洗好,用刀拍一拍,切成段,我來拌。」

  貝暖從門上摘下來格子圍裙,伸出胳膊,環住他的腰,幫他穿好。

  「這是我爸爸以前常穿的。」貝暖繫好他腰後的帶子,「穿上,別弄髒衣服。」

  陸行遲低頭對她微笑了一下,心情好像奇好無比,終於乖乖地拎著他的黃瓜閃到旁邊去了。

  他把黃瓜洗乾淨後,拿了案板和刀去鼓搗,好半天,貝暖也沒聽見拍黃瓜的聲音,就湊過去看。

  然後被他嚇了一跳。

  他做了兩條標準的盤龍黃瓜。

  用刀密密地一片片切下去,卻不切斷,一面斜著切,一面豎著切,這條黃瓜就變成了一條拉花一樣可以拉伸的長龍。

  且不說這個造型怎樣,至少展現了陸大boss出神入化的刀工。

  總而言之,比貝暖建議的拍黃瓜看著厲害得多了。

  他們在廚房裡做飯,杜若一點都不見外地在房間裡到處亂逛,東看看,西看看。

  一會兒忽然指著牆上的畫說:「貝暖,這是你小時候畫的?是小狗嗎?」

  貝暖從廚房出來,過去看了一眼,有點無語,「這是大象!」

  杜若凝固了一下,點點頭,「畫得不錯,夠抽象,就是鼻子短了點。」指指旁邊的條狀物,「這是大象扛著個大火把?有想法,有創意。」

  貝暖痛苦,「什麼火把,那明明就是一棵樹。」

  杜若掙扎,「樹為什麼是紅的?」

  貝暖覺得並不能和他溝通,「秋天的楓樹,當然是紅的,難道應該是藍的嗎?」

  杜若默默地再看一眼她的「秋日大象楓葉圖」,把目光移到旁邊。

  旁邊掛著一個小銅鈴鐺,鈴鐺下垂著一個小木牌子,上面是四個紅字,「吉祥如意」。

  紅字旁邊還有一行手寫的小字,字跡娟秀。

  「暖暖……」杜若湊上去一個字一個字地讀,「……手術平安?」

  貝暖凝固了。

  杜若轉過頭,「貝暖,你做過手術啊?什麼手術?」

  陸行遲正在往飯桌上放飯碗和筷子,也聽到了,望著這邊。

  貝暖猶豫了片刻,杜若是醫生,陸行遲那麼聰明,一時半會的,就算能想出謊話也編不圓。

  貝暖決定實話實說。

  「我小時候動過先心手術。先天性心臟病。」

  所有人都在看她,屋子裡忽然安靜了。

  貝暖輕鬆地說:「你們都看我幹什麼?三歲的時候做的手術,好久以前了,現在早就已經好了。怎麼樣,看不出來吧?」

  杜若認真地上下打量一遍貝暖,誠懇地說:「恢復得真好,一點都看不出來。」

  貝暖心想,廢話,連身體都換了,當然是看不出來,能看出來才奇怪。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整個下午大家都在玩手機和桌游,再也沒人提起這個話題。

  既然午飯是貝暖做的,晚飯換幾個男生做,一反常態的是,今天的主廚是杜若。

  貝暖正在納悶他們今天都沒要多少食材的時候,就看見他們都做了什麼菜。

  瞬間想哭。

  好素。

  炒土豆絲,炒西蘭花胡蘿蔔,炒茄子。

  唯一的肉類,是涼拌雞胸肉。

  上面撒著切細的青紅椒絲和黑芝麻,看著倒是挺好看,可惜裡面連一丁點能提味的辣椒油的影子都沒有。

  低脂,低鹽,蔬菜多,蛋白質是雞肉魚肉這種低脂高蛋白的東西,一點刺激的調料都不放。

  這種飯,貝暖從小到大吃了一輩子。

  沒想到在這遙遠的另一個世界,經過這麼長時間肆無忌憚的胡吃海塞後,又見到了。

  杜若觀察了一下貝暖痛苦的表情,語重心長地說:「貝暖,我才知道你得過這個病,像你平時飲食那麼不注意,是不對的。」

  貝暖小聲掙扎,「可是我現在,真的已經,徹底好了啊……」

  然而沒用。

  杜若豪邁地拍拍貝暖,「健康最重要。沒事,無論你吃什麼,我們幾個都陪著,大家一起減肥。」

  所以從今以後,又要跟心愛的鴛鴦火鍋說拜拜了嗎?

  貝暖含淚吃完她的健康餐時,天已經黑了。

  他們四個男生,剛好主臥睡兩個,客廳再打兩個地鋪,貝暖自己睡她的小房間。

  夜太黑太靜,不能繼續用發電機,大家點起了基地發的香薰蠟燭。

  貝暖回房時,陸行遲跟了進來,把手裡端著的蠟燭放在桌上,隨手把門關好。

  貝暖像小狗一樣抽抽鼻子,循著味兒找到床邊的桌子前面,頓時無比痛苦。

  他拿進來的蠟燭竟!然!是!熏!肉!味!的!

  誰這麼不開眼,做這種香味的蠟燭?

  又鹹又香,好像有人正在煎培根,又好像一塊燃燒著的大火腿,讓晚飯只吃了水煮雞胸肉的貝暖恨不得直接咬蠟燭一口。

  貝暖正抱著蠟燭流口水時,陸行遲過來了,在她的床邊坐下。

  「手術是怎麼回事?你說話躲躲閃閃的。」

  貝暖心想,因為是另一個身體的手術,稍微有點心虛,結果被陸大boss看出來了。

  果然還是瞞不過他那雙眼睛。

  「沒躲躲閃閃的,就是不太想讓你們知道而已。」

  貝暖也坐下,望著他的眼睛,儘可能地實話實說。

  貝暖天生就有心臟病,很小就查出來室間隔缺損和房間隔缺損,醫生說必須要動手術,否則根本活不了多久。

  三歲的時候,爸爸媽媽砸鍋賣鐵,借了不少外債,給貝暖做了開胸手術。

  做手術的事,因為太小,其實貝暖已經不太記得了,只記得有一段時間很疼,吃了好久的藥。

  「現在還會不舒服嗎?」陸行遲問。

  「還好。」貝暖答。

  其實並不好。

  不少人小時候得過先天性心臟病,手術後恢復得很好,和正常人區別不算太大。

  可是貝暖不是。

  貝暖的身體一直很弱。

  從小到大都很容易累,動不動就生病,體質比別人差得多。

  尤其是運動劇烈的時候,簡直像要死了一樣。

  能活到這麼大,多出來的每一天,都好像是一個奇蹟。

  人人都覺得現在這個貝暖小細胳膊小細腿,弱不禁風,其實貝暖知道,這比原來的身體強得太多了。

  至少這是一個健康的身體,可以一口氣衝上六樓。

  陸行遲望著她不說話。

  「其實也不全是壞事,我爸跟學校打過招呼,所以我體育課從來都不用跑八百米,也不用參加運動會,別的女生都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貝暖還挺得意。

  「我覺得唯一的遺憾就是,有些特別好吃的東西不能吃。」

  爸爸在的那些年,對貝暖的飲食限制得尤其嚴格,油炸麻辣一概都不許碰,弄得貝暖反而更饞,就偷偷摸摸地吃。

  後來爸爸去世了,再也沒人管著,貝暖反而嚴格地自己管起了自己,直到穿到這個世界。

  有了現在這副健康的身體,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快樂似神仙。

  貝暖趕緊補充,「可是我現在已經徹底好了,吃什麼都可以!真——的——完——全——沒——問——題!」

  唯恐陸行遲會限制她的飲食。

  陸行遲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握住她的手。

  貝暖努力給自己爭取權利,「真的沒事,連我好朋友都說,平時其實感覺不出來我得過這個病,要不是有一天她看見我胸前那道大疤……」

  貝暖說到一半,猛地頓住了。

  心中無比後悔。

  「大疤?」陸行遲盯著她問。

  說順了嘴,貝暖只好硬著頭皮接下去,「我當初做開胸手術,是正切的,胸前有好長一道疤。」

  疤痕很長,很醜,就在胸前正中。

  幾乎從鎖骨下幾釐米一直延伸到胃,像一刀把人劈成了兩半。

  因為這道疤,不用說低胸的裙子,貝暖平時連領口低一點的衣服都不能穿。

  可是現在這個身體上,當然並沒有這道疤痕。

  上次陸行遲曾經拉開她的衣服,吻過她的鎖骨,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過她的領口裡面。

  他應該……沒有這麼色狼吧?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目光深不可測,不知道在想什麼。

  貝暖努力地往回找補。

  「後來我去做了一次疤痕修復手術,現在應該不大看得出來了。」

  「去哪做的?」陸行遲隨口問。

  「國外。」貝暖答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因為以前有人說過,鄰國的疤痕修復做得很好,貝暖曾經夢想過,等以後有錢了就去做這個手術。

  陸行遲閒閒地問:「那麼長的疤痕,要想修復,應該會很貴吧?」

  是很貴,非常貴。

  貝暖只得答:「是挺貴的。」

  「你哪來的錢?你爸爸留給你的?」

  這不合理,上次貝暖還說過爸爸去世後缺錢的事。

  貝暖並不上當,冷靜地答:「我把家裡的房子分租出去,攢了一小筆錢。」

  貝暖緊張地等著陸行遲繼續問出什麼奇怪的問題來,他卻沒有。

  他只探身上前,把貝暖輕輕一拉,就按進了懷裡。

  「沒事了。」他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他的手掌很大,聲音溫柔,好像在安慰小孩。

  貝暖趴在他寬闊溫暖的胸前,緊緊攥著他襯衣的衣襟,鼻子有點發酸。

  又怕真的哭出來,弄濕他的衣服,會被他察覺。

  過了好久,就在貝暖平靜下來之後,陸行遲也剛好放開了她。

  「太晚了,你睡吧。」他說。

  陸行遲不再問問題了,警報解除。

  他不問貝暖了,反而有的沒的主動地說了一堆他小時候的事。

  他的聲線溫和動人,貝暖安靜地聽著,整個人慢慢地鬆弛了下來。

  屋子裡只有蠟燭搖曳的一點光,坐在熟悉的床上,貝暖開始犯睏。

  走過千山萬水,好像終於重新回到家裡了一樣。

  睏意漸漸抵擋不住,眼皮沉得抬不起來,貝暖卻還努力地撐著。

  「你睡吧,」陸行遲看出她在撐著不睡,摸摸她的頭,笑了一下,「我坐一會兒就走,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貝暖並沒擔心這個,兩個人早就不是第一次晚上獨處了。

  「那倒不是。」貝暖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我知道聽著好像神經病,不過我就是忍不住想,說不定在這個地方,我爸爸還活著,會什麼時候,忽然開門回來……」

  陸行遲像是並不覺得她的話有多神經病。

  他的語氣鄭重,「你放心睡,我幫你等著,要是你爸爸回來了,我就叫醒你。」

  貝暖還在猶豫。

  陸行遲承諾:「你爸爸應該有家裡的鑰匙,會自己開門,不過我會一直醒著,要是聽見敲門,我就給他開。」

  貝暖這才放心地閉上眼睛。

  一會兒就真的熟睡了。

  陸行遲幫她蓋上被子,靠在床邊的寫字檯上,藉著蠟燭的光,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她的睡顏。

  杜若說得對,是挺「安詳」。

  她踏實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好像淘氣的孩子,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

  陸行遲掃一眼這個房間。

  到處都是女孩子生活過的痕跡,很像她的性格,活潑,可愛,帶著點小亂。

  書架上一層層摞著書,有閒書,也有課本和習題冊,全都亂堆在一起。

  陸行遲忍不住伸手幫她把書拿下來,一本本豎著插回書架上。

  不一會兒,就被一整套裝幀漂亮的書吸引了注意力。

  《世界文明史》。

  陸行遲隨便抽了一本翻開。

  扉頁上寫著:祝暖暖生日快樂,健康成長。

  落款是「爸爸」。

  看來是她過生日時,她爸爸送她的禮物。

  陸行遲翻開。

  書頁裡到處都有貝暖用鉛筆寫的小字註釋,字小小的、憨憨的,偶爾還會冒出一朵小花、一個鉛筆勾的笑臉。

  這套書她讀得很認真。

  陸行遲一頁頁翻下去。

  一幅奇妙的畫卷在他面前徐徐展開,書裡記載著的,是一個和這個世界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的另一個世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1 09:05 PM

第六十七章 我們不帶家屬

  貝暖早晨醒來的時候,到處都是熟悉的感覺。

  房間裡很明亮,陽光透過格子窗簾照進來,落在枕頭上。

  枕套上印著棕色的小熊,被套上也印著棕色的小熊,床頭擺著她從小用到大的小熊鬧鐘。

  貝暖瞥了一眼上面的時間,嚇得一激靈,「鬧鐘怎麼沒響?完蛋了要遲到了。」

  正要坐起來,忽然恍了恍神,一時間想不起來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自己要起床去什麼地方。

  有人忽然傾身過來。

  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就在眼前。

  嘴唇被他重重地壓了壓。柔軟又溫暖。

  貝暖猛然清醒了。

  一大早晨的,要不要這麼刺激?

  「我不想趁你睡覺的時候佔你便宜,」陸行遲低聲呢喃,「好不容易才等到你醒。」

  他又壓下來,耐心地輾轉勾挑,跟她溫存。

  貝暖心想,醒了就不算佔便宜了嗎?

  他在耐心地吻著她,貝暖卻忽然覺得他的手指劃過她的脖子,拉低了她T恤的領口。

  貝暖嚇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按住。

  他捉住她的手,溫柔而堅定地固定在她身側,不再去動她的衣服,隔著布料,低頭吻了吻本來應該是她的疤痕開始的地方。

  「貝暖,」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悅耳,「不用害怕被我看到。」

  貝暖知道他是在說疤痕的事,小聲說:「昨天就告訴過你,我的病早就好了,疤也早就沒了。」

  陸行遲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頭,沿著疤痕的位置一點點吻下去。

  「無論有疤還是沒有,」他說,「都不用怕被我看到,我不在乎。我覺得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他唇上灼熱的溫度透過衣服傳進來。

  「我記得有一個爸爸,兒子做過開胸手術,胸前有一道疤,爸爸就在胸前紋了一道疤陪著他,貝暖,如果你也有一道,我願意自己也紋一道陪著你。」

  他的語氣認真,完全不像在開玩笑。

  貝暖又聽到他低聲說:「疤算什麼?就算你有一天你換一張臉,換一身皮,都沒關係,我都認得出來那是你。」

  貝暖的心猛地一跳。

  他這話有點奇怪。

  他是發現了什麼嗎?

  貝暖迅速地想了一遍,再次確定這套房子裡所有帶照片的東西現在都不在。

  還是不能在這裡長住。

  他太聰明,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被他發現異樣,直接悲催掉馬。

  陸行遲抬頭看了看她緊張的表情,忽然笑了一下,重新低下頭,薄唇留戀地貼了貼原本是她疤痕正中的地方,「你的心跳得好快。」

  貝暖撐不住,臉徹底紅了,推開他坐起來,顧左右而言他,「這麼晚了,我們出去吧?」

  陸行遲並沒有勉強。

  他鬆開她站起來,微笑著答應:「好。」

  床邊寫字檯上倒扣著一本書,應該是貝暖醒過來之前他正在看的。

  貝暖悄悄瞄了一眼他在看什麼。

  竟然是一本言情小說。

  貝暖在書架的最下層藏了一整排言情小說,特意用別的雜書摞在外面遮住,居然被他翻出來了。

  兩個人出來時,外面的地鋪已經捲起來了,大家都起床了。

  杜若瞥陸行遲一眼,「過分了噢,一晚上都沒回來睡,明目張膽嘛。」

  貝暖懂了,陸行遲在她房間裡坐了一晚上。

  他誠信守諾,真的幫她等了一晚上爸爸。

  怪不得向來清澈的眼睛微微有點紅,大概是一夜沒睡,熬的。

  陸行遲解釋:「這地方太奇怪,我怕留她一個人在房間裡睡覺,出什麼事。」

  唐瑭也說:「杜哥你冤枉陸哥了,陸哥晚上一直都在看書,他昨天半夜出來找蠟燭,說他在看書,蠟燭用光了。」

  怪不得貝暖前半夜做夢吃燻肉,後半夜做夢吃奶油蛋糕,原來是他換蠟燭了。

  所以陸大boss守夜時閒得沒事,刻苦攻讀了一晚上言情小說?

  早飯江斐已經做好了,依舊是無比清淡的白粥小菜。

  「本來想做粢飯糕,可是杜醫生說,不許給你做任何油炸的東西。」江斐跟貝暖匯報。

  貝暖欲哭無淚。

  早知道這樣,昨天編也要編出一種別的做手術的理由來,說自己一不小心摔骨折了該有多好,說不定今天還有大骨頭湯喝。

  陸行遲掃一眼貝暖痛苦的小臉,抿了抿下唇,掩蓋住嘴角的一點笑意。

  「杜若,你放心,她什麼都能吃。」陸行遲說。

  貝暖抬起頭,驚喜地看著陸行遲,彷彿看到他的頭上噌噌地放著救世主的光芒。

  「你相信我,她早就好了,不用限制她的飲食。」

  陸行遲繼續說。

  「你看她嘴唇的顏色一點都不紫,每天上躥下跳的,我們和她在一起這麼多天,胡吃海塞的,不是什麼事都沒有麼?」

  他怎麼會這麼好?貝暖感動得快哭了。

  既然陸行遲都那麼說,杜若妥協了。

  「出了問題你負責。」杜若警告。

  陸行遲坦然地點頭,「我負責。」

  陸行遲瞥一眼歡欣鼓舞的貝暖,「不過泡椒鳳爪之類的東西還是不許吃,吃多了肚子疼。」

  貝暖立刻點頭答應,反正這種零食,偷偷藏起來吃他也看不見。

  貝暖順便問江斐,「那粢飯糕能不能來點?還有,能煮碗麵嗎?」

  貝暖向來不挑,只要是江斐做的菜,做什麼她就吃什麼,吃什麼都讚不絕口。

  這次難得她主動點東西,江斐欣然答應。

  兩大盤粢飯糕端上來,全都炸得鬆脆金黃,江斐又額外煮了一鍋紅油八寶麵。

  杜若有點奇怪,問貝暖:「一大早為什麼突然想吃麵條?」

  貝暖對付他,「昨晚做夢夢見麵條了,起來就特別想吃。」

  貝暖沒說實話,其實今天剛巧是她的生日。

  小時候過生日的時候,爸爸都會給貝暖煮麵,沒想到這次過生日,雖然在喪屍堆裡,還能機緣巧合,坐在家裡吃麵,簡直是意外之喜。

  八寶麵蝦仁Q彈,湯底濃鬱,麵是江斐手搟的,一根根滑爽筋道。

  貝暖吃得心滿意足。

  他們幾個如狼似虎,消滅得太快,江斐又炸了一盤粢飯糕端上來,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事。

  他擦擦手,回屋拿出一把鑰匙。

  「貝暖,我早晨在地上撿到的。你看有沒有什麼用。」

  是一把金屬鑰匙,上面吊著一個塑料的透明小圓牌。

  小圓牌的一角印著一個藍色的圓形標誌,裡面夾著一小張紙片,上面寫著:

  21908櫃。

  字跡舒展大方,貝暖一看,就知道是爸爸的筆跡。

  可是這把鑰匙貝暖並沒有在家裡見過,這是什麼的鑰匙?

  杜若湊過來看看圓牌上的標誌,「我知道,這是一家銀行嘛。」

  陸行遲也偏頭過來研究了一下,「銀行的21908櫃。是銀行的保管櫃?」

  杜若很開心,「貝暖,你要發現你家的秘密財產了!」

  「別鬧了,我家有多少錢我還不知道?我爸去世時都清點過。」

  貝暖拿著鑰匙研究。

  「如果是真的的話,說不定是我爸藏的什麼對他很重要的東西。不過就算有鑰匙,我現在也沒法飛到那個銀行去看看啊。」

  以前貝暖家附近確實有一家銀行,銀行的標誌什麼樣貝暖記不太清了,好像確實跟這個有點像。

  不過杜若言之鑿鑿的樣子,說明至少在這個世界,也是存在這麼一家銀行的。

  「暖暖姐,」唐瑭猶猶豫豫地開口,「其實我覺得,既然你都能在這兒找到你家了,為什麼不乾脆在這附近找找這家銀行?說不定就有這個保管櫃。」

  杜若立刻讚同:「有道理。」

  貝暖抬頭看向陸行遲。

  陸行遲向來理智沉穩,這次竟然微笑了一下,「可以試試看。」

  幾個人背好包,準備出門找銀行。

  貝暖戀戀不捨地又在屋裡轉了一圈,才走出門。

  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出去。

  貝暖心裡默默祈禱,希望回來的時候打開門,這間屋子還在。

  外面陽光明亮,建築和道路卻全都灰撲撲的,貝暖他們在路上打聽了一圈,所有人聽見他們正在找銀行時,都笑了。

  「這種時候,還找銀行幹什麼?哪來的銀行?」

  貝暖鍥而不捨,「這個城裡以前也沒有銀行嗎?」

  「以前啊?可能有過吧。」

  旁邊有人插話,「好像主路往前一直走,路右邊有一家,早就關門多少年了。」

  貝暖他們如獲至寶,一路往前找,終於找到了。

  是一家不大的銀行門臉,破破爛爛的,裡面不用說保管櫃,除了幾面牆,什麼都沒有,早就徹底空了。

  最重要的是,看上面掛的牌子,這家銀行的標誌是紅色的,並不是鑰匙牌上印著的那個。

  貝暖手心裡攥著爸爸留下來的鑰匙,有點失落。

  路上一隊車隊呼嘯而過,揚起漫天塵土。

  最前面的吉普車上,有個男人用一隻手把著打開的車門,好像往返市郊的小巴售票員一樣,把半身探出車外大聲吆喝,「有要出城找物資的沒有?發三天餐票!發三天餐票了!」

  陸行遲沉吟片刻,抓了個路人問:「他們出城找物資是去哪找?」

  「這裡往西就是個小城,裡面什麼都有,就是可惜到處都是喪屍。」

  旁邊的熱心大爺說:「你們要進搜尋隊啊?大門口就能報名。」

  還有人勸他們,「進搜尋隊能發餐票,可是挺危險的,你們可要想好了。」

  貝暖懂陸行遲的意思了,所以離這裡不遠,有一個小城市?

  有城市就肯定有銀行。

  感覺有點荒謬,拿著異世界的鑰匙,到處去找這裡的銀行和保管箱,好像刻舟求劍。

  不過可以去試試,萬一成功了呢?

  所以十分鐘之後,貝暖他們就來到了大門口。

  門口果然正等著一個要出發的搜尋隊,正在招募肯離開基地去蒐集物資的人,大概是因為要去的地方太危險,報名的人並不多。

  陸行遲他們一個個登記資訊。

  搜尋隊是一群男人,看上去彼此很熟,都或站或坐,在門口聚成一幫,互相嘻嘻哈哈地開著玩笑。

  他們的隊長姓鄭,靠著登記的桌子站著。

  他是個面容冷峻的男人,五官的線條凌厲得如同刀削,下巴上都是青色的鬍茬。

  一看就是在末世中摸爬滾打過,說話簡短而強勢,手裡正在擺弄一把槍。

  他看一眼陸行遲他們,沒什麼表示,再看貝暖時,就皺了皺眉。

  他說:「搜尋隊不帶家屬。」

  杜若「哦」了一聲,拍拍貝暖,「那我們幾個回去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噢。」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跟著杜若他們幾個「家屬」轉身就走。

  鄭隊長:「……」

  搜尋隊向來很難招到人,好不容易來了這幾個看著年輕力壯的,鄭隊長只好叫住他們,讓登記的人把貝暖的名字也記上。

  他們幾個衣著整齊乾淨,長得又漂亮,和搜尋隊一整隊的糙漢風格格格不入。

  貝暖聽見有人低聲笑道:「這幾個是哪來的少爺小姐啊?」

  「他們以為是參加旅遊觀光團呢。」

  貝暖假裝聽不見,沒理他們。

  「你們幾個用什麼武器?」登記的人問,「沒有的話可以領,有刀,還有撬棍。」

  陸行遲轉了下身,示意貝暖打開他背上的背包。

  貝暖踮起腳,拉開他背包的拉鏈,從裡面費勁地拉出他那把鋼弩。

  江斐摸出身上的一對匕首給他們看,「我自己有。」

  杜若捅捅貝暖,「我的刀。」

  貝暖痛苦:他的刀太長,怎麼才能像弩那樣,不動聲色地從背包裡掏出來啊?他當是在變戲法嗎?

  不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陸行遲那把精緻的黑沉沉的弩吸引了,都圍過去看。

  貝暖趁機火速把杜若的鳴鴻刀從背包裡不合常理地抽出來。

  杜若的刀一出布袋,立刻搶了黑弩的風頭。

  因為實在是太花哨了。

  刀又大又長,刀身上裝飾著花紋,形狀誇張拉風。

  杜若得意地揮舞了一下,嗖嗖的,也算虎虎生風。

  有人和貝暖當初第一次見到這刀時一樣識貨,試探著問,「你這刀是cosplay用的吧?開刃了嗎?」

  用手指小心地摸了摸。

  貝暖心道,不用摸了,我知道,沒開。

  圍觀群眾戳了戳銀色的刀身,「看著不像是鐵的,好像是……樹脂做的?」

  不是吧?

  貝暖也忍不住去看刀刃。

  陸行遲放低聲音在她耳邊說:「不用看了,大概真是樹脂的,我剛剛想開刃,開不了。」

  陸大boss為了杜若的面子,想現場臨時幫他開個刀刃,沒想到這把刀連金屬的都不是。

  貝暖:「……」

  杜若卻不在乎,再揮兩下,「樹脂的又怎樣?能用不就行了嗎?」

  鄭隊長沒繼續糾纏在杜若的刀上,讓沒有武器的唐瑭去領武器。

  貝暖也想跟著去拿一根撬棍。

  搜尋隊的男人們看見她想去拿撬棍,一起鬨笑起來。

  「小姑娘拿得動撬棍嗎?」

  「我覺得你的胳膊還沒有撬棍粗哈哈哈哈哈……」

  「別給她,待會她一害怕把撬棍扔到喪屍堆裡,咱們就白白少了一根。」

  貝暖忽然不服,「撬棍我是不太揮得動,但是我會用槍。」

  這次這群男人笑得更厲害了,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逗的笑話。

  鄭隊長倒是沒笑,他挑挑眉,把手裡的槍遞給貝暖。

  「哦?開一槍我看看。」

  然後彎腰撿起地上一個空易拉罐,晃晃悠悠地拎著走到大門口,放在門口衛兵登記用的桌子上。

  這距離大概有二十多米,對手槍來說,不算近。

  貝暖看看手裡的槍。

  是把銀色的手槍,槍體全鋼,擦得鋥亮,比上次籠鬥時貝暖用過的那把半塑料的要重多了。

  槍已經上了膛,擊錘打開著。

  貝暖雙手握好,擺好姿勢,瞄準桌上的易拉罐,扣動扳機。

  扣不動。

  四週一陣更大聲的哄笑。

  鄭隊長無奈地把槍拿過來,幫她撥開保險。

  貝暖的臉紅了紅,重新瞄準易拉罐,開了一槍。

  易拉罐應聲而飛,鐺啷啷掉在地上。

  周圍的人不笑了。

  在這個距離用手槍,打光彈匣都上不了靶的大有人在,能打中易拉罐,已經相當不錯了。

  然而還是有人不以為然。

  有個小瘦子呵了一聲。

  「連保險都不知道開的人,這是隨便來一槍,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吧?」

  鄭隊長聽到他的話了,瞥了貝暖一眼,「那就再試一槍。」

  然後點點那個小瘦子,「去把罐子擺上。」

  小瘦子笑了一聲,一臉「看你還能再撞幾次大運」的表情,跑過去擺易拉罐。

  他找到地上打飛的易拉罐,正想重新擺回桌子上時,隨便看了一眼,臉色卻變了。

  鄭隊長看到他拎著罐子不動,問他:「怎麼了?發什麼呆呢?」

  小瘦子手裡拎著易拉罐,轉過頭一臉震驚,「她……她剛才那槍,剛好打在星星上……」

  易拉罐是深藍色的,靠上的地方印著三顆黃色的星星,顏色雖然顯眼,卻還沒有一粒花生米大。

  貝暖剛剛的那顆子彈,恰好在正中的星星上端端正正地穿了一個洞。

  人人都在往星星上看。

  這種距離,眼神不太好的,根本看不見。

  就在這時,砰地一聲,槍又響了。

  小瘦子嚇得嗖地扔掉手裡的易拉罐。

  緊接著就是第三聲槍響。

  小瘦子直接蹲在地上,抱住腦袋,儘可能地縮成一個球,一動都不敢動。

  貝暖把槍乖乖地還給鄭隊長,問:「不用再打了吧?」

  鄭隊長看她一眼,什麼都沒說,自己走到對面桌子那邊,撿起滾落在地上的易拉罐。

  三槍,貫穿三顆星星。

  包括易拉罐飛在空中時開的那槍。

  鄭隊長沉默地拎著易拉罐回來,這次人人都看清了他手裡罐子上整齊排列的三個洞。

  剛才還笑得那麼開心的一群男人全都不吭聲了。

  貝暖心想,陸大boss不爽了,發起飆來好嚇人。

  第一槍的子彈是他控的,第二槍和第三槍根本就是他直接開的,貝暖連扳機都沒扣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1 11:17 PM

第六十八章 保管櫃

  所有人都知道,就連鄭隊長本人,號稱這個基地裡一等一的神槍手,都沒有這種槍法。

  能在這種距離,在易拉罐飛到空中時,用手槍打中一顆那麼小的星星,簡直不能想像。

  這個看似弱不禁風一吹就倒的小姑娘,竟然槍法如神。

  在這個秩序崩壞的末世,所有的身份、背景、累積的財產都消失了,實力是衡量人的唯一標準,實力就是一切,有實力的人吃肉,沒實力的人啃草。

  沒人再繼續開貝暖的玩笑。

  只有小瘦子還不太甘心,小聲嘀咕:「這都是少爺小姐們在靶場裡燒錢燒出來的吧。真對著喪屍,能不哆嗦就不錯了。」

  鄭隊長瞥他一眼,沒理他,對貝暖說:「我現在手裡沒有多餘的槍,以後有了,分你一把。」

  「不用不用,」貝暖連忙拒絕,「給我根撬棍就行了。」

  貝暖最後還是去領了一根對她除了拎著擺樣子外沒什麼意義的撬棍。

  太陽高了起來,搜尋隊要出發了。

  今天的搜尋隊一共湊了二三十個人,分成了幾個小隊。

  鄭隊長本來想把貝暖他們幾個新來的分散到各個小隊中去,卻被幾個人一起拒絕了。

  杜若把大刀扛在肩膀上,大言不慚。

  「在殺喪屍的問題上我們幾個早就配合慣了,和別人組隊,不太適應。」

  貝暖心想,那是。我們幾個早就躺贏慣了,不和陸大boss組隊確實不太適應。

  鄭隊長居然點頭答應了,沒再拆開他們,而是掃視一圈,點出剛剛差點被貝暖一槍崩了的小瘦子。

  「你跟著這幾個新來的走,給他們指路。」

  小瘦子心不甘情不願,不過好像很怕他們鄭隊長,還是乖乖地過來了。

  陸行遲他們分到一輛破破爛爛的小麵包車。

  這麵包車的模樣有點過於淒慘。

  不知道它在末世裡經歷過什麼,全身掉漆,一塊正常的玻璃都沒有,四面像沒牙的老太太一樣漏著風。

  陸行遲等大家都上車坐好,就發動車子。

  隨著一陣抽風一樣的哆嗦,麵包車噗噗噗地連噴了好幾口氣,終於緩緩地發動了。

  好不容易開起來,發動機就進入一種穩定的狀態——

  穩定地發出持續不停的噠噠噠的怪響的狀態。

  小麵包一邊噠噠噠地響著,還一邊帶著整車的人一起高頻地哆嗦。

  就這樣,陸大boss開著這輛一點都不拉轟的小麵包,慢悠悠地勉強跟在整個車隊的後面。

  副駕上的貝暖忍不住揉了揉被震麻了的臉。

  陸行遲轉頭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

  他用手掌輕輕地拍了一下儀表盤,「啪」的一聲輕響。

  高頻的哆嗦立刻停了。

  不止是哆嗦,發動機噠噠噠的怪響也沒了。

  麵包車好像傻了一秒,然後嗖地一個加速,衝了出去。

  迅速,順滑,好像一隻忽然學會了怎麼奔跑的小豹子。

  小瘦子莫名其妙:「奇怪,這輛車有點問題,上次老大修了一整天都修不好,怎麼忽然就不響了?」

  唐瑭百無聊賴地支著頭看窗外,懶洋洋地說:「你們老大修多少天,都不如我們老大拍一下。」

  車隊離開基地,開上無邊無際的紅褐色的荒野,揚起紅色的灰塵,籠罩著整個車隊。

  地上沒有路,卻有一道道輪胎的痕跡,看來搜尋隊沒少來這個方向。

  沒過多久,遠處真的多了不少建築。

  遙遙的,能看見一座城市。

  新的,現代化的正常城市,想都知道,現在裡面肯定到處都是喪屍。

  在房屋稀疏的城市外圍,鄭隊長讓車隊把車停在路邊,全體下來步行。

  汽車的引擎聲會招惹喪屍,還是悄悄地摸進去最安全。

  鄭隊長講了半天注意事項。

  貝暖總結了一下,就是悄悄地進村,開槍地不要,不要貪心,拿到物資就撤,活著最重要。

  每五六個人一個小隊,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個大背包,這次所有人的任務,都是去尋找食物。

  鄭隊長指揮另一輛車上的四五個男人,「他們幾個新來的沒來過,你們帶著他們走。」

  可是真的出發時,那幾個人並沒有等等貝暖他們這幾個「少爺小姐」的意思,自己熟門熟路地溜了。

  這正合貝暖他們的心意。

  陸行遲等所有人都走了,就帶著貝暖他們原路兜回來,讓大家重新上車。

  貝暖他們來這裡的目的是要到處找銀行,靠腳走路太慢了,還是開車方便。

  小瘦子莫名其妙跟著他們,看到大家又都上了麵包車,才嚇了一跳,「不能開車進去,聲音太大,招喪屍。」

  沒人理他。

  陸行遲坐在駕駛位上問:「上不上?不上我可就走了。」

  這地方雖然是城市邊緣,還是偶爾有喪屍經過,小瘦子不想一個人被甩在這裡,趕緊爬上車。

  陸行遲一腳油門,麵包車嗖地飛了出去。

  陸行遲猛然打輪,轉了個急彎,避開幾支小隊消失的方向,上了另一條路。

  這輛破爛的小麵包車一雪前恥,意氣風發,大概是車生第一次,被人開出了漂移的感覺。

  這是一座被喪屍佔據的城市,路上能動的沒有活物。

  一路往市中心開,路邊的店舖越來越多,貝暖把頭伸出車窗外,到處找那個銀行的標誌。

  陸行遲貼心地把車速慢了下來,馬上招來一大批跟著車跑的喪屍。

  杜若也趴在車窗框上,欣慰地看著他跟著麵包車跑馬的子民,再瞟一眼坐在最後一排的小瘦子。

  小瘦子已經被陸行遲絲毫不在意喪屍的囂張風格嚇得死去活來,滿臉恐懼,嘴巴一刻不停地在嘮叨。

  「招來這麼多,一會兒可怎麼辦啊?」

  「快!快!快給油!他們要追上咱們啦!」

  「這車不會拋錨吧?不會吧?」

  「佛祖保佑菩薩保佑柳大仙保佑!」

  唐瑭正趴在窗邊曬著太陽犯睏,迷迷糊糊地問:「柳大仙是誰?」

  杜若看見小瘦子只顧臉色慘白地哆嗦,沒注意這邊,悄悄捅捅貝暖,壓低聲音說:「給我一袋牛肉乾。」

  貝暖有點無奈,「它們是真的不吃。」

  杜若堅持,「再試試,試試沒壞處。」

  貝暖沒辦法,只好從空間裡拿出一袋五香牛肉粒,悄悄撕開,把一粒順著沒玻璃的車窗扔出去。

  貝暖預言,「你看,它們根本就不要。」

  牛肉乾太小,追著小麵包車跑的好幾隻喪屍傻乎乎的,根本連看都沒看到。

  只有其中一隻注意到有個小東西飛過去了,停下追車的腳步。

  這隻喪屍才變異沒多久,身上還很乾淨,是個大約二十上下的年輕人。

  他回頭找了找。

  「撿了也不會吃的。」貝暖篤定地說。

  那隻喪屍終於找到牛肉乾了。

  他彎下腰,撿了起來,嗅了嗅味道,然後放進嘴巴裡。

  這倒是有點新奇。上次貝暖餵喪屍牛肉乾時,喪屍隨便聞了聞,就直接扔了。

  這隻喪屍大概是鼻子不太好使。

  貝暖堅持,「你看著,就算吃了,他也會再吐出來。」

  然而那隻喪屍沒有吐,他吧唧了兩下嘴,嚼了嚼,把牛肉粒吞了下去。

  他抬頭看了一眼麵包車,忽然拔足狂奔,妄圖繼續跟上車輪子。

  好像瘋狂地追著冰淇淋車的小朋友。

  他嘴裡呵呵呵地大聲叫著,彷彿在吶喊:「那輛會丟牛肉乾的車車!等等我!等等我!」

  這就有點奇怪了,難道這隻喪屍改口味了?

  貝暖正在琢磨,一瞥眼間看到了聖母值。

  聖母值竟然緩緩地悄悄向前漲了一點。

  雖然漲得不多,但是竟然動了。

  貝暖拉拉陸行遲,「陸行遲,能不能把車兜回去?」

  後座的小瘦子徹底瘋了,說話都在哆嗦,「兜兜兜,兜回去?!」

  陸行遲很聽貝暖的話,根本連原因都不問,一打方向盤,就把車掉了個頭。

  麵包車重新路過那隻吃零食的喪屍旁邊時,貝暖又掏出一粒牛肉乾,丟出窗外。

  唐瑭一直在喪屍單調的呵呵聲裡犯睏,都快睡著了,被麵包車猛地一個疾轉驚醒,一睜眼就看見貝暖在丟牛肉乾,有點感動。

  「暖暖姐,你還負責給喪屍餵吃的啊,你人真善良。」

  陸行遲無語,「這是善良?有點善良得過頭了吧?」

  江斐對貝暖笑了一下,「你想餵就餵,怎樣都好。」

  小瘦子快哭了,「你們給喪屍餵什麼哪?都別餵了,咱們趕緊開車走吧!」

  沒人理他。

  讓所有人驚詫的一幕又一次發生了。

  那隻喪屍看到熟悉的小東西又從車裡飛出來了,趕緊撿起來吃掉。

  然後追上麵包車,看上去還想要。

  好像追車的小狗狗。

  貝暖看了一眼進度條,果然又挪了一點。

  餵喪屍居然也能漲聖母值。

  貝暖迅速地計算了一下,發覺這件事並不划算。就算把空間裡的那麼多箱牛肉乾全餵給它,聖母值也升不了多少。

  其他人的注意力卻全在那隻品味別具一格的喪屍身上。

  陸行遲沉吟不語,把車掉頭,又兜了一圈。

  江斐也皺著眉,「怎麼回事?」

  只有杜若十分開心,「我就說吧,說不定真能給它們開發出點新食譜來。」

  緊接著,那隻喪屍就做了另一件讓人驚掉下巴的事。

  他看到這輛牛肉乾車一直在兜圈子,不再像其他喪屍那樣,傻乎乎地跟在車屁股後面,被車一圈一圈地遛,而是歪頭想了想,直接堵在了陸行遲的車會兜回來的方向。

  雖然仍然是有點傻,會被越野車直接撞飛,卻比其他喪屍聰明多了。

  「停一下車。」杜若說,「貝暖,把袋子給我。」

  「啥?」小瘦子驚恐地睜大眼睛,聲音都嚇變調了,「停車?你們要停車?可千萬不能停車啊!」

  依然沒人理他。

  陸行遲猛地剎住車,喪屍們呼地一窩蜂衝上來,面目猙獰,呲牙咧嘴。

  小瘦子眼白一翻,就徹底暈過去了。

  等陸行遲停好車,杜若就拎著牛肉乾,俐落地打開車門跳下來。

  喪屍們照例對他視而不見,只往麵包車上撲。

  陸行遲發動車子,靈巧地甩掉它們,繼續在附近繞圈。

  杜若下了車,先拿出一粒牛肉乾,朝剛剛那隻喪屍丟了過去。

  喪屍看見熟悉的東西飛過來,果斷放棄追車,去撿牛肉乾。

  杜若在他面前蹲下,打開一整袋牛肉乾,遞給他。

  喪屍納悶地接過袋子,往裡面看了一眼,就把手伸進去,抓了一大把出來,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

  貝暖他們幾個都把頭探出車窗外,遙遙地參觀杜若的投餵行動。

  正在吃牛肉乾的喪屍一眼看到車裡探出頭的活人,馬上扔下手裡的牛肉乾,朝更新鮮的人肉追了過去。

  陸行遲猛打方向盤,把車一個大掉頭衝到杜若旁邊剎住。

  等杜若跳上車,才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江斐下了個結論,「那隻喪屍雖然有點奇怪,不過比起牛肉乾,它好像還是更喜歡人。」

  「可是畢竟它吃了!」杜若為了這點變化歡欣鼓舞,「這是一隻喪屍的一小口,卻是整個喪屍界的一大口!」

  他的喪屍食譜改造計畫現出一線曙光。

  陸行遲邊開車,邊沉思默想。

  從謝沅清到老胡,每個重生的人都提到過幾年後的喪屍變異。

  那時候,喪屍更聰明,更強大,基地一個個失守,人類節節敗退,幾乎被屠戮殆盡。

  陸行遲自己並沒有活到那個時候。

  上一世,杜若沒有感染過喪屍病毒,陸行遲喪屍來即殺,也完全沒注意過喪屍們的生活習性和食譜。

  今天這隻喪屍與眾不同,不僅會吃牛肉乾,還會聰明地繞到車前攔路,很不尋常。

  陸行遲自言自語,「難道喪屍病毒已經開始變異了?」

  「變異?」貝暖一耳朵聽到了,「你說喪屍病毒變異嗎?」

  貝暖並不知道這件事,書裡沒寫過。

  貝暖也沒太在意這個,一門心思都在找銀行上。

  小麵包車在陸行遲手底下徹底變成了一匹良駒,風馳電掣般地在城市中飛馳。

  貝暖忽然看見街轉角有個熟悉的藍色標誌。

  「停停停!」貝暖激動起來。

  陸行遲猛地剎車。

  街上被引擎聲吸引過來的喪屍群立刻往這邊衝,陸行遲下了車,隨手解決掉屍群,才讓大家一起下車。

  小瘦子還在暈著,唐瑭搖了他半天才醒。

  醒來後傻了半天,東看看西看看,然後驚喜萬狀:「我還活著嗎?我還沒死?」

  所有人:「……」

  小瘦子暈暈乎乎地跟著大家進了銀行,納悶,「不是要去找吃的嗎?這是銀行吧?進銀行幹什麼?」

  唐瑭隨便對付他:「想買吃的不是要先取錢嗎?」

  小瘦子:???

  銀行裡還真的有保管箱,可惜編號並沒有編到21908。

  江斐說:「城裡這家銀行的營業網點肯定不少,估計今天來不及全都找一遍。」

  貝暖的腦中忽然靈光一現。

  「我有一個……挺奇怪的想法。」她不好意思地說。

  「你說。」陸行遲向來不覺得貝暖的任何想法奇怪。

  「我家附近那家銀行在的那條路叫濱河路,銀行那裡路牌編號很小,不是五就是七,要麼就是九,所以我在想,這裡會不會也有個濱河路,濱河路上會不會也有家銀行……」

  同樣的地址導向了貝暖的家,那麼按同樣的地址,會不會也能找到一家銀行?

  貝暖暗搓搓覺得,這邏輯雖然古怪,但還是挺順暢的。

  陸行遲行動迅速,已經開始往外走,「鹽河就在城北,如果有濱河路,也一定在那邊。」

  大家回到車上,陸行遲一路開車往北,一直開到鹽河邊,發現河邊的那條林蔭路的路牌上,竟然真的寫著「濱河路」三個字。

  還沒開到濱河路的盡頭,大家就遠遠地看到了那家銀行的標誌。

  門牌號是七號。

  貝暖和陸行遲對視一眼,都覺得有戲。

  車停在銀行門口,銀行玻璃門外的喪屍立刻蜂擁而上,這次小瘦子還沒來得及暈,就被唐瑭一把抓住。

  「不用怕,你看。」

  陸行遲已經下了車,抬起弩,箭無虛發,幾乎是瞬間,喪屍群全部倒在了幾步遠之外。

  一隻都不剩。

  小瘦子眼睛瞪著溜圓,下巴徹底合不上了。

  貝暖也跳下車,跟在陸行遲的後面進了銀行,兩個人一路暢通無阻地找到了保管櫃。

  足足一整面牆,全都是信箱一樣的保管箱。

  一格又一格,每格大概十幾公分乘二十幾公分,上面鑲著標著數字的金屬牌。

  貝暖一眼就看到了21908。

  可是扁扁的保管箱上卻有兩個鑰匙孔。

  貝暖把自己的鑰匙插進其中一個孔,倒是很容易就插進去了。

  貝暖輕輕一轉。

  鑰匙順暢地轉了半圈。

  很明顯,鑰匙是對的。

  可惜門卻沒有開。

  「這種保管櫃有兩把鑰匙,銀行保存一把,租保管櫃的人手裡有一把,每次都要和銀行的工作人員一起開櫃才行。」

  陸行遲解釋。

  不過他顯然是沒有耐心去找銀行的那把鑰匙,而是把手按在保管櫃上。

  櫃門噠地一聲開了。

  裡面放著一個紅色的鐵盒子。

  貝暖把紅盒子從保管櫃裡抽了出來。

  鐵盒不太大,只比小時候用的文具盒略寬,也高一些。

  「這應該是我爸爸放的東西吧?」

  雖然鑰匙能插進去,畢竟是另一個世界,貝暖有點心虛,感覺好像在偷別人存在銀行裡的東西。

  「看一眼不就知道了?」陸行遲伸手幫她打開盒蓋。

  裡面竟然是貝暖認識的東西。

  鐵盒裡嚴絲合縫地放著一本筆記本,封皮樸素,是褐色牛皮紙的,不太大,只比貝暖張開的巴掌大一點。

  這是爸爸生前的一本舊日記。

  貝暖伸手就著盒子翻了一下,裡面真的是爸爸的字跡。

  他們荒唐地刻舟求劍,竟然真的找到劍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1 11:37 PM

第六十九章 生日禮物

  貝暖的爸爸一直有手寫記日記的習慣,這習慣被貝暖笑過很多次。

  「爸,就算記日記,也應該是電子的吧,還能在裡面插入個照片視訊什麼的。」

  爸爸呵呵一笑,「別的不說,有一天要是沒電了,看你們這些離開螢幕活不了的人該怎麼辦。」

  果然被不幸而言中。

  爸爸去世以後,留下一個裝滿日記本的小箱子,裡面都是這種一式一樣樸素的牛皮紙封面的小本子,按年份碼得整整齊齊。

  貝暖曾經稍微翻過一下,看到了不少爸爸年輕的時候的事。

  就算爸爸不在了,貝暖也覺得不應該偷看,好像在偷窺爸爸的隱私,因此把所有的日記本連同其他爸爸喜歡的東西一起,一把火燒給他了。

  這應該是其中的一本。

  早就燒掉了的東西,現在又奇蹟般地出現在異世界的保管櫃裡。

  貝暖正在愣神,小瘦子跟著唐瑭過來了,「你們幹什麼呢?不會是真想取錢吧?這世道錢又沒用,都是廢紙。」

  貝暖不想讓外人看到,立刻合上小紅鐵盒的蓋子,收進包裡,「錢取好了,現在該去大採購了,出發!」

  正事辦完,可以去完成搜尋食物的工作了。

  銀行旁邊不遠就有一家超市,門開著,貨架上空空蕩蕩,有用的東西早就被倖存者掃乾淨了,尤其是食物,什麼都不剩。

  陸行遲拎著弩俐落地清掉路上的喪屍,又把超市清了場。

  小瘦子已經不那麼驚奇了,一聲不吭,乖乖地跟著。

  果然,雖然前面貨架上的食物都沒了,倉庫卻是結實的防盜門,嚴實地鎖著,還沒被人撬開。

  陸行遲瞥了小瘦子一眼,借來貝暖手裡的撬棍,象徵性地隨便在門框上撬了撬。

  門輕易地開了。

  裡面是滿滿一倉庫東西,大大小小的箱子摞成山。

  唐瑭拍了拍小瘦子的肩膀,「哥們,動手搬吧。」

  麵包車上空間有限,要挑最有意義的食物,比如米麵鹽糖和罐頭。

  他們幾個忙著找給基地運回去的東西,貝暖就忙自己的。

  先挑挑揀揀地補充了小隊需要的食品和日用品後,就開始一個人默默地翻零食。

  陸行遲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好像也在找東西。

  貝暖看見他理都不理成箱的鯪魚罐頭和午餐肉,認真地一個個翻箱子,不知在找什麼。

  貝暖有點好奇,悄悄地過去探頭探腦。

  剛想問他在找什麼,就看到他不動聲色地把幾小盒東西收進背包裡。

  杜若眼尖,在旁邊也看見了,鄭重地點點頭,「確實很應該備點,這種時候,鬧出人命就不好了,不然你讓貝暖收幾箱吧?」

  貝暖已經看清是什麼了,頓時有點尷尬。

  陸行遲神情坦然,清冷依舊,一點都沒臉紅,竟然真的把一整箱交給貝暖。

  他瞥了眼貝暖臉上的表情,淡淡道:「想什麼呢?都沒看過野外求生節目?這東西可以裝水,當臨時水壺,有彈性,能做簡易止血帶,套在手機上可以給手機當防水套,吹成氣球後,還能裝在衣服裡做臨時的救生衣,用途很多。」

  貝暖默不作聲地幫他把箱子收進空間,心想:你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種用法,一張正經臉,冠冕堂皇的,那為什麼剛才還要偷偷摸摸?

  大家把麵包車上沒坐人的地方全都塞滿,才打道回府。

  小瘦子和後座上一大堆麵粉擠在一起,東摸摸西摸摸,興奮得不行。

  很快就到了搜尋隊剛剛出發的地方,車都在,其他小隊都還沒回來。

  又等了好久,才有兩個小隊前後腳回來了。

  有的人背著裝滿的大包,有人的背包還是半空的。

  鄭隊長不止背著包,還攙著隊伍裡的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把胳膊搭在鄭隊長的肩膀上,一跳一跳地往回走。

  他們看見陸行遲他們悠閒自在地等在車上,都愣了愣。

  「受傷了?」陸行遲從車上下來。

  「躲喪屍的時候從二樓陽台跳下來,摔了一下,大概是骨折。」鄭隊長簡短地說。

  年輕人說:「要不是鄭隊長上去接應,把我背走,我就讓喪屍給吃了。」

  他們走到近前,順著麵包車沒玻璃的車窗裡,一眼看到裡面堆得滿滿的物資,全都呆住了。

  小瘦子艱難地從箱子堆裡擠到車門口,手舞足蹈,「隊長,陸哥他們把車開進城裡了,拉了好多物資出來!」

  才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就跟著唐瑭改口叫陸行遲陸哥。

  他們竟然敢開車進城?還拉了滿滿一車物資?

  那兩隊人全都沉默了。

  杜若也跳下麵包車,走到斷腿的年輕人面前蹲下,「給我看看吧。」

  忍不住又補充,「本『少爺』我正好是個醫生。」

  鄭隊長包裡帶著一點急救的繃帶和藥品,杜若先幫年輕人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大家等到另外兩隊匯合,才一起開車回程。

  回到基地,卸下帶回來的物資,每個人都領到了三天餐券。

  杜若拍拍手裡的餐券,笑道:「三天的餐券換一車東西,他們的這筆買賣做得可真賺。」

  幾個人重新回到三區十二號樓二單元。

  在六零二室門前,貝暖默默地在心中祈禱了一下,才把鑰匙插進鎖孔裡。

  鎖仍舊很澀,打不開,陸行遲上前搭了一下手。

  門開了,貝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裡面依然還是貝暖的家,明亮而溫暖,早晨走的時候什麼樣,現在就還是什麼樣。

  貝暖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回房間,從空間裡取出小紅鐵盒。

  陸行遲跟著進來了,順手關上房門。

  他站得遠遠的,微笑道:「我不是過來刺探你家的秘密的,不過我覺得,你看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時,我還是在場比較好。」

  貝暖懂他的意思,這件事太古怪,他必須盯著才能放心。

  貝暖把日記本從盒子裡費勁地扣出來,一邊說:「你過來看也沒關係。」

  「真的?」陸行遲靠近兩步。

  「真沒事。我家哪有什麼秘……」貝暖已經把日記本拿出來了,話說到一半,猛然頓住。

  日記下面還有別的。

  是一個比日記本小了一圈的小紅本本,上面喜氣洋洋地燙著幾個金色的字——

  收養登記證。

  貝暖連呼吸都停了。

  這是什麼東西?

  她盯著那幾個字好幾秒,才想起來吸一口氣,伸手取出小紅本本,小心地翻開。

  左邊半頁,正上是一張大紅背景的照片。

  是三個人的合影——年輕時代的爸爸和媽媽,中間是大概只有一兩歲的小貝暖,正瞪著烏溜溜的眼睛,半張著小嘴,傻乎乎地看著鏡頭。

  下面是爸媽的姓名性別和住址。

  右邊半頁寫明了爸媽申請收養福利院裡的貝暖為養女的情況,准予登記,收養關係成立。

  貝暖的腦中一團混亂,盯著那些字讀了好幾遍,覺得每個字都認識,卻怎麼都讀不明白。

  過了不知多久,貝暖才想起陸行遲就站在旁邊,還在看著。

  一兩歲的小不點長得都差不多,不會露餡,更何況貝暖本來和這個貝暖就有幾分相似。

  問題是上面有爸媽的住址。

  住址當然不是在這個世界的S市,需要編一個謊圓過去。

  可是貝暖一絲一毫撒謊的心情都沒有。

  貝暖把小紅本本啪地丟回鐵盒子裡。

  「騙人的東西。無聊。」

  她抬起頭,看向陸行遲。

  「不知道是哪個有異能的人,閒著沒事幹,吃飽了撐的,拿這種東西整我。」

  貝暖盤膝坐在床上,用手撐著頭冥思苦想,「我得罪誰了?要這麼跟我過不去?」

  陸行遲仍舊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貝暖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沒想出所以然來。

  陸行遲終於開口了,「你不想看看那本日記?」

  貝暖垂下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拿過那個牛皮紙封皮的日記本。

  日記本的紙張已經舊了,保存得卻很不錯,裡面毋庸置疑是爸爸的字跡。

  就是貝暖兩歲那一年的日記。

  風格和貝暖以前看過的一樣,簡潔明了,更像是一個每天發生的事件列表,鮮少個人感情。

  貝暖沉默地往下翻,一頁又一頁。

  上面說,貝媽因為身體原因一直不育,兩個人想去收養一個孩子,在福利院排隊,終於等到一個女嬰。

  小女孩非常可愛,可惜有先天性心臟病,被人遺棄在福利院門口。

  病情嚴重,根本沒有人願意收養,很多人都怕就算做了手術,也活不了多久。

  貝爸和貝媽商量了幾天,就辦了收養手續,把小貝暖帶回家。

  帶貝暖回家的那天,一向冷靜得如同航海日誌的日記上,突然多出一句感情充沛的話。

  「小不點的笑容像陽光一樣,我們給她起了名字,叫暖暖,希望世界對她溫柔以待,也希望她以同樣的溫暖回報世界。」

  剩下的日記更像是貝暖的生活起居注。

  兩個大人從沒養過寶寶,尤其是身體還不太健康的寶寶,手忙腳亂,狀況百出。

  貝暖的每件小事對貝爸貝媽都像個奇蹟。

  暖暖會拉衣服拉鏈了,暖暖會用小馬桶了,暖暖會說自己的名字了,暖暖會用蠟筆畫畫了……

  開胸手術一天天提上了議事日程,貝爸貝媽在努力湊錢時,這本日記戛然而止。

  陸行遲遞過來紙巾盒。

  貝暖這才意識到自己淚流滿面。

  她抽出幾張紙巾,一點一點擦乾淨臉,可是擦掉的淚水又會重新跑出來,停都停不住。

  還沒擦完,陸行遲就坐過來,伸手把貝暖抱進懷裡。

  貝暖趴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心中不願承認,卻十分清楚——

  收養的事是真的,日記也是真的。

  爸爸生前,每年雷打不動,都會給收養登記證上的那家福利院捐錢。

  現在想想,每年他捐錢的時候,就是在貝暖的生日前後。

  貝暖曾經問過他,福利院那麼多,為什麼非要捐那家,記得爸爸當時的回答是,那家福利院裡的孩子都是小天使。

  貝暖不動,陸行遲就不動,他輕輕撫著她的背,好像可以這樣陪著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過了好久,貝暖才出聲。

  「其實我爸爸剛出事的時候,我心裡不是沒怨恨過的。」

  貝暖把臉埋在他胸口,聲音含糊。

  「我那時候很想跟爸爸說,你衝上去救別人的時候,心裡有沒有想過我。」

  「你走了,把你的家人孤零零地留在這個世界上,有沒有覺得後悔。」

  「救了那些根本不值得救的人,你有沒有覺得後悔。」

  爸爸剛去世的時候,貝暖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著,好像爸爸就在附近,能看到她,能聽到她說話。

  她那時一直在對腦海裡的爸爸說:你都看到了嗎?你用命去換的人真的值得嗎?你做的事真的值得嗎?

  貝暖緊緊地攥著陸行遲的衣襟。

  陸行遲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

  貝暖漸漸安靜下來。

  「我現在明白了,」貝暖說,「我爸爸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會做這樣的事。」

  「如果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就不會把我從福利院裡接出來,傾家蕩產地給我做手術。」

  「我能坐在這裡,能曬著太陽,吃好吃的,能到處玩,能好好地活著,全都是因為他是這樣的人。」

  「要是他不是這樣的人,世界上就根本沒有我。」

  陸行遲安靜地聽著,只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什麼都沒說。

  午後明亮的陽光穿過窗子,照在床上,照在兩個人身上,屋子裡滿溢著陽光烘烤織物的香味。

  溫柔,溫暖,又無處不在。

  貝暖一點點平靜下來,卻依舊把頭抵在陸行遲胸前。

  等貝暖不哭了,陸行遲才拿過紅色的鐵盒,遞給貝暖。

  「裡面還有別的東西。」

  紅色的小本本下面,還壓著一張紙。

  是一張紙頁發黃的舊字條,上面是爸爸的字跡——

  祝暖暖生日快樂,健康成長。爸爸。

  這是每年生日爸爸都會說的話。

  今天又是貝暖的生日,竟然又收到這句熟悉的祝福了。

  字條好像是從什麼書上裁下來的,貝暖實在想不出來這會是從哪來的。

  字條下壓著一串鑰匙。

  和上次保管櫃的鑰匙不同,這串鑰匙有大有小,做工精緻,看起來非常新。

  貝暖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

  陸行遲看了看鑰匙串,「貝暖,今天是你生日?」

  貝暖點點頭。

  這次瞞不了他,剛剛的收養登記證上清楚地寫著貝暖的生日。

  現在想想,不知這是貝暖的親生父母遺棄她時,寫下來的她真實的生日,還是乾脆就是福利院撿到她的日子。

  陸行遲拎起鑰匙串仔細看了看,推測,「那這好像是……生日禮物?」

  雖然很荒謬,但是真的很像是個生日禮物。

  這串鑰匙太新,太漂亮,和這個末世中荒廢的城市格格不入。

  貝暖的注意力被鑰匙串轉移了,漸漸地忘了哭的事,和陸行遲一起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所以然來。

  幾把鑰匙上都沒有任何標記,不知道是開什麼用的。

  正在琢磨,忽然有人敲門,唐瑭探頭進來。

  「杜若哥不讓我過來吵你們,非說你倆鎖著門呢,」唐瑭燦爛一笑,「我就說沒有。你們要不要出去玩桌游?」

  陸行遲對他笑笑,「好。」

  順手拉貝暖站起來。

  貝暖知道,他是想讓她出去和大家玩,換換心情。

  陸行遲牽著她的手走到門口,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事。

  「貝暖,我放在你空間裡那箱金條,給我用一下。」

  他是說當初兩個人剛見面時,他存放在貝暖空間裡的裝滿金條的小公文箱。

  貝暖趕緊翻了翻,把箱子找出來。

  小公文箱看著不太大,貝暖就有點輕敵,從空間裡取出來時直接拎在手裡。

  沒想到箱子的份量遠遠超過貝暖的預期,猛地往下一墜,差點砸到腳。

  還好陸行遲在旁邊眼疾手快,一把幫她抓住,才沒讓她過一個今生難忘的瘸腿生日。

  杜若他們都在外面。

  杜若看見他倆終於出來了,笑道,「唐瑭這小孩,太不懂事了。不過白日宣那什麼,確實不太好。」

  貝暖瞪他,「宣什麼?」

  她凶巴巴的,杜若不敢再說,乖乖地舉起手對她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貝暖滿意了,把杜若的桌游收藏全都搬出來,堆了一地,和杜若他們一起一個個研究。

  陸行遲卻沒有坐下來的意思,「你們玩,我還有事。」

  整整一下午,都沒再見到陸行遲的人影,他一個人關在主臥裡。

  貝暖琢磨,他昨晚守夜,一直在攻讀言情小說,一夜都沒睡,現在肯定是補覺去了。

  吃晚飯前,陸行遲才又出來了,把貝暖叫進她的房間。

  他靠在寫字檯上,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和以往一樣從容自若,貝暖卻能從他如常的表情裡,分辨出一點侷促不安。

  「我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他說,「有點來不及,要是時間夠的話,我覺得我能做得更好。」

  貝暖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陸行遲繼續說:「我覺得過生日的時候,送黃金比較吉利,又能闢邪,所以用黃金做了點東西送給你。」

  他頓了頓,「雖然有點奇怪,但是我覺得你可能會喜歡。」

  原來他把那箱金條要走,是為了給她做生日禮物。

  貝暖心想,自己已經不是小孩了,他做的肯定不是長命鎖小鈴鐺手鐲之類的東西。

  他又說有點奇怪,那也應該不會是通常大家會送人的金碗金筷子等等。

  而且他那箱金條有那麼多,那麼重。

  貝暖試探著問:「你是給我做了一個二十四K的金馬桶嗎?」

  陸行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1 11:47 PM

第七十章 聽著不像什麼好詞

  陸行遲說:「你等我一下。」

  他出去了,過了片刻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金色的箱子。

  箱子很明顯是他用金條做的,做工精緻,通體鏤空,隱隱約約能看到裡面裝著東西。

  整個箱體和箱蓋上全是金絲做成的各式花朵,或含苞,或怒放,美輪美奐。

  陸行遲把箱子放在床上,按開上面的機括,打開箱蓋,取出裡面的東西。

  貝暖有點傻眼。

  最上面最顯眼的,是一個純金打造的頭冠。

  活脫脫是埃及豔后的獵鷹頭冠的翻版,上面是皇冠,兩側如同舒展的大鳥翅膀一樣,分別垂墜著厚厚的好幾層做工精緻的黃金羽毛。

  一排又一排羽毛組成優美的彎曲的弧線,護住耳側。

  造型古典,透著濃濃的異域風情。

  貝暖拿起頭冠,最下面垂墜的細碎羽毛髮出彼此摩擦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頭冠下壓著一件胸飾,仍舊是埃及款,是一層又一層細密的串珠串在一起,鋪排成寬寬的環形,好像縮小一圈的古代的雲肩。

  還有一個蛇形的臂鐲,蛇身扭曲著環了幾個圈,一隻精緻的蛇頭向上,另一隻蛇頭向下,都吐著細細的信子。

  下面還有一疊別的東西,貝暖看不出是什麼,伸手拎起來。

  竟然是一整套衣服。

  上半身是由和頭冠一樣的金色羽毛組成的,好像兩片翅膀,彎出一個弧度,遮在胸前。

  下面是極寬的腰帶和金絲編成的長裙,長裙竟然像好幾層輕紗一樣,是半透明的,並不硬,還很垂墜。

  他用了一下午,居然做出這麼精緻的一整套衣服,簡直是神乎其技,可見他對金屬的控制越來越強了。

  這一整套,好像把埃及豔后克利奧帕特拉的衣櫥搬過來了,說不定比她的還要精緻。

  貝暖從小就喜歡古埃及首飾奢華神秘的風格,這套行頭簡直不能再合心意。

  陸行遲一直在旁邊留心觀察貝暖的表情,現在好像放心多了,對她微笑了一下,「要不要換上試試?」

  貝暖連忙把陸行遲推出門,換上那一整套。

  隨即就發現,這身漂亮得要死的打扮,也重得要死。

  剛剛那差點砸斷腳面的份量,現在估計有一大半都穿在貝暖身上了。

  不過是真的很美。

  貝暖對著衣櫥的鏡子轉來轉去。

  陸行遲在外面敲了敲門,貝暖才想起來把他放進來。

  他上下打量貝暖一遍,耳根有點泛紅。

  貝暖心想,你害羞什麼啊,這不是你做的嗎,怎麼看都是故意的,低胸還露腰。

  本該有疤痕的地方現在也露出不少,皮膚光潔無瑕,一點異樣都沒有,不知道要多貴的祛疤手術才能做到這種效果。

  有點露餡,不過貝暖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有漂亮衣服穿,誰還考慮這個。

  陸行遲的目光也滑過那裡,不過他說的是另一件事。

  「好像有點……嗯……不太合適,我幫你調一下。」

  貝暖知道,他是說胸前羽毛的部分,對她的尺寸估計不足,壓得太緊,形狀也有點奇怪。

  腰帶的部分又有點鬆,好像快要掉了。

  貝暖要求不高。

  作為一個男人,還是母單的男人,能做成這樣,已經相當不錯了。

  陸行遲再看貝暖一眼,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長長的睫毛低垂,沒有動,貝暖卻覺得身上的衣服動了,悄悄地改變了形狀。

  他不動聲色,就給她的衣服遙遙地做了微調。

  現在舒服多了,也貼身漂亮多了。

  貝暖對著鏡子又轉了個圈。

  「陸行遲,」她對他眨眨眼睛,試探地問,「我能不能……再要一樣東西?」

  陸行遲望著鏡子裡的她彎彎嘴角,「你說。」

  「我還想要這樣一對獵鷹的耳環。」貝暖從寫字檯上抓過紙筆,在紙上勾畫出一隻舒展雙翅的鳥。

  貝暖歪頭打量一遍自己的傑作。

  雖然腦袋有點大,翅膀有點小,嘴又有點扁,怎麼看都不像獵鷹,更像一隻鴨子,可是陸行遲那麼聰明,應該能理解的吧?

  陸行遲過來看看,欣然點頭,「好,我去做。」

  自從昨天欣賞了她的「秋日大象楓葉圖」,他就沒對她的繪畫才能有什麼指望。

  他拿起那張紙,開門出去。

  關門前看見,貝暖又跑到穿衣鏡前轉圈去了。

  陸行遲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

  昨晚看她那套《世界文明史》的時候,看見她在埃及豔后的圖片旁邊寫了三個小字——「好漂亮」,後面還連著打了三個驚嘆號。

  果然沒有送錯。

  他走了,貝暖一個人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開心,一個念頭卻在腦海中漸漸露頭。

  所以這個世界也有埃及豔后嗎?

  如果連世界地圖都不太一樣的話,那還有古埃及嗎?還有托勒密王朝嗎?

  如果沒有的話,陸行遲又是怎麼做出這麼一套衣服的?

  貝暖正在對著鏡子發呆,忽然有人敲門。

  一定是陸行遲做耳環時,有細節搞不清楚,要回來問問。

  「自己開門。」貝暖說。

  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陸行遲,而是江斐和唐瑭。

  江斐說:「貝暖,杜若說想喝芋頭紅豆湯,我來問你要芋頭和紅豆……」

  話還沒說完,就看清了貝暖全身上下的新打扮,江斐笑了,「真漂亮。」

  唐瑭的眼睛都亮了,「天哪!暖暖姐,你這一身……」大喘一口氣,「……得值多少錢啊?你現在簡直就是行走的鈔票!」

  貝暖:「……」

  誇錯方向了吧?

  貝暖忽然冒出一個好主意。

  貝暖不動聲色地問,「你們看我穿的這身,是不是很像埃及豔后?」

  然後安靜地等著江斐和唐瑭的回答。

  江斐再認真打量她一遍,點點頭,毫不吝惜讚美之詞,「沒錯,很像埃及豔后,很美,真正的絕代佳人。」

  唐瑭也說:「對,美呆了!」

  貝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不用再瞎想八想了。

  看來這個世界裡也有埃及,也有那個有膽有識熱愛黃金的大美人。

  江斐拎著貝暖給的一袋紅豆,唐瑭抱著好幾個芋頭,兩個人一起出了她的房間。

  關上門後,唐瑭才悄悄地問江斐。

  「江斐哥,什麼叫A級豔后啊?是不是還有B級豔后?C級豔后?聽著好像不是什麼好詞啊?」

  江斐對唐瑭笑笑,溫柔地答:「我也不知道。不過她喜歡就好。」

  事實證明,陸行遲天資聰穎,手藝卓絕,一對獵鷹耳環做得十分到位。

  和貝暖在紙上畫的一點都不一樣,和貝暖在腦中構想的一模一樣。

  造型繁複精緻,大得誇張,貝暖愛不釋手,戀戀不捨地把那身重死人的衣服換下來之後,還在一直戴著。

  沒事就瞎晃晃,聽下面掛著的一排羽毛在耳邊發出細碎的聲響。

  一直掛到晚飯後上床,還不肯摘。

  晚飯後,陸行遲洗漱完,又照例跟到貝暖房間裡來了。

  他昨晚答應幫她等爸爸,結果一夜都沒闔眼,今晚貝暖無論如何也不讓他再守著了。

  而且貝暖有種感覺,這房間的存在,好像就是為了讓她發現爸爸媽媽收養她的往事,並不會出什麼事,爸爸也不會真的回來。

  陸行遲卻不走。

  他在寫字檯旁的椅子上坐下,「我陪你一會兒,等你睡了就走。」

  大概還是不放心她一個人。

  他用手肘撐在桌面上,支著頭,一雙漂亮的眼睛半開半闔,因為睏著,在桌上燭光的照耀下,像蒙著一層水霧。

  「不然……我給你在這裡打個地鋪,你先睡一會兒?」貝暖試探著問。

  陸行遲不答話,眼神慵懶,望著貝暖,和平時目光銳利警惕的樣子很不一樣,像隻正在犯睏的大貓。

  他今天上午出城,又是開車又是殺喪屍,到處幫貝暖找銀行的保管櫃,下午本應該補一覺的,結果忙著幫貝暖做生日禮物,沒有休息,反而費了不少心思。

  已經連著三十多個小時沒睡過覺了,想也知道,他一定是睏極了。

  他那麼好,貝暖的心軟成一汪水,對他伸出手,「過來躺一會兒。」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完全不掩飾臉上目的得逞的表情,站起來,把自己挪到貝暖的床上。

  床很小,貝暖往裡讓了讓。

  陸行遲不讓她靠牆,伸手把她拉進懷裡,才總算閉上眼睛。

  貝暖忽然想起白天他在超市倉庫時悄悄放進背包裡的東西。

  貝暖小聲說:「陸行遲,先說好,就是讓你在這睡一會,可不是別的意思……」

  陸行遲閉著眼睛,語調懶洋洋的,「好。」

  他應該是真的睏了,抱著貝暖,不到一分鐘,呼吸就均勻綿長起來。

  反而是貝暖,一點都睡不著。

  貝暖以前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張從小睡到大的小木床上,會多出這樣一個和床差不多長的男人。

  因為貝暖的病,貝暖從沒打算過要談戀愛,更沒想過要結婚。

  醫生說,貝暖的心臟情況一直不太好,很可能承受不了懷孕和妊娠的額外負擔,原則上,是不能生寶寶的。

  以前也有人無視貝暖的病來追她,都被她堅決地拒絕了。

  貝暖常常開玩笑說:「我天生是修無情道的。」

  貝暖覺得自己這種說不清哪天早晨就醒不過來的人,無論跟誰在一起,都會變成人家的拖累。

  自己一個人一輩子,自由自在,也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來這個世界以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陸行遲以一種堅決而強硬的姿態,像一枚楔子,釘入她修煉無情道的人生中。

  他在她的生命裡跑馬圈地,佔山為王。

  不知不覺地,變成了她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她的理智一直在說不,可是感情卻塞著耳機,完全不搭理理智說的那一套。

  一天又一天,陸行遲漸漸變成爸爸去世後,她在世界上最值得信賴、最可以依靠的人。

  貝暖心裡十分清楚,等到這本書的情節結束時,無論聖母任務有沒有完成,她都會被系統扔回原來的世界。

  不知道到那時,他該怎麼面對。

  貝暖也完全不知道,等到那時候,自己應該怎麼辦。

  貝暖用胳膊緊緊環住陸行遲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襯衣裡,抽了抽鼻子。

  桌上的蠟燭燭光搖曳,散發著隱隱約約的香味,貝暖在他溫暖的懷抱裡,漸漸地睡著了。

  夢裡也跑不掉,還是陸大boss。

  陸大boss變成了一隻大貓,在身後猛追,貝暖在前面拚命逃跑,跑得氣喘吁吁,渾身大汗淋漓。

  最後還是被他一爪子按住。

  「看你還往哪跑?」他抖了抖貓耳朵。

  貝暖覺得自己好像是隻小老鼠,顫抖著說:「貓大王,你就放過小的吧……」

  大貓啊嗚一口咬住她的小細脖子,一邊哼哼,「放過?我要把你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他頭頂柔軟的貓毛蹭著她的下巴,癢癢的,一雙按住她的爪子滾燙。

  貝暖迷迷糊糊地想,這個春夢做得略怪。

  緊接著,就意識到這根本不是個夢。

  全身是真的很熱,真的在出汗,有人真的在用溫度燙人的手按住她,下巴是真的癢癢,脖子上也是真的被人咬得生疼。

  貝暖一睜開眼,就看見陸行遲的頭髮正親暱地蹭著她的臉。

  他整個人那麼大一個,結結實實地壓在她身上。

  「貝暖,貝暖……」他叫著她的名字,聲音旖旎,帶著尾音,聽起來很不正常。

  他這是怎麼了?

  貝暖意識到,自己也不太對勁。

  像發了燒一樣,口乾舌燥的,又不像發燒,因為身上在一身又一身地出汗,衣服都濕透了。

  腦子卻很亢奮,又說不清地混亂,時間像是變得很快,又好像很慢,一個念頭還沒捉住,就飄過去了。

  貝暖覺得嗨到不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愉快,像要飛起來一樣,眼前的一切都鍍著光暈,看什麼都很喜歡。

  尤其是眼前的陸大boss。

  尤其地喜歡。

  他的頭髮在燭光下絲絲亮澤,看著手感就不錯,讓人忍不住想揉。

  貝暖伸出手,捋了捋他的頭髮。

  陸行遲感覺到了,抬起頭。

  他的目光和貝暖對上,眼角燒著,看上去也不太正常,發現她被他啃醒了,就在她上面撐起身。

  他領口的幾顆扣子不知什麼時候開了,白色的襯衣半開半掩,露出鎖骨精緻的線條,襯衣被汗浸成半透明,在燭光下隱隱約約地透出肌肉的輪廓。

  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貝暖莫名其妙地很想摸,手比腦子快得多,腦子裡的念頭剛滑過,手就已經不受控制地上去了。

  他被她佔了便宜,好像不太甘心,毫不客氣地壓下來,把她吻住。

  兩個人在窄小的床上糾纏在一起,難捨難分。

  他整個人都是火燙的,那麼溫柔,那麼熱情,又那麼漂亮,貝暖聽之任之地抱著他寬闊的肩背,心想,就這樣吧。

  陸行遲卻撐起來一點,低頭凝視著她,吐出兩個字:「蠟燭。」

  貝暖:?

  他長吁了一口氣,坐起來,「蠟燭不對。」

  貝暖這時才意識到,今晚的香薰蠟燭既不是燻肉之類的食物的味道,也不是花果香,而是一種說不清的甜兮兮油膩膩的奇怪香氣。

  什麼意思?

  貝暖的大腦仍舊不太聽使喚,還在繼續亢奮著,轉了半天,忽然明白了。

  「你是說咱們兩個中那種藥了?像小說裡寫的那樣?陰陽合歡散什麼的?真的?」

  她的口氣就像是中了彩票。

  陸行遲十分無語,「陰陽合歡散?」

  「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貝暖舒服地躺在枕頭上,開開心心地諮詢,「是不是還需要解毒?」

  陸行遲居高臨下地望了她一會兒,不動聲色,半天才說:「不然你幫我解個毒?」

  貝暖受蠟燭的影響,腦子歡快得像脫了線,不太靈光,跟他直言不諱地探討。

  「別鬧了,用不著我吧。我一直就不太明白,為什麼小說裡中毒後,非得要找個女的才能解毒,自己來就不行嗎?」

  陸行遲比無語還無語。

  「還『自己來』。我並不知道該怎麼『自己來』,你教教我?」

  他嘴裡這麼說著,並沒有讓她教的意思,從她身上起來,伸手把蠟燭拈滅,又下了床,拉開窗簾,把房間的窗子全都打開。

  一陣涼爽的夜風立刻吹進來,帶來外面空氣清新的氣息,薄薄的窗簾被風揚起,在房間中翻捲。

  陸行遲站在窗口,雙手撐在窗檯上,望著窗外,呼吸夜晚的新鮮空氣。

  側臉的線條刀鑿斧削般清晰優美,眼神似乎也恢復了清明。

  黏膩的蠟燭香味散了,貝暖的腦子也清醒多了。

  貝暖想一想就知道,他是個矜持驕傲的人,並不想趁這種機會佔她的便宜。

  貝暖的腦子會轉了,連忙從空間裡取出一盞野營燈,打開放在桌上。

  陸行遲走過來,藉著燈光,拿起桌上的蠟燭看了看。

  和前兩天的蠟燭包裝不一樣,這蠟燭外面沒有玻璃杯,也沒有花哨的金屬外殼,就是乳白色矮矮的一坨,上面完全沒有任何標識。

  「估計是蠟燭廠接各種訂單,這種三不管的地方,不知道接到了什麼單子,在蠟燭裡加了不地道的東西。」

  他開門出去,拿了兩杯清水回來,遞給貝暖一杯,自己也喝了一杯。

  他的眼神清明,身上的襯衣卻還半濕著。

  貝暖坐在床上看著他,忽然說:「陸行遲,你過來,彎腰。」

  陸行遲沒懂她要幹什麼,不過還是乖乖地彎下腰。

  貝暖摸出一塊雪白的小毛巾,幫他輕輕擦了擦額角的汗,又順手蹭了蹭他汗濕的脖子。

  她溫柔體貼地說:「剛才出了這麼多汗,現在又吹著夜風,小心著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8:41 AM

第七十一章 千依百順

  她仰著頭,一臉認真地一點點幫他擦掉額上汗水。

  柔軟的毛巾滑過他的臉頰,拂過他的下巴和喉結,抹上他的鎖骨,有一瞬間,貝暖覺得陸行遲眯了一下眼睛,好像想重新把她壓回床上。

  不過他沒有真的動,而是安靜地等她做完她的採集工作,才直起身。

  屋子裡的奇怪的香味已經散盡了,他關上窗,拉好窗簾,讓貝暖從空間裡幫他拿出睡袋,自己動手在小床邊鋪了一個地鋪。

  兩個人熄掉野營燈,重新睡覺。

  蠟燭裡藥物的後勁不小,還沒有完全褪,貝暖覺得心跳得很快,又灌掉半杯清水,還是亢奮得睡不著。

  在黑暗中,貝暖聽到他那邊也悉悉索索的,好像也沒有睡。

  「陸行遲,你在幹什麼呢?」貝暖翻了個身,看向床前地上他模糊的影子。

  黑暗中傳來他清冷如水的聲音,「自己來。你說的。」

  「啊?」

  這句話沒頭沒尾的,貝暖沒聽明白。

  陸行遲低低地笑了一聲,「沒什麼。跟你開玩笑的。睡吧。」

  他那邊安靜了下來,貝暖閉上眼睛,也漸漸地睡著了。

  一夜亂夢,夢裡仍然全都是陸行遲。

  大的陸行遲,小的陸行遲,還有Q版的奶乎乎的,被貝暖用手指尖拎起來,在空中揮著小手蹬著小腳,可憐巴巴的。

  第二天一早起來,陸行遲跟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再在這裡修整一天,就繼續出發。

  早飯吃的是江斐下廚做的小餛飩。

  江斐很捨得放料,在肉餡裡加了蝦肉和瑤柱,湯裡撒著蝦皮、切細的的紫菜、蛋皮,還有碎榨菜末和花生碎。

  小餛飩入口滑溜,皮薄湯鮮,好吃得讓人嘆氣。

  貝暖正在吃第二碗時,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當然絕對不是貝暖的爸爸,因為外面的人一邊敲門一邊叫人:「陸哥?陸哥你是住這裡嗎?」

  一聽就是昨天那個利索地認了哥的小瘦子。

  唐瑭默默地跟杜若剪刀石頭布了一下,出的布被杜若的大剪刀哢嚓了,只好放下碗去開門。

  果然是小瘦子,他往屋裡探頭探腦了一下,先感慨,「呦,你們分的這間房子可真是不錯,這麼一比,我住的那房子就是貧民窟。」

  然後才用眼睛找到陸行遲,「陸哥,我們鄭隊長有事想請你過去,他在大門口等著你。」

  不知道鄭隊長忽然找陸行遲是有什麼事。

  陸行遲已經吃完了,點點頭站起來,順手拍拍貝暖的頭,「我們走。」

  兔媽媽不想自己出去,把小兔子留在這間奇怪的屋子裡。

  小兔子趕緊急匆匆吃掉最後一個餛飩,順便抱起碗一口氣把湯全部喝光,才跟著他站起來。

  外面已經熱起來了,路上紅色的塵土漫天飛揚,小瘦子帶著兩個人往大門口走。

  貝暖忽然看見,小瘦子手裡正攥著個很小的瓷瓶,只有速效救心丸的瓶子那麼大,正在一邊走一邊把玩。

  「這是什麼?」貝暖問。

  小瘦子現在對貝暖他們幾個「少爺小姐」刮目相看,趕緊答:「是鄭隊長要的蛇毒,我忘了給他,順便帶過去。」

  蛇毒?蛇毒?

  就是「千依百順」任務需要的毒蛇的毒液?

  貝暖心想:這簡直是送貨上門。

  剛取到汗水,蛇毒就自己來了。

  這本來是貝暖在任務中最犯怵的部分,原以為要被迫跟毒蛇打交道,沒想到竟然有現成的。

  這一系列的任務果然很好做。

  只聽小瘦子炫耀說:「我家以前是養蛇的,會取蛇毒,這塊地方有種毒蛇,就藏在荒灘的石頭底下,鄭隊長想要,我攢了好長時間,才攢出來這麼一點。」

  這小瘦子那麼怕喪屍,卻不怕毒蛇,也是神奇。

  貝暖忽然想起他昨天嚇得半死時說什麼柳大仙,才意識到,好像柳大仙就是蛇。

  小瘦子搖搖小瓶子,「別小瞧這點,比金子還貴,這要是放在以前,能賣不少錢。」

  貝暖立刻問:「那你能賣給我一滴嗎?」

  陸行遲聞言轉頭看向她。

  貝暖無視他不贊同的神情,繼續堅持,「一滴,就一滴就行。」

  小瘦子大方地說:「一滴啊?不用買,送給你。可是你要蛇毒幹什麼?要毒人嗎?一滴你裝在哪都倒不出來。」

  貝暖從空間裡取出小毛巾,「不是。我就是長這麼大,還沒親眼見過蛇毒,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

  小瘦子打開瓶蓋,真的小心地滴了一滴在貝暖的毛巾上。

  邊滴邊囑咐,「這蛇真的毒,千萬不能碰到傷口,見血就中毒了,手上沒傷也得小心,碰到的話趕緊用肥皂洗掉。」

  一小滴液體滴落在毛巾上,微微泛著黃,有點黏稠,好像樹皮分泌的汁液。

  陸行遲的目光落在那塊熟悉的小白毛巾上,又看看貝暖。

  「你又在玩什麼巫術的東西?」他問。

  聽見他的話,貝暖的心咚地一跳。

  他說「又」。

  上次做「至真至誠」任務,取了丹穗的淚水,全程都挺隱蔽的,他應該沒察覺吧。

  難道是再上一次,取他的指甲頭髮和睫毛時,已經讓他疑心了?

  「我哪有,你看小說看多了?還女巫呢。」

  貝暖假裝不在意地把小毛巾收進空間。

  然後從背包裡取出一盒抗生素,遞給小瘦子,「不能白要你的東西。」

  想都知道,要取蛇毒就要冒被咬的風險,估計不太容易,不能白拿人家的。

  小瘦子客氣著,還是忍不住接了過來。

  抗生素在末世極其珍貴,這樣小小的一盒,有時候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抗生素貝暖的空間裡還有不少,並不太在意,順手在空間下層拿出一面小鏡子,用混合了汗水和蛇毒的毛巾抹了一個小圈。

  「千依百順」任務立刻顯示完成,任務彈出小字說明:用你的眼睛看進他的眼睛,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你的聲音就會在他的心底留下烙印。

  倒計時也開始蹦了,二十四小時。

  任務說明語焉不詳,貝暖琢磨,看這意思,是要默唸咒語,盯著對方的眼睛說話?

  轉眼就到了大門口。

  鄭隊長果然正在昨天搜尋隊集合的地方等著,正靠著一輛越野車,擦著手裡的一把飛刀一樣的小匕首,看見他倆一起來了,並沒有太意外。

  「我有一個私人的活,想問問你們願不願意接。」

  原來不是搜尋隊的工作。

  鄭隊長說,城裡有一個人正在招募人,幫他去他家裡取點東西,因為要去的地方喪屍很多,不太容易,所以報酬很豐厚。

  「報酬是一個月的餐票,或者可以去太平門玩一晚上。」

  「一個月的餐票啊!」小瘦子語氣羨慕到不行。

  一個月的餐票,相當於加入搜尋隊去收集十次物資了。

  「太平門是什麼東西?」貝暖的關注點和小瘦子不同。

  貝暖彷彿覺得鄭隊長眼中的陰鬱一閃而過。

  「一個有錢有勢的人吃喝玩樂的地方。」他不帶絲毫感情,淡淡地說。

  就算是末世,人也分階層。

  書中說過,附近幾個國家的幾股勢力一起控制著這個基地,其中有的人來歷不明,背景複雜。

  世道一亂,這些原本見不得光的人全都冒出頭來了。

  雖然也在基地裡,他們卻生活在貝暖看不見的地方,並不用每天為三餐的餐票發愁。

  貝暖想都知道,陸行遲無論對一個月的餐票,還是對可以吃喝玩樂的太平門,全都不會有什麼興趣。

  一個想法從貝暖的腦中冒出來。

  「陸行遲,」貝暖抬起頭,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認真地凝視著陸行遲的眼睛,「我們走一趟吧?」

  陸行遲低頭看著她,眼神彷彿定住了一秒,忽然點頭,「好,既然你想去,我們就去。」

  貝暖琢磨,所以這算是成功了嗎?

  完全吃不準。

  貝暖心裡明白,就算是不對他用千依百順的異能,她提出的要求,無論多麼不合理,他大概也會答應。

  貝暖在心中嘆了口氣。

  還是要用別人做實驗,才能看出真正的效果。

  聽到陸行遲的話,不苟言笑的鄭隊長難得地露出一點笑意,說:「好。那你們等等我。」

  他走到門房那邊,不一會就回來了,身後還帶著一個人。

  是個留著絡腮鬍子的男人,穿著件緊身的黑背心,露著一身橫肉,昨天沒在搜尋隊裡見過。

  那男人一隻手捏著煙,另一隻手裡拎著一把大砍刀。

  「這是大黑。」鄭隊長介紹。

  貝暖悄悄問小瘦子:「昨天沒在搜尋隊裡見過啊。」

  小瘦子語氣羨慕,低聲回答:「黑哥的刀法是一絕,家裡的餐票都堆成山了吧,都懶得再去賺餐票,這次出馬,大概是想去太平門玩。」

  鄭隊長又去找了根撬棍,遞給貝暖。

  他說:「要去的地方就在南邊,路不算遠,我們現在出發,下午就來得及回來。」

  說罷,轉身打開身後越野車的車門。

  貝暖被他嚇到了,這是要來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嗎?

  「只有我們幾個?沒別人?」貝暖追問。

  鄭隊長回答:「我們四個就夠了。」

  小瘦子連忙哀求,「隊長啊……」

  小瘦子眼巴巴地看著鄭隊長,一臉也很想跟著去的樣子,每次跟著搜尋隊出去,才能賺三天的餐票,一個月的餐票,對他的誘惑力實在太大。

  這絕對是天上掉下來的試一試異能的機會,決不能放過。

  貝暖毫不遲疑,立刻在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盯著鄭隊長的眼睛,建議:「鄭隊長,咱們也帶上他吧?」

  鄭隊長回望向貝暖,眼神恍惚了一瞬間,表情有點木訥。

  他竟然點了點頭,對小瘦子比了個手勢,「上車。」

  這次異能是真的起效了。

  貝暖心花怒放。

  這異能比前面幾個還要強。

  陸行遲說過,上次在堯城的時候,謝沅清也有一個類似的異能。他用他好聽的聲音催眠般給人洗腦,漸漸控制別人的想法和行為。

  貝暖這個,明顯比謝沅清那個要強得多得多。

  一點都不用費勁,念一下咒語,盯著對方的眼睛說出要求就行了。

  五個人都上了鄭隊長的七座越野車,貝暖不動聲色地坐在陸行遲旁邊,心中卻在歡呼雀躍轉圈圈。

  車向前開了一會兒,陸行遲忽然出聲,「貝暖,我們為什麼會在車上?」

  貝暖:?

  她驚詫地抬頭看向陸行遲,發現陸行遲輕輕蹙著眉,眼神迷茫。

  他好像有點頭疼,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又問了一遍,「我們要去哪?怎麼回事?」

  前座開車的鄭隊長從後視鏡看了陸行遲一眼,有點奇怪:「咱們不是說好要去取東西麼?」

  貝暖看著陸行遲想了一秒,忽然明白了。

  這異能竟然還有一個奇怪的附加功能——他把剛剛受她蠱惑,答應她的事,徹底忘了。

  不止可以命令別人做事,還能讓對方把下命令這件事忘掉。

  這個異能要不要這麼貼心?

  貝暖歡欣鼓舞,「陸行遲,你忘了?你剛才答應他們了,要去幫忙取東西。」

  陸行遲平靜的臉上多了點困惑,「我好像不太記得了。」

  貝暖鄭重地說:「可能是昨晚的蠟燭有點影響大腦,我今天也覺得有點頭暈。」

  鄭隊長從後視鏡裡看了陸行遲一眼,視線飄到坐在最後一排的小瘦子臉上,忽然問:「瘦猴,你為什麼也在車上?」

  小瘦子滿臉委屈,「隊長,你剛剛答應的讓我上車跟著走啊?這麼大一會兒你就忘了?」

  貝暖從後視鏡裡看到,鄭隊長疑惑地皺皺眉。

  「有這事?我怎麼不記得?不管你怎麼上車的,先說好,遇見喪屍嚇尿了,我就把你一腳踹下去。」

  大黑搭茬:「瘦猴尿不了,他嚇傻了都是直接暈。」

  貝暖心想:你還真是挺瞭解他的。

  小瘦子忙不迭地答應了,「隊長,你放心,我老老實實跟著,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

  鄭隊長哼了一聲,好像還在奇怪,低聲自言自語:「我怎麼會讓他上車呢?」

  貝暖不動聲色,抿了抿嘴唇,心中卻暗暗好笑。

  鄭隊長把她慫恿他帶上小瘦子的事也給忘了。

  他們全都像得了失憶症一樣。

  幹了壞事後,還能安全地躲起來,誰都不記得,想找都找不到她頭上,感覺不要太爽。

  貝暖開口,「你們今天是怎麼了,自己做的事全都不記得了,失憶者聯盟?」

  陸行遲眯著眼睛看了貝暖一眼,忽然開口,「帶上他,不是你出的主意麼?」

  貝暖心中一凜。

  鄭隊長是不記得她慫恿他帶上小瘦子的事了,可是陸行遲卻記得。

  看來失憶這件事,只對被控制的當事人生效。

  還是不要多嘴多舌得意忘形的好,要安分一點。

  貝暖端莊地坐在座位裡,規規矩矩的,安分了幾分鐘。

  也只安分了幾分鐘。

  這麼有效又強大的異能,還在一分一秒地倒計時消失中,不用的話,心裡簡直癢癢得難受。

  貝暖偷偷瞟了一眼身邊的陸行遲。

  他望著前面的路,眼神凌厲警惕,如同高高臥在食物鏈金字塔最頂端的捕食者,舔著爪子,傲視群雄,睥睨天下,看起來十分不好招惹。

  讓人很有想招惹一下的慾望。

  「陸行遲啊。」貝暖輕輕拉拉他的衣服。

  陸行遲轉頭看她,清冷的眼中瞬間多了點溫柔的溫度,「怎麼了?」

  貝暖在心中悄悄默唸過咒語,望進大boss的眼睛,「你能給我唱首歌嗎?小聲唱就行。」

  陸行遲的聲音非常好聽,唱歌一定很動人,可惜這麼久了,從來沒聽他唱過。

  雖然車上坐著一車人,陸行遲還是一點都沒猶豫地答應了。

  他清清喉嚨,連清喉嚨的聲音都很悅耳,矜持文雅。

  他客氣了一句,「其實我不太會唱歌。」

  然後側過身,低頭靠近貝暖,壓低聲音,竟然真的清唱起來。

  貝暖默默地聽著。

  立刻就發現,他說的那句「其實我不太會唱歌」是不對的。

  他實在太謙虛了。

  應該把那個「太」字去掉,改成「其實我不會唱歌」。

  他唱的是首兒歌,「噢,噢,睡覺吧,狼來啦,狗來啦……」

  就算貝暖從來沒聽過,也知道他根本就不在調上。

  不是跑調。

  別人跑調,就像馬拉松跑錯了路線,一路都在努力地想找回來,陸大boss這個是眼中沒有路,心中也沒有路,也不知道是要去哪,撒丫子一通狂奔。

  可惜了他的一副好嗓子。

  陸大boss按照她的指令唱完,眼神中多了點羞澀,問:「不太好聽吧?」

  貝暖搖搖頭,鎮定地說:「沒有,非常非常好聽。」

  有他的嗓子,就算製造噪音,也是好聽的噪音。

  「真的?」陸行遲的一雙眼睛彎了起來,像是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他伸出手,把貝暖的手握在手掌裡。

  兩個人這樣牽著手,貝暖有點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又想出一個新的整他的主意。

  貝暖心中默唸過咒語,悄悄問:「陸行遲,你會做鬼臉嗎?做個鬼臉給我看好不好?」

  陸大boss性格沉穩內斂,表情不多,臉向來不崩,也不知道他做起鬼臉來會是什麼樣。

  在異能的作用下,陸行遲像是絲毫也不覺得這要求有什麼奇怪,欣然答應,好像還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鬼臉是怎麼個做法。

  他對著貝暖,咬住嘴唇,擠了一下一邊的眼睛。

  貝暖:「……」

  這叫鬼臉?你家管這叫鬼臉?

  這明明就是耍帥撩人,好像大家拍鬼臉照的時候,故意做可愛表情的心機婊。

  貝暖乾脆指揮他,「把眼角拉下去。」

  他認真地把修長的眼尾拉斜。

  「舌頭吐出來。」

  他乖乖地吐出舌頭。

  貝暖看著他發呆,心想:算了。

  大概是人太帥,怎樣都好看。

  貝暖不甘心,心中默默念了那句「乖寶寶要聽話」,然後再提一個過分的要求,「你能學小狗叫給我聽嗎?」

  貝暖瞥一眼前座的鄭隊長和大黑,補充,「悄悄的,只讓我一個人聽見就行了。」

  聽大boss學小狗叫這種事,百年難得一遇,這種機會,錯過可就沒了。

  而且反正無論發生過什麼,他一會就會全都忘光。

  陸行遲毫不遲疑地答:「好。」

  好像是在琢磨她「只讓我一個人聽見」的命令怎麼實現,他忽然俯身過來,薄唇貼住她的耳朵。

  「汪。汪。」他說。

  他的嘴唇微動,輕輕摩擦著她的耳朵,溫熱的氣息吹進來,又酥又麻。

  「滿意嗎?」

  他居然還低聲在她耳邊問。

  貝暖靠近他的半邊臉驟然發燒。

  本來想整他一下,結果徹底走偏,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整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9:11 AM

第七十二章 抓到你了

  吉普車一路向南,向著M國的腹地前進。

  紅土依舊,地勢卻起伏起來,路邊多了平緩的山坡,上面大片大片的茶園,沒人管了,卻仍然如同厚密的綠毯,生機勃勃。

  坐慣了陸行遲開的車,貝暖覺得鄭隊長開車奇慢無比,好像在爬,讓人犯睏。

  鄭隊長拿起放在擋風玻璃下的舊地圖,看了看上面做標誌的位置。

  「快到了。」他說。

  前面遙遙地能看到,大片的茶園盡頭,是一座巨大的莊園。

  貝暖看一眼就得出一個結論:真有錢。

  不管委託他們來取東西的是誰,都絕對是M國當地的一個大土豪。

  莊園佔地不小,是一片建築群,天橋和迴廊彼此連接,裝飾繁複,房簷上趴著的大理石小天使和門口擺著的大石獅子兩兩相望,正在做多文化的友好交流。

  然後貝暖就明白了,莊園主人為什麼要懸賞讓人來取東西。

  因為到處都是喪屍。

  這座土豪莊園外圍是一大片茶園和茶場,茶場裡的工人不少,現在全都變成了喪屍,滿地溜躂。

  就算收拾掉他們,莊園裡也肉眼可見地喪屍到處晃。

  莊園裡外喪屍太多,要想進去取東西,確實需要過五關斬六將。

  對普通人來說,走這麼一趟,就是一場生死劫。

  然而陸行遲不是普通人,這點喪屍對他什麼都不是。

  大家在接近茶園的地方找了個隱蔽處下了車。

  鄭隊長繞到車後,打開後備箱,拿出一把弓,又把箭袋背在身上,看著好像一個要去打獵的獵手。

  他解釋:「這裡喪屍太多,不好用槍,用弓箭比較安靜。」

  大黑昨天沒進搜尋隊,並沒太把陸行遲當回事。

  他拎出刀來,瞥了眼陸行遲手裡精緻的黑弩,「殺喪屍這種事,整那些花裡胡哨的沒用。」

  貝暖心想:呵呵。

  陸行遲卻只笑了笑,並沒放在心上。

  大黑把手裡的刀挽了個刀花,對鄭隊長說:「哥,別射到我。」

  鄭隊長點點頭,「知道。」

  兩個人神色鄭重。

  大黑拎著刀走在最前面,兩個遠端系玩家跟在後面。

  貝暖裝模作樣地拎著撬棍,和小瘦子兩個人好像是職業啦啦隊,特意來喊加油的。

  貝暖很快就發現,大黑用刀的方法和江斐完全不同。

  他不走敏捷路線,全憑一股狠勁和力氣,來一個喪屍劈一個,殺氣騰騰。

  陸行遲射喪屍卻射得很保守。

  貝暖留心觀察了一會兒,就發現他在計數。

  鄭隊長殺一隻,他就也殺一隻,一隻不多,一隻不少。

  好像世界冠軍來參加校運會,壓著步速,跟著全校第一的節奏一起往前跑。

  鄭隊長和大黑都在注意陸行遲。

  大黑不像鄭隊長那麼深沉,看了一會兒,就對小瘦子說:「也沒你說的那麼邪乎嘛。」

  小瘦子急赤白臉,「陸哥今天沒發揮好。」

  貝暖心想,他不是沒發揮「好」,他是根本就沒發揮。

  他們穿過茶園,來到莊園門口,從大門進了院子,慢慢殺到裡面大宅的門口。

  鄭隊長低聲說:「據說這裡有兩百多個僕人,裡面肯定全都是喪屍。」

  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

  竟然是這座房子的地圖,上面有兩個地方標著小圓圈。

  鄭隊長指指小圈,規劃行程,「我們要去找這兩個畫圈的房間。」

  貝暖心想,太可怕了,房子居然大到要靠看地圖來找房間。

  那為什麼不乾脆在家裡建條公車線路呢,定時發車,大家想去哪直接上車,多方便。

  一進大宅的門,裡面就是堪比歌劇院大堂的前廳,可惜沒電了,水晶燈都暗著,否則一定金碧輝煌。

  僕役多,喪屍就多,大宅裡到處都是穿制服的喪屍在遊蕩。

  就算大boss故意保留實力,還是顯得不弱,貝暖發現,鄭隊長開始真的和陸行遲暗暗較勁。

  他射箭的速度越來越快,箭矢流星一樣飛出去,幾乎感覺不到瞄準的時間。

  貝暖暗暗觀察,平心而論,鄭隊長的實力,在末世摸爬滾打的人裡,已經算是出類拔萃。

  問題是陸行遲根本不是人。

  鄭隊長快起來,陸行遲也跟著快了起來,一點都沒落下,卻也穩穩地沒壓過他。

  鄭隊長好像終於意識到了陸行遲的可怕。

  就好像大家一起考試,你考70分,學霸就考70分,你考90分,學霸就也考90分,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學霸遠遠不止90分的水平。

  一個竭盡全力,一個不動聲色,遊刃有餘。

  高下立現。

  鄭隊長一會兒就撐不住了,射箭的速度慢了下來。

  他慢,陸行遲就跟著慢,壓力又回到了大黑身上。

  大黑一刀又一刀,砍得氣喘吁吁。

  貝暖明白了為什麼鄭隊長要拉上陸行遲。他和大黑兩個人雖然都算好手,只憑他們兩個,還是通不了關。

  所以大概一聽小瘦子說起陸行遲神乎其技的本事,就立刻來找陸行遲了。

  不知道鄭隊長為什麼非要到這裡來。

  砍了一會兒,大黑有點煩躁,在喪屍衝上來的空檔,回頭看了一眼瘦猴和貝暖。

  「你倆也上來幫幫忙?就算殺不了,也比劃兩下。」

  貝暖瞬間有點不好意思,往前走了兩步。

  又有幾隻喪屍一起衝上來,貝暖象徵性地舉起撬棍,打算真的比劃兩下。

  誰知手裡的撬棍卻突然脫手飛了出去。

  撬棍像螺旋槳一樣高速旋轉著,擦著大黑的頭頂呼嘯而過,捲進衝過來的喪屍裡。

  撬棍勁道極猛,瞬間敲倒一片喪屍,才鐺啷啷地落了地。

  所有人都傻了。

  從來沒見過有人這麼用撬棍的。

  貝暖看一眼陸行遲,心想:大哥,你這弄出來的效果也太誇張了,是在拍武俠片嗎?

  大黑驚恐地看著貝暖的小細胳膊,完全不敢相信,那根殺傷力那麼強的撬棍是她甩出去的。

  陸行遲這才微笑了一下,過去撿起撬棍,交還給貝暖,淡淡地說:「這點喪屍而已,用不著你動手,我來就行了。」

  說得貝暖好像深藏不露的掃地僧。

  大黑被貝暖的螺旋槳撬棍震撼到,再也不敢亂說話。

  這之後,陸行遲不那麼收斂了,輕易就控了場,幾乎用不著別人動手。

  終於殺到第一個圓圈的地點,是和主樓連接的西邊的側翼上的一間臥室。

  臥室面積極大,裡面恨不得用金磚鋪地,裝修得豪奢無比。

  鄭隊長摘下背上的大背包,又拿出一張單子,一樣一樣往背包裡放東西。

  貝暖留意看他在放什麼。

  然後就有點無語。

  什麼鍍金的菸灰缸,鑲鑽的雪茄煙盒,幾條絲質的領帶,幾塊名錶。

  貝暖沒說出來,就聽見大黑心直口快,搶先說出她的心聲。

  「咱們冒那麼大風險,殺了那麼多喪屍,好不容易才進來的,就是為了拿這個?」

  小瘦子插口,「那些大人物們要的東西唄,人家在基地裡沒有這些,過不習慣。」

  鄭隊長背上背著弓箭,蹲在地上,一絲不苟地按照清單往背包裡裝東西。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淡漠,「只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拖不欠,就算他們讓我來取狗食盆我都沒意見。」

  貝暖看著他,心裡琢磨,不過是換三十天的餐票而已,以他的實力,應該不會在乎。

  所以他不會是為了那幾張餐票。

  那就是為了那個什麼「太平門」。

  貝暖開口問:「所以太平門是個什麼地方?」

  與此同時,就聽見陸行遲正在問:「太平門是什麼地方?」

  兩個人在想一樣的東西,思路撞到一起去了,相視一笑。

  鄭隊長還沒來得及說話,大黑就先回答了。

  「咱們都住礦區這些破樓裡,他們那群有錢有勢的人可不住這個,都住在再往裡走湖邊的一個度假村。裡面有個俱樂部,叫太平門,據說是個好玩的地方。」

  貝暖仔細想了想,原書中,小隊好像並沒有去過比礦區宿舍更深入基地的地方,就離開了。

  基地的更深處,不知道藏著什麼。

  鄭隊長打斷大黑的話,「不管多好玩,都和我們無關。」

  貝暖問鄭隊長,「委託咱們來取東西的到底是誰啊?」

  鄭隊長默默地把東西往包裡裝,半天才開口,「是個富商,姓殷,明面上是在M國做茶葉生意的。」

  他的意思很明白,明面上是做茶葉生意,實際上不知道是幹什麼的。

  小瘦子在旁邊插口,「殷老闆嘛,大家都知道,太平門就是他開的。」

  鄭隊長又收了幾件絲睡衣,小心地疊起來,放進背包裡,好像唯恐弄壞,然後才拿出地圖。

  「還得去另一個地方。」他看一眼地圖,「是個書房。」

  這個寶貝書房,在大宅的東翼。

  貝暖心想,書房離臥室這麼遠,倒是不錯,早上起床去書房,還能順便鍛鍊身體。

  有陸行遲控場,貝暖就跟在後面神遊。

  「千依百順」的倒計時還在走著,貝暖心裡琢磨,這異能好像有個大bug。

  要是給人下的命令是「從此以後這輩子你都要聽我的話」,難道對方還會真的當一輩子傀儡?

  感覺不太現實。

  可惜任務說明太簡略,貝暖打開面板,努力想再挖掘出點什麼有用的資訊來。

  果然在任務名字的右下角,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的三角形。

  貝暖用意念點開,發現裡面竟然真的有行小字說明:有效時間五分鐘,抹除記憶時間五分鐘。

  下面裡面列著名字。

  名字只有兩個,一個是陸行遲,一個是鄭胤,看來是鄭隊長的名字。

  這兩個都是貝暖曾經用過異能的人。

  貝暖明白了,心想,果然。

  這異能用一次,只能讓人在五分鐘內聽話,結束後會把對方五分鐘內的記憶抹除。

  原來每五分鐘用一次就好了,根本不用像剛剛對陸行遲那樣,下一次命令念一次咒語。

  走了好半天,才終於抵達目標書房,大家明顯地鬆了口氣,只要拿完書房的東西,就可以回程了。

  書房的門一扭就開了。

  書房很大,其中一半擺著會客用的沙發組和茶几。

  靠裡面是巨大的奢華的老闆桌,桌面上還放著茶杯,倒扣著一本書,主人好像離開得很匆忙。

  四面牆壁全是書架,頂天立地地排著滿滿的書。

  貝暖仔細看了一下,書的種類很雜,完全沒有分門別類,各國文字都有。

  但是所有的書都有一個共同點——裝幀精美、成套,擺在書架上,特別漂亮。

  貝暖用手指撥出一本,翻開看了一眼。

  書新到一個地步,貝暖用手翻了翻,許多書頁還黏連在一起,像是全新的沒有被人分開過的狀態。

  貝暖敢打賭,不少書根本就沒人碰過。

  這些書就是純粹擺樣子當裝飾品用的。

  陸行遲也在抽書看,微微笑了一下,明顯和貝暖的想法一樣。

  鄭隊長十分敬業,根本不理這些書的事,進門就直奔一面牆,把排在外面的書拿下來。

  裡面露出一個保險箱。

  鄭隊長拿出一張紙條,按照上面的密碼開了鎖,把保險箱裡面的東西全都抱了出來。

  貝暖探頭探腦地去看,在一摞檔案和盒子裡,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一個衛星電話。

  看著和霍仞和亞雯的那個差不多。

  貝暖立刻捅捅陸行遲。

  陸行遲的注意力卻好像不在這上面,他點了下頭,表示他已經看見了,就去翻桌上的書。

  貝暖湊到鄭隊長旁邊,拎起電話看了看,確認無誤,和霍仞他們那個一模一樣,同型同款。

  這個莊園的主人,這個姓殷的,難道也和霍仞有什麼關係?

  伽寒上次就說過,霍仞以前負責這塊區域的事務,交遊甚廣,看起來很有這種可能性。

  陸行遲還站在桌子那邊,隨口問鄭隊長:「收好了?我們走吧。」

  鄭隊長拉好背包拉鏈,站了起來,「好。」

  貝暖也拎起靠在桌子邊的撬棍,準備出發,又瞥了一眼老闆桌上的東西。

  忽然意識到不對。

  老闆椅並沒有擺在老闆桌的正後方,而是被拖到了桌子的另一側。

  那個地方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

  這間書房裝修豪華,內飾全部是顏色沉鬱的紅木,四面都是書櫥,並沒有留窗,一副沒打算靠自然採光的樣子。

  只有屋頂上有扇小小的天窗,能看到藍色的天空。

  而老闆椅被拖過去的地方,就是在這個時間,唯一有明亮的陽光從天窗透進來,適合看書的地方。

  貝暖在心中比量了一下。

  如果正坐在椅子上,藉著天窗透進來的光線看書,突然要離開時,剛好把書扣在桌上扣書的位置。

  問題是,喪屍爆發時,這裡應該是有電的。

  到處都裝著射燈,以這房子主人的豪奢做派,萬萬不會不捨得開燈,要去借這點陽光。

  所以有一種極大的可能性。

  喪屍爆發停電後,還有人坐在這裡看書。

  而且陽光現在剛好落在椅子上,說不定是因為剛剛還有人坐在這把椅子上看書,聽到貝暖他們的聲音才離開。

  這就是連衛星電話都吸引不了陸行遲的注意力的原因。

  他也看出了毛病。

  貝暖假作無事地踱過去,先瞥了一眼書名。

  是本心理學的書,看名字好像很晦澀,不像是這個土豪老闆的口味。

  貝暖拿書的手稍微偏了偏,碰到旁邊的茶杯。

  果然,茶杯竟然還有隱隱的溫度。

  貝暖掃視了一圈,心想,這個喝茶看書的人剛剛還在,這是才走。

  那他藏到哪去了呢?

  陸行遲看到貝暖去碰茶杯,知道她也發現了不正常的地方,對著她會心地微微一笑。

  陸行遲又對鄭隊長他們說了一遍,「既然東西都取好了,我們走吧?」

  貝暖心想,他這是想把藏起來的人釣出來。

  其他幾個人答應了,大家一起拎著武器出了書房的門。

  書房在三樓,幾個人走過長長的走廊,順著樓梯下到一樓。

  陸行遲忽然問鄭隊長:「我剛剛在書房裡看到一本書,能借來看看麼?看完再還給房子主人。」

  鄭隊長還沒說話,小瘦子先笑了,「陸哥你怕啥?你把書全搬走都沒人知道。」

  鄭隊長抬頭看了下樓梯,皺了一下眉,「非要回去拿嗎?這裡太危險,我們還是快走的好。」

  大黑說:「你們上去拿一趟唄,我們在這兒等著。」

  他懶得再爬一次三樓。

  鄭隊長猶豫了片刻,對陸行遲說:「那你上去拿吧,我們等著你,快去快回。」

  陸行遲伸手握住貝暖的手,讓她跟他一起上樓。

  貝暖上了樓梯,轉進走廊,才說:「不知道是什麼人藏在書房裡。」

  陸行遲忍不住揉揉她的腦袋,「看看就知道了。」

  走廊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走起路來無聲無息。

  兩個人安靜地回到書房門口。

  剛剛是陸行遲最後一個離開書房的,故意給門留了一道縫。

  裡面果然傳出輕微的聲音。

  貝暖順著門縫悄悄往裡看。

  陸行遲的時間拿捏得剛剛好,藏起來的人等了一會兒,覺得真的沒人了,正打算出來。

  只見老闆桌後面的書架正在如同一扇門一樣,靜悄悄地滑開,露出藏在後面的一間密室。

  一個年輕的男人躡手躡腳地從裡面出來。

  他長得很高,目測和陸行遲差不多。

  最特別的是,一頭鴉黑的頭髮,襯得皮膚極白,好像很久都沒有見過陽光。

  一雙眼睛也和頭髮一樣,黑得驚人,沉甸甸的像沒有底一樣,如同黑色的深淵。

  這人貝暖認識。

  看了他的照片那麼多次,第一次見到了真人。

  這就是當初在水大給杜若注射喪屍病毒抑製劑,霍仞一路追蹤,把世界翻個底朝天也沒找到的那個神秘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9:32 AM

第七十三章 為了杜若的火鍋

  外面的人都在拚命找他,他竟然躲在這個舒服的地方,正在悠閒地看書喝茶。

  杜若說過,這個人有種特殊的藥劑,注射以後就能對喪屍隱形。

  他和杜若一樣,視喪屍如無物,能在喪屍堆裡自由地穿梭來去,別人去不了的地方對他都不成問題。

  這座莊園內外密佈著的喪屍,對普通人很危險,對他反而是種最好的保護。

  好像他僱傭了好幾百保鏢。

  要不是今天有陸行遲,大概也沒有別人能一路殺到這裡,把他從喪屍堆裡挖出來。

  從霍仞一路追蹤他的路線來看,他前進的方向一直和貝暖他們差不多。

  他應該也是從S市一路向西尋找安全區,來到這附近,正在休整。

  男人從密室裡出來,四下張望了一下,確認外面沒人,就往門口這邊走,好像打算查看一下外面的情況。

  陸行遲與貝暖對視了一眼,推開房門。

  男人被狠狠地嚇了一跳。

  他完全沒料到陸行遲和貝暖會去而復返,好像做壞事被捉了個正著。

  不過他反應很快,迅速鎮定下來,第一時間從身上摸出一把槍。

  槍是純金色的,手把上還鑲著鑽,一看就是這個土豪莊園主人的東西,被他翻出來用了。

  他舉著槍,一臉淡定,絲毫也不怕槍聲會招來喪屍。

  反正他對喪屍隱形,就算真招來大批喪屍,咬的也不是他。

  然而他要對付的人是陸行遲。

  槍這種東西,現在對陸行遲完全構不成威脅。

  以陸行遲如今的能力,槍拿在任何人手裡,都像直接拿在他手裡一樣。

  但是陸行遲沒有動手。

  他反而把手裡的弩動作緩慢地放在地上,舉起雙手,儘量消除這個男人對他們的敵意。

  大boss繳械了,貝暖也連忙跟著,把那根毫無實際用途的撬棍放下來,端端正正地擺在他的黑弩旁邊,以示誠意。

  男人說話了:「你們來我家幹什麼?想偷東西?」

  他賊喊捉賊,搶先倒打一耙,語氣和神情都很沉著鎮定,氣質閒適,看著倒是挺像這一書房書的真正主人。

  要不是貝暖知道這莊園是那個姓殷的富商的,都要信了。

  男人接著說:「這種時候,大家都不太容易,我就不跟你們計較了,拿上你們的東西,趕緊走。」

  貝暖立刻覺得,這個人心地不壞。

  他身上藏著病毒抑製劑的秘密,外面那麼多人都在到處找他,尤其是那個殺人狂霍仞,想也知道找他沒什麼好事。

  他現在手裡有槍,貝暖他們空著手,他最好的選擇,應該是把貝暖他們殺人滅口。

  反正他也不怕槍聲驚動喪屍。

  可是他並沒有那個意思,一心想把貝暖他們嚇走了事。

  貝暖轉頭看了一眼陸行遲,陸行遲明顯也是這麼想的,冷冽銳利的目光和緩了不少。

  陸行遲淡淡答:「這裡不是你家,我們知道你是誰。」

  陸行遲開門見山,直截了當。

  「還記得你在水大校園裡給一個人注射過病毒抑製劑麼?我們是那個人的朋友。」

  男人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點驚訝的神情,像是沒想到,陸行遲竟然直接說出病毒抑製劑這幾個字。

  他的唇角若有若無地動了一下,貝暖覺得好像是個微笑。

  他問:「他跟我說,有了抑製劑,就可以自由地和人一起吃火鍋了,所以你們就是他想一起吃火鍋的人?」

  這還真像是杜若會說出來的話。

  貝暖笑了,「沒錯。」

  氣氛緩和了一點。

  陸行遲立刻說:「我們對你沒有惡意,我們只不過想幫朋友問問,你那裡還有沒有抑製劑?還有,我們那個朋友感染病毒了,有沒有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

  男人沒有出聲,手裡握著槍,用濃黑的眼眸估量地打量著陸行遲。

  貝暖恨不得舉起手來發言:不用那麼麻煩,這件事交給我啊,讓我來!

  有「千依百順」的異能在,讓對方說實話這種事,小菜一碟。

  慢慢等陸行遲跟他心理戰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還不如直接用異能。

  貝暖在心中默念一遍「乖寶寶要聽話」。

  然後望著男人的眼睛問:「我們是真的沒有惡意,只想聽你說實話,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們要不要先坐下?」

  不出所料,男人竟然不再舉著槍,順從地走到沙發那邊,坐下了。

  陸行遲默默地看了貝暖一眼,什麼也沒說,跟著過去坐下。

  貝暖問:「所以你究竟是誰?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在找你?LBD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男人淡淡地直接回答:「我就是LBD的人。」

  貝暖嚇了一跳,「你是LBD的人,你們手裡有病毒抑製劑,難道病毒是你們洩露的嗎?」

  可是不對。

  貝暖剛穿過來的時候,親眼看見天上掉下來帶病毒的隕石,書裡也是這麼寫的——天外隕石帶來了病毒。

  男人也笑了一下,「當然不是我們洩露的。不過我們確實很瞭解這種病毒,」然後又糾正,「不對,是我很瞭解這種病毒。」

  在異能的作用下,他有問必答。

  貝暖問一句,他就認真回答一句,而且力求措辭準確,努力做到貝暖要求的「好好回答問題」。

  他說他叫宋策,在LBD下屬科研機構的一個實驗室裡工作。

  從幾年前起,宋策就在研究南半球一個偏遠島國發現的一種奇怪的病毒,這病毒是被一顆天外隕石帶來的,傳染性極強。

  該國由一組群島組成,喪屍病毒爆發的小島很容易封鎖,病毒被該國政府用炮火炸平全島的強硬辦法抑制住了。

  因為手段鐵血,見不得人,這件事被隱瞞了下來。

  但是LBD得到了消息,通過當地的上層關係,拿到了病毒樣本。

  宋策本來就是做這方面研究的,一個人秘密接手了這項研究工作,這些年投入了大量的心力。

  可是研究這種病毒一直沒有任何效益,LBD領導層對他的項目漸漸失去興趣,逐年削減宋策的實驗經費。

  宋策說:「誰都沒料到,這次喪屍病毒爆發,病毒竟然和我這些年研究的病毒一樣。」

  貝暖不懂,「那你為什麼要到處躲,把你手裡的研究成果拿出來造福大眾不好嗎?」

  宋策笑笑,「你太天真了。你以為他們找我,是想拿到我手裡的疫苗造福人類?他們是想殺了我。我要去安全區,找到可以信任的人,把手裡的研究成果交出去。」

  他剛剛說「疫苗」?

  疫苗?

  陸行遲也忍不住插口,「你手上不止有病毒抑製劑,還有疫苗?」

  宋策只肯回答貝暖的問題,並不理他。

  貝暖幫忙再問一遍:「所以你手裡有疫苗?」

  宋策認真地點頭,「我當然開發出了疫苗,而且非常有效,只要大量生產,喪屍就不足為慮。」

  病毒抑製劑只能讓感染病毒的人不發作,疫苗卻可以讓大家對喪屍病毒免疫。

  這個人手裡有對喪屍隱形的藥劑,有病毒抑製劑,還有疫苗。

  這是什麼神仙。

  有了這些東西,喪屍病毒的洶洶來勢就會瞬間瓦解。

  門口忽然傳來動靜,有人在扭門把手。

  貝暖第一時間跳起來,衝到門口,按住房門。

  肯定是時間太長,鄭隊長他們在樓下等得不耐煩了,上來催人。

  貝暖只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門外果然站著大黑。

  大黑看見貝暖,呲了呲牙,「你倆找什麼書呢,找這麼長時間?鄭隊長讓我上來催你們快點下去。」

  貝暖趕緊在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對他說:「你先在門口等我們五分鐘。」

  大黑呆滯地看了貝暖一眼,聽話地向右轉,前進兩步,蹲下,等在門口不動不說話了。

  貝暖默了默,只讓他在門口等著,並沒有讓他蹲在門口假裝石獅子。

  也未免有點太聽話。

  宋策那邊,他看見貝暖走了,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五分鐘的異能有效時間結束了。

  陸行遲問他:「LBD的人為什麼要殺你?他們為什麼不想要疫苗?」

  宋策沒有回答。

  他左右看看,好像有點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坐在沙發上。

  就在貝暖重新關好門,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宋策動了。

  他迅速起身,衝向剛剛書架後的密室方向。

  他原本一直都在乖乖地配合,有問必答,陸行遲沒料到他會突然逃跑,怔了一瞬。

  在這一瞬間,宋策已經到了密室門口,抽動了書架上一本厚厚的詞典。

  密室門無聲無息地滑開。

  陸行遲反應極快,一抬手之間,鋼弩的彈匣已經彈開,一大簇長釘猛然拔起,停留在宋策身後的空中。

  「不要動。」陸行遲說,「再動就把你釘在牆上,萬一傷到就不好了。」

  宋策回頭,看到寒光閃閃的長釘簇如同定格一般神奇地停在空中,眼中流露出一點訝異,眯眼看向陸行遲。

  貝暖連忙接手混亂的狀況,準備發起新一輪的控制。

  她在心中默念:「乖寶寶……」

  還沒唸完,就看到原本站著宋策的地方,變成了別人。

  是爸爸。

  好多年不見的爸爸站在那裡,熟悉的臉上帶著笑容,溫和地看著貝暖。

  身上還穿著那件他常穿的深色夾克。

  他離開的那天早晨,貝暖上學前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身上穿的就是這件衣服。

  貝暖呆立在當場,一動都不能動,連呼吸都忘了。

  好像是下意識地,她輕輕叫了一聲,「爸爸?」

  爸爸看了貝暖一眼,沒有回答,轉身進了打開的密室。

  貝暖撲過去時,密室的門已經關上了,牆上又重新變成了一整排書架,毫無破綻。

  陸行遲跟過來,也抽了一下宋策剛才動過的那本詞典。

  毫無動靜。

  陸行遲把手搭在密室偽裝成書架的門上,過了片刻,低聲說:「連門軸都不是金屬的。」

  貝暖可憐巴巴地扒著門,抬頭望著陸行遲,「我看見我爸爸了。」

  「那個不是你爸爸,」陸行遲說,「是幻象,因為我看到的並不是你爸爸。」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空中的長釘匯聚到一起,變成粗粗的一簇尖銳的凶器,朝密室門的位置猛撞過去。

  一下又一下,沒多久就鑿出一個大洞。

  陸行遲把手伸進去,摸索了一會兒,終於把門弄開了。

  裡面是個功能齊全的套間,一看就是大宅主人為應對緊急情況預備的。

  佈置得十分舒適,就是沒有採光,很黑。

  桌上放著燭台,上面插著點過的蠟燭,宋策似乎住在這裡。

  但他人已經不見了。

  貝暖掏出強光手電筒,陸行遲找了一圈,終於在牆上找到了一個暗門,看來密室還連通著其他地方。

  兩個人迅速順著通道往前走,又路過一個類似的密室後,前面是一扇門。

  打開門,發現已經到了莊園的圍牆外。

  外面天藍草綠,半個人影都沒有。

  宋策已經走了。

  陸行遲找了一圈,一無所獲。

  貝暖冷靜下來了,問陸行遲:「你剛剛說你看到的不是我爸爸,那是誰?」

  陸行遲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是你。我看見你站在他那個位置。」

  陸行遲說:「我猜這是他的異能,能在危急的時候幻化成對方熟悉的人的樣子,讓人不忍心對他下手。」

  兩個人沿著密道往回走,重新回到密室,就看到大黑、鄭隊長還有小瘦子正在往密室裡探頭探腦,卻不進來。

  看來他們等不及,全都上樓來了。

  大黑的異能有效時間過了,不蹲著裝石獅子了,看見他們出來了,眼睛一亮。

  「你們回來了?怎麼發現這裡有個密道的?隊長說裡面太黑,不讓我們進去,怕有危險。」

  陸行遲說:「拿書時發現的,裡面沒什麼,就是個普通的通道,通到莊園外。」

  貝暖看見他一邊說,一邊掃視了一圈。

  貝暖也跟著看了看,杜若提過,宋策身上背著一堆大包小包,密室裡並沒有,看來他全都帶走了。

  陸行遲卻走到床邊,從床頭櫃上拿起什麼東西,放進口袋裡。

  陸行遲若無其事地對鄭隊長他們說:「你們進來好了,我們從這裡出去,我們剛剛走過一遍,密道裡沒有喪屍。」

  鄭隊長他們這才謹慎地進了密室,跟著貝暖的手電,走過密道,出了莊園。

  小瘦子長長地鬆了口氣,「還是這條路好,安全。」

  大家回到停車的地方,上了車坐好,貝暖才悄悄問陸行遲:「你剛才拿了什麼?」

  陸行遲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小片紙,還有一個玻璃小瓶。

  紙上潦草地寫著幾個字:給捲毛。為了他的火鍋。

  看上去是宋策剛剛走的時候,特意給杜若留的喪屍病毒抑製劑,還匆匆地寫了字條。

  他急著逃跑,居然還惦記著這個。

  貝暖拿著那個小玻璃瓶研究了半天,有點不太放心,悄悄說:「這是真的吧?他不會害杜若吧?」

  陸行遲篤定地說:「我覺得不會。」

  他看人那麼準,貝暖放心多了。

  回程一路順利,就連害怕喪屍的小瘦子都在打盹。

  等到越野車開進基地的大門時,太陽還在頭頂,才過中午沒多久。

  下了車,鄭隊長就問陸行遲他們幾個:「你們打算要一個月餐票還是去太平門?」

  小瘦子搶先說:「餐票,當然要餐票。」

  陸行遲、貝暖和大黑卻異口同聲地說:「太平門!」

  鄭隊長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只淡淡道:「好,等我安排好,就帶你們一起過去。」

  貝暖點頭答應了,跟著陸行遲走。

  走出幾步,貝暖忽然停下來,轉頭問鄭隊長:「鄭隊長,你呢?你打算要一個月的餐票,還是去太平門?」

  鄭隊長避開貝暖的目光,走到車後,打開後備箱,把裡面裝滿東西的背包拎出來,才淡淡地吐出三個字:「太平門。」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10:01 AM

第七十四章  一人只有一次

  貝暖和陸行遲一起往回走。

  正是最熱的時候,陽光很曬,路上紅土飛揚,路邊的三兩棵樹都打著蔫。

  兩個人並排走著,靠得很近,他的手一直若有若無地擦著她的手。

  他好像想來牽她的手,卻又一直沒有行動的意思,完全不像他向來堅決果斷的作風。

  平時他都是想牽就牽,連問都不問一句。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害羞起來了。大概是因為路上人多?

  「不知道那個太平門是個什麼地方。」陸行遲隨口跟貝暖閒聊。

  貝暖能感覺到,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手又貼過來了,手背輕輕擦過貝暖的手腕,若有若無,若即若離。

  細微的曖昧在兩個人之間流轉。

  「讓鄭隊長那麼費盡心機想去的地方,說不定有什麼特殊,去看看就知道了。」貝暖回答,也儘量讓語氣像他一樣自然隨意,毫不在乎。

  前面就是他們住的單元樓,就快要到家了。

  貝暖心裡有點莫明的煩躁。

  她悄悄勾起尾指,搭上一點陸行遲的指尖。

  結果手被人一把攥住。

  好像一隻敢探頭的小兔子,被一直在洞口放餌的獵人成功捕獲。

  陸行遲低下頭望著她,臉上儘是陰謀得逞的笑意。

  這就是個誘惑人的圈套,他就是個壞蛋。

  貝暖努力掙開他的手。

  陸行遲沒有堅持,鬆開貝暖的手,把身上的包取下來,遞給她,在她面前彎下腰。

  「上來,我背你上樓。」

  貝暖莫名其妙,不懂他打算幹什麼。

  陸行遲堅持,「上來。」

  背就背。

  貝暖往上一跳,跳到他背上,七手八腳地纏在他身上,摟住他的脖子。

  陸行遲輕鬆地起來,兜住她的腿,背著她進了樓道。

  老式的樓道採光不好,有點黑,隱隱傳來別人家裡的人聲,感覺似真似夢。

  六層不矮,陸行遲腳步輕快,背著個人,完全不當一回事。

  除了很小的時候被爸爸背過,貝暖已經很多很多年沒被人這麼背著走路了。

  一點也不累,一點心也不用操。

  他的背很寬,很舒服,簡直可以這麼睡一覺。

  貝暖趴在他背上,乖乖地不出聲。

  今天的六層樓走得特別快,一眨眼功夫就到了。

  陸行遲打開門時,貝暖才從他背上跳下來,大聲叫:「杜若!杜若!看我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客廳的大沙發現在是杜若的地盤,他從沙發深處爬出來,冒出一個腦袋,睡眼惺忪地問:「有什麼好吃的?」

  他就光惦記著好吃的。

  貝暖開心地說:「不是吃的,是你的病毒抑製劑!」

  這下連江斐和唐瑭都出來了,「病毒抑製劑?真的?」

  貝暖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小玻璃瓶和那張紙片一起從空間裡取出來,寶貝地擺在餐桌正中。

  所有人只許遠觀,不許亂碰。

  一群人一起圍過來,參觀這個得來不易的神奇的小瓶子。

  陸行遲把經過給大家仔細講了一遍,力求一點細節都沒漏掉。

  江斐盯著小瓶子思索,「可靠麼?」

  杜若篤定地說:「我覺得可靠。這應該就是抑製劑,我對那個人有種直覺,覺得他不會害我。」

  然後困惑地摸了摸腦袋,「問題是,我的毛捲嗎?」

  貝暖噗地笑出來,仔細看,杜若那頭軟毛髮梢上還真的有點打捲。

  「要現在就注射嗎?」唐瑭問。

  杜若想了想,「我覺得可以現在注射,如果不是現在,他會留言告訴我的。」

  他讓貝暖取出醫藥箱,拿出一次性針頭,掃視了一圈圍觀群眾。

  最後嘆了口氣。誰看著都不是太靠譜,杜醫生最後還是自己忍痛給自己的胳膊打了一針。

  這一針下去,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膽。

  過了好半天,杜若看起來依然什麼事都沒有,頭腦清醒,眼睛黑白分明,大家才算放下心來。

  不知道多打了這一針,杜若又能堅持多久。

  江斐來來去去的,一直都在留神杜若的眼睛,一會兒忽然問:「你中午想吃什麼好吃的?」

  貝暖忍不住想笑。

  江斐這是祭出他的絕招,又打算用好吃的給杜若吊命嗎?

  杜若認真地琢磨了半天,才說:「好久都沒吃麻辣的菜了,忽然想吃口水雞。」

  這不是江斐擅長的菜系,江斐想了一下,「我得想想怎麼做……」

  貝暖看見陸行遲立刻抬起頭,心想,他看了那麼多菜譜,上面估計有做法。

  陸行遲還沒來得及說話,唐瑭就先跳出來了,「口水雞啊?我會,是我爸的拿手菜,以前常吃。」

  唐瑭掌勺,第一件事就是問貝暖要冰,說是雞肉要過冰水,必須過了冰水,做出來的雞才能皮Q肉嫩。

  冰塊貝暖是真的沒有,只好貢獻出寶貴的冰棒,裝在袋子裡,給他的雞降溫。

  陸行遲過來參觀,內行地說:「類似白斬雞這種做法,一定都要過冰水,不然我們多做點冰備用吧?」

  陸大boss這些天的書沒白看。

  他刻苦攻讀,雖然還是不太會動手做菜,理論知識卻突飛猛進。

  貝暖乾脆把發電機取出來,連上家裡的冰箱,和陸行遲兩個人一起做冰塊。

  杜若忽然想起一件事。

  「陸行遲,你別做冰塊了,過來幫我做點體現你無可替代的價值的事。」

  陸行遲挑挑眉,等著聽他要說什麼。

  杜若說:「昨天進搜尋隊,他們都看不上我的鳴鴻刀,你能不能把上次貝暖送我的那塊紅寶石鑲在刀把上,讓刀看著更拽一點?」

  貝暖默了默:他們看不上你的刀,還真不是因為刀把上缺塊紅寶石。

  陸行遲直言不諱,「我只能控制金屬,控制不了塑料。」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杜若鍥而不捨,指揮貝暖把刀和紅寶石拿出來,端詳了一下,把那塊剔透漂亮的紅寶石端端正正地擺在刀把上,對陸行遲說:「來吧。」

  陸行遲只掃了一眼,就說:「不行。」

  杜若不滿,「你都沒認真試。」

  陸行遲再凝神看了一眼,片刻後還是說:「真的不行。」

  大boss控不了,這刀塑料實錘。

  貝暖一邊做冰塊,一邊給杜若出主意,「你拿把小刀,在刀把上挖個坑,再把紅寶石用膠水黏上去,不就行了?」

  杜若拒絕了,「不要。用膠水黏什麼的,好像在做cosplay的道具。」

  所有人同時想:難道不是嗎?

  杜若蔫噠噠地讓貝暖把刀和寶石收回空間。

  貝暖安慰他:「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去給你找一把真正的好刀,吹毛利刃削鐵無聲的那種。」又補充,「絕對是開過刃的。」

  唐瑭的口水雞很快做好了,除了口水雞,還做了一桌子他家鄉的菜,全是紅彤彤的辣椒,又麻又辣,完全符合杜若的要求。

  辣椒油是唐瑭自己煉的,麻椒放得足,調料到位,雞肉又嫩,其他幾個菜都沒有口水雞那麼受歡迎。

  人人都在搶雞肉吃,最快的就是杜若,唐瑭明明做了兩隻雞,看起來都不太夠。

  而且每次杜若都和貝暖看中同一塊肉,簡直就是天生的死對頭。

  陸行遲看著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麼。

  貝暖和杜若激戰正酣時,忽然發現,陸行遲也加入了戰團。

  每次貝暖和杜若同時把筷子伸向一塊肉時,陸行遲總能搶先。

  然後把到手的肉送進貝暖碗裡。

  有大boss幫忙,貝暖立刻佔盡優勢,得意洋洋。

  「宋策說的應該都是實話。」陸行遲一邊幫她搶肉,一邊沒頭沒尾地說。

  原來他是在想這個。

  貝暖心想,那當然了,用「千依百順」的異能指揮宋策說實話,他說的就肯定就是實話。

  陸行遲的觀察力向來好,也能看出來宋策沒在撒謊。

  杜若一邊用目光搜尋品相最好的雞肉,一邊說:「那個宋策有做疫苗的方法,我們怎麼才能想辦法幫幫他?」

  江斐笑道:「他又不相信我們,否則倒是可以和我們一起走。」

  陸行遲淡淡答:「不一起也沒關係,至少我們可以幫他掃清障礙,讓他能順利往前走。」

  貝暖心想:霍仞,你要倒霉了。

  陸行遲明顯是把殺霍仞的優先順序大大提前了。

  陸行遲站起來裝飯的時候,雞肉的盤子已經空了,只剩最後一塊。

  貝暖手疾眼快,用筷子按住。

  杜若卻也不慢,夾住了雞肉的另一邊。

  一時間高手過招,誰都不退。

  視線交匯,火花劈裡啪啦。

  不提杜若的力氣,光是筷技就比貝暖好得多,雞肉一分分,一吋寸,向他那邊移過去。

  沒有大boss幫忙,貝暖落了下風。

  貝暖心想,看來不放出最後的大招是不行了。

  她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

  「杜若,鬆開!」貝暖盯著杜若,滿臉嚴肅,好像武學大師在決戰時發出最後一擊。

  杜若猶如被閃電擊中一樣,拿筷子的手猛地一滯,筷頭鬆開,停在空中。

  貝暖嗖地一下,搶走了最後一塊珍貴的雞肉。

  陸行遲盛飯回來,重新坐下來。

  他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沒怎麼吃到,貝暖把那塊雞肉放進了他碗裡。

  陸行遲從走神中抬起頭,對貝暖微笑了一下,把雞肉送回她的碗裡。

  「最後一塊,你吃。」

  貝暖還給他,「你吃吧,我剛才已經吃了不少了。」

  陸行遲想了想,「不然我們兩個分?」

  他靈巧地用筷子把雞肉一分為二,把大的一半給貝暖放進碗裡。

  兩個人相親相愛地瓜分戰利品,杜若在對面默默地看著,有點委屈,忽然說:「我發現,談個戀愛其實也不是完全沒好處。」

  貝暖咬著麻辣滑嫩的雞肉,心想,能讓杜若放開吃的東西的異能,實在是無比強大。

  還是要抓緊時間用,這麼好用的異能,現在不用,過期作廢。

  午飯後,貝暖回到房間,趴在床上看小說,才看了一小會兒,陸行遲就跟進來了。

  他也拎著一本書,在貝暖寫字檯前的椅子上坐下。

  「唐瑭他們在外面太吵了,我來你這邊坐一會兒。」他解釋。

  貝暖心想:陸大boss,你要不要這麼主動送上門?

  簡直是自己過來找欺負。

  貝暖打量他一遍。

  他的潔癖沒救了,從外面回來,已經又洗漱過,換了衣服,看起來整齊清爽,賞心悅目。

  貝暖心中邪惡的念頭好像水面上的浮標,壓下去,又冒出來,再壓下去,再冒出來,頑強無比。

  對他做什麼都可以,無論做了什麼,他過一會兒統統都會忘掉。

  這裡也沒有第三個人,連個能告訴他發生過什麼的人都沒有。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貝暖先謹慎地檢查了一遍「千依百順」的倒計時。倒計時還在穩穩地蹦著數字,沒有停。

  貝暖再看一眼床頭的小熊鬧鐘,暗暗記了一下時間。

  然後鄭重地在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

  五分鐘之內,咒語只需要念一次就好。

  貝暖在心中一字一字唸得很清晰,確保它一定會生效。

  然後從床上跪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用狼外婆誘拐小紅帽的口氣叫他:「陸行遲?」

  陸行遲從書上抬起頭,看向貝暖。

  貝暖凝視著他的眼睛,「你過來,站在這兒。」

  陸行遲怔了一瞬間,就站起來,走到床邊。

  貝暖伸出一根手指頭,用力戳了戳他的胸膛。

  他的胸肌很厚,很有彈性,貝暖想戳很久了。

  果然,陸行遲很聽話,一動都不動地站著任她亂戳,只問:「你為什麼戳我?」

  「好玩。」貝暖回答,又伸手捏捏他的胳膊,「你的肌肉真結實。」

  陸行遲笑笑,「喜歡?」

  貝暖現在什麼都不怕,一本正經地嗯了一聲,又戳了幾下,然後直接指揮他:「那你抱抱我吧。」

  陸行遲像收到命令一樣,立刻把貝暖緊緊地壓進懷裡。

  貝暖舒服地貼在他懷裡蹭了蹭,仰起頭,望著他的眼睛,「不然你再……親親我?」

  陸行遲毫不遲疑,伸手直接去按她的後腦。

  貝暖卻說:「等等。」

  她從空間裡找出一顆荔枝味的水果糖,放進嘴巴裡,仰頭眼巴巴地望著陸行遲,小聲問:「你想不想吃糖?」

  陸行遲的眼神瞬間變得幽深起來,啞聲說,「想。」

  然後深深地吻了下去。

  貝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見識過他熱情的時候,從沒想過,他還能到這種地步。

  好像打算把她和那顆糖一起拆吃入腹。

  他像狂風暴雨一樣席捲一切,摧毀一切,一會兒就把她壓在了小床上。

  兩個人貼得那麼緊,貝暖都能聽到他的心臟跳得像擂鼓。

  他在她耳邊問:「你還想要什麼?我全都可以。」

  情況有點失控。

  「不要了,」貝暖連忙說,「夠了,你現在放我起來吧。」

  陸行遲沒有動,停頓了一會兒,像是深深地吸了口氣,才放開她,翻身起來。

  貝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她瞄了一眼床頭的小熊鬧鐘。五分鐘還沒到。

  既然沒到五分鐘,為什麼他接收命令後,沒有立刻執行,會猶豫了一小會兒呢?

  陸行遲已經坐起來了,仍舊和貝暖十指緊扣,戀戀不捨地望著她。

  貝暖的腦中蹦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她拉開工作列,點開「千依百順」後面小小的三角圖示。

  上面的名單變長了。

  從陸行遲到杜若,現在一共有了五個人的名字。

  凡是被貝暖用異能控制過的,名字都列在上面。

  貝暖掙開他的手,從床上跳下來,衝到門口,打開房門。

  「杜若!」她喊了一聲。

  杜若正在玩手機,從沙發裡探出頭,「怎麼了?」

  貝暖迅速在心中默唸過「乖寶寶要聽話」,然後盯著杜若的眼睛說:「下次吃火鍋的時候,先說好了,黃喉全都歸我!」

  杜若立刻不幹了,嗤之以鼻,呵了一聲,「你做夢吧!」

  然後倒回沙發上繼續打他的遊戲去了。

  異能果然對他沒用了。

  「千依百順」的倒計時還繼續走著,異能卻對他沒用了,只能說明一點——

  杜若現在對異能免疫。

  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對同一個人,「千依百順」的異能只能用一次。

  所以那個名單,說不定就是個免疫名單,上面列出名字的人現在全都對貝暖的異能免疫。

  貝暖好想死。

  她把著門,仔細回憶了一下今天是怎麼對陸行遲用異能的。

  最早用的一次,應該是指揮他答應鄭隊長去取東西的時候,後來他對這件事表現出了失憶的狀態。

  之後呢?

  從上午讓他唱歌,做鬼臉,學小狗叫,到剛剛對他動手動腳,又戳又抱……

  如果只能對他用一次「千依百順」,那剩下的這些,全都是在他完全正常的狀態下做的?

  而且他也根本就不會忘掉?

  貝暖絕望地轉頭望向陸行遲。

  陸行遲仍然坐在她的小床上,悠閒自在,好像也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

  似乎對她突然跳下床,跑到門口宣稱要跟杜若搶火鍋裡的黃喉這件事,一點都沒覺得奇怪。

  看上去心情還挺愉快。

  貝暖努力找到自己的聲音,開口問:「陸行遲,你上午給我唱的那首歌,叫什麼名字?」

  貝暖覺得,陸行遲好像是彎了彎嘴角。

  他語調平靜,「是我小時候聽過的哄寶寶睡覺的歌,叫什麼我也不知道。」

  他!果!然!全!部!都!記!得!

  上午那樣整他就算了,剛剛竟然對他又戳又抱,還主動在嘴巴裡放了一顆糖,盛情邀請他來吃。

  丟臉丟到了西伯利亞。

  貝暖像一道遊魂一樣幽幽地說:「陸行遲……我要出去透透氣,你……絕對不許跟著我。」

  然後飄出了門。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10:09 AM

第七十五章 荔枝味的

  走在午後塵土飛揚的紅土路上,貝暖的悲傷逆流成河。

  根本不用對陸行遲用「千依百順」,他就會對她「千依百順」,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完全看不出來他到底中招了沒有。

  結果吃了大虧。

  從他貼著她的耳朵說「滿意嗎」,就應該察覺到不對勁。

  這哪是聽命令受控制的傀儡對主人應該有的尊重態度?

  分明就是陸行遲本人在撩人。

  貝暖只想這麼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再也不回去見陸行遲了。

  貝暖在前面走,並不知道,陸行遲就在不遠的後面跟著。

  他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看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莞爾。

  陸行遲有點遺憾,她那麼快就發現不對,有點可惜,要是能再多兩天的話……

  正在想著,忽然被一個人攔住了。

  是小瘦子。

  小瘦子猶猶豫豫的,攔在陸行遲面前,下了好幾秒決心,才說:「陸哥,我有事找你們。」

  陸行遲心中生出好奇:「什麼事?」

  小瘦子舔舔嘴唇,「你們……能不能……不去太平門?拿一個月的餐票不好嗎?有多少人想要一個月的餐票啊!」

  他說話吞吞吐吐的,陸行遲有了興趣,「我不想要餐票,就想去太平門看看,為什麼不行?」

  小瘦子看了陸行遲半天,嘆了口氣,嘀咕了一句,「好話難勸該死的鬼,鄭隊長我是攔不住,去勸大黑,大黑也不聽,你們這些人啊,願意去就去吧。」

  說完,轉身就走。

  「你站住。」陸行遲把他叫住,等他回頭,問:「鄭隊長要去殺人?」

  小瘦子眼中的驚惶一閃而過。

  陸行遲更肯定了,「他要屠了太平門?他跟你說的?」

  陸行遲觀察了一下小瘦子的表情,「沒有,不是他告訴你的。那你為什麼會知道?」

  小瘦子被人一眼看穿,害怕起來,囁嚅,「是我……我自己猜的……」

  「你不是猜的。」陸行遲打斷他,「是別人告訴你的?」

  然後自問自答,「也不是。那你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一個念頭冒出來,陸行遲已經有答案了。

  他上前兩步,壓低聲音。

  「你不止知道鄭隊長要去屠太平門,還知道他今天去莊園時,就算不容易,最後還是會全身而退,所以就算那麼怕喪屍,還非要跟著,好白賺三十天餐票,對不對?」

  小瘦子徹底慌了,轉身就想跑。

  陸行遲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不用害怕,你特意來警告我們不要去太平門,你的好意我明白。」

  小瘦子結結巴巴,「子彈不長眼,到時候真打起來,說不準打到誰,你們還是別去了吧,我有事先走了……」

  陸行遲根本不放手,淡定地問:「你是重生的吧?」

  小瘦子立刻傻了,嘴巴裡絕對能塞一顆雞蛋。

  陸行遲知道自己猜對了,淡定地問他:「你重生時抽到的異能是什麼?」

  小瘦子呆了好半天,才出聲,還帶著點不好意思,「是……是特別會背後說別人小話。」

  陸行遲:?

  特別會說小話?

  這算是哪門子的異能?

  貝暖一路往基地裡面走,發現這地方雖然破敗了,卻是一個完整的城市。現在聚居著倖存者,還挺熱鬧,也比貝暖以為的大得多。

  貝暖的注意力一會兒就轉移了,漸漸把丟臉的事忘在了腦後。

  從這裡遙遙地能看到,路的盡頭好像有一個大湖。

  在藍天和紅土的映襯下,湖水格外湛藍平靜。

  湖對岸,好像還有建得很漂亮的房子,比礦區宿舍那邊強多了。難道就是大黑提到過的度假村?

  貝暖正打算去湖那邊看看,就發現那邊一片混亂。

  不遠處,不少人都在亂跑,正在沿著路往這邊衝過來。

  貝暖看見,最前面是一群人在逃跑,他們身後,正追著幾個奇怪的人。

  看血紅的眼睛就知道,全都是喪屍,正在瘋狂地追逐前面的活人。

  但是每隻喪屍的嘴巴上都罩著一個奇怪的鐵罩子,好像狗狗戴的防咬人的嘴套。

  不只是嘴套,手上也套著一層手套一樣的東西。

  所以原則上,這些喪屍是沒有攻擊力的。

  因此雖然他們在追人,前面的人也並不是太緊張。

  他們朝這邊奔過來,貝暖看見,喪屍後面還追著幾個士兵打扮的人,個個都穿著和大門口守著的士兵一樣的紅褐色制服,和這裡土地的顏色很像。

  那幾個人正在後面一邊追一邊喊:「這是殷老闆的人!前面的人全都不許動手!全都不許殺!」

  因為看見喪屍過來,有不少人已經拿出身上的武器來了。

  看樣子,這些士兵是打算活捉喪屍。

  他們一團混亂地朝這個方向衝過來。

  有些人看見喪屍過來,有點害怕,掉頭就跑,不過還有不少人覺得喪屍都帶著嘴套,沒什麼大事,只紛紛閃到路邊。

  貝暖也和他們一樣,只躲到路邊,給他們讓路。

  然而卻有喪屍一眼看到她了。

  一隻喪屍不知為什麼,直接朝她衝過來。

  這隻喪屍是個年紀很輕的女人。

  雖然變成喪屍了,還是能看得出來,長得非常漂亮。

  奇怪的是,這隻喪屍化過妝,黏著假睫毛,塗著閃粉,穿得也很好。

  她身上是一條黑色帶閃的低胸短裙,露出兩條長腿,鞋不知跑到哪去了,光著一雙腳。

  頭髮也像是做過,長捲髮很乾淨,在陽光下亮閃閃地泛著光。

  除了嘴套和口罩,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

  可惜是個喪屍美女。

  路邊有那麼多人,她誰都不理,直接朝貝暖衝過來,嘴裡還在呵呵地叫著。

  貝暖情急之下腦抽,腦中忽然冒出咒語,「乖寶寶要聽話」。

  「你站住。」貝暖說。

  那隻美女喪屍突然愣怔了一下,居然一個急剎,真的原地站住了。

  喪屍居然也能被「千依百順」的異能控制?

  貝暖完全沒料到,也傻住了。

  一人一屍呆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一時都有點尷尬。

  後面的士兵已經吆喝著追過來了,還嘻嘻哈哈的,好像羊倌在捉到處亂跑的羊,並沒太當回事。

  不知為什麼,貝暖下意識地對這隻聽命令的美女喪屍有了點好感。

  相比之下,就覺得追她的那些士兵是壞人。

  貝暖對美女喪屍低聲命令,「趕緊跑,快!」

  這次美女喪屍接到命令,不再理貝暖,拔足狂奔。

  緊接著,又一隻喪屍往貝暖這邊過來。

  這次是個長得挺好看的年輕男人,也帶著嘴罩,卻奇葩地穿著阿拉丁神燈裡主角那樣的衣服,帶著耳環,穿著燈籠褲。

  貝暖這次有經驗了,立刻在心中默唸咒語,命令喪屍:「不許撲我!」

  奇怪的是,這次竟然沒有用。

  那隻眼睛血紅的喪屍如同沒有聽見一樣,直接朝貝暖撲過來。

  然而沒有成功。

  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大鐵招牌突然從天而降,切在了貝暖和喪屍中間,牢牢地嵌在地上。

  被鐵牌這麼一擋,後面兩個士兵已經追上來了,像捉小雞一樣扣住喪屍的胳膊,把他按在地上,綁了起來。

  其中一個惡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出氣,「還跑?看你往哪跑,老子追你追得快斷氣了。」

  另一個一邊踩著他把繩子抽緊,一邊說:「怎麼門鎖就忽然開了呢?喪屍又不會開鎖。」

  前一個不在意,「這是誰開門以後忘了鎖了吧?」

  沒多大功夫,這幾隻到處亂跑的喪屍就全都被捉住了。

  大湖那邊開過來一輛小貨車,幾隻逃跑的喪屍都被綁起手腳,像貨物一樣丟進車廂裡。

  貝暖看見那隻美女喪屍也被人綁起來了。

  她被兩個士兵搬起來胡亂丟上車之前,轉過頭,遙遙地看了這邊一眼。

  貝暖怎麼都覺得,就算是她紅著眼睛,給貝暖的,卻仍然是一個屬於人類的乞求的表情。

  她不會說話,但是她的表情好像在說:救救我。

  小貨車開走了,貝暖盯著揚起的塵土出神時,有人揉了揉貝暖的頭。

  「發什麼呆呢?」

  從剛剛天上掉下來大鐵招牌起,貝暖就知道陸行遲就在附近。

  他不放心她,跟出來了。

  貝暖轉過身,看見陸行遲正站在身後,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彎著眼睛看著她。

  貝暖假裝完全忘了跑出來之前在房間裡和他發生的事,一心一意地跟他討論喪屍。

  「剛才有個穿緊身裙子的女喪屍,你看到沒有?」貝暖說,「我覺得她特意跑過來找我,好像是想讓我救救她。」

  這話相當荒謬。

  喪屍看見活人就追,並不會特意找人,更不會求救。

  陸行遲卻好像並不覺得她的話有多奇怪,認真地想了想,「要是我的話,我可能也會找你,因為路上這麼多人裡,你看起來最善良。」

  他說得對。

  貝暖長著張天使般的臉龐,讓人一看就心生信任,覺得她一定是好人。

  混亂結束了,路上恢復了正常,不少人都在三五成群議論紛紛。

  「怎麼忽然冒出喪屍來了?還帶著嘴套。」

  有人很內行,「肯定是太平門的喪屍跑出來了。」

  說話的是個小個子中年男人,貝暖連忙諮詢他:「太平門裡為什麼會有喪屍?」

  小個子說:「他們好像是專門養喪屍玩的吧?」

  旁邊的人都在哄笑,「那種高檔的地方你又沒去過,你哪知道?都是胡扯。」

  小個子急了,「我是沒去過,可是我有個朋友進去送過東西,說裡面喪屍還不少,都長得特別好看,打扮得也特別好看。」

  貝暖和陸行遲對視了一眼。

  那群人開始用剛剛的女喪屍胡說各種有的沒的,開起了玩笑,陸行遲不讓貝暖繼續聽,攬住她把她拖走了。

  兩個人一路往回走,貝暖腦子裡還是剛剛那隻喪屍求助的眼神。

  陸行遲也一直沒說話,好像和她一樣,也在琢磨什麼,一會忽然說:「原來你喜歡荔枝。」

  貝暖莫名其妙:?

  「我也覺得荔枝味不錯。」他說。

  貝暖突然明白,他說的是糖。

  她邀請他來親她的時候,嘴巴裡放的是荔枝味的糖。

  貝暖立刻忘了喪屍求救的事,把剛剛已經淡化的痛苦和羞恥繼續接上了。

  貝暖在心中默默地祈禱,希望下一個異能是抹除記憶,只要輕輕一抹,陸行遲就把她丟臉的事全都忘光。

  這天剩下的時間,荔枝變成了一道貝暖過不去的坎。

  傍晚時,江斐問大家想吃什麼,陸行遲脫口而出,「荔枝肉。」

  貝暖無語,「你知不知道荔枝肉裡並沒有荔枝?」

  杜若啊了一聲,「說起荔枝,就好想吃荔枝,這個季節荔枝應該開始上市了。痛苦啊,貝暖,你有沒有荔枝味的汽水?」

  貝暖冷漠地說:「沒有。」

  唐瑭哼哼,「我想吃荔枝味的薯片,我最愛荔枝味的薯片。」

  貝暖默默撈出一袋青檸味的薯片遞給他,堵上他的嘴。

  江斐說:「沒有荔枝的話,荔枝味的果凍其實還挺不錯的。」

  陸行遲看了眼貝暖,不動聲色地淡淡道:「果凍是個好主意,可以試試。」

  貝暖:「……」

  剛吃過晚飯,就有人來找陸行遲和貝暖,這次是鄭隊長親自上門。

  他身後還帶著大黑。

  大黑和白天不同,竟然在背心外面套了件西裝外套,腳下也換成了擦亮的皮鞋,頭髮上抓過髮蠟,一看就是認真打扮過。

  看見貝暖好奇地盯著他瞧,大黑有點不好意思,「咱們今晚不是要去太平門嘛。」

  貝暖立刻看向鄭隊長。

  今晚就要去太平門?他到底有什麼事,要這麼著急?

  鄭隊長冷峻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淡淡道:「擇日不如撞日。」

  然後問貝暖:「你們是去太平門還是換餐票?老闆說我們活幹得俐落,可以換四十天餐票,這種機會,錯過可就沒了。」

  貝暖心想:聽他的意思,好像很不想帶他們去太平門。

  大黑在旁邊搶著說:「誰要餐票啊?去太平門的機會才是錯過就沒了吧?」

  陸行遲也走過來了,把手搭在貝暖肩上,笑了一下,「當然是去太平門。」

  鄭隊長銳利的目光和陸行遲對視了一下,避開了,吐出四個字,「隨便你們。」

  大黑先打量一遍陸行遲,大概是覺得他的襯衣和長褲精緻整潔,還算過關,轉向貝暖。

  「你就不換條裙子嗎?據說裡面的人都穿得特別講究。」

  貝暖壓根就沒有裙子這種東西,空間裡收的都是末世裡便於活動的衣物。

  貝暖反駁:「鄭隊長不是也穿平時的衣服?」

  鄭隊長還穿著他滿身口袋的藏青色作戰服,戴著黑色半指作戰手套,腳上是雙高幫黑皮軍靴,和白天去莊園殺喪屍時的打扮一模一樣。

  這個話不多的男人把臉隱在黑暗中,不動聲色,只能隱約看到冷硬的輪廓。

  一雙眼睛卻很亮,銳利警惕,好像做好了準備捕獲獵物的獵人。

  他們要出去,杜若在他們身後大聲囑咐:「有什麼好吃的記得給我帶回來點啊。」

  四個人一起出發。

  和白天貝暖走的路一樣,大家穿過廢棄的城市,來到湖區。

  湖區這邊一直有人來回巡邏,並不輕易讓礦場的人靠近。

  貝暖他們被巡邏的哨兵盤查了好幾遍,因為身上有太平門的門票,如同護身符,一路都很順利。

  湖邊晚風習習,度假村裡竟然是有電的,大概是自己發電,房屋裡燈火通明,和礦場那邊相比,宛如另一個世界。

  鄭隊長帶著他們幾個,一路來到度假村裡,過了層層盤查,就看到一個漢白玉的牌坊一樣的東西,上面鐫刻著三個字,太平門。

  看來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太平門。

  牌坊後,是一幢金碧輝煌的建築,新舊結合,門口也守著帶槍的士兵。

  保安查過幾個人的身份,還過了個安檢,大家身上當然都沒有帶武器,順利過關。

  裡面果然不同凡響。

  好像一家熱鬧無比的夜店。

  燈光迷亂,衣香鬢影。大黑說得對,裡面的人穿得確實很考究,一看就和礦場那邊灰頭土臉賺餐票的人不是一個階層,人人都在盡情地尋歡作樂。

  好像外面的末世根本不存在一樣。

  大黑興奮起來,對鄭隊長說:「哥,我去吧檯那邊領酒,你要喝什麼?」

  進來的人,人人都可以去領一杯免費的酒水。

  「我不知道有什麼,你隨便。」鄭隊長一副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凌厲的目光到處掃視。

  他對陸行遲和貝暖說:「你們兩個隨便玩,我去轉轉。」

  說完,擠進人堆裡,消失不見了。

  貝暖和陸行遲跟上去,可是這裡光線太暗,人太多,完全找不到人。

  一個侍應路過,被陸行遲叫住。

  「這是什麼酒?」陸行遲問。

  侍應的托盤裡是一杯淺粉紅色的雞尾酒,上面明顯地插著兩顆剝了皮的鮮荔枝。

  鮮嫩的荔枝肉在夜店的燈光下晶瑩剔透。

  「絕代佳人。」侍應連忙回答,「是烈酒加荔枝甜酒加鮮荔枝。」

  陸行遲點點頭,指指旁邊的座位,淡淡道:「幫我們送兩杯過來。」

  荔枝這件事算是死活都過不去了。

  貝暖小聲說:「陸行遲你夠了沒有?」

  陸行遲俯身過來,在她耳邊從容答:「沒有。不夠。」

  貝暖一口氣提不上來,頓時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吃荔枝了。

  侍應一會兒就把兩杯「絕代佳人」送過來了。

  貝暖是拒絕的,看都不看一眼。

  陸行遲戳起裡面的一顆荔枝,遞到貝暖嘴邊,輕輕碰碰她的嘴唇,好像在敲門,一雙淺淡璀璨的眼睛裡含著笑意。

  貝暖撐不住,張開嘴巴,把荔枝吞掉。

  鮮荔枝肉裡浸透了酒,清甜之外多了酒香的濃鬱,真的很好吃。

  結果不用陸行遲再餵,兩杯裡的四顆全歸貝暖了。

  貝暖瞬間解決掉所有的荔枝,試試探探地想去嘗嘗酒。

  結果杯子被陸行遲毫不留情地收走了。

  「荔枝還好,這酒就算了。」陸行遲拿起杯子抿了一下,「裡面加了不少伏特加,太烈,你會醉的。」

  兔媽媽管貝暖就像管女兒一樣。

  貝暖不滿地扁扁嘴,轉過頭,一瞥眼間,忽然看到不遠處的一組沙發裡,坐著一個熟人——霍仞。

  霍仞的領口半開著,袖子捲起一半,正用一如既往的懶洋洋的姿態攤在沙發靠背上,眯眼看著狂歡的人群。

  貝暖立刻忘了荔枝酒的事,瘋狂地猛拽陸行遲的胳膊,「快看!看!看那邊!」

  陸行遲忍不住彎彎嘴角,「別激動,早就看到了。」

  霍仞竟然也到這個基地來了。

  這真是躲不開的緣分。

  孽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10:44 AM

第七十六章 英雄虎膽

  貝暖每次看到霍仞,心就會本能地抽緊。

  不過今天有陸行遲在。

  而且貝暖他們坐的地方卻很黑,不像霍仞他們那邊那麼亮,雖然距離近,未必就能看見。

  貝暖把衝鋒衣的兜帽戴上,悄悄探出頭,到處找甄蓁,卻沒有看見。

  他們那一組沙發上坐著幾個男人,除了霍仞,其他的貝暖都不認識。

  旁邊還有好幾個濃妝豔抹的姑娘陪著,大概是要到這種地方來玩,霍仞沒帶甄蓁。

  霍仞旁邊是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男人,又高又瘦,長著鷹鉤鼻子,正在探身給霍仞遞煙,邊說:「坐在樓下,熱鬧是熱鬧,就是太吵。」

  霍仞隨便晃一下手,拒絕了男人遞過來的煙,「吵一吵好,我這些天都在喪屍堆裡悶瘋了。」

  霍仞一邊一個姑娘,一起往他身上貼,霍仞被左右夾擊,擠得有點不耐煩,伸手一把推開她們,「老殷啊,還有什麼有意思的沒有?」

  貝暖心想,難道他旁邊那個鷹鉤鼻子男人就是那個姓殷的土豪莊園主人?確實有可能,小瘦子說過,太平門就是他開的。

  老殷慇勤地說:「還真有。我們這兒有個特別節目,馬上就來。」

  正說著,音樂聲忽然變了,勁爆的旋律和鼓聲震透到人心底。

  不遠處有一扇門,燈光忽然亮了起來。

  一個小丑打扮的人歡蹦亂跳地跑出來,抱著一個裝滿紙花的大盒子,身後帶著一大隊人。

  好像花車巡遊。

  出來的人竟然全都是喪屍。

  喪屍全是年輕男人,長得都很帥,可是都戴著嘴套。

  像白天的那幾隻喪屍一樣,裝扮成各種奇怪的模樣,有打扮成古典的王子國王的,有穿著現代的制服的,全被綁在會動的花車上。

  喪屍看見周圍的活人,全都在呵呵地叫著。

  他們的叫聲,讓全場哄笑聲一片。

  把喪屍打扮起來,放在花車上供人取樂,可以近距離接觸,奇特又刺激,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喪屍沒有了攻擊力,有人大著膽子動手動腳去摸他們,引得喪屍呲牙咧嘴地亂叫,叫得越大聲,觀眾就看得越開心。

  人們紛紛去小丑懷中的盒子裡取花,投進花車裡。

  這支奇特的隊伍在夜店裡轉了一圈,就來到燈光炫目的舞台上。

  小丑衝到最前面,囉嗦了半天,貝暖才聽明白,他們剛才那樣投紙花,是在票選今天的喪屍之王。

  最後是一隻打扮成王子的年輕喪屍勝出。

  這隻喪屍身穿一件帶金扣的燈籠袖白襯衣,頭戴金王冠,年紀不大,大概二十多歲,看得出來,變喪屍之前長得很帥。

  小丑拿了一個綵球一樣的東西出來,背對觀眾席,向後猛地一丟。

  下面的觀眾一陣哄搶,綵球最後落到了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手裡。

  男人拎著綵球,大搖大擺地上了台,對著下面的觀眾高高地舉起雙手示意,好像他得了什麼冠軍。

  有人立刻上台來,給他穿了一身防護服,戴好透明面罩,然後又把一個鐵架子搬上台,鐵架上面掛滿了各種武器。

  十八般兵器,樣樣都有。

  貝暖看到了長刀、匕首、槍械、撬棍,都是平時殺喪屍用的,除此之外,竟然還有弓箭和弩。弩是木頭的,比陸行遲那把差得遠了。

  男人隨手抄起一把殺傷力最強的電鋸,把拉繩抽了抽,電鋸飛速地轉動起來。

  男人高高地舉起手裡的電鋸,炫耀地對著下面的觀眾揮了揮。

  歡呼聲和口哨聲此起彼伏。

  小丑過去,把花車裡的喪屍放出來了,在他腳上栓上鐵鏈,鐵鏈的另一頭固定在舞台上,讓他只能在一個範圍內活動,不能跑遠。

  喪屍抓活人是本能,立刻奔向最近的小丑,小丑轉身就跑,動作滑稽,台上台下一片笑聲。

  小丑跑出了喪屍活動的範圍,喪屍追不到,就改了目標,去找台上拎著電鋸的男人。

  喪屍戴著嘴套和手套,根本構不成威脅,男人笑嘻嘻等著,等他衝過來,慢悠悠給那個年輕的王子喪屍在胳膊上來了一下。

  貝暖明白了。

  穿一身防護服,是怕喪屍的血濺到身上的傷口,感染。仔細看,舞台地上鋪著黑色的塑料布,大概是為了一會兒清理現場。

  貝暖自己殺過喪屍,更是看過陸行遲殺過喪屍無數,卻從來不是這種殺法。

  男人扔掉電鋸,又換了別的折磨喪屍,就是不動他的頭。

  不動頭,喪屍就不會死,下面笑聲一片。

  貝暖轉頭看了一眼陸行遲。

  陸行遲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漠地看著台上得意的男人和全場嗨翻天的觀眾。

  台上的男人正打算用一把大刀劈喪屍的另一條胳膊。

  刀在空中時,突然偏了,奇怪地轉了個方向,直奔喪屍的脖子。

  喪屍瞬間不動了。

  沒得玩了,下面一片失望的噓聲。

  「這麼快就殺了啊?」

  「哥們你行不行啊?」

  台上的男人怒了,對小丑吼:「剛才一不留神砍走手了,再給我來一個!」

  小丑客氣地拒絕:「咱們一天就只殺一隻。」

  男人正在生著氣,什麼也不管,竟然抄起一把匕首,就往舞台靠後的那一邊走。

  所有的花車都停在那裡,喪屍們還被綁在車上,參觀同伴被屠宰。

  男人走近,隨便挑了個披著斗篷打扮成吸血鬼的喪屍,揪住他的頭髮,就割掉了他的耳朵。

  然後得意洋洋地轉身朝觀眾揮手。

  貝暖看見,陸行遲蹙了一下眉。

  異變陡生。

  花車上喪屍的鐵嘴套突然脫落了。

  男人離得太近,背對著喪屍,完全沒察覺,喪屍往前一撲,一口咬上男人的脖子。

  男人被徹底嚇傻,完全沒料到毫無攻擊能力的喪屍會突然脫開束縛,襲擊了他。

  男人掙開喪屍,連滾帶爬地往台下跑,才跑到一半,就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他要變異了。

  小丑看上去很有處理這種問題的經驗,拿起武器架上的一把槍,把變異中的男人一槍解決。

  出乎貝暖意料的是,小丑並沒有去依樣射殺剛剛咬人的喪屍,只叫了幾個人上來,用長叉按住他,重新給他戴上了嘴套。

  貝暖隨即就明白了。

  都是喪屍,男人長得醜,變成喪屍後沒什麼用,一殺了事。

  太平門的喪屍長得都很漂亮,要用他們表演節目,不會隨便射殺。

  同屍不同命。

  台上的花車被拖走了。

  貝暖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霍仞。

  霍仞依舊攤在那裡,好像興趣寥寥。

  「這有什麼意思?」他對旁邊的老殷說,「在外面天天殺喪屍還殺不夠,還特地到這兒來看人殺喪屍?」

  老殷連忙賠笑,「還有別的好玩的。」

  他叫人過來,吩咐了幾句,過了一會兒,就有幾隻喪屍被帶了上來。

  全是年輕女孩。

  貝暖一眼就認出來,其中就有白天向她求救的那隻女喪屍。

  她換了一條紅色的低胸短裙,仍然戴著嘴套和手套,被兩個人拖著往前走,邊走邊掙扎,對周圍的人不停地呲牙,呵呵地叫著。

  她們像菜場的菜一樣,被人押著,排成一排。

  老殷笑道:「人都膩了,換個口味。」

  霍仞的眼中多了點興趣,「這還算有點意思,問題是,不怕感染嗎?」

  老殷湊過去低聲跟他說了幾句什麼,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你真行,想得出這種主意。」霍仞笑著問,「你從哪找出來這麼多漂亮的女喪屍?」

  貝暖接著就聽到一句讓她本能地哆嗦了一下的話。

  老殷把手裡的菸灰在茶几上的菸灰缸裡彈了彈,隨口說:「找到漂亮的就行了,變喪屍那還不就是隨手的事?」

  這個老殷,為了刺激,竟然把長得漂亮的人故意感染成喪屍。

  怪不得這裡無論男女,喪屍一個個顏值驚人。

  就聽到霍仞說:「就是她們嘴上的東西有點掃興。」

  他說的是喪屍的嘴套。

  老殷嚇了一跳,「那可絕對不能摘,霍先生英雄虎膽,我們可都怕讓她們咬一口。」

  霍仞嘴角一挑,「你們傻嗎?教你一招,把牙和指甲都用鉗子拔了不就行了?」

  貝暖的指甲好像在跟著疼,下意識地攥住,就忽然落到了一隻大手裡。

  陸行遲伸手過來,把她攥緊的手指展開,用手掌握住,他的溫度一點點穿過來,貝暖的心定多了。

  霍仞的餿主意一出,他周圍那群人立刻一片恭維聲。

  老殷問霍仞:「霍先生挑一個吧?」

  霍仞眼尾一彎,掃視一遍那幾隻喪屍,用下巴點了點白天向貝暖求助過的那隻,「就她吧,穿紅裙子的那個。」

  老殷用手裡的煙比比樓上,吩咐手下,「給霍先生送到二樓包間,」然後又笑著補充,「找幾個人過去,把她的牙和指甲拔了。」

  他們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貝暖看見,那隻女喪屍不呵呵地叫了。

  她的胳膊被人抓著,動不了,卻用力向前探著身,呲著牙,仇恨地盯著霍仞和老殷,擺出一個動物一樣信信地攻擊的姿勢。

  貝暖覺得,她好像是聽懂了。

  從白天起,貝暖就覺得這隻喪屍很特別。

  她聽得懂貝暖「千依百順」的命令,也說不定能聽得懂別的。

  想起「千依百順」,貝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免疫名單上應該有這隻喪屍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叫什麼。

  貝暖點開工作列「千依百順」後面的小三角圖示,裡面是一排名字。

  名單看起來是按照受異能控制的順序依次排列,第一個是陸行遲,第二個是鄭胤,下面是個叫翟強的,一定是大黑,然後是杜若。

  名單的最後,現在多了一個名字。

  鄭墨。

  原來這女孩叫鄭墨。

  和鄭隊長一樣姓鄭,不過姓鄭的人那麼多,也未必真有什麼關係。

  貝暖正想著,就看見幾個人把那個叫鄭墨的喪屍拖上了樓。

  貝暖站起來。

  陸行遲也跟著起來,低聲問:「想去救她?」

  他猜得挺準。

  貝暖點點頭,「我覺得她能聽懂人話,她一直都在求我救救她,我想把她帶走,哪怕放到基地外讓她到處亂跑,也比現在這樣好。」

  兩個人剛站起來,就看到鄭隊長了。

  鄭隊長和以往一樣,神情冷峻,一絲表情都沒有,正在穿過人群。

  也和以往搜尋物資殺喪屍時一樣,身上帶著武器。

  他手裡拿著弓箭,貝暖能看見,敞開的作戰服裡,露出黑色的緊身T恤,扎著作戰腰帶,上面掛著槍和匕首。

  這裡進來就要安檢,貝暖正在納悶他的武器是哪裡來的,就想明白了——

  是剛剛他們殺喪屍時那個武器架上的武器。

  鄭隊長冷漠地穿過狂歡的人群,有人好奇地看看他,也沒太當回事,誰都知道裡面沒武器,說不定是安排的什麼新的娛樂項目。

  鄭隊長很快就到了離霍仞他們不遠的地方。

  他鎮靜地拉滿手裡的弓。

  和上午殺喪屍時一樣,箭如流星,弦不虛發,幾乎沒有瞄準的時間,老殷和霍仞他們身後的所有嘍囉就全倒了。

  好像是在一瞬間發生,現場竟然還沒人反應過來。

  鄭隊長不動聲色,像在做日常殺喪屍的工作一樣,把弓換到身上,又抽出一把匕首。

  他手腕一抖,匕首疾飛出去,齊柄穩穩地沒入老殷的前胸。

  老殷完全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目瞪口呆地看看胸前多出來的插得極深的匕首,抬起頭,終於在人群中找到了神情漠然的鄭隊長。

  貝暖心想,為什麼不乾脆給他一箭?這麼一飛刀,也不一定就會死吧?

  然後就看到,老殷摀住胸口,慢慢地倒在沙發上。

  他一臉驚恐,渾身好像都不能動了一樣,一下一下地抽搐,一會兒就從沙發上滾到了地上。

  他不停地抽搐著,好像極度痛苦,嘴角全是吐出來的白沫。

  眼睛的顏色卻很正常,看著不像是要變異。

  貝暖忽然明白是什麼了。

  蛇毒。

  鄭隊長不想讓這種人一刀斃命,死得那麼舒服痛快,故意在刀上加了蛇毒。

  在貝暖看老殷時,鄭隊長已經繼續下手了。

  他的目標非常清晰明確,一箭都不浪費,貝暖看見他有選擇地一箭接一箭,老殷他們那群人倒了好幾個。

  接著是其他人。

  有人射殺,有人放過,他有自己的標準,一會兒太平門裡就倒成一片。

  現場已經有不少人發現不對了,一片尖叫聲,人們亂哄哄地到處跑,有太平門的保安帶著武器往這邊衝。

  這次鄭隊長不再怕引人注意,拔出槍來和他們交火。

  貝暖一直在注意霍仞。

  霍仞是路過這裡的,鄭隊長不認識他,他並不是鄭隊長射殺的對象,還好好地坐在沙發裡。

  他看見老殷倒在沙發前的地上痛苦地抽搐,連忙把兩條長腿抬起來,唯恐老殷吐出來的白沫弄髒他的鞋。

  他一邊忙著躲開亂滾的老殷,一邊興味盎然地參觀鄭隊長殺人。

  太平門裡亂成一鍋粥,人們尖叫著到處亂竄,黑暗中光效沒停,仍舊一閃一閃的,閃得人眼花繚亂。

  鄭隊長冷靜地搞定保安,又射殺了敢往門口跑的人,終於控場了,多數人都找到隱蔽處躲起來,一動都不敢動。

  鄭隊長邊換彈夾邊拎起一個侍者打扮的人。

  「你們關喪屍只有後面一個地方?」

  那人哆嗦了半天,才說:「就,就一個。」

  鄭隊長拎著他的領子皺皺眉,「裡面喪屍不全,還有別的喪屍去哪了?」

  那個侍者張口結舌,嚇得半死,完全答不出來。

  貝暖知道他在找什麼。

  貝暖悄悄彎腰衝到他旁邊,「鄭隊長,你是在找那個挺漂亮的長頭髮女孩嗎?她被人帶到二樓包房去了。」

  陸行遲跟過來了,也說:「沒錯,剛剛有隻喪屍被人帶到了樓上。」

  鄭隊長來屠太平門,應該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人在這種時候,什麼都不怕,聽見有一點希望,立刻上樓。

  貝暖再朝霍仞那邊看了一眼。

  霍仞從頭到尾都沒拿槍出來,坐在沙發上不動,看上去並不想蹚這趟渾水的樣子。

  貝暖心想,這裡這麼黑,她又戴著兜帽,他應該認不出來吧?

  三個人火速上到二樓,一間一間包房搜過去。

  不少包房裡都有人尋歡作樂,被突然闖進來的鄭隊長嚇得半死,然而並沒有看到那個叫鄭墨的姑娘。

  走到最盡頭,是一間最大最奢華的包房,裡面也空著,半個人都沒有。

  鄭隊長看見裡面沒人,就打算退出去。

  貝暖卻叫他,「你等等。」

  房間靠裡的床邊放著一隻翻倒的大鐵籠,籠門卻大開著。

  旁邊地上胡亂扔著一把鑰匙。

  貝暖覺得,這很像是有人關在鐵籠裡,不知怎麼弄翻了鐵籠,搆到旁邊的鑰匙,開門跑了。

  如果裡面關著的是喪屍的話,喪屍並沒有這種智商。

  就算把鑰匙遞到他們手裡,他們都不會開鎖。

  可是貝暖卻在心中隱隱覺得,鄭墨好像不太一樣。

  今天下午,那幾隻喪屍逃出去,在基地裡到處亂跑時,士兵們就說,好像是有人打開了籠門。

  貝暖深深地懷疑,可能就和這個與眾不同的鄭墨有關。

  鄭隊長重新看了一圈,大步走到窗口,一把拉開厚重的窗簾。

  窗簾後一個人猛地撲了出來。

  是鄭墨。

  好在她還戴著嘴套和手套。

  大概是外面出了大亂子,還沒有人來得及上來給她拔牙拔指甲。

  鄭隊長的臉色徹底變了,抓住她叫了聲:「小墨。」

  鄭墨呵呵地叫著,像是嚇瘋了的樣子。

  她與眾不同,變成喪屍之後,還會在窗簾後躲著人,還會害怕。

  鄭隊長並不怕她是喪屍的這回事,把她抱住,用手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小墨不怕,哥來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11:52 AM

第七十七章 改軌的命運

  原來真的是他妹妹。

  在他的安撫下,鄭墨竟然安靜下來了,一聲也不出,只瞪大眼睛看著她哥。

  這個鄭墨,雖然感染了病毒,卻並不是見到活人就亂咬的那種喪屍,似乎還保留著一點神智。

  包房門突然開了,幾個保安端著槍衝了進來,大聲吆喝:「全都舉起手來!」

  陸行遲沒有舉手,只回頭瞥了他們一眼,那幾個保安手中的槍立刻自動開火,瞬間你打我我打你,全都倒了。

  陸行遲對鄭隊長說:「你先帶著你妹妹走,我來幫你斷後。」

  貝暖看了陸行遲一眼,心想大boss毫不遲疑就打算出手幫他們兄妹,大概是因為同情他們的遭遇。

  陸行遲不動聲色,主動幫忙,完全出乎鄭隊長的意料。

  鄭隊長屠了太平門,惹了一身大麻煩,現在基本是死路一條,這種時候,居然有人還肯伸出援手,不止幫他找到了妹妹,還要幫他殺出去。

  鄭隊長向來冷峻的眼神中多了點溫度。

  他想了想,說:「不用,你身手比我好得多,我來幫你們殿後,你們衝出去,後門有車,我已經跟基地守門的人打好了招呼,可以直接開車出基地大門。」

  他放開他妹妹,把手裡的槍換過彈匣,一手握了一把。

  「要是我死了,請你們幫我把我妹妹帶出去,寧肯把她殺了,也不要把她留在這裡。」

  看他的樣子,是下了必死的決心。

  包房的門又開了,這次進來的卻不是這裡的保安和士兵。

  而是霍仞。

  霍仞隨意地拎著把槍,一臉的不正經,一進門就先晃晃手裡的槍,跟貝暖打了個招呼。

  「又見面了。」

  他笑笑,「上次你坐的車沒跟上來,我還以為你死在九監了,沒想到命這麼大。」

  頓一頓,接著說:「然後又裝成聖女跑到我面前晃,真當我瞎嗎?」

  貝暖:「……」

  所以在部落裡,就算有面紗和濃妝,他還是認出來了?

  眼神真好。

  霍仞興味盎然地問:「你是怎麼從我的炸彈底下逃跑的?靠他?」

  他上下打量一遍陸行遲。

  「我懂,一個女孩,想在這種地方活下去,一定要給自己找一個靠山。」

  霍仞琢磨了一下。

  「你開始跟著跑船的那個臉上帶疤的男人,他死了,跟了我兩天,後來沒跟上我,不知怎麼回事,又傍上了部落裡的伽寒,怕伽寒吃醋,不敢認我,然後呢?又抱上了這個男人的大腿了?」

  霍仞瞥一眼陸行遲。

  「這男的很厲害嗎?比我還強?」

  他胡說一通,貝暖有點憤怒,剛想說話,就聽見陸行遲開口。

  陸行遲冷哼了一聲,「真是心中有狗屎,看什麼都是狗屎。」

  霍仞並不生氣,微笑了一下,「你被她這張假裝天使的小臉騙了吧?我絕對比你更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冷血無情,唯利是圖,和我一模一樣。」

  陸行遲淡淡答:「你說錯了,她並不是那樣的人。我從來沒見過有人比她更像天使。」

  貝暖心想,他誇我是天使誒。心裡美滋滋。

  其實貝暖也不太能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霍仞說的那種人——冷血無情,唯利是圖。

  可是陸行遲說得那麼肯定。

  他說她是天使,語氣確鑿無疑。

  最關鍵的是他並不是笨蛋,也從不會被她的臉騙,他那麼聰明,看人那麼準。

  貝暖的鼻子不知為什麼,莫名地酸了一下。

  又有點好笑。

  霍仞黑得徹底,陸行遲白得炫目,兩個人卻都堅定地認為貝暖是自己那邊的人。

  門又打開了,兩個外面巡邏的士兵衝進來,看見霍仞在裡面,怔了怔,「霍先生?」

  霍仞一臉不耐煩,「我說幾句話而已,你們一直往裡衝衝衝,煩不煩?」

  抬手直接給了兩個士兵兩槍。

  兩個士兵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地就狗帶了。

  霍仞又舉起槍,這次對著的卻是鄭隊長。

  「最討厭說話的時候有閒人在旁邊聽著。」

  他作風依舊,直接扣了扳機。

  鄭隊長反應極快,也舉起了雙手的槍。

  幾聲槍響。

  無論誰開的槍,全都等於是陸行遲開的,所有射出的子彈全都直奔霍仞而去。

  然而什麼效果都沒有,子彈穿過霍仞,在他身後的牆上留下幾個坑。

  霍仞驚奇地看看什麼事也沒有的鄭隊長,再回頭看看身後牆上的三個彈洞。

  他用目光掃視一遍對面的幾個人。

  鄭隊長臉上露出點納悶,顯然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鄭墨正在呵呵地叫著,擺出準備攻擊的姿態,看著就是隻喪屍而已。

  貝暖當然不會有控制子彈的能力,有的話,上次在江邊就不會嚇成那樣了。

  霍仞的目光落到陸行遲身上。

  他忽然說:「怪不得上次在部落裡,我的槍會莫名其妙卡殼,也是你搞的鬼?太有意思了,能控制別人的槍和子彈嗎?」

  他盤邏輯盤得還挺快。

  陸行遲不回答,抬了抬手。

  房間裡的人看到了一個可怕的場景。

  屋子被拆了。

  所有金屬的東西全部在剝離,撕裂,離開它們原有的位置。

  除了鄭隊長身上的武器,包房裡大到剛剛關鄭墨的鐵籠子,小到扔在地上的鑰匙,從金屬窗框到洗手間的管道,所有的東西都像被龍捲風捲起來一樣,飛到空中。

  每一樣東西都在瞬間融化,變形,變成尖銳的凶器,朝霍仞紮過去。

  霍仞滿臉驚奇,卻絲毫不躲。

  他又變成了可穿透的狀態。

  雖然看起來他人還站在那裡,飛過去的東西卻都穿透了他,如同亂砸的雹子,一陣劈裡啪啦,釘在牆上和地上。

  這全都在陸行遲的意料之中,他凝視著那邊。

  釘住的利器重新飛了起來,對霍仞發起新一輪的攻擊。

  貝暖知道,他在賭的是霍仞不能一直保持這種影子狀態,或者異能的發動有間隙和冷卻時間。

  貝暖不想閒著,明知道霍仞可能對異能免疫,還是在心中默唸咒語,盯著霍仞的眼睛。

  「別用你的異能了,趕緊去死吧。」

  沒有效果。

  貝暖在一瞬間,想起了還放在空間裡的炸彈,不知道瞬間的爆炸能不能搞得定他。

  不過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炸彈的讀秒馬上就要結束,如果真拿出來,她和陸行遲都跑不遠。

  不值得為了霍仞送掉小命。

  霍仞勾了勾嘴角,帶著笑意,穿過金屬狂暴的龍捲風,往這邊走過來。

  這次貝暖看出來了,他現在不是實體,也不像是踩在地上走路,更像是飄過來的。

  像一個幽靈,一個影子。

  貝暖看著他琢磨,如果他其實不是走過來的,是飄過來的,那他為什麼不乾脆飛起來呢?

  大概是他的異能也有什麼限制,可惜不知道。

  霍仞往這邊過來,手裡還拎著他的槍。

  不知為什麼,陸行遲剛才並沒有把他的槍收到金屬龍捲風裡。

  霍仞也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槍,笑了。

  「你以為我傻嗎?我要是想開槍,開槍那一瞬間就要實體化,你就有機會殺我了。你都能控制子彈了,槍有什麼用?」

  霍仞隨手把槍扔掉,向著貝暖走過來。

  貝暖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她努力安慰自己,沒什麼好怕的。

  他要是想攻擊別人,就得變成實體,哪怕只有一瞬間,也夠陸行遲抓住機會宰了他。

  現在陷入了僵局,雖然殺不了他,他也殺不了別人。

  就是在比誰的異能持續的時間長。

  胡思亂想時,霍仞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

  他突然笑了一下,瞥了一眼陸行遲,在貝暖面前俯下身,甚至還偏了一下頭。

  這是一個準備接吻的姿勢。在陸行遲面前。

  這是不折不扣的挑釁。

  雖然他根本不能碰到貝暖,但是看起來就像是那麼回事。

  貝暖看見他的臉迅速貼近,心中大駭,驚慌失措地往後退,一瞥眼間,看見陸行遲臉色鐵青,一邊伸手想把貝暖拉到他身後,一邊操控無數尖銳的利器疾射過來。

  金屬風暴避過貝暖,穿透霍仞,卻絲毫沒有作用。

  貝暖後退的動作沒有霍仞逼過來的動作快。

  貝暖情急之下,掙開陸行遲的手,從空間裡摸出東西,也不管有用沒用,就往霍仞身上招呼。

  摸出來的是一把刀。

  杜若的那把鳴鴻刀,今天拿出來過,放在了空間裡最順手的地方。

  那把刀是塑料的,不太重,貝暖虎虎生風地掄起來就是一刀。

  霍仞的臉色突然變了。

  在刀劈上來的一瞬間,霍仞似乎感覺到不對,驚惶地退了一下,抬手去擋。

  鳴鴻刀晦暗的刀面忽然寒光一閃,霍仞的兩根手指被直接削落。

  還好他及時退了一步,否則就要被劈成兩半。

  他看了一眼手指,好像完全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

  眼前這個女孩,他本以為只能靠到處抱男人大腿才能活下去的女孩,手中突然憑空冒出一把刀。

  而且一刀下去,就做到了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破了他的異能。

  霍仞只愣怔了一瞬間,就朝著牆壁衝過去。

  陸行遲已經反應過來了,拿過貝暖手裡的鳴鴻刀,手腕運足了力氣,朝霍仞的後背一投。

  奇怪的是,陸行遲扔出去的刀並沒有用,穿過霍仞,敲在牆上。

  霍仞已經穿牆而過。

  刀鐺啷啷反彈到地上。

  陸行遲盯著牆想,這刀居然只有在貝暖手裡,才能真的砍到霍仞。

  貝暖跑過去撿起刀,也訝異無比。

  她驚訝的是,杜若的這把cosplay道具刀,竟然並不是把cosplay道具刀,怎麼可能?

  外面傳來人聲,好像又有人衝上來了。

  剛剛親眼目睹三個非人類用異能鬥毆,看得徹底愣住的鄭隊長這才出聲,「有人來了,我們走?」

  陸行遲點點頭,幾個人打開門,剛好看到一群帶槍的人衝上樓梯。

  大概是剛接到太平門出事的消息,趕過來的。

  鄭隊長把鄭墨推給貝暖,自己停下來,舉起兩把槍。

  陸行遲卻根本不用人斷後,他抬了一下手,幾乎是轉瞬之間,樓道就被一面各種金屬物鑄成的牆封死。

  鄭隊長怔了怔。

  「我們走這邊。」

  他帶著陸行遲他們直奔走廊另一邊的安全通道。

  幾個人下了安全通道,拐進太平門的後廚,一路穿過後面的倉庫。

  外面風平浪靜,漆黑一片,應該就是鄭隊長說的後門。

  後門外真的停著鄭隊長那輛七座越野車,幾個人跳上車,順著後面的小路疾馳。

  遠遠地能看到,前門那邊好像正亂成一團,來了不少士兵,正在指揮人往裡衝,順便包圍太平門。

  不見霍仞的人影,不知逃到哪裡去了。

  鄭隊長開著車火速離開湖區,開回礦場這邊。

  這邊倒是一切依舊,到處都很安靜,大家都睡了,路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貝暖說:「你們先走吧,我們還要回去接我們的朋友。」

  鄭隊長毫不猶豫地答:「我送你們過去。」

  路隊長把車開到貝暖他們住的地方,大家一起衝上樓。

  杜若他們都還沒睡,正在點著蠟燭玩桌游,看見貝暖他們回來了,笑道:「還以為你們要去玩一晚上,這麼快就回來了?太平門好玩嗎?」

  貝暖衝進房間,「不好玩。快快快,要走了,咱們要趕緊大逃亡。」

  江斐一言不發,站起來就去拿包,杜若和唐瑭也反應過來,丟掉手裡的紙牌,去拿各自的東西。

  貝暖向來不留東西在外面,全收在空間裡,沒什麼好收拾的,卻戀戀不捨地再看了一眼這套單元。

  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陸行遲在她身邊俯身說,「去收一遍,來得及。」

  「真的嗎?」貝暖眼睛閃閃發光地看著他,見他點了點頭,就火速衝進去。

  她伸出手,快速掠過房間裡的物品,手指碰觸過的一切,全都立刻消失不見了。

  家具,電器,連帶著裡面裝的東西,窗簾和牆上掛著的小時候的畫,每一樣都被貝暖收進了空間裡。

  貝暖就像一個高效的搬家公司,瞬間搬空整套房子。

  她的動作沒比杜若他們慢多少。

  鄭隊長今天看到的怪事一件接一件,已經麻木了,鎮定地問:「我們走?」

  貝暖深吸了一口氣,心中跟這間奇怪的屋子說了再見,退出房間,關上門。

  要走了。

  不過沒關係,所有滿是過去記憶的東西,貝暖的家,現在全部轉移到了空間裡。

  住的地方離大門很近,越野車轉眼開到了基地的大門口。

  又有新的倖存者來投奔這個基地,看上去是一家五口,有老人,還帶著孩子,守門的士兵正在忙著給他們發日用品。

  看見鄭隊長,有個士兵笑道:「鄭隊長,你說晚上要出城,正等著你呢。」

  士兵走過去把大門打開。

  車子開出大門,貝暖忽然想起一件事,從車窗裡探出頭,把手裡六零二室的鑰匙遙遙地拋出去。

  「三區十二號樓二單元六零二。我們不住了,退房。」

  鑰匙劃過一條弧線,落入士兵懷裡。

  士兵愣愣地接住,目送越野車在夜幕下的紅土荒原上絕塵而去。

  越野車向前飛馳,七座越野車擠得滿滿噹噹,貝暖坐在後座的鄭墨旁邊。

  鄭墨自從見到她哥哥,就一直很乖,戴著嘴套坐著,並沒有攻擊人的意思。

  貝暖心想,鄭墨的狀況這麼好,不知道那個神秘人,LBD的宋策,手裡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治好她。

  貝暖問鄭隊長:「所以你去太平門,是要去救你妹妹?」

  鄭隊長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我沒想過能救她,我是去替她報仇的。」

  原來他是在喪屍爆發的時候,和妹妹在附近失散,進基地後,就打聽到了妹妹的消息。

  他們都說,因為鄭墨長得漂亮,被選去太平門當侍應了,據說在那邊上班,餐票完全不用發愁。

  鄭隊長找到妹妹,趕緊趕到鄭墨的住處,卻發現妹妹自從去了太平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後來到處打聽,在太平門裡幹活的人都說,鄭墨變成了喪屍。

  開太平門的那個姓殷的,把長得漂亮的人抓走,讓他們感染喪屍病毒給人取樂,在基地裡早就不是秘密。

  鄭隊長想過各種方法,也沒能進太平門,最近聽說姓殷的富商懸賞人回家取東西,終於有了進太平門的機會。

  妹妹已經變成喪屍,鄭隊長只想著殺人報仇。

  雖然留了後路,還是沒想到竟然真的能全身而退。

  而且鄭墨的狀況與眾不同,和別的喪屍都不太一樣,讓早就心如死灰的鄭隊長心中又重新燃起一點希望來。

  等把基地遠遠地拋在身後的荒野中,看不見了,陸行遲才讓鄭隊長把車停下,讓貝暖把他們的越野車取出來。

  鄭隊長一路都在向東開,和陸行遲他們要去的方向背道而馳。

  陸行遲知道,鄭隊長帶著已經喪屍化的鄭墨,肯定不能跟著他們去西邊的安全區,安全區不會收一隻喪屍。

  鄭隊長說:「我們打算往東,去找個偏僻的地方住下來,未必活不下去。」

  這個男人轉頭看了眼妹妹,一直冷峻淡漠的眼神中透出一點溫柔,多了一點希望的亮光。

  鄭墨乖乖地站著,一聲不出,除了眼睛是紅的,戴著嘴套,怎麼看都不像隻喪屍。

  她的目光和貝暖的交匯,忽然向她伸出戴著手套的手。

  貝暖試探著也伸出手,鄭墨卻忽然向前一步,抱住貝暖。

  貝暖從來沒有和一隻喪屍這麼接近過,本能地提起一顆心。

  鄭墨卻只輕輕抱了抱她。

  雖然不會說話,貝暖也知道,她是在跟她告別。

  貝暖悄悄地在她耳邊說:「你要好好的。」

  貝暖覺得她聽懂了。

  兩撥人就此分手。

  陸行遲看著他們遠去的越野車,想起小瘦子今天說過的話。

  小瘦子今天下午去勸陸行遲不去太平門時,說過,上一世,鄭隊長屠了太平門後,並沒有活著回來。

  鄭隊長當時翻遍了太平門,才找到了他變成喪屍的妹妹,卻因為已經耽擱得太久,來不及走了。

  他被越來越多趕來的基地士兵堵在裡面,寡不敵眾,一場苦戰後被人生擒。

  他們沒有殺了他,而是把他也感染成了喪屍。

  那之後,他和他妹妹就一起被關在太平門裡,供人隨意取樂。

  也不知道後來都發生過什麼。

  幾年後,小瘦子已經離開了基地,聽說這塊地方的喪屍發生變異。

  喪屍大潮到處攻陷基地,屠戮人類,領頭的變異喪屍竟然有智能。

  而且嗜血成性,凶殘無比。

  有人親眼見過,說帶領喪屍大軍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少了一隻眼睛,右邊的胳膊也沒了,可是還能看得出來,就是當年的鄭隊長,鄭胤。

  陸行遲心想,他現在找到了他妹妹,帶著她離開基地,希望這對兄妹就此有了新的命運。

  陸行遲把手掌按上貝暖的腦袋,揉揉,「要走了,上車。」

  貝暖乖乖地爬上副駕,坐好。

  忽然聽到腦中小三的聲音,「貝暖,恭喜你,隱藏聖母任務『拯救黑化喪屍魔王』完成。」

  貝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12:10 PM

第七十八章 傻叉這件事

  什麼時候冒出這麼個隱藏任務來了?

  貝暖打開任務面板,任務列表裡真的冒出一個新任務:拯救黑化喪屍魔王(1/1)。

  就看到聖母值正在嗖嗖地往上漲。

  貝暖看著一通狂漲的聖母值愣神,「怎麼就冒出個任務來了?怎麼就又突然完成了?誰是那個什麼『黑化喪屍魔王』?是小墨嗎?」

  小三答:「無可奉告。」

  貝暖默了默,真誠地建議小三:「以後像這種任務,莫名其妙閉著眼睛就突然完成了的,能不能多來幾個?」

  貝暖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轉頭對杜若說:「杜若,你知不知道,你的那把刀真的是把寶刀。」

  她把今晚在太平門的事講了一遍,尤其是用刀削掉影子狀態的霍仞的手指頭的事。

  杜若聽完,一點都沒覺得有什麼奇怪,反而在納悶貝暖為什麼會那麼驚訝。

  「那是鳴鴻刀,上古黃帝鑄軒轅劍的時候,剩下的材料自動流成刀形,殺意極重,會變成鳥飛走的那種。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

  他語氣認真。

  「貝暖,你記憶力不太行啊,跟你說,有機會多吃點魚油,富含DHA,能補補腦子。」

  雖然被質疑智商,貝暖也不敢再開嘲諷了,把鳴鴻刀從空間裡拿出來,翻來覆去認真研究。

  刀形雖然囂張,刀身的銀色卻很晦暗,像蒙著一層霧,除了今天砍霍仞時突然刀光大盛,平時這麼看,確實不太像金屬。

  可也並不真像塑料。

  感覺比鐵輕,又比塑料沉手。

  陸行遲也騰出一隻手,接過刀再看看,得出和貝暖一樣的結論,「不像塑料,不知道是什麼材料。」

  管它是什麼材料,這可是能殺霍仞的寶貝。

  貝暖小心地重新把它收進空間,找地方好好供起來,崇拜地問杜若:「所以這把鳴鴻刀是你家的傳家之寶啊?」

  杜若搖搖頭,「不是。是我在網上二手買的,花了四百多塊呢。」

  貝暖:「……」

  在他們身後,基地裡,守門的士兵重新關好大門,拎著貝暖交回來的鑰匙走回門房。

  他喃喃自語,「三區十二號樓……二單元六零幾來著?六零二。」

  他把鑰匙遞給正在等著分住處的一家五口,登了記,「剛好有套兩室的單元空出來了,可以給你們住。」

  一家五口領好日用品,一人拎著一袋,歡歡喜喜地接了鑰匙,往基地裡走。

  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三區那幢樓。

  爸爸抱著女兒,媽媽攙著老人,大家一起摸黑爬上六樓,找到六零二室。

  爸爸把鑰匙插進去,只輕輕一轉,門鎖就順暢地轉開了。

  裡面滿室明亮的月光,倒是一點都不黑。

  能看得出來,這房子好久都沒有人住過了。

  天花板的石灰剝落了一大塊,掉了一地,地上和窗檯上積著一層灰,厚到能在上面寫字,還有,不知道什麼人手欠,在牆上五花六花地亂畫了一通。

  不收拾一下根本沒法住人。

  不過在這種末世,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這都不算是事。

  一家老小點起蠟燭,挽起袖子,熱火朝天地動手收拾起來。

  小隊這邊,陸行遲掉頭向西,繞過基地,又開了很久的車,才找到一個背風的小丘旁停車過夜。

  已經和霍仞照過面,又斷了他的手指,結了仇,以後要更加小心。

  下次再和他見面,一定就是你死我活。

  露營時已經是凌晨,第二天早晨大家就都起得很晚。

  從帳篷裡出來時,貝暖發現「千依百順」任務最後珍貴的幾個小時,就這麼被睡過去了,十分遺憾。

  早飯時,貝暖在陽光直曬下的紅土荒原上擺好餐桌和餐椅,大家一起圍坐在桌邊吃著豆漿油條。

  貝暖邊喝豆漿,邊撥了一下趣味小任務的滾輪手把。

  不知道這次的新異能又是什麼呢?

  貝暖在心中默默祈禱:一定要是抹除記憶一定要是抹除記憶,好讓陸行遲把她丟過臉的事全部忘光光。

  滾輪轉了半天,終於停了。

  這次的任務名字叫做「看不見的秘密」。

  貝暖盯著這幾個字琢磨了半天,最後悲催地下了個結論,這異能估計和抹除記憶沒什麼關係。

  任務說明上說:海水、沙灘、貝殼、度假般的閒適,日落入海的那一刻,疲憊的旅人,請接受海洋之神神奇的餽贈。

  什麼神奇的餽贈?難不成是控水的異能?

  貝暖環顧周圍一滴水都不見的紅色荒原,嘆了口氣。

  她一把抓過桌上的鹽罐,低頭往面前的豆漿裡嘩啦啦地撒鹽。

  水裡加點鹽,能算海水嗎?

  舉著碗鹽水對著傍晚往下掉的太陽,能算日落入海嗎?

  「……貝暖,你不是喝甜豆漿的嗎?加那麼多鹽幹什麼?」陸行遲的聲音傳來,「還有,你覺得怎麼樣,應該怎麼選?」

  貝暖攥著鹽罐猛地抬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你說怎樣就怎樣。」貝暖火速說。

  陸行遲點點頭,「那好,那我們就往西南。」

  貝暖忽然明白他在說什麼了,緊接著雀躍起來。

  書中的地圖比貝暖世界的地圖大得多,再往西有座高山,叫喀侖山。

  喀侖山的公路當年難修,現在難走,一邊是峭壁,另一邊是萬丈深淵,雖然可以過去,但是這種時候,路況很不好說,與其到時候有突發狀況要原路返回,還不如現在就繞開。

  選擇有兩種。

  一種是向西北,渡過鹽河,去穿越條件更嚴苛的蘇什沙漠,一種是向西南,穿過M國到海邊,想辦法越過加拉灣,走海路繞到喀侖山以西。

  明顯是向西南好走多了,小隊在書裡走的就是這條路線。

  最關鍵的是,加拉灣裡肯定有海水,說不定還有沙灘。

  日落入海,小菜一碟。

  任務完成在望,貝暖開心地一口氣乾了那杯又鹹又甜的豆漿,抹抹嘴,「咱們趕緊出發吧?」

  往西南的方向深入,路邊的植物逐漸茂盛起來,濕氣也越來越重了。

  車一直開到傍晚,總算才看到了大海。

  日落時的天空是金粉色的,海水也是金粉色的,在絢爛綺麗的萬丈霞光中,貝暖卻很絕望。

  大海有了,快掉進海裡的太陽也有了,卻沒有沙灘,更沒有貝殼。

  還有那個「度假般的閒適」,該怎麼玩?

  這裡是深水灣的貨運碼頭,修得倒是很不錯,到處都是集裝箱,立著高聳的橙紅色鐵架子。

  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是水泥澆築的地面,和沙灘度假半點關係都沒有。

  幾個人下了車,去找過海灣的方法。貝暖把越野車收好,東張西望。

  加拉灣很大,想靠貝暖空間裡的小快艇出海過去不太現實,得去找一艘大一點的船。

  「倒是有船。」杜若說,指指停泊在碼頭上的裝滿集裝箱的巨型貨輪,問陸行遲,「你會開嗎?」

  陸行遲無語,「當然不會,我們幾個也開不了。我們去找找有沒有小一點的。」

  集裝箱一排又一排整齊列陣,一眼望不到頭,偶爾冒出幾隻穿著工作服的喪屍,都被陸行遲輕易撂倒了。

  陸行遲和杜若他們站在碼頭邊到處找船,忽然發現貝暖沒過來。

  陸行遲回過頭,看見貝暖正在幾步之外忙著什麼。

  她認真地在地上撒了一大攤鹽。

  白花花的一片。

  鹽上點綴著幾個小貝殼,仔細看,有的貝殼上還貼著標籤,印著三個字——「蛤蜊油」。

  這一小片人造沙灘上,被貝暖放了一把能把靠背放斜的帆布野營椅。

  她本人忙完這一切,一屁股倒在帆布椅子上半躺下,對著粉紫色的絢爛的大海和天空,伸了個懶腰。

  只要心中有海,哪裡都是馬爾地夫,只要心中有沙,哪裡都是撒哈拉。

  陸行遲:「……」

  杜若也一眼看見了,立刻雙眼放光:「我也要!」

  貝暖掏出一袋鹽一把椅子,「自己動手。」

  杜若撒著鹽,順手撿起一枚貝暖的貝殼研究,「哪來的?」

  貝暖悠然答:「當初在S市加油站的小超市裡收的,想著末世物資緊缺,隨便塗塗手什麼的,沒想到能有這種用處,有情調吧?」

  杜若點點頭,「有。分我兩個噢。」

  杜若滿地撒鹽時,唐瑭也過來要了一大包「沙灘」。

  江斐有點猶豫,「咱們的鹽還夠吧?」

  貝暖非常肯定地點頭,「有好幾大箱呢,我看見那些大爺大媽一出點事就趕緊屯鹽,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用,不過保險起見,就收了不少。」

  江斐放心了,溫柔一笑,「那我也來一袋。」

  人造沙灘的面積立刻擴大了,真有了點白沙灘的意境。

  四個人四把椅子,舒服地半躺著,背對著一排排集裝箱,面對大海,一起欣賞日落時海面的壯麗美景。

  看上去似乎有點傻叉,其實並不傻叉。

  傻叉這件事十分玄妙。

  當一個人做傻叉事時,別人都會覺得他是個傻叉。

  可是當絕大多數人都在做傻叉事時,唯一那個不肯做的就顯得特別傻叉。

  陸行遲把手抄在褲子裡,在一排摺疊椅旁邊優雅地站了一會兒,終於撐不住了,對貝暖伸出手,「椅子。」

  躺著看日落,確實挺舒服。

  紅彤彤的太陽在海面上掙扎了半天,最終還是收了神通,乖乖睡覺去了,霞光隱去,滿天沉寂。

  貝暖偷偷瞄了一眼工作列。

  用鹽假冒的沙灘竟然過關了,「看不見的秘密」任務顯示完成,倒計時開始。

  「貝暖?」陸行遲叫她,遞過來幾把收好的野營摺疊椅,讓她收進空間。

  小隊還要繼續找船,今晚要是找不到船,大概就要在集裝箱間搭帳篷。

  陸行遲不太甘心,看完日落,幫貝暖收好椅子,就帶著大家沿著碼頭繼續往前走。

  貝暖知道,在書裡,他們遇到了船,不知道現在的時間線對不對,還能不能再遇到。

  只走了一小會兒,竟然真的看到了船。

  遠遠地,一艘船正停泊在碼頭上,而且船上燈火通明。

  在沒什麼燈光的末世,好像一個奇蹟。

  貝暖知道為什麼。

  書上說,這艘船叫Vali號,以噸位來說並不算大船,卻很特殊,用的是一種新研發的能源動力系統,理論上可以續航一二十年不用靠岸。

  這船客貨兩用,除了載貨,上層還有可以容納幾百人的客艙。

  這本來應該是它的第一次航行,原計畫是在加拉灣兜一圈,再沿著外海北上,結果好巧不巧,趕上了喪屍病毒爆發。

  發現岸上被喪屍佔領後,船就一直留在海上,也沒離岸太遠,目前船上還很幸運,沒有喪屍。

  船的能源動力不用愁,只是吃的東西緊張,在海上遊蕩了這麼多天,物資快要耗盡,這次靠岸,就是為了補給食物。

  剛看到船,貝暖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引擎聲和喪屍的嚎叫聲。

  一輛車朝這邊開過來,是輛貨車,不知道出了什麼毛病,開得並不快。

  貨車後面,跟著一大群喪屍,幾十隻不止,都在呵呵叫著,想要追上貨車。

  就在離船不到兩三百米的地方,貨車竟然真的熄火了。

  喪屍群瞬間一擁而上,想去抓貨車裡的人,雖然有玻璃隔著,禁不住喪屍太多。

  它們看見活人,像餓急眼了一樣,爬上貨車的引擎蓋,用頭拚命撞擋風玻璃,一個接一個撞個不停,很快就把擋風玻璃撞出蛛網一樣輻射的裂紋。

  就算隔著這麼遠,貝暖也能感覺出車裡的人的絕望。

  喪屍馬上就要撞破車玻璃,郵輪近在咫尺,卻過不去。

  這時候,船上下來人了。

  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穿著帶肩章的白色制服,顯得肩寬背直,挺拔英俊。

  看他深色的肩章上的四道黃槓,很明顯是這條船的船長,竟然這麼年輕,而且膽子很大,敢一個人下船來救人。

  他手裡拿著一把槍,一個一個射殺圍著貨車想把裡面的人挖出來的喪屍。

  他的槍法還不錯,無奈喪屍太多。

  很快就有喪屍發現來了個活人,放棄貨車,朝他撲過去。

  陸行遲向貝暖伸手,「我的弩。」

  書裡的陸行遲沒有異能,當時是帶著小隊直接過去救人的。

  現在他有異能,卻也選擇直接去救人。

  貝暖明白,他這是打算賣一個人情,好上那條船。

  陸行遲拿到弩,先解決掉撲向年輕人的喪屍,然後對付貨車旁邊擠成一堆的屍群。

  他沒有暴露實力,明明瞬間就可以全部解決,卻一點一點慢慢來,看著就像個鄭隊長那樣武力值比較高的正常人。

  不少喪屍看見陸行遲他們,都朝小隊這邊衝過來,也被陸行遲逐一搞定。

  年輕人看見撲向自己這邊的喪屍都倒了,立刻轉而幫陸行遲的忙,去殺衝向陸行遲的喪屍。

  貝暖心中暗暗好笑。

  陸行遲好像有強迫症一樣,每隻喪屍都是控制在距離他大概五米遠的地方倒下去,無一例外,這樣既不顯得殺得太快,也不太慢。

  感覺好像他周圍自帶一個半徑五米的死圈,喪屍碰到即死。

  死圈向前不斷推進,一會兒功夫就解決了大部分喪屍,陸行遲和年輕人一起最後清掉車上趴著的幾隻,徹底清場。

  他走到貨車旁,對裡面的人說:「下來吧,外面安全了。」

  駕駛座和副駕上的兩個人也穿著白色海員制服,臉都嚇白了,全是冷汗。

  貨車車廂裡還有四個人,守著一車廂物資。

  年輕人指揮大家把貨車上的東西搬上去,一邊叫人回船上取運貨用的小叉車。

  大家怕再有喪屍過來,手忙腳亂地往船上搬。

  隔著好幾百米,一整車物資這樣一點一點螞蟻搬家一樣往船上挪,也不知要挪到什麼時候。

  陸行遲繞到車前面,把引擎蓋打開,裝模作樣地碰了碰,就回來了。

  「修好了。」他淡淡地說。

  年輕人不敢相信,跳上駕駛座試了試,車子竟然真的發動了,順利地開到了碼頭前。

  陸行遲剛剛露了兩手,年輕人已經對他佩服之至,兩個人聊了起來。

  這年輕人果然是這條船的船長,名叫聶北安。

  陸行遲趁機對聶北安說,小隊打算去加拉灣對面,可惜過不去。

  聶北安有點遲疑,「我們的船倒是一直在加拉灣裡轉,去對面不是什麼難事,問題是……」

  他不太好意思,陸行遲直接說:「我們自己吃的東西足夠。」

  他剛剛幫忙救了幾個人和一車物資,聶北安立刻不好意思了,說:「我去問問,如果可以,就讓你們上船。」

  他是船長,居然還要去問別人。

  貝暖知道他問的是誰。

  書裡說,因為是這艘新型船的首航,這家航運公司的老闆,一個叫盛翊的人,就在船上。

  末世情況特殊,聶北安不想自己擅作主張,去問他們公司的老闆去了。

  他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神情愉快,「盛總同意了,說如果你們自己有食物的話,可以順便帶你們幾個過去,我們正好有幾間空的客艙。」

  陸行遲在跟聶北安交涉上船的事,貝暖閒著沒事做,就打開工作列,繼續研究剛到手的新異能。

  「看不見的秘密」後現在多了一行小字說明:默念「無影無形」,你將獲得神奇的能力,花式隱身,滿足您不同的需求。

  原來海洋之神送人的好東西不是控水的能力,而是隱身。

  貝暖再看一遍說明。

  隱身就隱身吧,「花式隱身」是什麼?

  隱身是個實用又好玩的異能,但是在「隱身」兩個字前面,加了個「花式」,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太靠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12:16 PM

第七十九章 無影無形

  聶北安把他們幾個帶上船。

  他說,這艘船打算先去前面另一個碼頭找物資,然後就可以帶他們去加拉灣對面,把他們放下來。

  貝暖心想,這個聶北安和他的老闆盛翊都是好人。

  要是她的話,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讓來歷不明的人上船。

  好心難免給好人招災惹禍,貝暖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人心。

  很明顯,這艘船有能堅持很多年的動力源,可以在海上漂著,遠離喪屍,這是末世中再好不過的方舟。

  這是一個寶藏,一定會有人垂涎。

  聶北安親自把他們送到空著的客艙。

  他說:「盛總說這幾間客艙可以給你們住。」

  他給了他們三間雙人艙房,都非常舒適,像窄一點的酒店房間,在甲板以上,全都有舷窗,能看到漂亮的海景。

  這和書裡寫的不太一樣,書裡的小隊當時睡的是甲板下沒有舷窗的多人間。

  貝暖一個人獨霸一間房,一安頓好,就藉口這裡熱水方便,要洗澡,把所有人轟出去,一個人關在房間裡研究新拿到的異能。

  花式隱身。

  到底是怎麼個花式法,任務說明上也沒說清楚。

  隱身這個異能實在太好,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看不見,誰也不知道。

  貝暖心想,要是真的能隱身的話,可以跑到陸行遲他們的房間,裝鬼嚇嚇他們,一定很好玩。

  貝暖興致勃勃地在心中默念:無影無形。

  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就這麼消失了。

  只剩下衝鋒衣的衣袖空蕩蕩地懸在空中,狀況十分詭異。

  詭異,但是還挺好玩。

  無影無形後面跳出一個十五分鐘的新的倒計時,估計應該是這次隱身的時長。

  倒計時後面,還跟著一個小小的「乙」。

  貝暖看了半天,也沒搞明白這個「乙」是什麼意思。

  無論如何,貝暖隱身成功了。

  她摸了摸自己,還能摸得到,就是徹底看不見了,只剩下身上的衣服撐出一個人形。

  貝暖一層層脫掉身上的衣服,摘掉飾品,等一點都不剩了,才算是徹底消失在空氣中。

  貝暖轉了個身,上下看了一遍自己,嘆了口氣。

  剛剛還在想著隱身後要去這裡去那裡,幹這個幹那個,現在才明白,完全不可能。

  因為無論想去哪,都必須要裸奔。

  就算別人看不見,自己也看不見,心理上還是不能適應。

  貝暖走到鏡子前。

  鏡子裡確實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看來這個寶貴的隱身異能沒什麼用,只能自己關在房間裡開心一下。

  外面忽然有人敲門,是陸行遲的聲音。

  「貝暖,你好了沒有?杜若說他快餓吐了。」

  到現在了還沒吃晚飯,他們都在等著貝暖從空間裡拿吃的東西出來。

  貝暖想了想,從空間裡掏出一袋牛肉乾,整個人抵住門,只把門開了一絲小縫,把牛肉乾塞出去,然後火速把門關上,反鎖好。

  「你們先吃這個。」

  陸行遲在門外沉默了一下,問:「貝暖,為什麼不開門?」

  他好像察覺出不太對勁。

  貝暖沒辦法,只好隔著門對他說:「因為我還沒洗完啊。你讓杜若再堅持一會兒,等我出來就給他拿好吃的。」

  陸行遲的聲音傳來:「貝暖,你撒謊,你根本沒在洗澡。沒事吧?」

  貝暖:?

  隔著門都能聽出撒謊?陸行遲這是要成仙了嗎?

  「我沒事。」貝暖趕緊說,「真的。過一會兒就來。」

  下一秒,門的反鎖哢噠一聲。

  貝暖:??

  他在開門??

  天底下多好的反鎖都不可能把陸大boss鎖在外面。

  他仍然覺得貝暖在撒謊,不知道腦補出什麼緊急情況,居然要直接打開門進來了。

  一旦讓他進來,他就會立刻發現房間裡面根本沒有人,剛剛卻有人在說話。

  貝暖第一時間衝進衛生間,火速關好門,又下了一道在陸行遲眼中完全沒有用的反鎖。

  貝暖絕望地想,這是衛生間,他應該不敢再直接開門進來了吧?

  貝暖心中暗暗後悔。

  早知道剛剛他來敲門時,就不出聲了,就算他進來,找一圈看見沒人,大概也會以為她出去亂跑了。

  不像現在,被他堵在房間裡。

  貝暖聽見陸行遲打開房門走進來,揚聲叫:「貝暖?」

  貝暖一字一頓地說:「你進來幹什麼?我!在!洗!澡!」

  說完忽然意識到不對,趕緊去把淋浴房的花灑打開。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來,貝暖聽見陸行遲到了浴室門口。

  他平靜自然的聲音傳來,「貝暖,你讓我幫你做的戒指我做好了,你不想出來看看?我不知道還要怎麼改。」

  戒指?什麼戒指??

  貝暖沒聽懂,剛想問,瞬間想明白了。

  他聽出貝暖在說謊,覺得很不對勁,不好意思去開洗手間的門,又擔心貝暖真的遇到危險,就胡說了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

  如果貝暖真的遇到危險,又有壞人在沒辦法直接說,就可以順著他說戒指的事,他就明白她遇到了麻煩,肯定會立刻闖進來救人。

  貝暖有點好笑,又有點感動。

  兔媽媽這是已經腦補小兔子乖乖被壞人挾持二十萬字了吧。

  也是,現在這種末世,再加上已經和霍仞那夥人明著對上了,他警惕一點也正常。

  「你瞎說什麼戒指呢?」貝暖說,「我洗頭髮,有點慢,你等我十幾分鐘,我馬上出來。」

  這次陸行遲好像放心多了,聲音離開了衛生間門口,「好,我就在這裡等你。」

  貝暖躲在洗手間裡等著隱身時間過去,閒極無聊,開始亂玩。

  看不見自己,感覺非常奇怪。

  貝暖摸摸腦袋,揪揪耳朵,揮揮胳膊,動動腳,作為一個小腦不太發達的人,才一會兒功夫,胳膊就咚地一聲敲在洗手台上。

  貝暖倒抽了一口氣,好疼。

  陸行遲立刻又過來了,在衛生間門外問:「你沒事吧?」

  「沒事。」貝暖努力保持聲音的鎮定,一邊趕緊轉身往淋浴房裡跑,唯恐他又興之所至,真的闖進來。

  淋浴房是乳白色的磨砂玻璃,外加開了半天熱水,衛生間裡全是蒸汽,並不能看清裡面有沒有人。

  萬一他進來,貝暖只要躲在淋浴房裡跟他說話就好了。

  艙房的衛生間本來就不大,洗手台馬桶淋浴房排列得有點擠,貝暖又根本看不見自己,慌裡慌張地往淋浴房跑,結果狠狠地絆在馬桶上。

  撲通一聲。

  這次是真的摔慘了。

  裡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陸行遲毫不猶豫地扭開了門把手。

  「貝暖?」

  他竟然真的打開反鎖的衛生間門,闖進來了。

  他站在門口,掃視了一遍洗手間。

  貝暖趴在他面前的地上,一聲都不敢出,心中無比羞恥。

  全身光溜溜。

  雖然他根本看不見,也很可怕。比最可怕的噩夢還可怕。

  貝暖無論如何都沒想過,有一天會這樣在他面前裸奔。

  可是羞恥不是當務之急。

  如果他覺得不對,往前再邁兩步,就會一腳踩在她身上,到時候才是真的沒法收場。

  貝暖調整了一下心情,遮蔽了羞恥心,在他面前儘量輕手輕腳地從地上爬起來,輕手輕腳地往淋浴房的方向挪過去。

  還好洗手間不大,因為剛剛開過淋浴開關,淋浴房的推拉門半開著,貝暖努力擠進去,然後火速拉好門。

  「我摔了一下,沒什麼大事,你能不能出去?我在洗澡啊大哥!女孩子在洗澡,你就這麼進來?」

  淋浴房外安靜了幾秒,傳來關門的聲音,陸行遲終於出去了。

  貝暖也被花灑徹底澆了個透濕。

  水淋在身上,還是能顯現出人的輪廓,好像在看現實版科幻片。

  閒著也是閒著,貝暖乾脆用浴室的洗髮水和沐浴露真的洗了個澡。

  貝暖從淋浴房裡洗好出來時,隱身時間總算是到了。

  衛生間的壁櫥裡放著浴巾和浴袍,貝暖把自己擦乾,穿了件浴袍,才打開衛生間的門,準備強烈譴責一下陸行遲亂闖衛生間的不道德行為。

  陸行遲正靠著床頭櫃站著,他旁邊的床上,從外衣到內衣亂扔了一床,都是貝暖剛剛脫下來的衣服。

  不過貝暖顧不上害羞這個,一眼就看見,陸行遲手裡正拎著一個小東西研究。

  是一枚小巧秀氣的臍釘,一頭是圓珠,另一頭鑲著一顆小的假鑽。

  這當然不是原身的東西,是貝暖帶過來的。

  當初穿越的時候,小三說過,因為書裡沒有描述貝暖出場時的衣著打扮,他就把貝暖全身上下,從頭髮的長度到衣物、鞋、耳洞等等,全部照搬過來。

  其中也包括這枚臍釘。

  這是貝暖當初作的一次大死。

  本來貝暖是陪好朋友去打臍釘,結果好朋友臨陣退縮,反而是貝暖覺得很好看,經不住誘惑,自己打了一個。

  貝暖沒想到打洞的時候反應會那麼大,當場頭暈目眩,眼前發黑,好朋友還在旁邊一直驚恐地問:「你的病那麼嚴重,是不是不能打這個啊?」

  把穿孔的師傅的臉都嚇白了。

  後來就一直戴著。

  剛剛隱身的時候,貝暖也把它摘下來了,不摘的話就會看到一顆小臍釘在半空中神奇地飄來飄去。

  貝暖無比後悔,剛剛隱身時太興奮,摘下來隨手放在床頭櫃上,實在應該找個地方好好藏起來。

  「這是什麼?以前沒見過。」陸行遲用兩根手指捏著,偏頭打量,下了個結論,「不像是耳環。」

  「女生的東西,你不要亂動。」

  貝暖趕緊過來,從他手裡把臍釘搶走,攥在手心裡,才算安心。

  這顆小小的臍釘就是貝暖的空間。

  當初抽到空間異能後,小三說,空間一定要附在某個實體上。

  貝暖穿越時,身上除了衣服沒什麼別的東西,小三就順手把空間附在她的臍釘上。

  貝暖覺得這主意特別好。

  隱蔽,安全,一般人看不到也想不到,不像手鐲玉珮那麼容易被人搶。

  手裡的小東西被貝暖搶走了,陸行遲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眼睛,看了很久,看得貝暖直發毛。

  他終於慢悠悠開口,「貝暖,這東西該不會就是你的……」

  貝暖臉上鎮定自若,其實心虛得要命,心想,不會吧不會吧?他要不要那麼聰明?

  陸行遲好整以暇地繼續,「……臍環吧?」

  貝暖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你居然認識這個?」

  陸行遲淡淡地答,「我猜的。也沒看見過你有什麼別的首飾,那一定是戴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然後問:「要不要我幫你做一個金的?你還可以隨便挑樣子。」

  貝暖動了一下心,但是堅決拒絕,「不用,這個就挺好,我戴習慣了。」

  附著空間的臍釘本身當然不能收進空間裡,放在哪裡都危險,當然是隨時隨地戴在身上的好。

  陸行遲點點頭,並不堅持,轉而問別的,「你剛才在衛生間裡摔了?」

  貝暖這時才覺得膝蓋和胳膊都疼。

  但是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當時是在衛生間靠門很近的地方撲通一聲,陸行遲立刻就開門進來了,他一定能聽出聲音離門不遠。

  如果承認摔了,那人當時怎麼會在淋浴房裡?

  解釋不通。

  貝暖正在猶豫,陸行遲就說,「給我看看。」

  「看什麼?」

  陸行遲瞥她一眼,嘆了口氣,「腿,胳膊,看你哪裡摔了。你以為我想看什麼?」

  他不跟她廢話,伸手把她拉到身前環住,擼起她的袖子,拉起胳膊查看。

  右邊的手肘青了一塊。

  陸行遲問:「腿呢?你想自己來還是讓我動手?」

  他連她正在洗澡的衛生間都敢直接進,貝暖怕他真會動手來掀她的浴袍,自己拉起下襬看了看。

  一邊膝蓋也青了。

  「其他地方呢?」

  陸行遲雙手握著她的肩膀,低頭上下掃視她一遍。

  貝暖趕緊裹緊她的小袍子,「其他就沒了。」

  陸行遲笑了一下,讓她活動關節,知道沒傷到骨頭,才說:「拿點冰塊出來,還要塑料袋和毛巾,冰敷一下應該能消淤青。」

  貝暖現在握著臍釘,空間在手,什麼都有,把東西都拿出來,「你等一下,我先把衣服穿好。」

  「穿好衣服,還怎麼敷?」

  陸行遲不理她,把她按在床上坐下,把冰塊裝進塑料袋用毛巾包起來,一個放在她的膝蓋上,一個遞給她讓她按住胳膊。

  又說:「吹風機。」

  看她不動,陸行遲解釋:「你的頭髮還在滴水,你自己按著冰袋,我幫你吹頭髮。」

  貝暖心想,陸行遲體貼入微,要是去做服務業,就憑著這臉這態度,一定能天天拿五星好評。

  貝暖把吹風機從空間裡拿出來遞給他。

  陸行遲插好吹風機,又用毛巾先幫她擦了擦濕漉漉的頭髮,忽然說:「到底是在怕什麼?有什麼好慌慌張張的,摔了還不是自己疼。」

  貝暖:?

  他這是又看出什麼不對勁來了?

  陸行遲並沒想聽她的回答,已經開了吹風機。

  吹風機嗡嗡地吹著熱風,空氣中飄散著洗髮水水果味的甜香,貝暖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離得很近,認真舉著吹風機,溫柔地用手指撥弄著她的一頭濕髮,神情平靜自然,並不像發現了什麼的樣子。

  貝暖忽然想起剛剛在衛生間裡渾身光著趴在他面前地上的事。

  陸行遲的手停了。

  他問:「你臉紅什麼?」

  貝暖有點心慌,別過目光。

  「你現在的表情……」他靠過來,用嘴唇輕輕吻吻她的額頭,「……就像裸奔的時候被我撞到一樣。」

  貝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12:44 PM

第八十章 陸哥肯定高於平均值

  絕不能慌絕不能慌。貝暖對自己說。

  在他面前一慌就死定了。

  貝暖盡全力讓臉上的表情紋絲不動,淡淡呵了一聲,「裸奔?你滿腦子想什麼呢?」

  「隨便一想而已。」陸行遲的手指又動了,在吹風機的熱風裡輕輕撥著她的頭髮。

  貝暖心懷鬼胎地坐了半天,總算等他吹好了頭髮。

  換上衣服去隔壁房間時,杜若已經瘋了,正可憐巴巴地趴在床上,看到貝暖終於來了,像看到了救星。

  空間裡有三鮮水餃,是前兩天在基地時江斐他們閒著沒事的時候包的,煮起來又快又方便。

  貝暖趕緊拿出卡式爐和鍋,去洗手準備下餃子。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剛好聽見杜若在抱怨,「陸行遲,你是去叫貝暖,還是從海裡撈貝暖?你叫人叫了四十多分鐘你知不知道?」

  陸行遲勾勾嘴角,沒有說話。

  唐瑭好像想說什麼,使勁咬著下嘴唇不說出來,看著憋得難受。

  江斐打著卡式爐,調著火焰大小,忽然沒頭沒尾地蹦出一句:「這水平也就一般。」

  陸行遲笑不出來了。

  唐瑭終於找到一個思路和自己在一條線上的了,趕緊說:「其實算還不錯啊,陸哥肯定比平均值好。」

  江斐笑了一下,悠悠道:「掐頭去尾,還能剩下多少?」

  杜若餓得趴在床上不能動,憂鬱地望著床單,「你們想太多。我賭一個餃子陸行遲還沒得逞。」

  貝暖故意關了一下衛生間的門。

  他們幾個立刻不胡說八道了。

  餃子正要下鍋時,忽然有人敲門,是客艙這邊的工作人員,竟然送來了晚飯。

  每個人都有蔬菜沙拉、蘑菇湯、小羊排和慕斯蛋糕,以末世來說,這樣一餐已經相當奢侈。

  貝暖奇怪,上船前不是和書裡寫的一樣,先說好了,小隊要自備食物嗎?

  工作人員笑笑,「是我們盛總讓送過來的,說是招待客人。」

  按書裡的說法,盛翊是個慷慨的人,大概是臨時改了主意。

  他們的廚房手藝不差,貝暖才拖過椅子坐好,杜若的那份都已經快沒了。

  吃過晚飯,杜若佔著衛生間洗澡,好久都不出來。

  陸行遲問貝暖:「要不要去甲板上透透氣?」

  貝暖也一點都不睏,跟著他來到甲板上。

  船上的乘客們也都吃過晚飯了,很多人都在甲板上,大人在聊天,小朋友跑來跑去,還挺熱鬧。

  盛翊和聶北安他們管理得很好,雖然是末世,船上看起來生活如常。

  照樣散步、慢跑,情侶在起膩,家長在教育小孩。

  一個媽媽正在對他兒子說:「天天瞎想八想,想那麼多幹什麼?淵淵,去跟那幾個哥哥玩去吧。」

  他兒子是個七八歲的小正太,烏黑的眼睛,深深的雙眼皮,眼下是道臥蠶,神情卻很憂鬱,站在他媽媽旁邊,緊緊攥著他媽媽的衣角,一動不動。

  這孩子長得漂亮,長大了估計又是像陸行遲一樣的藍顏禍水。

  陸‧藍顏禍水‧行遲並不知道貝暖在想什麼,正在和人打招呼。

  是聶北安。

  他也正在甲板上吹風,看見陸行遲和貝暖來了,笑著走過來,和他倆一起倚著欄杆隨口聊天。

  聶北安說,這條船上除了貨運的部分,還有兩三百人。

  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客艙這邊的乘客,拖家帶口,老少都有,此外,船上還有幾十個工作人員。

  這艘船有能源,有自己的淡水過濾系統,水和電都不成問題,他們現在最緊缺的就是食物。

  他們已經打開了船上本來要運的幾十個集裝箱,從裡面找到了一部分有用的物資,但是還不夠。

  喪屍狂潮還不知道會持續多久,船上不能耕種,物資當然是越多越好,要養活這一船人,任務艱巨。

  聶北安撐在欄杆上,望著海面,看起來憂心忡忡。

  他這個船長,大概壓力不小。

  月亮漸漸升起來,月光下的大海一片平靜,甲板上吹風的人漸漸少了,多數人都回艙房睡覺了。

  貝暖卻知道,這種平靜持續不了多久。

  小三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貝暖,看一下你的工作列。」

  又有新任務了。

  貝暖拉開工作列,看見了新發佈的聖母任務,任務的名字叫做「聖母的寬容」。

  貝暖有點惆悵,「小三,這次為什麼不是任務完成了之後才告訴我呢?」

  小三笑了一聲,「你想得美。哪能次次都有那種好事?」

  貝暖默了默,「小三,你以前說過,你是一段程序,可我怎麼覺得你挺像個活人的?」

  小三答,「呵。活人。有錘上錘,沒錘就少給我胡說八道。」

  貝暖:「……」

  小三是不是活人不知道,但是他最近網估計是上得挺多的。

  任務說明又是一大串字,貝暖偷懶,直接問小三,「聖母的寬容是什麼任務?」

  說到任務,小三的耐心就回來了,「這個任務是要體現作為聖母的寬容之心,體現對邪惡靈魂的憐憫包容和諒解,你要做的事,就是找到罪大惡極的人,去幫他們五次忙。」

  幫壞人的忙。

  貝暖聽懂了,這是又要去做腦抽的傻事了。

  小三接著說:「除了聖母值外,任務的額外獎勵也很不錯哦,做完揭曉,你會高興的。」

  罪大惡極的人,貝暖這一路還真的遇到了不少,不過除了霍仞外,全部都死光光了。

  不過末世最不缺的就是壞人,貝暖知道,按照書裡的時間線,馬上就會有不少送上門來給她做任務。

  果然,在甲板上吹海風的人忽然紛紛指著一個方向。

  「快看,那是一條船吧?」

  貝暖也看到了。

  遙遠的海面上,真的有一艘船,看著是艘漁船,船不算小,能看到高高的雷達桅和凸起來的駕駛室。

  船上一片漆黑,在夜晚的海面,好像飄在水上的幽靈。

  然而幽靈船上有人。

  還沒駛近,就能看到那艘船的甲板上,似乎有人在向這邊拚命揮手。

  聶北安叫人拿來望遠鏡,凝神看了看,「好像是在求救。」

  陸行遲瞥了那邊一眼,沒有說話。

  聶北安叫船員去跟盛翊匯報。

  船員一會兒就回來了,說:「盛總說,不要靠近,先放一艘小艇過去問問情況。」

  貝暖雖然要做任務,還是忍不住勸聶北安,「這種時候,人心難測,救人這種事還是要小心。」

  她語重心長的老媽媽式語氣讓聶北安笑出來,竟然答應:「好,先讓人過去看看再說。」

  不用看貝暖也知道,和書裡寫的一樣。

  這是一艘壓榨勞工的黑船,只有Vali號的三分之一大,船上原本有三十八個船員,本來是打算去外海捕魚,沒想到一出海,就收到岸上喪屍爆發的消息。

  漁船不敢再出海,可是也不敢靠岸,就在加拉灣裡漂著。

  漁業公司的黑心老闆早就變成喪屍了,完全聯繫不上,船就這麼一直漂到現在。

  船上備著出海捕魚的幾個月的食物,並不缺吃的,可是船上卻分幫結派,在分配食物的問題上彼此猜忌,由內鬥發展到自相殘殺。

  最後的結果,就是三十八個船員,只剩下二十一個。

  這是一夥殺紅了眼的亡命之徒。

  最近這夥人的船出了點問題,開始傾斜,但是現在喪屍肆虐,海上完全沒有任何救援,他們自己修了修,也只能減緩漁船下沉的速度,就在絕望的時候,遇到了聶北安他們的船。

  按書中的情節,盛翊和船長聶北安和並不知道對面的漁船上發生過什麼,看見他們的船要沉了,像對待陸行遲他們一樣,把這夥人救上船。

  聶北安只把他們當成普通的漁業工人,給他們安排了住的地方。

  沒想到這夥人搞清這艘船有可以開幾十年的能源系統後,就動了邪念,趁著天黑,襲擊了船員。

  船員毫無準備,被他們成功地控制住。

  客艙這邊雖然人多,都是拖家帶口,沒有什麼戰鬥力,和這群亡命之徒不能比。

  他們控制住船員以後,覺得客艙的乘客完全沒用,留著是白白浪費糧食,就把他們一艙一艙輪流押出來,直接扔進海裡。

  很多客艙裡住的都是一家老小,全家一起被扔下海,淒慘無比。

  當時陸行遲的小隊也被關在艙房裡,找到機會殺了出去,和聶北安他們配合,最後才把船重新奪了回來。

  可是船上已經死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他們的老闆盛翊,受了重傷,沒有撐住。

  貝暖盯著海面上那艘黑黝黝的船,覺得怎麼看都像個怪物。

  船上殺死同伴剩下的那二十一個人,個個手上沾血,沒一個無辜。

  不過現在有一點不同,就是陸行遲。

  有異能的陸行遲戰鬥力和以前不是一個數量級,以一當百,搞定那幾個人是分分鐘的事。

  有他鎮著,這船相當安全。

  貝暖轉頭望向陸行遲,看見他也在看那艘船,如果貝暖沒看錯的話,他的薄唇抿著,怎麼看都是個輕蔑的微笑。

  過去問情況的小艇停在那艘漁船邊,跟船上的人喊話,一會兒就回來了。

  果然是艘漁船,說是他們的船壞了,船體傾斜,正在搶修,上面有二十一個船員,問能不能過來。

  聶北安當然不會擅自做主,立刻叫人去問盛翊。

  過了好一陣,去傳話的船員才回來。

  「盛總說,他正在休息,要好好考慮一下,不急,等明天天亮以後再說。」

  聶北安點頭答應了。

  貝暖心想,你們考慮來考慮去,最後還不是放那夥人上船了?

  聶北安很聽他們老闆的話,並沒有再去那艘漁船上看看的意思。

  漁船看著有點歪,可也不見它往下沉,大概還能多堅持一晚上。

  海風一陣陣吹過來,有點涼,貝暖把衝鋒衣的拉鏈拉高,陸行遲伸手過來,攬住她的肩膀。

  他低聲問:「要不要回去睡覺?」

  反正看上去也沒有什麼新進展,貝暖決定先回艙房睡覺。

  陸行遲把她送回她的房間,幫她仔細檢查了一圈,囑咐貝暖,「我就在隔壁,有事敲牆」,才鎖好門離開了。

  他走了,貝暖就開始心癢癢。

  這次好不容易才抽到一個有趣的隱身技能,不多用幾次對不起自己。

  哪怕一個人關在房間裡開心呢。

  反正陸行遲睡覺去了,不會再有人來找她,就算他真的再過來也不怕,這次有經驗了,只要不出聲苟著就行。

  貝暖在心中默念:無影無形。

  然後深吸一口氣,等著觀賞衣服懸空的奇景。

  然而沒有。

  貝暖身上的衣服和她一起,漸漸淡成一個稀薄的影子,最後在空氣中慢慢地消失了。

  貝暖:?

  為什麼會這樣??

  和剛剛那次隱身完全不同,貝暖身上的衣服、腳上的鞋,包括戴著的臍釘,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而貝暖正在坐著的床卻完全沒受影響。

  隱身隱得很精確。

  貝暖對著一片空蕩蕩呆了片刻,打開工作列,看見這次是足足兩個小時的倒計時,後面還跟著一個小小的「甲」。

  敢情每次隱身,時間長度還不一樣,方式也不一樣。

  貝暖頓悟了,這就是任務說明裡說的「花式隱身」吧?

  上次是隱掉身體,留下衣服,標了個「乙」。這次是從身體到身上的衣服配飾全都沒有了,標了個「甲」。

  標得很對,還是「甲」好,比「乙」強多了。

  貝暖站起來轉了個圈。

  穿著衣服隱身,非常有安全感,就算突然隱身失效冒出來了都不怕,而且空間也帶在身上,有空間,心裡不慌。

  緊接著就冒出來一個新想法。

  既然穿著衣服,為什麼不出去逛一圈?

  一定很好玩。

  貝暖悄悄地打開艙房的門。

  外面的走廊上一片寂靜,大家都睡了,沒有人。

  貝暖放輕腳步,安靜地溜了出去。

  在走廊裡轉了個彎,才看到一個值班的客艙工作人員順著走廊過來,走得還挺急,差點撞到貝暖身上。

  貝暖火速貼牆,才總算沒弄出意外,把他嚇死。

  外面是上層甲板,入夜了,甲板上仍然燈火通明,卻只剩小貓三兩隻。海面上,那艘漁船還在遠遠地停著,黑漆漆的沒有動靜。

  貝暖瞥了一眼,不再理它,開始玩自己的。

  有對小情侶湊在一起,正在小聲聊天。

  貝暖悄悄地走到他們旁邊,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是真的看不見貝暖,還在繼續。

  男生正在握著女孩的手說:「不用擔心,大不了我們就在船上結婚,讓船長給咱倆主持婚禮,然後生寶寶,以後讓小寶寶在甲板上到處跑,長大以後當個海員,也不錯。」

  女孩嗯了一聲,「就把這條船當成家。」

  貝暖心想,想得美,馬上就要有壞人來搶你們的「家」來了。

  女孩又想說什麼,忽然皺了皺眉,轉過頭看著貝暖這邊,「我怎麼覺得……我旁邊有人。」

  貝暖被她嚇得一哆嗦。

  不帶這麼嚇人的。

  男生攬住女孩,貝暖本以為他會說「別瞎想哪有人」之類的話,沒想到男生說:「不管有什麼,我幫你揍它。」

  一拳呼地揮過來。

  好險貝暖閃得快,差一點就被他揍在鼻子上。

  行,夠man,夠資格保護女朋友。

  貝暖惹不起,趕緊走了,繼續去招惹別人。

  一個年紀不大的穿船員制服的男生正在拖甲板,拖一會兒,就拄著拖把發一會呆。

  男的膽子應該比較大,貝暖忍不住捅捅他的拖把桿。

  男生一個激靈,從走神中清醒過來,低頭奇怪地看了一眼手裡的拖把。

  貝暖覺得很好玩,又輕輕踢了踢他腳邊的水桶。

  水桶裡的水波在月光下蕩漾起來。

  男生愣了愣,忽然小聲問:「是海神娘娘嗎?」

  貝‧海神娘娘:?

  男生忽然雙手合十,拜了拜,「海神娘娘,你能保佑我爸媽嗎?我現在回不了家,請你保佑我爸我媽還有我姐我姐夫都能好好的。」

  他想想又補充,「你還能保佑我們這條船嗎?讓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你要是能,就再晃晃水桶。」

  貝暖望著他虔誠而期待的臉,終於不忍心,又伸腳輕輕踢了踢水桶。

  然後趕緊溜了。

  人漸漸都走光了,甲板上一片安靜,貝暖一個人溜躂了一圈,覺得沒意思了,打算兜回去,忽然看到前面船尾有人。

  是一個男人,坐在輪椅上,正在望著遠方的海面。

  月光照在他的額頭上,勾勒出平靜溫和的輪廓。

  貝暖知道他是誰。

  書中寫過,這家船公司的老闆叫盛翊,小時候出過車禍,不良於行,常常坐著輪椅。

  這條船上,坐輪椅的大概就他一個。

  他剛剛不是說要休息嗎?竟然坐在這裡吹海風。

  貝暖悄悄走過去,近距離觀察這個男人。

  正好也有別人過來了,是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估計不是他的秘書,就是他的助理。

  中年人和貝暖擦肩而過,明顯是完全看不到她。

  他來到輪椅旁,俯身問:「盛總,聶船長問,他們那艘漁船好像傾斜得更厲害了,真要等到明天早上嗎?」

  盛翊連動都沒動,仍然望著漆黑的海面,半天才開口,聲音清晰平穩。

  「叫人過去和漁船上的人說,我們的船容量和物資都很有限,最多只能接受十個人上船,明天早上之前,讓他們把十個人挑出來,會有小船過去接他們。」

  這走向有點不對。

  書裡並不是這麼寫的。

  貝暖覺得自己沒記錯,書中說,盛翊當時直接派船把漁船上的二十一個船員全接了過來。

  不知是哪隻蝴蝶扇了扇翅膀,讓他現在只肯接受十個人。

  也許是因為船上的物資真的很緊缺?

  貝暖站累了,大模大樣地蹲在盛翊的輪椅旁邊琢磨,反正她隱著身,沒人能看見,想怎樣就怎樣。

  她忽然意識到,當只接受漁船上的十個人時,漁船上會發生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的想法肯定是抓鬮,是走是留全憑運氣。

  能抽到的人就上盛翊的船,抽不到的人留下,他們的漁船上肯定備著救生筏,等船沉了,就坐著救生筏在大海上漂,撞大運看看能不能活下來。

  可是對面那艘漁船上的二十一個並不是正常人。

  只收十個人的話一傳過去,想都知道,今晚那條漁船上就是一個恐怖之夜。

  就像養蠱,弱的毒蟲先死,能活下來的一定是最毒的蠱王。

  中年人答應了,轉身下去傳話,想出這個主意的盛翊仍然不動聲色地望著海面。

  過了一會兒,他轉過頭,不再看大海了。

  貝暖以為他要操控輪椅走了,沒想到他突然伸出手,把手搭在貝暖的頭上。

  貝暖:?

  「你是誰?」盛翊問,「在這兒蹲了好長時間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12:56 PM

第八十一章 今日宜裸奔

  貝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唯一的念頭就是站起來趕緊逃跑。

  就聽見盛翊又說:「不好意思,我的眼睛有毛病,白天只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影子,天一黑就徹底看不見了,像瞎了一樣。我看不見你,不過能感覺到你過來了。請問你是哪位?」

  貝暖心想,所以他根本就沒有發現貝暖隱身的事,只是靠耳朵聽見了她過來的聲音。

  怪不得。

  貝暖忽然想起來了。

  書裡說過,盛翊的腿出車禍壞了,眼睛也不好,不過唯寫了寥寥幾句,大概因為他是出場就領便當的配角,筆墨不多。

  對著這樣一個半瞎的人,貝暖頓時放心多了,出聲說:「我剛上船,想到處看看。」

  盛翊點點頭,鬆開手,「你是今天傍晚上船的?謝謝你們救了我們的人。」

  他只說救人,不提物資,讓貝暖立刻有了好感。

  貝暖不想搶功勞,回答:「不是我,都是我們另外一個人做的,他很厲害,叫陸行遲。」

  盛翊微笑了一下,問她:「那你叫什麼?」

  反正他看不見,貝暖大方地回答,「我叫貝暖。」

  「好名字,很溫暖。」盛翊的嘴角漾出一點微笑。

  他看起來很平和,挺好說話,貝暖就直接問他,「你為什麼只讓十個人上船?是因為吃的不夠嗎?」

  盛翊饒有興趣地反問:「你覺得應該把漁船上所有的人都接過來?」

  貝暖趕緊說:「當然不是,其實我覺得最好一個都不接過來。」

  這話說得很絕對,貝暖又往回找補,「主要是這種時候,人心太不可靠,又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隨便放上來,說不準會幹出什麼事來。」

  說完就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小隊也是被盛翊這麼放上船的。

  盛翊反而很讚同,「你說得很對。」

  「那你為什麼還要接幾個上來?」貝暖不解,「你說要十個人,依我看,說不定明天早晨他們的船上就真的會只剩下十個人。」

  盛翊微笑了一下。

  「賭一賭。如果明天早晨他們都還活著,我就把那二十一個全都接過來。」

  貝暖望著遠處的海面,看見小艇開過去,停在漁船邊和上面的人交涉,然後又回來了。

  末世的月亮高懸在天上,冷白色的月光傾瀉在整個海面,本該隱藏在黑暗中的東西纖毫畢現,無所遁形。

  盛翊仍舊對著海面的方向,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對面的漁船一片沉寂。

  貝暖也十分好奇到底會發生什麼,並不想走。

  「對面怎麼樣了?」盛翊問貝暖。

  貝暖剛想開口,就看到跟著盛翊的那個秘書一樣的中年男人回來了,正匆匆往這邊走。

  貝暖不敢再出聲。

  如果被他看見他家老闆正在和空氣聊天,一定覺得不是他家老闆瘋了,就是在鬧鬼。

  盛翊大概也聽見過來的腳步聲了,回頭對中年男人擺了擺手,「李秘書,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會兒有事再叫你。」

  中年男人還真是他的秘書。

  他走了,貝暖鬆了口氣。

  李秘書剛走,對面的漁船上就有動靜了。

  「好像有人上甲板了。」太遠了,貝暖有點看不清。

  盛翊遞給貝暖一個望遠鏡,「本來想讓李秘書幫我看看對面。你能幫幫我嗎?」

  他的眼睛看不見,需要人幫忙,貝暖趕緊接過望遠鏡,對著對面的漁船調好焦距。

  現在要是有人過來,一定覺得很可怕,一個望遠鏡就這麼奇怪地浮在半空中。

  貝暖這次看清了,是一個挺胖的人正在傾斜的甲板上往前狂奔,他身後還追著一個穿黑短袖的人。

  胖子慌不擇路,在甲板上一絆。

  黑短袖立刻衝上去,騎在他身上。

  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不過看黑短袖騎在胖子身上一下又一下的動作,也能猜到他在幹什麼。

  貝暖充當盛翊的眼睛,「一個人在追另一個人,好像在用手裡的刀一下一下地捅他。」

  估計足足捅了幾十下,黑短袖才算滿意,站了起來。

  這時候,又有一個長得又高又瘦的人上甲板了,和黑短袖遙遙地站著,兩個人似乎在說話。

  然後瘦高個走過來,幫黑短袖一起把地上不動了的胖子抬起來,搬到船舷邊,扔了下去。

  兩個人一起扶著欄杆探頭往下看。

  「又來了一個人,」貝暖幫盛翊實況轉播,「幫他把屍體扔進海裡了,不過我覺得吧……」

  貝暖在心中冷哼了一聲,一瞥眼忽然看見,盛翊的嘴角也掛著一點微笑。

  兩個人想到一起去了。

  果然,和貝暖料想的一樣,瘦高個突然出手,揪住黑短袖後腰的褲腰帶,把他往船舷外一推。

  遙遙的,似乎傳來一聲隱約的尖叫,黑短袖在空中掙扎著亂抓了兩下,就也和剛剛的屍體一樣,掉進海裡了。

  「殺人的那個又被後面上來的那個推下去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貝暖跟盛翊匯報。

  「不過他好像會游泳,在繞著船游,應該是在想辦法重新上船。」

  貝暖仔細看看海面。

  「……現在上不去了,船上那個往下扔東西,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扔了好幾個,好像終於砸中了。」

  瘦高個砸完人,轉身往回走,路上彎腰從甲板上撿了個什麼,貝暖估計是把刀。

  他拎著手裡的東西,又下到船艙裡去了。

  漁船的甲板上現在沒人了,一片平靜,船艙裡不知正在發生什麼,估計不會太平靜。

  貝暖琢磨,「這麼殺下去,明天早晨那艘船上還能剩下十個人嗎?」

  盛翊淡淡答:「都死在那邊,是他們的福氣。」

  貝暖轉頭看著他。

  在書裡,盛翊是個慷慨大方的船主,維持著這艘船上的正常秩序和運轉,盡全力讓一整船人都能活下去,還會救助需要幫助的人。

  他並不是個殺人狂。

  盛翊轉向貝暖這邊,「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

  貝暖搖搖頭,忽然意識到他看不見她。而且她隱著身,就算他眼睛沒毛病也一樣看不見她。

  貝暖連忙說:「沒有,我覺得這船人不是好人。其實我們直接把船開走,不理他們,不就行了?」

  盛翊溫和地回答:「我並不想不理他們。」

  他頓了頓,「反正你們很快就要下船了,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上次就是死在這群人手裡。」

  貝暖沒聽明白。

  盛翊繼續說:「我死後,又重新活過來了,睜開眼發現,我又重新回到了這艘船上,時間是我死前幾天。」

  貝暖這回聽懂了,無比震驚:他的意思是重生。

  在這個世界裡,竟然真有人重生?

  重新活了一次?

  盛翊接著說:「上一世,我把這夥人放上船,結果他們趁半夜行兇,搶船殺人,把船上的乘客扔下海,」盛翊對貝暖這邊微笑了一下,「幸好有你們幫忙,才把船奪回來。」

  看來他上一世經歷的事和書裡寫的一樣。

  所以當他知道陸行遲他們要上船時,立刻把他們放上來了,還安排了舒服的房間,送來好吃的。

  這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說話時,對面甲板上又有了新的動靜。

  一個人從船艙裡艱難地爬出來,才爬出一半,又被人拖回去了。

  「他們還在繼續殺人。」貝暖舉起望遠鏡看了看,跟盛翊匯報。

  盛翊點點頭,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

  貝暖頭一次遇到重生的人,新奇得要命,不再理對面的漁船,繼續採訪他:「那你重生以後,彌補了什麼遺憾了嗎?」

  盛翊微笑了一下,耐心地回答:「我重生時,只是回到了幾天前而已,喪屍病毒已經爆發了,連多做點準備的機會都沒有。」

  他又說:「而且我的人生也沒有什麼遺憾。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是有一艘船,我來當船長,駕著它想去哪就去哪,後來出了車禍,腿不能動了,當不成船長,可是有一艘船的願望還是實現了,我的人生很圓滿。」

  「但是我死之前,做了一件錯事,」盛翊的語調低沉下去,「就是放這群人上船,最後害死了很多人。」

  貝暖懂了,他打算報復。

  他只拋出了一個小餌,就輕易驗證了對面船上的人和上一世仍然一模一樣。

  這次受害者變成了獵人,挖好陷阱,等著他們來自投羅網。

  貝暖打了個大呵欠。

  盛翊耳朵極好,立刻聽見了,「去睡吧,不用擔心,什麼事也沒有,明天早晨再起來看。我賭他們還能剩下剛好十個。」

  貝暖不覺得。

  殺人這種事,殺紅了眼以後哪有那麼好停手的,更何況是你殺我我殺你亂成一團。

  「我賭他們殺到最後,連十個活人都湊不夠。」貝暖說。

  「好,我們明天早晨看結果。」盛翊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一部電影的結局。

  他把頭轉向滿是銀波的海面,「晚安。」

  貝暖跟他道過晚安,離開船尾,打算回艙房。

  才繞過泳池的滑道,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也扶著欄杆往漁船那邊看。

  貝暖一眼就看出來,是白天那個叫淵淵的漂亮的小正太。

  貝暖左右看看,他父母都不在。那他一個人大晚上跑出來幹什麼?萬一掉下海怎麼辦?

  貝暖走到他旁邊,心裡琢磨,可以稍微嚇唬他一下,保證小朋友以後再也不敢晚上到處亂跑。

  貝暖才走到他身邊,他就轉過頭。

  「姐姐?」他望著貝暖。

  貝暖:!!!

  她還沒嚇到小朋友,先被小朋友嚇死了。

  隱身這件事,不是應該她嚇唬別人嗎?為什麼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別人嚇到她?

  淵淵平靜地看著貝暖,目光明顯聚焦在貝暖的臉上,看了貝暖一眼,又轉回頭去看漁船。

  「你能看見我?」貝暖十分不服。

  淵淵趴在欄杆上回答:「能。你像個影子一樣,不太清楚,不過我還是能看見。」

  他是真的能看見貝暖,不像盛翊,是靠其他感官感覺到的。

  貝暖震驚:「你不會覺得我是鬼嗎?你都不害怕嗎?」

  「怕什麼?你不就是白天在甲板上見過的姐姐嘛。」

  淵淵蹙著眉頭,一臉憂鬱地望著遠處的漁船。

  「我的異能本來就是能看見隱身人。再說你一點都不像鬼,你身上有一層像天使一樣的光,在晚上也很亮,挺好看的,還很好聞。」

  貝暖忍不住問:「異能?你有看見隱身人的能力?」

  這個小正太竟然也是個有異能的人。

  這異能還挺合適,專治貝暖。

  淵淵好像並沒把異能隱身什麼的太放在心上,依舊看著對面的船。

  「有異能有什麼用。我爸媽都不相信我,我說什麼他們都不信。那條船上都是壞人,他們會過來殺好多人,把我們大家都扔進海裡。」

  貝暖第二次震驚:這小正太怎麼會知道書裡的劇情?

  隨即就想通了,難道小正太和盛翊一樣,也是重生的嗎?

  貝暖猶猶豫豫地問:「你……該不會……是重新活了第二遍吧?」

  淵淵看她一眼,並沒隱瞞,「沒錯,上一次我和爸爸媽媽都被那群壞人扔進海裡,爸爸開始時拚命托著我,後來托不動了,沉下去了,我媽媽又把我背在背上,想救我,不過最後大家還是都沉到海裡了。」

  淵淵把下巴放在欄杆上,語調悲傷。

  「後來我就醒了,有人讓我抽什麼重生大禮包,我抽到一個能看見隱身的能力,再睜開眼時,就回到我家了,我爸我媽都還活著,我把這些事全告訴他們了,不想讓他們上船,結果他們都覺得我是小孩,胡說八道,不聽我的,非要買船票。」

  他還真是重生的。

  貝暖原以為自己是個穿越者,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特例,結果今晚竟然遇到一個重生的盛翊,緊接著又遇到一個重生的小正太。

  所以這個世界是個篩子嗎?

  貝暖在腦中呼小三:「小三,你這個世界怎麼回事啊?我一口氣發現了兩個重生的人誒,所以有多少重生的人啊?」

  小三聲音尷尬,「……無可奉告。」

  「姐姐,」淵淵正在問,「你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你。」貝暖肯定地說。

  她的回答出乎意料,淵淵轉過頭,不再看漁船了。

  貝暖說:「不止我相信你,還有別人也會相信你,我們都知道那艘船上是壞人,會上來搶船殺人幹壞事。」

  淵淵的眼睛都亮了,「真的?」

  「真的。」貝暖想了想,「而且我知道,其中有個壞人的頭兒,臉很削,眼角有顆痣,對不對?」

  「對,沒錯!還有個瘦高個也很壞,就是他把我扔進海裡的!」淵淵這次徹底放心了,鬆了口氣,「姐姐,你怎麼知道的?你也又活了一遍?」

  貝暖說:「這不能告訴你,不過你放心,我們全都安排好了,你快回去睡覺吧,這次絕對不會再有人把你扔進海裡。」

  貝暖摟住淵淵的肩膀,把他送回樓上他和爸媽一起住的艙房。

  他爸媽還在熟睡著,睡到鼾聲打得山響,連兒子丟了都不知道。

  送完淵淵,貝暖才乘電梯回自己住的那層。

  一出電梯,貝暖就看見唐瑭從他和江斐住的房間裡出來。

  唐瑭完全沒有淵淵的本事,眼神漫無目的地掃過貝暖的方向,根本沒看見貝暖。

  他扭開陸行遲和杜若的房間的門,進去了。

  唐瑭人進去了,卻沒有把門關好,身後的房門開著一條縫。

  縫不大,可是貝暖也不大,目測側過身絕對能擠過去。

  貝暖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這次隱身是穿著衣服的,貝暖的心很定,膽子就相當大。

  就算突然現身出來,也沒什麼好怕的,說不定他們會以為她不知什麼時候溜進來了,沒看見。

  而且今天明明拿到了超級無敵的隱身技,在外面晃了一圈,一次又一次被人戳破,讓人十分鬱悶。

  一定要在他們幾個身上找回自尊心。

  貝暖看了眼隱身的倒計時,還有四十多分鐘,完全來得及。

  貝暖跟在唐瑭身後,從門縫中小心地擠了擠,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陸行遲他們的房間。

  他們房間裡的大燈已經熄了,只開著昏黃的床頭燈,他們都快睡覺了。

  實際上杜若已經躺下了,嚴嚴實實地蓋著被子,只露出半張臉和一頭軟毛,陸行遲床上的被子掀開著,人卻不在,大概是在衛生間。

  唐瑭是過來找東西的。

  他一口咬定把手機落在這邊了,翻天覆地地到處尋覓。

  艙房面積不大,有床有沙發茶几,幾乎就擺滿了,貝暖跟在唐瑭身後到處亂看。

  一邊順便好心幫他找手機,一邊留著神,不讓他轉身時撞到她,十分好玩。

  杜若迷迷糊糊地半閉著眼睛說:「也不一定就在我們這邊吧?」

  唐瑭反駁,「絕對在,我剛剛拿過來玩,就沒帶回去。」

  唐瑭亂忙一氣,連沙發縫都找過了,也沒發現他的手機。

  貝暖幫忙趴下去看了看床底下,一眼就看見,手機就在杜若睡的床下靠牆的地方扔著,也不知道是怎麼掉進去的。

  貝暖連忙探身進去,搆不著,乾脆把上半身都探進去,往裡爬了一步。

  就聽見杜若在上面幽幽地說:「我怎麼覺得我床底下有人。」

  貝暖:?

  唐瑭趴下看了看,「哪來的人?不過我看見我的手機啦!」

  唐瑭伸手搆了搆。

  貝暖火速往旁邊爬,床下太窄,還是躲得不夠快,被唐瑭摸到了鞋。

  「咦?我摸到了什麼東西?硬邦邦的。」唐瑭奇怪。

  杜若動也不動,打了個呵欠,慢悠悠地說:「我就跟你說,我覺得我床底下有人。」

  唐瑭顧不上他的手機了,把杜若放在床頭的手機拿過來,打開手電筒往床底下照。

  當然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形勢對貝暖非常不利。

  杜若的床靠著一邊的牆,床尾的豎板離地面太近,鑽不過去,唯一能出去的一面還被唐瑭堵著。

  要想辦法從他身邊爬出去,還不能讓他察覺。

  貝暖正在琢磨悄悄出來的方法,就聽見他對杜若說:「可惜沒有你的鳴鴻刀,否則就可以用刀捅一捅。」

  捅一捅?捅一捅?要不要這麼狠?

  被堵在床底下的貝暖很憂傷。

  「哎,這個衣架不錯!」唐瑭回身拿起陸行遲床上放著的襯衣,把衣架剝出來,劍一樣握在手裡。

  貝暖:「……」

  眼看就要被他用衣架捅的時候,唐瑭的注意力忽然轉移了,他回過頭,叫了聲,「陸哥……」

  就是現在。

  貝暖火速在床底下掉了個頭,手腳並用地從唐瑭身邊鑽出來。

  就聽見唐瑭接著對陸行遲說:「……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貝暖抬起頭。

  頓時把自己正在隱身的事,旁邊還有抓她的唐瑭的事,世界上所有的事,全都忘光了。

  陸行遲正從衛生間裡走出來,應該是剛洗過澡,帶著一身濕氣。

  什麼都沒穿。

  連條最基本的浴巾都沒圍。

  在暗黃的燈光下,肌膚閃著緞子一樣的光澤,流暢的肌肉線條美輪美奐。

  從上到下,就那麼徹底地、坦白地、毫不遮掩地暴露在貝暖面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1:24 PM

第八十二章 小兔子的籠門

  生平頭一次看到一個真的、活的,最關鍵的是,這人還是陸行遲,貝暖覺得整個人生觀都被顛覆了。

  三觀稀碎,天崩地裂。

  保持著剛從床底下爬出來的姿勢,貝暖發了半天呆。

  最開始的強烈衝擊過去之後,貝暖不得不承認,他的身材是真的挺好的。

  雖然身材是挺好,貝暖心想,可是……就是……那什麼……啊……

  太可怕了。

  沒法表達。

  他明明長著淺淡清澈的眼睛,神情向來清冷從容,舉止矜持淡定,一眼看過去,如同神祇一樣,完全不沾染紅塵煙火。

  可是……為什麼……啊……

  貝暖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行遲卻舉止自然得如同穿著衣服一樣,一點都不在意,慢悠悠走到他床邊,「我忘了拿衣服進去,叫過你們,沒人理我。」

  杜若迷糊地看陸行遲一眼,「你出來前好歹圍條浴巾?」

  「我怎麼知道你還醒著,也不知道唐瑭也過來了。居然有一屋子人。」

  陸行遲拿起床上的衣服。

  「再說有什麼關係,都是男的。而且你穿尿布的時候就看見過我裸著了吧?」

  貝暖這時才想起來動。

  一定要走了,不穿衣服的陸行遲太太太嚇人了。

  貝暖小心地邁過唐瑭。

  沒想到唐瑭這時候也剛好起身。

  嘭地一下,兩個人毫不含糊地撞到了一起。

  唐瑭被撞得有點懵。

  任誰這麼被空氣狠狠地撞了一下,估計都得懵。

  貝暖欲哭無淚,不過比他鎮定多了,咬住嘴唇,堅決地邁過唐瑭,突破了他的封鎖線。

  「什麼東西?」唐瑭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我剛才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陸行遲饒有興味地看他一眼,「你癔症了?」

  「絕對沒有。」唐瑭被冤枉得很不甘心,「你們這間艙房有點邪門。是有鬼嗎?」

  貝暖委屈:有什麼鬼?你見過哪隻鬼到處幫你找手機?有那麼善良的鬼嗎?

  有陸行遲在,貝暖不敢動作太大,小心翼翼地往門口的方向挪。

  說話的功夫,陸行遲已經穿上了褲子,至少看著沒那麼可怕了。

  貝暖卻發現一個問題,房間的門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合了起來,只剩一條很窄的縫。

  除非貝暖是張紙,否則一定擠過不去。

  三個大活人都在,尤其是有敏銳無比的陸行遲,貝暖不太敢直接去開門。

  只能等唐瑭一會兒出去的時候,跟在他身後。

  唐瑭已經探身到床底下,用衣架把他的手機扒拉出來了。

  「我不要在你們這兒待著,怪嚇人的。」唐瑭拿著他的手機往門口走。

  貝暖趕緊跟上他。

  沒想到陸行遲也跟過來了。

  他步子大,兩三步就到了唐瑭身後,貝暖唯恐撞到他,趕緊閃到旁邊。

  撞到唐瑭還好,撞到陸行遲可不是鬧著玩的,說不定他一抬手,一陣金屬龍捲風就直接把她戳成篩子。

  唐瑭打開房門出去了,陸行遲緊跟在他身後,關好門,順便扭上了反鎖。

  貝暖:「……」

  就這麼被他關在房間裡了。

  看樣子只能等陸行遲和杜若都睡著了,才能找機會偷偷溜出去,也不知道要等到幾點。

  貝暖看了看隱身的倒計時,還有十幾分鐘。

  沒辦法,萬一隱身時間結束了還出不去,就只能再藏回床底下,等陸行遲睡了再說。

  貝暖計議已定,耐心地等著。

  站得有點累,貝暖看看四週,不能去坐沙發,會有凹下去的痕跡的,陸行遲一定會注意到。

  貝暖只好盤膝在地上坐下,有點鬱悶。

  陸行遲仍然沒有穿上衣,就這麼半裸著,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完全沒有睡的意思。

  貝暖支著下巴等著,忍不住摀住嘴,悄悄打了一個小呵欠。

  陸行遲正好掛上襯衣,頓了一下,轉身走到門口。

  他扭開反鎖,把門打開了。

  囚禁小兔子的籠門突然開了,寶貴的自由就在眼前。

  貝暖無比驚喜,趕緊站起來。

  杜若在床上翻了個身,看了看這邊,迷迷糊糊地問陸行遲:「大半夜的,你開門幹什麼?」

  陸行遲把房門開到最大,自己用後背倚在門框上,撥了撥還半濕著的頭髮,「剛才洗澡太悶了,開門透透氣。」

  合理。

  艙房裡雖然有窗,卻都是封死的,他剛剛洗過澡,大概是有點悶。

  貝暖悄悄往門口走,隨即發現一個問題。

  他站在門口不動,要想出門,勢必要從他面前擠過去。

  門那麼窄,他個子又那麼大,而且他靠在門框上,兩條長腿還優哉游哉地斜伸著,像門檻一樣擋著路。

  要想出去又不能碰到他,就如同神偷要過佈滿紅外線機關的房間,簡直是挑戰極限。

  貝暖輕手輕腳地挪到門口,試探著邁出腳,跨過他的腿。

  他太機警,而且還裸著上半身,一點細微的碰觸都很容易被他察覺。

  絲毫都不能碰到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貝暖很痛苦,因為連她自己都看不見自己。

  她側著身,摸索著努力按住身上隱形的衣服,一點一點往外挪。因為看不見,其實自己心裡也沒數,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碰到他。

  兩個人離得近,眼前就是他裸著的胸膛,貝暖不太好意思盯著這裡,抬起頭。

  卻發現,陸行遲正在低頭望著她。

  貝暖被他嚇得倒抽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就注意到,他沒有在看她的臉,視線聚焦在她身後的門框上。

  那雙淺淡漂亮的眼睛讓貝暖恍了恍神。

  陸行遲忽然低下來,向貝暖靠近。

  貝暖嚇得火速後撤。

  無奈身後是門框,退無可退。

  還好,在還差幾釐米就碰到貝暖時,他停下來了。

  貝暖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自己卻完全不敢呼吸,努力屏住氣。

  好像被棕熊追上的活人,拚命屏住呼吸裝死,好求得一條生路。

  他的眼神很銳利,嘴角卻好像輕輕地勾了一下。

  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他不會是能看到她吧?

  貝暖再認真地研究了一下,確定無疑地斷定他看不見她。

  兩個人離得太近,如果他的目光的焦點在她臉上,完全能看的出來。然而沒有,他視線的焦點比她的臉遠。

  貝暖盯著他,他盯著不知道什麼地方,兩個人都沒動。

  房間裡躺在床上的杜若突然說:「陸行遲,你幹什麼呢?唐瑭走了?」

  陸行遲總算直起身,又撥了撥頭髮,「走了。」

  貝暖都能感覺到他頭髮上的水珠涼涼的,落到她臉上。

  趁著他直起來的機會,她趕緊跨過另一隻腳,溜出門。

  就聽到杜若在背後說:「陸行遲,你幫我看看床底下,我覺得剛才我床下有人。」

  陸行遲笑了一下,懶洋洋地問:「有人?什麼人?」

  杜若幽幽答:「雖然聽著有點奇怪,但是我覺得應該是貝暖,不知道她在調什麼皮,大概是想嚇唬我玩。」

  貝暖無語。

  行吧,一個兩個的,都精得像鬼一樣。

  等陸行遲關好門,貝暖才把自己艙房的門打開,溜了進去。

  回房間沒多久,隱身的倒計時就結束了,算是回來得很及時,剛剛好。

  等到貝暖收拾好躺在床上時,完全睡不著。

  今天開始時是在他面前裸奔,後來變成他在她面前裸奔,算是和裸奔這件事沒完沒了了。

  貝暖安慰自己:他看不見她,她卻看得見他,裡外裡算一算,吃虧的好像都是陸行遲。

  沒錯,絕對是他比較虧,被人看光光,好可憐。

  佔了便宜的貝暖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可是就算在夢裡,還全都是陸行遲,大的陸行遲,小的陸行遲,現在還多了一大群各種姿態不穿衣服的陸行遲。

  重生了的盛翊很靠譜,船上一夜無事。

  第二天早上醒來,貝暖穿好衣服,第一件事就是去甲板。

  外面一切如舊。

  早晨的陽光通透清亮,海風帶著清涼的鹹味,船上既沒有歹徒行兇,也沒有人死。

  上層甲板有一個不大的泳池,池底是和天空一樣的湛藍色,架設著彩虹一樣鮮豔的滑道,旁邊還有一個綠色的假草坪鋪的球場,有早起的小朋友們正在陽光中跑來跑去地歡快嬉戲。

  好像末世中最後的樂園。

  貝暖放心了,上下找了一圈,真的找到了盛翊。

  盛翊仍然坐在昨天的老地方,大概是早晨有點涼,李秘書正在把一條毯子搭在他的膝蓋上。

  在金色的陽光下,他的臉顯得更加平靜和柔和。

  盛翊聽到了貝暖的聲音,轉過頭。

  他眯著眼睛,這次好像看到了貝暖。他昨天說過,他白天的視力要比晚上好得多。

  「是貝暖嗎?」盛翊問。

  「是我。」貝暖走到他身邊。

  盛翊揮了揮手,把李秘書打發走。

  他的目光停在貝暖的臉上,認真地打量了她一會兒,笑了,「你來得剛好,我剛叫人去了對面,問問他們想好送哪十個人過來了沒有。我們看看,是你贏還是我贏。」

  貝暖想起來,昨晚說過要跟他打賭。

  盛翊覺得漁船上今早能剩下十個人,貝暖卻覺得,根本連十個都留不下。

  碧藍的海面上,一艘小艇正在回程。

  不一會,就有一個船員上來找盛翊。

  「盛總,」他說,「我問過了,他們說他們打算送八個人過來。」

  盛翊和貝暖對視了一眼。

  他們真的殺到收不住手,最後只剩下八個,和貝暖預料的一樣。

  貝暖還記得,書裡說過,這群人各個手上沾血,凶殘無比,現在盛翊只用一句話,就輕鬆地除掉了這艘漁船上三分之二的戰鬥力。

  不過現在能剩下的,都不是善茬。

  盛翊給了貝暖一個「你贏了」的微笑,然後問那個船員:「其他人呢?」

  船員說:「他們說,其他人同意留在船上。」

  同意留下?說得也沒錯,不會動的屍體確實沒法不同意。

  盛翊點點頭,對那個船員說:「辛苦你再去跑一趟,就說我說的,他們人過來,可以,要先把漁船上的物資送過來,然後人才能上船。」

  貝暖看一眼盛翊。

  那艘漁船是準備出海遠洋捕魚的,船上備著一船人好幾個月的食物和日用品,能拿過來,當然再好不過。

  可是漁船上的人真的會乖乖奉上物資嗎?

  貝暖想了想,覺得他們別無選擇。

  他們的漁船很快就要沉了,就算留著物資也沒有用,救生艇上能帶的很有限,還不如把物資當做貢品進獻給盛翊,求得盛翊善心大發,肯讓他們上船。

  這次主動權全在盛翊手裡,殺人的歹徒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果然,船員走了,過去和漁船交涉,回來的時候,說對面同意了。

  他們不止同意把物資送過來,還主動說,漁船上有間蔬菜無土栽培房。

  這是一家研究院在他們的遠洋漁船上的試點項目,因為不費什麼事,還有額外的錢拿,老闆才同意讓人搭一個栽培房。

  漁船上的人說,現在上面的無土栽培裝置,連同好幾種蔬菜的種子,也全都可以送過來。

  有了這套裝置,船上就可以自己種新鮮蔬菜吃了。

  盛翊當然同意,卻仍然沒有把船靠過去,而是派了幾艘小艇過去運物資。

  他們的物資還真是不少,一趟又一趟地運過來,盛翊讓船員認真檢查過,連同運過來的無土栽培的架子和基質種子等等,全都放進了Vali號的貨艙。

  運了好半天,貨終於運完了,該輪到人了。

  貝暖把著欄杆遙望對面的漁船,愉快地說:「東西都運過來了,咱們開船走吧?」

  盛翊不是陸行遲,貝暖在他面前不用假裝,反正也不漲聖母值。

  物資都上船了,至於那八個人,就讓他們和他們那艘幽靈船還有船上的屍體共沉淪吧。

  盛翊笑出聲。

  不過出乎意料地,他說:「不,我打算把那八個接過來。」

  貝暖轉過頭。

  盛翊籠罩在淺金色的陽光下,表情很平靜,「加拉灣四週都是陸地,他們的船上還有救生筏,漁船沉了之後上救生筏,說不準運氣好,還能漂上岸。」

  他不允許有任何讓他們逃脫的可能性,一個都不想放過。

  不一會兒,一艘小艇真的帶著漁船上剩下的八個人朝Vali號開了過來。

  「我們下去看看。」盛翊撥動輪椅。

  剛要走,陸行遲和杜若他們幾個就過來了。

  陸行遲看看貝暖,眼睛又掃過盛翊,好像想說什麼,最後什麼都沒說。

  貝暖知道盛翊眼睛不好,應該是看不清楚,立刻一個個幫他介紹陸行遲和杜若他們。

  盛翊帶著溫和明快的笑容,跟陸行遲他們寒暄。

  貝暖知道,他心裡記得上一世陸行遲他們幫過的忙,因此格外熱情。

  大家正好一起去乘電梯。

  電梯裡,陸行遲站在貝暖旁邊,趁機低聲對貝暖說:「一大早就不見了,我找了半天,這麼滿船亂跑,當心掉進海裡。」

  他離得很近。

  而且嚴實地穿著他的白襯衣和長褲。

  可是昨晚的畫面刺激太深,貝暖現在就像長了透視眼一樣。

  貝暖不由自主地往下掃了一眼,又火速把目光挪開,平視著他胸前,又突然想起昨晚他裸著胸膛離得那麼近的樣子。

  就算他穿著衣服,在貝暖腦中也和沒穿沒什麼區別。

  簡直不能直視。

  貝暖只好抬頭看他的臉,他的臉明明和平時一樣,完美清冷,貝暖的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發燒。

  佔別人便宜這種事,還真不是人人都能幹。

  貝暖轉過頭。

  還是不看他的好。

  貝暖跟他把從昨晚到現在對面漁船的情況大概講了一遍,告訴他漁船上的人要過來的事。

  陸行遲忽然伸手扳過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扳回他的方向,「你在跟我說話,為什麼不看我?」

  為什麼不看他?

  為什麼?

  貝暖佯裝鎮定,抬頭望著他的眼睛,語氣無辜,「沒有不看你啊?」

  但是目光定在他臉上,絕不往其他地方挪。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放開她,「沒有就好。」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

  貝暖走出電梯,心想:這眼睛不能要了,腦子也不能要了,全都不能要了。

  他們和盛翊一起下到下層甲板的時候,剛好看到船員帶著漁船上過來的幾個人上來。

  漁船上條件不好,外加他們昨晚一夜你死我活的大亂鬥,上來的幾個人全都滿眼血絲,渾身髒兮兮的。

  這八個人很明顯有個領頭的。

  這人年紀並不大,大概三十上下,看起來很精幹,臉頰瘦削,眼角有顆痣。

  貝暖知道,這個人名叫邢權。

  在書裡,就是這個邢權在漁船上率先挑起了幫派之間的內鬥,漁船上最開始動手殺人的那些人,大半都是他的同鄉黨羽。

  後來到了盛翊的船上,也是他組織了殺人劫船。

  此人堪稱蠱中之王。

  果然,邢權一上船,就跟船員問清了坐在輪椅上的盛翊就是船主,上前跟盛翊寒暄。

  他把漁船上的情況跟盛翊說了一遍。

  貝暖看過書,知道他句句撒謊,根本沒有什麼實話,但是他確實談吐自若,腦子轉得很快,為人圓滑,一點都不像殺人犯。

  盛翊臉上帶笑,平和地跟邢權應酬,怎麼看,都是個好脾氣的船主。

  貝暖不由自主地想,上一世,盛翊大概就是這麼毫無戒心地把他們接上船的。

  不過這次,盛翊已經不再是那個盛翊。

  兩個人有來有往地應酬了幾句,盛翊才對邢權說:「我的眼睛和腿都不太方便,就不送你們了,我找人帶你們去艙房。」

  盛翊沒什麼焦點的目光掃過旁邊幾個人。

  一個肩章上有三道黃槓的人上前兩步,問盛翊,「盛總,我帶他們下去?」

  盛翊對他溫和地笑笑,「翟大副,你去忙吧,這點小事讓李秘書去就行了。」

  看來這位是船上的大副,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一看就沒少跑船,看著比船長聶北安年紀還大不少。

  李秘書答應了,示意漁船上的八個人跟著他走。

  送上門給貝暖做任務的目標人物現在就位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找機會幫他們的忙。

  貝暖趕緊問盛翊:「我能跟著去看看嗎?」

  盛翊大概是覺得她好奇,點頭答應了,但是不太放心,用眼睛找了找陸行遲。

  陸行遲不用他開口,就說:「我陪她過去看看。」

  順手把手搭在貝暖的背上。

  他溫暖的手掌貼過來,貝暖像被什麼燙到一樣,嗖地往前一躲。

  陸行遲看了一眼自己停在空中的手,又看看貝暖,問:「怎麼了?我又不會咬你,我又不是毒蛇。」

  毒。蛇。

  貝暖痛苦:他為什麼要用這種形容?剛清空的腦子又不好了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1:53 PM

第八十三章 飛出弧度

  貝暖和陸行遲跟著漁船過來的那八個人,還有李秘書和幾個船員,一起往下面的艙房走。

  旁邊突然衝過來一個人。

  是那個小正太淵淵。

  淵淵的目標非常明確,他沉默地撲上來,對著漁船那夥人裡一個高瘦的男人又踢又打。

  這男人貝暖也早就就認出來了。

  這就是昨晚在望遠鏡裡看到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把人拎著腰帶扔進海裡那個。

  淵淵眼睛冒火,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樣子,然後畢竟人小力氣小。

  高瘦男人一臉厭惡地把淵淵甩到旁邊,但是礙於周圍全都是人,並不敢真的動手。

  淵淵媽媽已經追過來了,趕緊把淵淵拉開,一邊忙不迭道歉:「我兒子腦子有點不好,對不起對不起。」

  高瘦男人哼了一聲:「小孩有病還不看好了,到處打人?」

  貝暖一看就早明白了,小正太這是認出了壞人。

  他昨天就說過,上一世,他是被一個高瘦男人扔下海的,估計就是眼前這個。

  李秘書連忙帶著大家往前走,隨口解釋:「別往心裡去,我知道這孩子,這小孩腦子不太正常,船上好多人都被他打過,我們都習慣了。」

  這明顯是為了安撫瘦高個的胡說。

  邢權接口:「腦子不正常就應該關起來,別放在外面禍害別人。」

  李秘書笑答:「是,沒錯,該關起來。」

  邢權身邊一直跟著一個看著很結實的精瘦青年,他也跟著說:「邢哥說得對,這種神經病養著幹嘛?長大了也是浪費糧食。」

  貝暖知道這人是誰。

  書裡提過,這人名叫武毅,上船前剛出獄不久,身手不錯,下手又狠,在船上時邢權有意拉攏,兩個人的關係不一般。

  這人是邢權的好幫手,書裡的劫船殺人,武毅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們這八個人個個都不是善茬,貝暖卻發現,盛翊派來跟著的船員並不多,也都沒帶什麼武器。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盛翊吃準了邢權他們剛上船,還摸不清船上的情況,不會輕易發難,而且這次他們人少,只有八個,也作不出什麼大妖。

  跟著的人多了,反而會引起他的警覺。

  其中看著最無害的就是李秘書。

  李秘書像個一團和氣的老好人,一路都在跟邢權他們聊天,仔細問了他們在漁船上漂了這麼多天的經歷,語氣中充滿對他們經歷的同情。

  他有種久經歷練的中年人特有的世故和體貼,一會兒就哄得邢權他們幾個放鬆了下來。

  他們要去的並不是客艙,而是船的另外一邊,在甲板下,好像是貨艙船員辦公的地方。

  現在裡面全都騰空了,認真清掃佈置過,一共有八張床,還有幾套桌椅,甚至有沙發,還連帶著一個帶淋浴的小小的洗手間。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能看得出來,邢權他們對條件還算滿意。

  雖然八個人住在一起有點擠,但是一夥人在一起,謀劃什麼事都方便。

  李秘書連連道歉,說上面的客艙都滿了,條件有限,只能讓他們先將就一下。

  他說得那麼誠懇,連貝暖都快信了。

  大家都在滿屋子打量,那個高瘦男人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彎下腰就打算就著龍頭喝水。

  機不可失。

  貝暖火速從衝鋒衣口袋裡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小瓶礦泉水。

  貝暖誠懇地說:「水龍頭裡是過濾的海水,有點苦,不好喝,我這兒有瓶礦泉水,送給你。」

  貝暖把那瓶還沒開封的水遞過去。

  高瘦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了。

  貝暖趕緊看了一眼工作列,「聖母的寬容」變成了(1/5)。

  這任務還挺好做,一點都不難。

  貝暖受到激勵,興致勃勃地滿屋子亂轉,到處找有沒有能插手幫忙的地方,弄得李秘書都忘了應付邢權,莫名其妙地看著貝暖。

  陸行遲並沒有表現得特別詫異,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好像她的保鏢。

  他們八個都是帶著包上來的,現在各自找了個床位,把包扔在床上。

  武毅把包嗖地一丟,結果包越過床頭,直接飛到地上。

  貝暖眼疾手快,三兩步衝過去,幫忙把包幫他撿起來,放回床鋪上。

  聖母的寬容(2/5)。

  太簡單了,簡直爽爆了。

  武毅看見貝暖去撿包,一臉警惕,動作雖然沒有貝暖快,不過還是衝過來,把貝暖放好的包又往床裡的方向拉了拉,居然連句謝謝都沒說。

  貝暖心想:你這動作,這表情,明擺了是說包裡有凶器之類的嘛。

  還能更明顯一點嗎?

  這八個人上船,盛翊竟然由著他們隨便帶著包上來,明知他們的包裡可能有鬼,還是查都沒查一下,不知道打的是什麼算盤。

  貝暖深深地懷疑,他們每個人的背包裡都有刀。

  李秘書也轉了一圈,嘴裡絮絮叨叨地唸唸有詞,「被縟有了,枕頭有了,拖鞋有了,毛巾有了……」

  他認真地點完一遍,滿臉笑容地對邢權他們說:「好像都全了,要是還缺什麼的話,跟我說還是跟船長說都行,我辦公室就在船長辦公室隔壁,隨時都能來找我。」

  邢權他們答應了。

  李秘書搓搓手,「那你們先休息?我馬上讓餐廳的人送吃的過來。我建議吃完飯,你們可以去甲板上逛逛,上面有個不錯的游泳池。」

  李秘書示意貝暖走。

  雖然貝暖很想在這裡一直待到任務做完,不過還是戀戀不捨地跟著他走了。

  心裡想,現在一出門,再有機會做任務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說不定等到下船都做不成。

  貝暖所料不錯。

  果然,離開他們的艙房,又往前走了一小截外面的走廊,出了走廊盡頭的門,李秘書臉上老好人的神情一秒消失。

  他立刻讓人把裡面的木門鎖死,外面的鐵柵門也鎖上,又額外加了一把巨大的鏈鎖。

  和剛剛和邢權他們在一起時判若兩人。

  薑還是老的辣,這位才是真戲精,貝暖暗暗學起來。

  那八個人被關起來了,被李秘書哄得暈暈乎乎,對現狀一無所知,還等著李秘書叫人送飯來呢。

  邢權剛剛說得很對,腦子不正常的人,是該關起來,省得放出來禍害別人。

  大家回到甲板上,李秘書把情況跟盛翊匯報了一遍。

  盛翊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陸行遲他們跟盛翊告別,說要回艙房。

  才走出幾步,貝暖耳朵尖,就聽見盛翊低聲交代李秘書。

  「一會兒你過去,隔著門跟他們幾個說,這艘船的船主說了,現在情況特殊,船上的糧食有限,不能白白浪費。」

  貝暖有點想笑,末世不能浪費糧食什麼的,是書裡邢權他們把乘客扔進海裡的理由,被盛翊用在了他們自己身上。

  只聽盛翊繼續說:「只有最強的人才有資格活著,他們八個人裡只能剩四個,留下來的四個可以來當這艘船的船員。」

  盛翊又在繼續養蠱。貝暖心想。

  還八選四當船員,聽著就不靠譜。

  不過這話再不靠譜,也會有人信,只要有一個白痴先開始動手,別人為了自保,就不得不也跟著動手。

  怪不得盛翊不打算收了他們包裡的凶器,原來是為了把他們關在一起,讓他們自相殘殺。

  裡面空間那麼小,連逃都沒地方逃。

  陸行遲明顯也聽到盛翊的話了,腳步慢了一下,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貝暖琢磨,「聖母的寬容」任務的目標人物馬上又要驟然縮減一半。

  遺憾。

  最好趁著這幾個人還新鮮熱乎著,趕緊把任務做掉,免得下船以後還要到處去找窮凶極惡的壞人。

  船上一天吃兩頓,才回艙房,工作人員就送來了一份早午飯。

  這次是貝暖熟悉的米飯和炒菜,聞著就香噴噴。

  葷素搭配,每人一份耗油牛柳,還有一盤滑溜菌類,不知道是什麼。

  廚房的手藝不錯,非常好吃。

  貝暖夾起一條,問江斐:「這是什麼?好好吃。」

  「這是手撕杏鮑菇。」江斐答。

  貝暖:「……」

  貝暖就著牛柳消滅米飯,杜若發現了異樣。

  他有點奇怪,「貝暖,你為什麼不吃蘑菇啊?不是說好吃嗎?」

  貝暖鎮定地說:「好像鹽放多了,太鹹。」

  陸行遲默默地把自己的那份推過來,「我的沒問題,給你了。」

  「謝謝,不用。」

  貝暖拒絕,雖然努力控制住表情,還是覺得面部肌肉在抽搐。

  杜若他們在一邊吃飯,一邊聊漁船的事。

  「我以前看過一個倫理學困境。」杜若說,「叫救生艇倫理。」

  「是說有一個最多可以搭載六十個人的救生艇,現在上面有五十個人,旁邊海裡還泡著一百個,這時應該怎麼辦。」

  「想把一百個人都救上來肯定不行,救生艇載不了那麼多人,立刻就會沉,所有的人一起完蛋。」

  「如果一個都不救,對艇上的人是最安全最保險的,可是他們得不停地把往艇上爬的人懟下去,先得過了良心這關。」

  「要麼就只救十個。救十個以後救生艇滿載,沒那麼安全了,可還能勉強接受。問題是海裡泡著一百個,該怎麼決定救誰不救誰?誰又有權力決定救誰不救誰?」

  唐瑭想都沒想就開口:「這太簡單了,是男人就全部下艇,讓女人小孩坐上去,咱們推著艇往前游。」

  江斐笑出聲,「唐瑭,你這種基因沒有絕種,真是個奇蹟。」

  貝暖吃著牛柳,含糊地說:「我以後一定要盡全力幫唐瑭找個女朋友,把這種基因留下來,讓他子子孫孫無窮匱,人類說不定還能有點希望,早一天世界大同。」

  杜若捅捅江斐:「你呢?」

  江斐想想,「我大概會救十個吧,先看看海裡泡著的人裡有沒有朋友和熟人。」

  這很江斐,他向來對朋友很講義氣。

  杜若再戳戳貝暖。

  貝暖吞掉牛柳,「我會在海裡挑十個小孩救上來。」

  「為什麼?」杜若採訪,「你覺得小孩是未來的希望?小孩比較單純,不像大人那麼壞?」

  「都不是,」貝暖搖搖頭,認真地說,「因為小孩比較弱,萬一救上來之後恩將仇報,想搶我的船,我還能把他們重新扔回海裡。」

  「太悲觀了吧貝暖?」桌子一圈的人都笑了。

  陸行遲沒笑,眸子定在貝暖的臉上。

  貝暖不慌不忙地繼續吃飯,心想,陸行遲應該聽不懂。

  書裡是寫了盛翊把漁船上的人救上來,結果漁船上的人恩將仇報把船搶了的事,但是現在這些事全都沒發生。

  漁船那八個人都好好地關在貨艙那邊呢。

  他應該不明白貝暖剛剛的話是有感而發。

  吃過飯,貝暖惦記著下面關著的八個任務目標人物,謊稱要睡一會兒,回到自己的艙房。

  貝暖的打算是,趁著這八個在船上,偷偷摸過去看看有沒有做任務的機會。

  要過去,當然要先隱個身。

  貝暖把門關好,打開工作列,心中祈禱「甲甲甲一定要是甲」,然後默念:無影無形。

  手和衣袖一起慢慢地消失了。

  太棒了,這次又不用脫掉衣服裸奔。

  貝暖開心起來,準備開門出去。

  可是眼睛瞟到工作列,忽然發現,這次上面的小字不是「甲」,是「丁」。

  什麼意思?

  貝暖再低頭重新打量自己一遍,嚇了一跳。

  胸前,本應該是貝暖的心臟的地方,是一隻藍色的蝴蝶。

  這是貝暖生平見過的最美的蝴蝶。

  蝴蝶身體很小,通體黑色,翅膀卻很大,一對翅膀是海一樣的藍色,圍著一圈黑邊,隨著光線的變化,閃著動人的光澤。

  貝暖低頭摸了摸,發現觸摸不到。

  能摸到的還是貝暖自己的身體,蝴蝶更像是一個幻影。

  而且是活的,一直在輕盈地搧動翅膀,好像在飛。

  這種隱身方式倒是很奇特,不過並不影響什麼,和「甲」類隱身相比,除了多了一隻蝴蝶外,差不多。

  貝暖打開門,來到走廊上,邊走邊低頭欣賞自己的蝴蝶。

  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蝴蝶正在拍著一對美麗的翅膀向前飛著。

  迎面遇到了客艙的服務員。

  服務員驚奇地看著貝暖從他身邊過去,貝暖聽到他感慨:「船上竟然有蝴蝶啊?真漂亮。」

  貝暖被誇了,心裡美滋滋的。

  貝暖下到一樓,剛好看見昨天的那對小情侶,女生一眼就看見蝴蝶了,「快看!好美的藍蝴蝶!」

  男生也看見了,立刻問:「你想要嗎?我幫你捉!」

  男生的腦袋立刻被敲了一記,女生說:「人家飛得好好的,捉什麼捉?」

  貝暖鬆了口氣,心想:小姐姐人真好,希望你倆真的可以平安地看著船員寶寶長大。

  女生卻緊接著提出質疑,「這隻蝴蝶有點怪,為什麼一直在一個高度上往前飛啊?」

  她問得很有道理。

  貝暖立刻不動聲色的邊往前走,邊屈起膝蓋蹲低,再站直,再蹲低,反反覆覆,人工做出了蝴蝶上下起伏的效果,看著自然多了。

  這麼走路除了有點累,沒別的毛病。

  外面陽光燦爛,甲板上人不少,很多人都在泳池那邊玩,貝暖儘量溜著邊,往關人的貨艙那邊走。

  走了沒多遠,身後忽然一聲大喊:「快看!大蝴蝶!!」

  貝暖轉過頭,看見一大群小孩正朝這邊過來。

  「抓它!!」

  帶頭的小孩一聲令下,小不點們如同一群小野狗,撒著歡朝貝暖衝過來。

  貝暖嚇得拔腿就跑。

  小孩們跑得也不慢,邊跑還邊喊,「快追!一會兒等它飛高了就追不上了!」

  貝暖欲哭無淚:你們多慮了,這隻蝴蝶還真飛不高。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2:02 PM

第八十四章 加油!!

  快到中午,正是甲板上最熱鬧的時候,到處都是人。

  貝暖一邊往前狂奔,一邊還要東躲西閃,顧及著絕對不能撞到人,跑得十分淒慘。

  她跑得快,蝴蝶的翅膀也跟著搧動得快多了,效果十分逼真。

  貝暖顧不上欣賞這個,仗著兩條腿比小不點們長一截,把他們甩出一段距離,邊逃命邊用眼睛到處找可以躲的地方。

  「姐姐!姐姐!」

  貝暖忽然聽見淵淵的聲音。

  轉過頭,看見船舷邊有一大排躺椅,小正太正在一把躺椅旁邊,拚命地對她招手,讓她過去。

  淵淵旁邊的躺椅上坐著他媽媽,根本沒注意這邊,正在忙著跟別人聊天。

  貝暖心想,淵淵有異能,能看得見隱身的她,在他眼中,貝暖現在正在被一大群小屁孩追著,一路奪命狂奔。

  要多糗有多糗。

  淵淵出於同情,站出來英雄救美了。

  貝暖顧不上不好意思,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她圍著泳池邊複雜的滑道底座來回亂轉了好幾圈,把小不點們繞得迷迷糊糊,然後找機會直奔淵淵,火速縮在他躺椅的椅背後面不動了。

  淵淵鎮定地把沙灘巾搭在椅背上,把貝暖的蝴蝶徹底遮住。

  那群追貝暖的小破孩們過來了。

  貝暖聽到他們說:「咱們去問問那個小神經病。」

  小神經病?

  「他腦子有病,天天說船上要上來壞人,我媽不讓我跟他說話。」

  「我爸也不讓我理他。說不許跟他一起玩。」

  「他會打人嗎?」

  「問一句話應該沒關係吧?」

  終於有個小女孩鼓起勇氣走過來,問淵淵:「你看到那隻大蝴蝶了沒有?」

  淵淵指指身後的船舷,「看見了,好大一隻藍蝴蝶,飛到船外面去了。」

  淵淵好像完全沒聽到小孩們議論他的話,神情自然地回答。

  小孩們無比失望,又來回搜尋了好幾圈,終於放棄追捕行動,玩別的去了。

  他們走了,淵淵才問貝暖:「姐姐,你怎麼又變成蝴蝶了?你忙什麼呢?」

  一起說忙什麼,貝暖突然想起來自己出來是要幹什麼,趕緊從浴巾下鑽出來。

  「我忙著做好事,感化壞人什麼的,先走了,回頭找你玩啊。」

  這次貝暖小心多了,一路躲躲藏藏地找著隱蔽的地方往前挪。

  快到貨艙入口的時候,忽然看見前面有個長得挺壯的壯漢船員,也在往貝暖要去的方向走。

  他一隻手捧著手機,另一隻手裡拎著個透明的塑料袋,裡面裝了四個饅頭。

  貝暖跟在他身後,到了關人的地方。

  走廊上裡外兩層門都關得好好的,不遠處有個船員正在坐著值班,看見壯漢船員,跟他打了個招呼。

  「你小子可算想起來換班了,我還以為你忘了。」

  「我不是先上餐廳拿饅頭去了嘛。盛總說的,給他們四個饅頭。」壯漢船員問,「裡面怎麼樣了?」

  「動靜挺大的,不知道在幹什麼呢。」

  貝暖也聽見了,裡面動靜不小,乒乒乓乓的,還有人的吼叫聲,不知道在幹什麼。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那船員接著說:「反正盛總說過,裡面鬧成什麼樣咱們都不用管。我吃飯去了。」

  說完收拾了一下東西,站起來走了。

  他們換班了。

  壯漢船員拎著饅頭走到門口,蹲下了。

  貝暖這才看見,裡面的木門上開著一個貓門一樣的小洞,勉強能塞東西進去。

  壯漢用手指關節叩叩門,把裝著饅頭的塑料袋塞進去,往裡面吆喝了一句,「給你們送吃的來了。」

  然後就不管了,走到剛剛值班的船員坐的地方,繼續抱著手機玩。

  他完全沒注意這邊,貝暖就悄悄來到關人的門口。

  貝暖過來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繼續做任務,現在看來希望不大。

  門鎖得很嚴實,貓門也很小,只比拳頭大一圈而已,貝暖並不真的是蝴蝶,飛不過去。

  貝暖乾脆四肢著地趴下,順著貓門的小洞往裡瞧。

  結果剛好和裡面的人對上。

  對方也正趴在地上。

  貝暖一看就認出來了,就是那個上一世把小淵淵扔下船,這一世在漁船上當了捕螳螂的黃雀,熱愛把人往海裡丟的瘦高個。

  門裡是他們住的房間外的走廊,瘦高個趴在走廊上,不像是要順著貓門往外看,更像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他眼神空洞地看著外面,當然完全看不見隱身的貝暖。

  他的嘴角現在溢著血沫,正掙扎著把一張紙片努力順著貓門塞出來。

  紙片送出來了,飄落到貝暖面前的地上。

  貝暖看了一眼,是不知從哪撕下來的一小片紙,上面用血寫著兩個字——「救命」。

  連瘦高個這種殺別人不眨眼的人都被殺到塞紙出來,想找人救命,可見裡面狀況有多慘烈。

  貝暖偏頭看著紙片想了想,從空間裡摸出一支筆,又摸出一片口香糖。

  然後用筆在紙片上「救命」兩個字下面,寫了兩個大字——

  加油!!

  還特地畫了兩個碩大的驚嘆號,表達給他加油鼓勁的誠意,然後連同口香糖一起塞回貓門裡。

  嘴裡那麼多血,味兒肯定不太好,嚼個口香糖,應該挺不錯的吧?

  貝暖覺得自己特別體貼。

  瘦高個驚恐地看著紙片像鬧鬼一樣,又被順著貓門凌空送回來了,上面還多了一片口香糖,外加兩個字。

  等看清寫的是什麼,一口老血連同血沫一起從嘴裡噴了出來。

  貝暖沒再理他,拉開工作列看了看。

  貼心地送上口香糖,還熱情地幫他加油打氣,「聖母的寬容」果然變成了(3/5)。

  真的可以。

  貝暖受到鼓舞,心想,要是再送上一片口香糖,會不會就變成(4/5)了涅?

  趕緊從空間再拿一片口香糖,又塞進貓門裡。

  然而工作列的(3/5)並沒有變。

  貝暖重新趴下,往貓門裡張望了一下。

  原來瘦高個已經趴在那裡,翻著白眼,徹底不動了。

  怪不得。目標人物沒了,貝暖「聖母的寬容」的善意他再也感受不到了,十分可惜。

  其他目標人物好像都還在裡面的房間裡,不知道在忙什麼,根本不出現,貝暖等了一會兒,毫無進展,只好先走。

  從走廊出來的時候剛巧看到盛翊。

  盛翊帶著李秘書和聶北安,還有另外幾個船員,正在往甲板下另一邊的船艙走。

  貝暖悄悄地跟了上去,發現他們並沒有聊漁船上那幾個人,而是在忙別的事。

  「架子全都搭好了?」盛翊問聶北安。

  「是,基質架都搭起來了,照明的燈也按照他們帶過來的手冊裝好了。」聶北安帶著大家,打開前面一間艙室的門。

  艙室裡面放滿了多層的白色架子,裡面分成一格一格的,架子上架好了方型的大燈。

  聶北安拍拍架子,「這就是基質栽培架,咱們可以先種一批菜試試。」

  「能種什麼?」盛翊問。

  一個船員回答:「咱們自己沒什麼能種的東西,不過有他們帶過來的種子,是小白菜油麥菜生菜之類的。」

  聶北安也點點頭,補充,「按手冊上的說法,如果能種好的話,船上的新鮮蔬菜就不愁了,大家的營養就能均衡不少。」

  貝暖懂了,這就是從漁船上運過來的無土栽培裝置,看著還挺不錯的。

  貝暖悄悄往前靠近了一點,低頭研究架子上裝基質的格子。

  聶北安眼尖,立刻注意到了,「船上居然有蝴蝶?」

  兩個船員也看見了,「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蝴蝶,可真好看。」

  有個年紀不大的船員心直口快地問盛翊,「盛總能看見嗎?這邊來了好大的一隻蝴蝶!」

  盛翊並不介意別人說他眼睛的事,微笑道:「看不太清楚,不過還是能看見,確實很漂亮。」

  「咱們把它抓了做標本吧?」一個船員摘下帽子,好像打算來撲。

  貝暖無語:小朋友捉蝴蝶就算了,你們幾歲了還玩這個?

  貝暖正轉身打算逃跑,就聽見盛翊說:「別動它。」

  盛翊認真看看蝴蝶,「咱們要在船上種菜了,第一天就有蝴蝶過來,還是這麼特殊的蝴蝶,一定是好兆頭。」

  說得連貝暖都覺得好有道理。

  於是「蝴蝶」又認真地參觀了一圈栽培架。

  盛翊看著圍著栽培架亂飛的蝴蝶笑了笑,繼續跟聶北安說話。

  「下次靠岸的時候,我們帶點土上來,咱們現在有種子了,船上有的是地方,可以多種點東西。」

  聶北安同意,「沒錯,我看了栽培手冊,這些種子全都試驗過,是在海上高鹽的空氣裡能種活的菜。咱們可以用泡沫箱裝土,放在甲板上種菜。」

  盛翊點頭,「在乘客裡也問問誰會種菜,請過來大家一起動手。」

  貝暖微笑了一下,盛翊他們這次沒有被歹徒劫船,好像一心一意地開始過起了小日子。

  盛翊又問了幾個技術問題,看了一圈栽培架,才算參觀完畢。

  聶北安走到門口打開門,等著盛翊出來。

  眼看他們馬上要走,門就要關,貝暖趕緊跟上,唯恐被鎖在這間艙房裡。

  盛翊卻停在門口。

  他伸手把門開大,用輪椅的扶手抵住,笑了笑,「等等,蝴蝶還在裡面。讓蝴蝶出來。」

  「蝴蝶」感動得快哭了。

  這人好體貼。

  「蝴蝶」快速地從門裡出來,越過盛翊的那一瞬間,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瞬間傻掉。

  盛翊的眼睛白天半盲,晚上全瞎,所以他其他的感官特別敏銳。

  昨晚在甲板上,他單靠感覺就能判斷出貝暖在旁邊蹲著,現在難道就不能了嗎?

  隱形這件事,只對習慣用眼睛看東西的人有效。

  蝴蝶是障眼法,能障住的是別人,盛翊本來就可以不靠眼睛感知到貝暖的存在,現在對他而言,貝暖不就是大模大樣地在他周圍亂晃?

  真是傻了才敢跟著他過來。

  「這隻蝴蝶好像很喜歡盛總。」有個船員說。

  貝暖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停在盛翊的輪椅旁邊。

  貝暖正想走,忽然聽到盛翊低聲說:「船上不像你想得那麼安全。就算別人看不見也別太大意,小心一點。」

  聶北安沒聽懂:「什麼看不見?什麼小心?」

  他當然聽不懂,因為盛翊這句話明顯是對貝暖說的。

  他是真的知道貝暖在旁邊。

  貝暖的心中生出一點溫暖。

  盛翊吃過一次大虧,死了一次,重新再活一遍,對只認識了一兩天的陌生人其實還是很好。

  「蝴蝶」圍著盛翊的輪椅飛了一圈,表示「我知道了」,然後飛回甲板上。

  這次的隱身時間特別長,貝暖到處閒逛,為了不被人捉,專挑人少的地方去,把船上的各種邊邊角角全走了一遍。

  逛了個過癮。

  等貝暖重新回到住的艙房時,隱身時間也結束了。

  她突然從年輕的客艙服務員身後冒出來,把人家嚇了一大跳。

  貝暖問他:「船怎麼好像停了?」

  服務員看清是貝暖,對她笑道:「說是咱們的船太大,前面的碼頭靠不了岸,聶船長他們帶著人坐小船上岸去找物資了,讓咱們停在這兒等著他們。」

  貝暖明白了,謝過他,直接去了陸行遲他們的艙房。

  杜若江斐和唐瑭都在,正在一起玩桌游,陸行遲卻不見蹤影。

  貝暖納悶,「陸行遲呢?」

  杜若答:「被聶船長叫走了,說是請他幫忙上岸找物資。」

  原來如此。

  聶北安能讓陸行遲幫忙去找物資,真有眼光。有陸大boss在,他們這趟上岸一定能發大財。

  陸行遲不在,貝暖自在多了,和杜若他們一起玩桌游。

  玩了一下午,一直到吃下午那頓飯,都有點心不在焉。

  隱身異能的倒計時還在走著,這麼好的異能,不用白不用。

  吃過飯,貝暖找藉口回到自己的艙房,又默念了一次「無影無形」。

  然後趕緊認真看了一遍全身上下。

  效果非常理想。

  身體不見了,連帶著衣服也消失了,沒有任何部位留在外面,也沒有出現任何幻影,別說蝴蝶,連隻蜜蜂都沒有。

  看上去就是完美無缺的甲類隱身。

  貝暖調出工作列看了一眼,卻發現這次上面標的小字仍然不是「甲」。

  而是一個小小的「丙」。

  貝暖再小心翼翼地上下仔細查看一遍,又對著空蕩蕩的鏡子研究了半天,都沒看出什麼異樣,就像是完全徹底的隱身。

  可是為什麼會是「丙」呢?

  門外突然有人敲門,「貝暖?」

  是江斐的聲音。

  還有唐瑭在說:「陸哥讓我們看著貝暖,她該不會又到處亂跑了吧?」

  貝暖聽見他們去找客房服務員。

  江斐又敲了兩下,「貝暖,我們進來了?」

  門被打開了。

  貝暖現在有經驗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一聲不吭。

  唐瑭和江斐一起進來了。

  唐瑭一進門,就先怔了一下,然後問:「暖暖姐,你站在那兒發什麼呆?」

  貝暖:???

  江斐也說:「貝暖,你怎麼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叫也不答應一聲,你不去我們那邊玩了?」

  他們兩個竟然都能看得見她?!貝暖心想,這又是什麼新情況?

  貝暖低頭看看自己——完全看不到。

  太神奇了。

  看見貝暖還好好地待在房間裡,他倆好像放心多了,江斐問:「你還要過去玩嗎?」

  貝暖趕緊說:「我想睡一小會兒,等起來再說吧。」

  江斐和唐瑭不再堅持,幫她關好門走了。

  他倆才走,客房服務員也敲敲門進來了。

  他推著清潔的小車子,拎著吸塵器進,熟門熟路地找到房間裡的插座,開始轟隆隆地吸塵。

  貝暖望著他,心想,他怎麼進女客的艙房連個招呼都不打,而且也不管客人還在房間裡,竟然就開始打掃了?

  貝暖繞到他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他果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看不見貝暖。

  客房服務員看不見貝暖,江斐和唐瑭卻能看得見,而且不覺得有什麼異樣,這狀況有點神奇。

  貝暖繞著客房服務員轉了兩圈,覺得他確實是看不見他,就從打開的門溜出去了。

  外面的人好像也看不見貝暖。

  貝暖沿著走廊往前走,要不是她閃得夠快,接連好幾個人都差點撞到貝暖身上。

  下到甲板,所有的人也都對貝暖熟視無睹。

  看這樣子,好像是只有熟人才能看到她。

  才轉了一圈,就看到淵淵了。

  貝暖立刻對他招招手,把他叫過來。

  貝暖彎腰小聲問他,「淵淵,你現在看我還是個影子嗎?」

  淵淵認真地打量一遍貝暖,「不是。你看著挺正常的,你現在沒隱身吧?」

  看來還真的和貝暖猜想得一樣,在熟人眼裡,貝暖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其他人卻看不到她。

  比如淵淵媽媽,雖然和貝暖有過一面之緣,卻也看不見貝暖,正在遙遙地對淵淵喊:「淵淵,你站著幹嘛呢?快過來,不許亂跑。」

  「看吧,我媽就是我人生的主宰。不聽我說話,不理解我,還喜歡控制我。」

  淵淵像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不過上次掉進海裡以後,我媽媽拚命背著我,一直到她沉下去的時候,還使勁往上托著我,想讓我活著。」

  「那當然,她是你媽媽,」貝暖拍拍小正太的背,「快過去吧。」

  貝暖的心現在定多了,這種隱身還不錯。

  因為剛上船一天,船上根本沒什麼熟人,這種「丙」型隱身跟最好的「甲」型其實差不多。

  貝暖在人堆裡往前走,沒有一個人能看見她,比當蝴蝶的時候還自在。

  迎面又過來兩個人,是盛翊,旁邊跟著只見過一次面的船上的大副——那個姓翟的中年男人。

  盛翊的目光轉向這邊,滑過貝暖。

  他的眼睛白天能看到一點東西,應該是看見貝暖了,卻只微微笑了一下,並沒有跟她打招呼。

  他正在對翟大副說:「聶船長他們上岸找物資,我估計最快也要到晚上才能回來,說不定得到明天早晨,我們等著就行了。」

  翟大副問:「是去岸上碼頭的倉庫嗎?」

  盛翊答,「要是倉庫裡找不到吃的,估計還要往裡走。」

  翟大副憂心忡忡,「聽說岸上的喪屍不少,這趟不會太好走。」

  盛翊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安慰他,「老翟,放心,過去的兩隊人全都是挑出來的船上的好手,全都帶著武器,我把我的槍也給他們了,應該沒什麼事。」

  貝暖心想,根本用不上你們的刀啊槍啊,有陸大boss在,他們就躺贏。

  接著就聽見盛翊說:「昨天剛上船那幾個人,裡面有一個特別厲害的陸先生,我也請他過去幫忙了。」

  老翟連忙搶著說:「知道,我聽說了,拿一把弩救了咱們一車東西的那個人!」

  盛翊對著貝暖這邊微笑了一下,「就是他。」

  老翟順著盛翊的目光往這邊看了一眼,明顯是什麼都沒看到。

  「你去忙吧,我回去休息了。」盛翊跟翟大副交代過,就回艙房那邊去了。

  這次隱身的時間不短,貝暖並不著急。

  小心無大錯,貝暖又在甲板上轉悠了半天,確認自己對「丙」型隱身的理解沒有錯,才往關人的貨艙那邊走。

  不知道漁船上那幾個人殺得怎麼樣了,裡面還有沒有活人。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甲板上的燈亮了,貝暖悄悄溜到貨艙那邊,順著走廊往前走。

  邊走邊在心中默默祈禱。

  一定要留兩個,千萬不要全死光,好歹留兩個活的,好給她做任務用。

  再往前就是關人的地方,貝暖轉過走廊拐角,迎頭突然過來兩個人。

  在走廊慘白的日光燈下,貝暖看得很清楚。這兩個男人,竟然是漁船上領頭殺人的那個蠱中之王邢權,還有一直跟著他的武毅。

  他們怎麼會從關著的地方跑出來了?

  他倆並排順著走廊,迎面向貝暖走過來,貝暖的小心臟撲通撲通一陣狂跳。

  剛剛的祈禱應驗了,還真給她留了兩個活人。

  而且還貼心地送貨上門,只距離兩三米,馬上就要直接快遞到她面前。

  請問現在說退貨還來得及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2:14 PM

第八十五章 掰掰

  邢權和武毅都換了衣服,想也知道,裡面殺成那樣,他們原來穿的衣服一定都沾滿了血,應該是重新收拾過。

  不幸中的萬幸是,他倆正對著貝暖的方向,表情卻沒什麼變化。

  看來雖然見過一次面,卻不算是熟人,他們看不見她。

  貝暖的心稍微穩了一點。

  貨艙這邊不像客艙那麼寬敞,這條走廊很窄,也就一米多寬,他們兩個人肩並肩地走過來,完全沒有貝暖能避開的空間。

  距離太近,貝暖火速往後退,有點著急,發出了聲音。

  武毅立刻警覺地說:「邢哥,有腳步聲,好像有人。」

  兩個人原地站住,側耳細聽。

  敵不動,我不動,貝暖也趕緊站住,屏住呼吸。

  邢權他們聽了一會兒,覺得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動靜,才繼續往前。

  貝暖立刻也往出口的方向走,盡力讓步子和他倆的步子保持一樣的節奏,好讓腳步聲掩蓋在他們的腳步聲中。

  他倆邊走邊說話,武毅正在說:「大趙他們就是傻子。那個姓盛的明擺著想讓咱們自己殺自己,他們還真跟我動手。」

  邢權回答:「動手也不怕,咱們不是宰了那幾個兔崽子嘛。他們都死了,咱倆連傷都沒有。」

  看來這兩個人是贏了八進四的比賽。

  但是還是沒控制好,最後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貝暖不奇怪邢權能活下來,最想不通的是,不知道他倆是怎麼從層層上鎖還有人把守的門裡出來的。

  不過現在沒空去研究這個,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去通知船上的人。

  陸大boss現在不在,聶北安也不在船上,別人貝暖都不認識,只能去找江斐他們,還要去通知盛翊。

  他們再凶,也只有兩個而已,貝暖安慰自己,狀況比書裡描述的要好得多。

  「我特麼餓死了,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武毅正在說,「老于那個慫貨,血都噴到饅頭上了,好好的饅頭沒法吃。」

  「一會兒就有吃的了。」邢權安撫他。

  貝暖心想,你們餓了?做任務的機會簡直是劈裡啪啦從天上往下掉。

  貝暖緊走兩步,搶先轉過走廊拐角,從空間裡摸出今天給瘦高個後剩下的半條口香糖,扔在走廊地上。

  武毅一轉彎,果然看見了,立刻撿起來。

  「誰掉的?」

  「口香糖啊?」邢權看了看。

  武毅剝開,先遞給邢權,自己又一口氣吃了兩片,嚼了嚼,「甜滋滋的,可惜不頂餓。」

  這麼容易上套,讓貝暖無比遺憾,這要是有點小說裡的鶴頂紅什麼的,分分鐘搞定這倆人。

  不過任務又有了新進展,「聖母的寬容」變成了(4/5)。

  只差一個了,勝利在望。

  貝暖正在琢磨要不要給目標人物再投餵一條口香糖時,就已經到出口了。

  從扶梯爬上來就是外面的甲板。

  貝暖暫時先把任務放在一邊,十分擔心這兩個人上了甲板就會行兇。

  然而他倆並沒有,反而儘量躲著人,專挑沒燈的邊邊角角往前走。

  也是,他們兩個要對付一船人,估計是有點困難。

  不知道他們的計畫是什麼。

  這時就聽到邢權低聲對武毅說:「也不知道船上厲害的人是不是真都上岸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有點聽不清,貝暖大著膽子離他們近一點,探頭過去偷聽他們在說什麼。

  心中卻有點奇怪。

  他倆一直關在貨艙裡,消息倒是挺靈通的,他們是怎麼知道聶船長他們都上岸了呢?

  轉念又想,說不定是他們想辦法出了關他們的地方,捉住看守他們的海員,逼供出來的。

  武毅問:「邢哥,咱們現在是去偷一艘救生筏,還是真去找那個姓盛的?」

  邢權毫不猶豫,「都到這地步了,要賭就賭一個大的,去宰了姓盛的。」

  他們要去殺盛翊。

  貝暖覺得他們有點奇怪。

  如果是貝暖,貝暖一定會去偷救生筏,殺盛翊能有什麼好處?

  邢權卻忽然轉頭,望著貝暖的方向,「我怎麼覺得我這邊好像……」

  有人?

  貝暖心中替他補完,火速後退。

  邢權疑惑地看了貝暖這個方向一眼,沒發現什麼,才繼續往前走。

  貝暖糾結了一下,要不要惹出點亂子讓大家注意到這兩個人,又否定了這個念頭。

  甲板上全是人,有老有少,這兩個人身上都帶著刀,逼急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還是想辦法悄悄搞定他們的好。

  他倆繼續往前走,目標明確。

  貝暖繼續納悶:這兩個人好像很知道盛翊會在什麼地方,直奔盛翊常待的上層甲板的船尾。

  貝暖現在完全來不及回房叫江斐他們,只能先跟著邢權他們。

  現在天已經黑了,盛翊的眼睛又看不見了,會吃大虧。

  而貝暖是隱身的,邢權他倆看不見,無形之中佔了便宜,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貝暖別無他法,只得緊緊跟著,一邊走一邊把空間裡能用得上的東西都整理到方便好拿的地方。

  盛翊果然就在昨天的老位置。

  他依舊坐在輪椅上,膝蓋上搭著一條毯子,面向著夜晚平靜的海面。

  這裡很偏僻,向來沒有別人來,連他身邊常跟著的李秘書都不在。

  邢權和武毅也看見盛翊了,並沒有直接過去,而是抽出刀來,藏在暗處往那邊觀察。

  「他晚上是真看不見吧?」武毅說。

  「應該是。」邢權答。

  貝暖心想:他們剛上船,一上船就被關起來了,從上船到關起來,貝暖全程都在場,並沒有聽到任何人對他們吐露船上的情況。

  當時送他們去貨艙時,老好人李秘書一路都在跟邢權閒聊,就沒停嘴。

  可是貝暖現在回想一下,李秘書一直在問的全是漁船上的情況和邢權他們的經歷,一句Vali號上的情況都沒說,十分老奸巨猾。

  可是邢權他們對盛翊的情況卻相當清楚。

  貝暖心想,邢權他們不會也重生了吧?

  管他們重不重生,貝暖不再理會他倆,火速衝到盛翊身邊。

  她一來,盛翊就察覺到了,轉過頭。

  「別說話。」貝暖靠近他,低聲警告。

  「關在貨艙裡的邢權和另一個人跑出來了,他們想過來殺你,就藏在那邊大鐵箱後面,」貝暖小聲說,「你有辦法能叫來別人幫忙嗎?」

  盛翊的表情仍然很平靜,真的沒有出聲,只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貝暖在心中嘆了口氣,只能指望自己了。

  「你不用擔心,」貝暖說,「我來想辦法對付他們。」

  這兩個人窮凶極惡,不知道行不行。

  不過現在這種狀況,盛翊眼睛看不見,人還坐在輪椅上不能動,貝暖不行也得行。

  無論如何都要頂上。

  「盛翊,你把輪椅往前挪半米。」貝暖指揮盛翊。

  船舷旁立著一個燈柱,燈卻沒亮,大概是壞了,不過燈座上有一個可以踩腳的地方。

  貝暖爬了上去。

  盛翊很聽話,乖乖地把輪椅挪到燈柱旁邊。

  貝暖高高地站在上面,這樣有人想過來殺盛翊時,就會完全落在貝暖往下砸東西的有效範圍內。

  唯一的問題就是燈柱靠近船舷,站在上面,旁邊就是船舷外的大海,好像隨時都會掉進海裡。

  站得這麼高,有點暈。

  貝暖一隻手緊緊抱住燈柱,讓自己不要回頭看下面的大海,只認真地盯著邢權他們那個方向。

  盛翊忽然開口,好像知道她站在上面,仰起頭,「貝暖,下來。」

  他看上去很緊張,比剛才知道有人要來殺他還緊張。

  「沒關係我抱著柱子呢。」貝暖並不太害怕,低聲說,「我隱身,邢權他們兩個看不見我,站在上面正好偷襲。」

  「下來!船會晃,上面太危險。」盛翊連音量都不控制了。

  邢權那邊卻有了動靜,貝暖看見他們兩個左右看看,覺得沒人,就貓著腰往這邊跑過來。

  他們仗著盛翊看不見,手裡明晃晃地握著刀。

  貝暖鎮定住情緒,只等他們一靠近,就往下砸煤氣罐。

  「貝暖,你別動,我自己來。」盛翊忽然說。

  貝暖清楚地看到,在邢權他們靠近時,盛翊從座位底下抽出一把匕首。

  貝暖怔了一下,心想,他打算自己來?可是他又看不見,真的行?

  就在貝暖愣怔的瞬間,武毅已經到了,對著盛翊舉起手中的刀。

  然後武毅就倒了。

  貝暖離得近,居高臨下看得非常清楚,盛翊確實用匕首比劃了一下,可是根本就沒碰到武毅。

  貝暖隨即就明白為什麼了。

  武毅胸前心臟的地方,嵌著一個貝暖看過一萬次、非常熟悉的小黑點。

  這東西本來都是出現在喪屍的腦門正中,是根齊根沒入的長釘。

  陸行遲來了。

  有他在,什麼都不用怕,貝暖驚喜萬分,趕緊抬頭到處找,卻沒有看見他。

  陸行遲的箭速度太快,天又黑,根本察覺不到箭的軌跡,也不知道他躲在哪。

  再低頭時,看見邢權也倒了,不出意料,也在胸口心臟的地方領了根釘子。

  好不容易才養出來的一個蠱王,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狗帶了。

  貝暖卻一眼發現盛翊不太對勁。

  他正捂著胸口,鮮血從他的胸前滲出來,洇濕了一大片。

  難道蠱王剛剛在倒地之前給了盛翊一刀?陸行遲沒來得及救?怎麼可能?

  盛翊痛苦地喘著,彎下腰往前一栽,就從輪椅上栽到了地上。

  貝暖飛快地從燈柱座上跳下來,蹲下抱住他的頭,想把他扶起來。

  陸行遲呢?

  貝暖環顧四週,人都受傷了,他怎麼還躲著不肯出來?

  盛翊忽然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對貝暖說:「上一世,我不是被邢權他們殺的。」

  貝暖:?

  「有人在我身後偷襲,趁我不注意,給了我一刀,雖然我的眼睛看不見,但是我能感覺得出來,是個熟人。」

  什麼意思?

  貝暖正在愣神,就聽見盛翊輕聲說:「別出聲,他來了。」

  盛翊輕輕一翻,從貝暖懷裡滾到地上,好像無比痛苦。

  就在不遠處,陰暗的角落裡,果真出來了一個人。

  貝暖認出來了,是船上的翟大副。

  他的背一如既往地弓著,兩肩塌著,黝黑的臉看上去依舊很樸實可靠,目光膽怯,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表情。

  他先遙遙地看了這邊地上倒著的三個人一眼,才試試探探地走過來。

  「盛總?」他彎下腰小聲叫,「您沒事吧?」

  他看不見貝暖,只能看見蜷縮著躺在地上、胸前淌血的盛翊。

  這人明明看見出了大事,卻既不著急,也不趕緊上來救人,舉止相當奇怪。

  貝暖按照盛翊的囑咐,真的沒有出聲。

  盛翊的表情很痛苦,一大口一大口地抽著氣,對翟大副伸出一隻手,「老翟……我被他們捅了一刀,救救我……」

  貝暖察覺,他的聲音比剛剛囑咐貝暖不出聲時顯得虛弱多了,斷斷續續的。

  翟大副走近兩步,認真地觀察了盛翊一會兒,嘴角多了一抹神秘的笑。

  「盛總,你放心去吧,」翟大副說,「我一定給你舉行一場盛大的海上葬禮。」

  貝暖:「……」

  盛翊仍然喘著,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翟大副?」緊接著問,「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翟大副笑了一聲:「誰跟那些鄉巴佬是一夥的?我不認識他們。不過他們確實是我放出來的,我把看著他們的人叫走,把鎖開了,我跟他們保證,殺了你就送他們平安上岸。」

  貝暖心想,怪不得。

  怪不得裡外幾層鎖得那麼嚴實,有人看守,邢權他們還能跑出來。

  而且一出來,就直奔這裡找到盛翊,而且還知道他晚上眼睛看不見。

  邢權他們並不是重生的,他們知道得那麼多,原來是因為有內奸。

  這個翟大副要借刀殺人。

  聽盛翊剛才的意思,上一世殺了盛翊的也是他。

  現在想想,書裡沒細寫,說不定在書裡,邢權他們那麼容易就奪了船,也和這個翟大副脫不開關係。

  翟大副在盛翊面前蹲下來。

  「盛總,你今天這個下場,都是你自己作死。我在船上待了一輩子,一點點升到大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離當船長就差一步,你就是死活不同意升我。」

  翟大副的臉扭曲了一下,「那個聶北安,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你非要提拔他,這幾年坐火箭一樣升上來,已經當上船長了。呵。」

  「我一會兒就把船開走,讓那個聶北安在喪屍堆裡當船長吧,你不讓我當船長,我就自己升自己當船長。」

  他說得沒錯,盛翊死了,他只要撒個謊,把聶北安甩在岸上,這艘船上的人肯定都會聽他這個大副的,大副就理所當然地升成了船長。

  翟大副說完,又觀察了一下盛翊,「盛總,你死得真慢。我再送你一程。」

  他彎腰撿起邢權掉在地上的刀。

  「反正誰一看就知道,你們三個打起來了,你是被他們殺的,根本不會有人想到我。」

  盛翊平靜地等他說完,忽然移開了捂在胸前的手,坐了起來。

  貝暖心想:反派果然死於話多。掰掰。

  然而出乎貝暖意料的是,盛翊不止坐起來了,還若無其事地站起來了。

  用他的雙腿。

  這下連貝暖都驚詫地看著他。

  他不是以前出過車禍,腿不能動,一直都要坐輪椅嗎?

  翟大副也被他嚇得一哆嗦,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一片銀輝下,盛翊淡定地低頭望著翟大副,目光不再是一向朦朦朧朧沒法聚集的樣子,頭一次變得犀利無比。

  他微笑了一下,問翟大副:「吃驚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2:32 PM

第八十六章 給你變個戲法

  盛翊從口袋裡拿出一把槍,對準翟大副。

  貝暖心想,盛翊放出消息,說聶北安和船上戰鬥力強的人都下船找物資去了,還把他的槍也帶走了,原來純屬設了一個圈套,專等翟大副上鉤。

  現在陸行遲肯定在周圍,槍還在也很正常,聶北安一定也沒走。

  翟大副的臉曬得太黑,嚇白了也看不太出來,只有哆哆嗦嗦的嘴唇能看出他在害怕。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他好不容易才問出一句,「盛總,你怎麼忽然……你是怎麼……」

  「我不止能自己站起來,還能走路,」盛翊溫和平靜地說,「而且我也能看得見你,看得很清楚。」

  不止翟大副,貝暖也有點暈。

  書裡不是寫得明明白白,盛翊的腿出過車禍,不能動,眼睛也有問題嗎?

  所以上船的這兩天,看他一直坐在輪椅上,還說看不見東西什麼的,全都是假裝?

  「可是,你不是……」翟大副盯著盛翊胸前滲出來的一大片血。

  盛翊也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輕鬆地說:「紅顏料而已,我貼了一小包在胸口,用手一壓就爆,很方便。」

  既然他站起來了,別人也就都過來了。

  陸行遲真的在,想來應該是受盛翊所托,在他們抓內奸的圈套裡出了一份力。還有聶北安和李秘書,他們全都不再藏著了,走了過來。

  陸行遲一過來,就毫不客氣地摟住貝暖的腰,低頭吻了吻貝暖的頭髮。

  「哪熱鬧哪就有你,還敢給我往燈柱上爬,皮成這樣,回去應該打屁股。」

  他舉止親暱,說的話也很親暱,貝暖立刻就看出,他這明顯是故意做給大家看的。

  聶北安也笑著對貝暖說:「我剛才真怕你一不留神掉下海。」

  貝暖在陸行遲懷裡掙了掙,無奈他的胳膊箍得像抓兔子的鐵夾子一樣,沒掙出來,只好安分地窩著。

  貝暖分辨:「根本就不危險。平時燈柱座這種高度的地方,你站上去以後肯定不會掉下來吧?為什麼旁邊有大海,就覺得會掉下去呢?都是心理作用而已。」

  他們幾個隨口聊天,沒人理翟大副,翟大副半張著嘴,一聲不出,看著這邊,一臉撞到鬼的表情。

  貝暖知道他在驚恐什麼。

  貝暖現在是「丙」型隱身,以在場的陸行遲他們幾個看來,貝暖和平時一樣。

  翟大副卻完全看不見她。

  在他眼中,陸行遲正在親暱地摟著空氣,和空氣打情罵俏,好像神經病。

  可怕的是,聶北安還不覺得奇怪,也在搭茬。

  更可怕的是,空氣竟然真的會說話。

  為了不讓聶北安他們察覺到異樣,貝暖趕緊轉移話題,指指翟大副,問盛翊:「你要把他怎麼辦?」

  盛翊瞥一眼翟大副,用槍對船邊的欄杆比了比,「去船舷外。」

  看來他是打算把他逼下海。

  陸地遙遙在望,這裡離岸不太遠,不過那是對船而言。

  以這種距離,想游到岸上,就算對一個水性不錯的老船員,都不是太容易。

  翟大副嚇壞了,「盛總,您放過我吧,」還在跟跟盛翊討價還價,「您把我放上岸行不行?或者給我個小船,岸上都是喪屍,真上岸了我也活不了幾天。」

  盛翊沒有回答,直接對著翟大副面前的地上開了一槍。

  「船舷外。」他開完槍才說。

  翟大副被槍聲嚇得抱住頭,這次真的要哭了,在槍的逼迫下,哆哆嗦嗦地爬過船舷的欄杆,用手死死把住欄杆,站在船舷外。

  「盛總,這件事真的不怪我啊。」

  翟大副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我兢兢業業跟著你幹了這麼多年,做夢都想當個船長,要是我當船長了,我絕對不會幹這些事,這都是被逼的。盛總,你不覺得不公平嗎,論資歷,論經驗,我哪不比聶北安強?」

  盛翊竟然真的回答他了。

  「我一直覺得你不夠格,今天更覺得自己沒判斷錯。你為了你一個人的私利,和漁船上那幾個人串通,把他們放出來,你有沒有想過,這對這條船,還有船上這麼多乘客和船員有多危險?」

  「船長不是這麼當的。」盛翊用槍比了比,「你下去吧,我現在覺得你連當這條船的大副的資格都沒有。」

  翟大副被盛翊說得面如死灰,明白並沒有圜轉的餘地,今天注定是要下海了,絕望地低頭看了一眼下面的海水。

  「等等。」貝暖終於掙開陸行遲的懷抱,跑到船舷邊,從空間裡掏出一條戶外圍脖,嗖地套在翟大副頭上。

  翟大副:???

  貝暖套完圍脖,退後幾步,語重心長地說:「馬上就要下海了,水裡冷,戴上這個吧,暖和。」

  所有人:「……」

  「聖母的寬容」終於變成了(5/5)。

  任務獎勵不錯,貝暖心滿意足地看著聖母值一通狂漲。

  就在貝暖掏出圍脖時,丙型隱身的倒計時也歸零了。

  翟大副親眼看見,白天見過的那個天使一樣的女孩突然憑空冒了出來,還體貼地幫他套上圍脖。

  他震驚得一動都不能動,張了張嘴,好像想說話。

  盛翊不等他開口問出什麼來,就一槍打在欄杆上。

  火花飛濺,翟大副嚇得一鬆手,噗通一聲掉下了海。

  貝暖跟著探頭往下看了看,就看見翟大副浮在海面上,劃拉了兩下之後,就轉了個方向,好像打算往陸地的方向游。

  貝暖心想,盛翊那麼想要報仇,到最後還是心慈手軟了。

  翟大副在海上一輩子,水性一定非常好,這裡離岸雖然遠,說不定運氣足夠好,還真能游得過去。

  然而盛翊沒有。

  他也走到船舷邊,面無表情,對著下面連開幾槍,剛剛還露在海面上的翟大副的腦袋,瞬間沉了。

  聶北安不用盛翊說話,已經和李秘書一起把早就沒動靜的邢權和武毅拖到船邊,也扔下大海。

  這邊連著幾聲槍響,沒一會兒,就有當班的船員過來了,大概是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沒事,」聶北安笑道,「咱們盛總在練槍。」

  泳池那邊隱隱傳來大人和孩子們的笑鬧聲,Vali號終於躲過了書中那場讓船上的人死傷過半的大劫難。

  盛翊也不用再坐在輪椅裡了,站在船舷邊舒展筋骨。

  貝暖盯著他想,為什麼他的眼睛和腿都好了呢?

  連一直跟著他的翟大副都不知道,說不定是和重生有關。

  盛翊低頭盯著海面,確認翟大副真的消失了,才轉過身,語氣遺憾,「可惜船上沒有酒了,真想慶祝一下。」

  「我有啊。」貝暖主動說,「就在艙房裡。」

  貝暖離開片刻,就拎著兩瓶酒回來了。

  理想中的慶祝,應該是開瓶香檳,然而貝暖沒有,貝暖拎過來的是兩瓶實打實的白酒,度數還都不低。

  盛翊讓李秘書去找幾個杯子。

  李秘書沒找到小杯子,拿來的是水晶威士忌杯,一人發了一個,每杯裡都倒了一個底的酒。

  「乾杯。」盛翊舉舉酒杯。

  陸行遲把杯子送到嘴邊,只抿了一點,一瞥眼,就看見旁邊的貝暖把酒一口全悶了。

  別人乾杯都是說說而已,她還真敢乾杯。

  接著就開始瘋狂咳嗽。

  「真辣。」貝暖感慨,又補充,「其實還挺好喝的,刺激。」

  聶北安並不真的喝酒,船上事很多,唯恐有人找他,他只象徵性地稍微喝了一小口,就急匆匆走了。

  盛翊和李秘書喝掉自己的那份,也回去了,甲板上只剩下貝暖和陸行遲。

  大海和天空都是濃鬱深重的顏色,月亮高而遠,兩個人席地坐在月光下船尾的甲板上。

  Vali號重新起航,向著加拉灣的另一邊駛去,在船尾的海面上帶起一層又一層白色的浪花。

  陸行遲不肯再多給她酒,貝暖只要到一個杯底,珍惜地雙手捧著,一小點一小點地抿。

  「別的男生,都是找到機會就拚命給女生灌酒。」貝暖抱著杯子小聲抱怨。

  陸行遲彎了彎嘴角。

  「你說的那種不叫『別的男生』,叫『猥瑣男』,正常人不是那樣的。你覺得杜若會灌你酒嗎?唐瑭會嗎?」陸行遲頓了頓,還是接著說,「江斐會嗎?」

  貝暖的腦子在酒精的麻醉下轉得有點慢,想了想,老實地搖搖頭。

  然後補充說:「盛翊也不會。」

  陸行遲沉默了一下,問貝暖:「才上船一天而已,怎麼就跟他那麼熟了?」

  貝暖忽然意識到,因為剛剛是丙型隱身,陸行遲看她看得很清楚。

  她爬上燈柱想救盛翊,後來盛翊受傷,她馬上跳下來抱住他,所有這些事,陸行遲躲在旁邊,應該是全都看在了眼裡。

  盛翊演技不錯,一個受傷一個衝上去抱住,好像苦情劇裡的一對絕命鴛鴦,在陸行遲眼中,畫面一定十分刺激。

  貝暖心虛地低頭抿了一口酒,「我以為他不能動,眼睛又看不見,有點可憐,就想幫幫他。」

  陸行遲點點頭,低聲說:「懂了。最近不慕強了,改成憐弱。」

  「什麼?」貝暖沒聽清。

  陸行遲卻沒有回答,而是拿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口酒,換了話題,「貝暖,你從昨天起就一直躲著我。」

  「我有嗎?」貝暖不承認。

  「有。」陸行遲十分肯定地說。

  他靠過來,把她從背後環進懷裡,低頭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哪裡不好,你告訴我,不要莫名其妙不理我。」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貝暖轉過頭,看見他低著頭,下巴抵著她的肩膀,神情帶著明顯的委屈。

  委屈巴巴,好像一隻忽然受到主人冷落的大型犬。

  看起來一點也不嚇人,完全沒有攻擊性,甚至有點可憐。

  大概是酒精的關係,貝暖的心忽然軟到不行,抬手摸摸他的頭髮,「真的沒有不理你。」

  陸行遲偏過頭,蹭著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微笑,看起來人畜無害。

  貝暖心中冒出點自責:他並沒有任何不好。是自己偷窺人家,偷窺後又瞎想八想,怎麼看都不是他的錯。

  貝暖靠在他懷裡,任由他抱著,覺得他的胸膛寬闊溫暖,還是熟悉的感覺。

  這兩天跟他別彆扭扭,實在是有點反應過度。

  不過貝暖忽然意識到,這是趁火打劫討價還價的好時候。

  「陸行遲,說起來,你確實有一樣不太好。」

  貝暖能感覺到,陸行遲的肌肉僵了一下,他立刻問:「是什麼?」

  貝暖投訴,「你一直都管著我,這也管那也管,我又不是小孩。」

  陸行遲依舊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低聲為自己辯解,「讓你少吃泡椒不是怕你肚子疼嗎?」

  貝暖皺皺眉,「不止泡椒,比如現在,我一個成年人,喝點酒怎麼了?」

  陸行遲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把旁邊的酒瓶拿過來,往貝暖身前一放。

  貝暖轉頭看看他。

  「給。你喝。」陸行遲推推酒瓶。

  貝暖不敢相信。

  「想喝多少喝多少,你隨便。」陸行遲說,「喝醉了我抱你回艙房。」

  真的嗎?

  貝暖眯起眼睛,「你該不會是想趁機佔我便宜吧?」

  這純屬倒打一耙,陸行遲相當無語,伸手就打算把那瓶酒從她面前拿走。

  貝暖連忙搶回來,「你當然不會了,我說著玩的。」

  月亮升得越來越高,懷裡的人軟了下去,放鬆地靠在他胸前,用手攥著他的襯衣,怎麼看都是醉了。

  陸行遲發現,和上次在堯城喝米酒時一樣,她一喝醉,話就特別多。

  「我不要了。」貝暖不高興地把酒杯放在甲板上,還往旁邊推了推,「一點都不好喝。非讓人家喝那麼多,辣。還頭暈。」

  陸行遲默了默,說得好像別人逼她喝酒一樣。

  陸行遲嘆了口氣,「不喝了?把酒瓶和酒杯收進你的空間裡,我抱你回艙房。」

  貝暖回頭看著他,一臉不懂。

  陸行遲沒辦法,拉著她的手,用她的手指尖點點酒杯。

  酒杯還好好地放著,什麼都沒發生。

  陸行遲也不知道她平時都是怎麼把東西收進空間的,也許要靠意念?

  「乖,」陸行遲輕輕哄她,「收一下東西,我要抱你,沒有手,拿不了。」

  貝暖彷彿琢磨了一下,試探地點了點酒杯。

  酒杯沒了。

  貝暖滿臉驚喜,睜大眼睛,跟陸行遲匯報,「它沒了!」

  陸行遲:「……」

  貝暖偏頭想了一下,好像忽然發現新大陸一樣,「我看見了,它就在裡面的地上!」

  然後又問:「這是誰家倉庫啊?裡面有好多東西……有一個好大的黑罐子,有一條船,還有那個……」她眯著眼睛,好像努力地辨認了一下,「……是炸彈嗎?」

  陸行遲嚇了一跳,「是,很危險,你不許亂動!」

  陸行遲不再理會酒杯的事,自己先站起來,再彎腰在她膝彎下一抄,把她橫抱起來,「太晚了,我們回去睡覺了。」

  下次還是不能讓她喝這麼多,她的空間還真是一個危險品倉庫,萬一她喝多了亂玩,隨便出點事就不是小事。

  船上的人都睡了,電梯裡沒人,走廊也很安靜。

  陸行遲直接帶貝暖回到她的房間,把她放上床。

  別人喝醉了都是迷迷糊糊的,只想睡覺,貝暖卻看著一點也不睏,小臉紅撲撲的,精神奕奕,雙眼放光。

  她乖乖地靠在床頭坐好,放空了幾秒,突然冒出一句話,「倒計時結束了。」

  陸行遲:?

  貝暖嚴肅地說:「明天就沒有了,今晚要抓緊時間趕緊用。陸行遲,我給你變個戲法。」

  陸行遲:??

  貝暖半閉上眼睛,嘀咕了一句什麼。

  在陸行遲眼前,她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陸行遲:「……」

  人雖然不見了,貝暖歡快的聲音卻從床上原位傳來:「甲類隱身!耶!!」

  陸行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2:42 PM

第八十七章 香噴噴

  貝暖熱情不減,提議:「陸行遲,咱倆來玩捉迷藏吧?賭一萬塊你找不到我!」

  陸行遲看見床上憑空凹下去幾下,好像有人在七手八腳地往床下爬。

  緊接著,是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撞到家具的哎呦聲,再然後,貝暖就沒動靜了。

  陸行遲嘆了口氣,走到沙發旁邊,彎下腰,摸了摸沙發旁角落裡的空氣。

  貝暖驚奇的聲音傳來:「你怎麼知道我藏在這兒?怎麼會這麼厲害?再來。」

  一陣看不見的氣流從陸行遲身前掠過,這次吸取教訓,聲音輕多了。

  陸行遲轉了個身,來到衛生間,伸手到淋浴房裡。

  摸到了她的胳膊。

  「怎麼可能?」貝暖不幹了,「陸行遲,你耍賴,你是不是能看見我?」

  「當然不能。」

  陸行遲摸索著伸手到她腋下,把她從淋浴房裡拎出來,唯恐她再毛手毛腳摔一跤。

  「傻瓜,你也不想想,我的異能是什麼?」

  陸行遲低頭親親她的頭髮。

  「我對金屬的感覺越來越敏銳,說實話,從前些天起,我就知道你戴著一個小臍釘了。」

  「雖然我看不見你,但是仔細體會一下,就能感覺到有個小臍釘正在滿屋子亂跑。」陸行遲說,「而且從高度還能判斷出你是站著的,還是蹲著的,趴著的。」

  「這樣啊?」是貝暖恍然大悟的聲音。

  一聲刷地拉開拉鏈的聲音,然後是悉悉索索的衣服聲,最後嗖地一下,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就叮地落到了茶几上。

  陸行遲無奈地抬起手,茶几上那枚跟著她一起隱了身的小臍釘飛了起來,落到他的手心裡。

  陸行遲心想,她的空間她也不要了,就這麼隨便亂扔。

  陸行遲把那枚看不見的小臍釘妥帖地收進胸前的襯衣口袋裡。

  「我沒臍釘了,有本事你現在來找我啊?」貝暖得意的聲音傳來。

  不能用臍釘定位她的位置,陸行遲第一時間先走到門邊。

  他把手搭在門鎖上,把鎖舌焊死,確保她不會悄悄溜出去跑丟,然後才在房間裡轉了一圈。

  房間不大,陸行遲三兩步走到床頭櫃旁邊,把貝暖拉起來。

  「為什麼啊?我明明沒戴著臍釘了啊?」貝暖的聲音中透出委屈。

  陸行遲忍不住笑了,「因為你很香。」

  陸行遲說:「你用了淋浴房裡水果味的洗髮水,那瓶的味道很大,加上你自己平時塗的身體乳又是椰子味的,兩種味道混在一起,聞起來就像一顆奶糖。」

  「你自己聞習慣了,並不覺得,對不對?」

  陸行遲把她摟進懷裡,坐在床上,揉揉她的腦袋。

  「根本不用有什麼異能,我覺得你跑到一個普通人旁邊,只要離得夠近,他們光靠鼻子,都能聞得出你來了。」

  「昨晚你去我們房間,藏在杜若的床底下,你以為杜若為什麼會覺得床下是你?」

  「貝暖,你破綻太多了。」

  「還有昨天,你假裝在浴室裡洗澡的時候,雖然那時還沒用那種洗髮水,但是拉上淋浴房的玻璃門時,我親眼看見,全是水汽的玻璃上憑空冒出幾點手指的印子,很明顯是一個隱形人正在關門。」

  「我看見衣服都扔在床上,猜也能猜到,你因為在我面前沒穿衣服,慌慌張張的,還摔了一跤,我猜得沒錯吧?」

  陸行遲笑了一下,低頭親親她的耳朵,「真可惜,我看不到。」

  陸行遲想了想,又說:「昨晚從浴室出來時,真的不是故意要讓你看見,我發現唐瑭拿著衣架要捅床底下,感覺了一下,才發現你就在房間裡。」

  「沒想到你反應那麼大,一整天都不敢看我,」陸行遲貼著她的耳朵,低聲問,「我不穿衣服,有那麼可怕麼?」

  他的問題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貝暖一點聲音也沒有。

  陸行遲摸摸她的臉,再摸摸她的眼皮,忽然意識到,她忙了一天,又喝了酒,看來是累了,竟然就這麼隱著身,窩在他懷裡睡著了。

  陸行遲把看不見的貝暖放到床上,摸索著幫她脫掉鞋和外衣。

  實在看不見,手指無意中碰到柔軟的地方。

  「不是我的錯,誰讓你隱身?」陸行遲義正辭嚴,耳根卻有點發紅。

  他把她放好,自己也跟到床上,把她攬進懷裡,拉好被子。

  這種狀況十分奇怪,觸感清晰,卻根本看不見,好像懷裡是有形的空氣。

  陸行遲俯身吻了吻她,也不知道是親到了哪裡,他笑了一下,「每天都有新花樣。」

  讓人應接不暇。

  貝暖早晨是被舷窗透進來的陽光照醒的,閉著眼睛,眼皮都是金紅色的,明亮耀眼。

  貝暖的頭隱隱地有點疼,在陽光下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想起昨晚喝酒的事。

  後來呢?

  貝暖猛地坐起來。

  為什麼有個可怕的印象,好像在隱著身跟陸行遲玩捉迷藏?

  而且好像陸行遲還說了關於臍釘的什麼事。

  貝暖火速掀開被子。

  外衣脫了,貼身的衣服穿得好好的,貝暖掀開衣服看了一眼,附著空間的小臍釘也妥貼地戴在身上,並沒有任何異樣。

  難道都是夢?

  衛生間的門突然開了,陸行遲從裡面出來。

  他的頭髮濕著,看上去剛洗過澡,和上次一樣,裸著上半身,明晃晃露著寬厚的胸膛和分塊的腹肌。

  不過這次漂亮的人魚線只露出一半,剩下一半隱沒在腰上的浴巾裡。

  貝暖張口結舌,「你怎麼會在我房間裡?還在我這兒洗澡?」

  陸行遲從容淡定地擦著頭髮說:「因為我昨晚就是在你這裡睡的,你看不出來?」

  昨晚她喝多了,他留下來照顧她,也算合理。

  貝暖不想盯著他看,可是眼睛並不受控制,「……問題是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衣服在你空間裡,你還在睡覺,我不想叫醒你。」

  他的理由很充分。

  「怎麼了?不好意思?」陸行遲淡淡地看了貝暖一眼,「反應那麼大是因為不適應,我覺得你需要的是脫敏,多看幾次就習慣了。」

  貝暖:「……」

  吃過早飯,聶北安來找陸行遲,不知有什麼事,貝暖一個人去甲板上透氣。

  陽光下的大海很平靜,閃耀著細碎的粼粼波光。

  貝暖起床沒多久就已經看過了,海神的禮物——「看不見的秘密」的倒計時已經結束了,隱身不能再用。

  現在看來,花式隱身至少有四種,甲乙丙丁。

  甲型隱身是連人帶服飾的完全徹底的隱身,誰都看不見,最完美也最理想。

  乙型隱身就沒那麼爽了,只隱身體不隱衣服,想讓別人看不見,就得脫掉衣服裸奔。

  丙型隱身是分級的,熟人和朋友看起來和平時一樣,其他人卻看不見隱身的人。

  丁型隱身倒是連人帶衣服一起隱了,卻在胸前的位置幻化出一隻大家都能看見的蝴蝶。

  貝暖相當好奇,除了這四種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花式隱身,可惜倒計時已經結束了,沒法再玩。

  貝暖上了甲板,走到船尾。

  盛翊還在老地方,不過這次是靠在船舷上的,不用再坐著輪椅,正遙望著清晨的大海。

  他能站著,也能看見,感覺卻還是很敏銳,不用回頭,就知道貝暖來了。

  「中午前就能到加拉灣對面,我送你們下船。」他說。

  貝暖走到他旁邊,也靠在欄杆上。

  貝暖還是有一件事不太明白,現在沒有別人,剛好可以問他。

  「盛翊,都說你的腿和眼睛不太好,是你裝的嗎?」

  「並不是裝的。我以前確實出過車禍。」

  盛翊轉過頭對她笑笑。

  「上次重生的時候,有個聲音讓我抽一份重生的什麼福袋,說是裡面會開出一種異能。我就對他說,我並不想要什麼異能,我只希望我的眼睛和腿恢復正常,像個普通人一樣。」

  盛翊望著遠方的海面,「那個聲音同意了。」

  所以他前幾天重生後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但是為了釣出凶手,一直坐在輪椅上假裝。

  貝暖意識到另一件事。

  第一天晚上在這裡遇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是好的。

  他靠感覺知道她過來了,卻看不到。

  也就是說,盛翊從第一次見面,用手摸她的頭時,就知道她在隱身。

  和一個隱身人聊天,還能聊得那麼開心,他的膽子相當大。

  所以後來白天在無土栽培室裡時,她隱著身,看起來就是一隻蝴蝶,他也沒覺得有多奇怪,反而還叮囑她小心。

  貝暖想起了另外一個膽子很大的重生的人。

  「盛翊,船上有個小男孩,叫淵淵,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盛翊對貝暖溫和地笑了,「你儘管說。」

  中午的時候,盛翊和聶北安帶著好幾個船員,來到甲板上。

  正是人多的時候,幾個人很方便地找到了淵淵和他媽媽。

  聶北安難得地戴著大簷帽,氣宇軒昂地穿著一整身船長的制服。

  人人都知道他是船長,全都好奇地看著這邊。

  聶北安在淵淵面前蹲下來。

  「淵淵,你一直在警告大家上船的那些人是壞人,我們查了一下,發現真的是,就把要劫船的壞人全都抓住了,所以我們決定給你一個獎勵。」

  淵淵不可置信地看著聶北安。

  比淵淵更吃驚的是淵淵的媽媽,她張口結舌,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天才問:「我兒子天天都胡說八道的,都不是瞎說嗎?」

  聶北安對她笑笑,「不是。」

  聶北安把頭上的大簷帽摘下來,戴在淵淵頭上。

  「因為你保護了這條船,所以我們決定讓你當一天船長。你願意嗎?」

  淵淵說不出話來,拚命點頭。

  聶北安站起來,牽住淵淵的手,「我們去駕駛艙,當船長有不少工作要做。」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那群天天在船上亂跑、卻不肯帶淵淵一起玩的小孩們,全都傻了。

  船長親自認證,說小神經病說的那些有壞人的事全都是真的,還說他救了一船的人。

  他要當一天這艘船上最厲害的人——船長了,戴著船長的大簷帽,還要去傳說中至高無上的神秘的駕駛艙。

  淵淵在小不點們羨慕得發綠的目光中,牽著聶北安的手走了。

  盛翊用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貝暖,貝暖對他燦爛一笑,在胸前比了一對大大的大拇指。

  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陸地,貝暖他們收好東西,準備下船。

  這兩天船上的悠閒生活結束了,又要重新回到喪屍堆裡。

  杜若感慨,「好幾天沒看見我的那些子民了,還真有點想它們。」

  所有人:「……」

  這邊是一片荒灘,只能停靠小漁船,並沒有足以讓Vali號停泊的碼頭,聶北安打算用小艇把他們送上岸。

  下船前,聶北安帶著今天的一日船長淵淵來了,盛翊也來了。

  貝暖從背包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大袋東西,遞給盛翊。

  「我有點東西想送你們,」貝暖打開袋子。

  裡面是新鮮的土豆、紅薯、蒜頭,黃豆和綠豆,還有帶著根的生菜、小蔥、香菜和菠菜。

  每樣種到土裡,都可以發芽長大。

  這是貝暖在空間的新鮮蔬菜裡特別挑出來的。

  盛翊他們說過,船上沒有可以種的東西,只有漁船上拿過來的菜籽。

  貝暖有點不好意思,「土豆這種可以發芽,菜都是有根的,我也不知道這些在船上能不能種得活,不過我覺得你們可以試試看。」

  如果能成功種活,至少能解決一部分船上的食物緊缺問題。

  聖母值默默地上漲了。

  盛翊望著袋子裡的東西,半天沒有說話。

  末世已經這麼久了,這些新鮮的能種植的東西得來不易,要想拿到,往往要付出人命的代價。

  這一袋看似普通的東西,在末世其實十分珍貴。

  盛翊抬頭看著貝暖,聲音有點啞,「我也有點東西想送你。」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深藍色的天鵝絨布小袋,遞給貝暖。

  貝暖打開一看,嚇了一跳。

  裡面是一小把晶瑩璀璨的裸鑽。

  「沒什麼用,」盛翊對貝暖微笑道,「但是很漂亮,我覺得女孩子大概會喜歡。」

  一袋新鮮蔬菜換一袋鑽石,貝暖生平從來沒做過這麼划算的買賣。

  「收下吧,」盛翊說,「看到了,就能記起世界上還有我這個人。」

  小艇一直把幾個人送上岸邊泊漁船的小碼頭。

  一直到下了小艇,走在木頭搭的棧橋上,杜若還在嘮叨,「他送貝暖鑽石噢!」

  江斐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鑽石是有特殊含義的吧?」

  貝暖邊走邊捏出一顆,對著光研究,「這鑽石是真的嗎?」

  「是真的吧?好漂亮,」唐瑭說,「暖暖姐,你就這麼拿出來?當心掉進水裡。」

  陸行遲偏頭看了她一眼,忽然說:「貝暖,我渴了。」

  貝暖連忙把鑽石收進空間,從空間裡拎出一瓶水,遞給他。

  陸行遲不接,「想喝可樂。」

  可樂有好多箱,可是不知道放在哪,貝暖在空間裡一通翻,終於找出一罐可樂,遞給陸行遲。

  肥宅快樂水魅力值過高,所有人都把鑽石拋在腦後,一起問貝暖要可樂喝。

  陸行遲只喝了一口,就還給貝暖,貝暖接過來,好像正走著神,自己也仰頭喝了一口。

  陸行遲看見了,微微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貝暖是真的在走神,她腦子裡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船上遇到了兩個重生的人——盛翊和淵淵。

  兩個人都說過,在他們重生的時候,曾經有聲音讓他們抽取異能的大禮包。

  淵淵抽到能看到隱身的異能,盛翊沒有抽,直接兌換了健康的身體。

  貝暖自己在穿越的時候,小三也讓她抽了新手福袋,拿到了空間。

  有異能的人以前也見過幾個,比如有暫時禁言能力的周倉,比如能催眠的謝沅清,還有能預言別人死亡機率的老胡,可惜都沒有機會跟他們深入地聊一聊。

  還有一個有異能的霍仞,聽到聖女嘉德就會笑出來,嚴重疑似和貝暖一樣,是穿越到這個世界的。

  至少到現在為止,包括貝暖自己在內,已經有三個有異能的人確定無疑是穿越過或者重生的了,而且在穿越重生的時候抽過異能大禮包。

  貝暖仰頭望向身邊的陸行遲。

  如果這種推理成立的話,陸行遲的異能又是怎麼來的呢?

  他也抽過大禮包嗎?

  「陸行遲。」貝暖叫他。

  陸行遲轉過頭,用「什麼事」的表情看著貝暖。

  貝暖對他綻開一個純潔無辜的笑容,問他:「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異能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2:52 PM

第八十八章 外掛到貨

  陸行遲還沒回答,杜若就搶先說:「末世開始之後唄。」

  杜若語氣悲憤,「喪屍病毒冒出來之前,他回國以後住在我家,根本什麼異能都沒有,爆發的那天早上我就覺得不對勁,他出去逛了一圈,帶著把黑弩回來,我還以為是買的呢,結果說是自己做的。」

  「陸行遲,你那時候就有異能了,是不是?」杜若問。

  陸行遲笑一笑,「沒錯。那天早晨一覺睡醒,忽然發現自己變成有異能的人。」

  貝暖不放過他,「那你為什麼第一時間做了一把弩?是預知了要爆發喪屍病毒嗎?」

  「預知?當然不是。」

  陸行遲轉頭看她一眼。

  「任何一個男人,忽然有了金屬異能,第一時間想做出一把武器不是很正常麼?」

  他又笑了一下。

  「不過那是因為我那時候還不認識你,要是認識的話,第一件用異能做的東西一定是送你的。」

  他語氣自然,貝暖卻被他撩得臉紅。

  但是他一口否認了預知喪屍爆發的事。

  陸行遲和書裡的陸行遲性格那麼像,應該不是穿越的。

  貝暖現在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把握,覺得他就是重生的,並且也抽過異能大禮包。

  可是如果他是重生的,又為什麼不在喪屍爆發的當天早上搭飛機直奔安全區,還非要在喪屍群裡艱難地往前走?

  他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貝暖懷疑他和她一樣,也有系統,也有需要完成的任務。

  不過就算他有任務,也肯定不像貝暖這麼慘,因為他從來不做什麼奇怪的事。

  連貝暖自己都承認,在整個小隊裡,天天幹各種稀奇古怪不合常理的事的人,有且僅有的唯一的一個,就是貝暖本人。

  別人都不像她那麼不正常,也不像她那麼忙,天天東奔西跑地給系統打工。

  陸行遲更是這樣,所有的行為全都合乎邏輯,完全沒有貝暖那種被迫營業的感覺。

  貝暖嘆了口氣。

  人家盛翊和淵淵一點都沒避諱,就跟貝暖承認重生過,陸行遲為什麼就不肯說呢?

  貝暖忽然冒出一種猜測:也許他是不得已。

  貝暖剛穿越的時候,小三就鄭重警告過,穿越的事要藏好,不要跟別人透漏。

  「小三,」貝暖在腦中把小三呼出來,「如果我告訴陸行遲我是穿越的,會怎樣?」

  小三嚇了一跳,「當然不能,他是你整個聖母任務的目標人物,你要在他面前表現聖母,如果告訴他了,那整個聖母任務不就大崩盤?會算任務失敗的。」

  「暗示呢?不直接說,暗示也不行?」

  貝暖像個試圖跟監考老師一起研究怎麼作弊的神經病。

  小三老師嚴肅地答:「當然不行,你要努力掩飾,有任何試圖讓他知道的行為,都會被監測系統捕捉到的。」

  「要是我告訴別人呢?再由別人告訴他也不行?」

  小三無語,「你告訴別人和你直接暗示他不是一樣的?當然不行了。我們判罰的監測系統不是吃素的。」

  貝暖懂了。

  陸行遲的處境說不定和她一樣。

  所以他才堅決不跟她承認。

  貝暖納悶,「小三,為什麼盛翊他們就沒有『監測系統』管著,能隨便跟別人說自己是重生的?」

  「你特殊,不好嗎?」小三問。

  貝暖無語,還真沒看出來搞這種特殊有什麼好處。

  陸行遲很可能是重生的這件事,一旦想到,就開始折磨貝暖。

  就好像好不容易解出來的題目,卻死都不告訴你正確答案,讓人抓耳撓腮。

  貝暖正在痛苦時,小三又說話了,聲音還很愉快,「貝暖,你完成了『聖母的寬容』任務,我答應過你,除了聖母值以外,還有額外的獎勵,你要不要聽?」

  貝暖早就把這茬忘了,「昨天我就把任務做完了,你現在才想起來給我獎勵?」

  小三呵了一聲,「有人昨晚喝多了,醉到神志不清,怪我?」

  貝暖立刻心虛。

  然後問小三:「我昨晚喝多了,有沒有在陸行遲面前幹什麼奇怪的事?」

  小三是系統,肯定什麼都知道。

  小三嚴肅答:「對不起,按規定我們必須要為宿主的私密生活保密。」

  私密生活?還保密?

  貝暖無語,「宿主不就是我本人嗎?你為什麼要對我保我自己的密?」

  「這是規定,系統手冊上寫著的,我要是不遵守,下次考核評級就拿不到優了。」小三冷血無情。

  「你一個系統,拿優幹什麼?又不能漲工資,難道還能給你換一個好點的伺服器?」

  「你不懂,我們系統之間的競爭也是很激烈的,」小三說,「我好幾個朋友都被發配到邊遠世界去了,比如給嗜血成性六親不認的瓦星人做情感實驗什麼的。」

  小三好像打了個寒顫。

  貝暖趕緊問:「所以我是不是一個特別配合的好宿主?有我在你是不是感覺特別幸福?」

  小三又呵了一聲,不過這次聲音聽著很溫柔。

  「貝暖,你完成了「聖母的寬容」任務以後,達成了一個成就——你是所有實驗世界中,有史以來聖母值增長最快的宿主。」

  貝暖挑挑眉,「所以呢?」

  「所以你拿到了一個額外的獎勵,自己看看吧。」

  真的?

  貝暖立刻打開工作列。

  「聖母的寬容」後面多了一個金色的小獎章,點開後,上面寫著:獲得槍械自動瞄準異能。

  咦?

  貝暖心想,這幾個字看著怎麼會那麼像遊戲外掛?

  貝暖小心翼翼地問小三:「是說用槍的時候可以自動瞄準嗎?」

  小三聲音歡快:「沒錯!因為你在所有武器中,使用槍械累積時間最長,所以自動解鎖了自瞄異能,有了這個,從今以後,你指哪打哪,不指哪也能打哪,就是貝‧神槍手‧暖!」

  這麼好?

  貝暖本來就有一個可攜式人形自瞄器,就是陸行遲,可是畢竟沒有自己真有個自瞄異能來得方便。

  小三說得對,這個獎勵很不錯。

  貝暖很想試試這個新的金手指,可惜手邊沒有槍。

  貝暖遺憾地再研究了一下小金章,沒再找到別的資訊。

  既然工作列開著,貝暖就又順手撥了一下趣味小任務的滾輪。

  這次的新任務名字很拽,叫「神的力量」。

  任務說明是:朋友的體貼,同儕的敬重,戀人的熱情,你是世界的寵兒,世界之神願意為你破例。

  神神叨叨。

  完全不懂是在說什麼,只能強做。

  唯一的好處,就是這次要收集的東西全都虛無縹緲,所以每一個後面都標好了(0/1),這樣才能知道到底有沒有收集到。

  貝暖問小三:「任務說「神的力量」,是什麼異能?一下子力氣變得特別大嗎?」

  小三居然沒用「無可奉告」隨便打發貝暖。

  大概是過於無語,他答道:「給你一把力氣幹什麼?讓你去扛大米嗎?當然不是。是真的特別厲害的神的力量。」

  聽他這麼說,應該是個不錯的異能。

  貝暖一直在腦中跟小三聊天,下意識地跟著陸行遲往前走。

  棧橋下來是一大片佈滿礁石的荒灘。

  「這個是牡蠣吧?」杜若忽然說。

  荒灘上半淹著水,露出下面大灘的凹凸嶙峋的礁石。

  貝暖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麼特殊。

  杜若已經蹲下了,用手去摸。仔細看還真的有牡蠣,就嵌在礁石上,猛地看上去完全是礁石的一部分。

  杜若問江斐要匕首,被江斐堅決拒絕,用匕首挖這個,刀就廢了。

  杜若只好對陸行遲說:「我想要一個尖頭鎬,還想要錘子和鑿子。」

  好像陸行遲是能實現人願望的小仙女。

  陸行遲確實是,不用一分鐘,就用貝暖拿出來的撬棍做出了杜若要的工具,於是大家不往前走了,一起在海邊挖牡蠣。

  現挖的牡蠣看著就很新鮮,江斐把挖下來的牡蠣一個個剖開,用清水洗淨。

  江斐問:「你們要吃蒸的還是烤的?」

  貝暖立刻想起「神的力量」需要的「朋友的體貼」,趕緊說:「杜若你想怎麼吃?」

  杜若立刻表態,「烤烤烤!」

  貝暖馬上說:「那我也想吃烤的。」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朋友的體貼」。

  然而不算,「朋友的體貼」後還是(0/1),完全沒有動靜。

  貝暖再看一眼任務說明,心想,傻不傻,這明顯是要別人對她的朋友式的體貼。

  這裡朋友不愁,還個個都很貼心,應該不難。

  「貝暖,」江斐打斷貝暖的思路,「我想要燒烤架和炭,還有蒜和小米椒。」

  江斐動手剁了蒜蓉和小米椒,裡面加上蠔油生抽等等做好拌料,鋪在牡蠣肉上,架起野營燒烤架,在鐵絲網上直接烤了起來。

  一會兒就烤好了,牡蠣肉肥美多汁,再加上蒜蓉和小米椒提味,鮮得要命。

  一隊人不務正業,一起在海邊大快朵頤。

  陸行遲向來貼心,只要看到貝暖的牡蠣吃掉了,就幫她拿新的,一會兒又抽了餐巾紙沾沾她吃花了的嘴角。

  貝暖滿懷希望地看了看工作列。

  竟然不算。

  朋友的體貼仍然釘死在(0/1),毫無動靜。

  系統很明顯認為,陸行遲並不是她的「朋友」。

  貝暖暗暗嘆了口氣,怎麼就沒別人來「體貼」一下呢?

  立刻就有了。

  江斐問貝暖:「你好像喜歡火候輕一點的?」

  他觀察力真好,發現貝暖在挑火候輕的吃。

  貝暖趕緊答:「沒錯,我喜歡嫩的。」

  江斐微笑了一下,提前夾了一個牡蠣到貝暖的盤子裡。

  然而「朋友的體貼」仍然是(0/1)。

  系統也把江斐的行為判斷成不是「朋友的體貼」。

  貝暖又嘆一口氣,抬眼盯著杜若出神。

  杜若被她盯得發毛,「別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我,在牡蠣的問題上,我是絕對不會讓著你的。」

  新一批的牡蠣出爐了,貝暖這次的作戰計畫是「以體貼換體貼」,立刻挑了一個最肥最大最誘人的,放進杜若的盤子裡。

  杜若一臉震驚。

  「怎麼了?」貝暖說,「朋友之間不就應該這樣團結友愛不搶牡蠣嗎?」

  杜若張了張嘴,最後伸手試了試貝暖的額頭,憂心忡忡地問:「你沒病吧?」

  這語氣,怎麼聽都不像是在關心她生沒生病,更像是在罵人。

  唐瑭嘟囔:「她這不是生病,她這是被人穿了。」

  貝暖卻在杜若伸手過來摸她額頭的一瞬間,看見「朋友的體貼」跳成了(1/1)。

  大功告成。

  貝暖嗖地把大牡蠣從杜若的盤子裡重新搶回來。

  「你不要啊?你不要我吃了?」不等杜若再伸手過來搶,就一口吞掉。

  等大家都吃滿足了,貝暖把剩下的牡蠣收進空間,才繼續上路。

  穿過海邊的荒灘再往前走,荒草叢後,忽然聽到了人的聲音。

  和喪屍呵呵的叫聲不同,是人類安靜地行進,踏過草葉的悉悉索索聲,還有人在壓低聲音說話。

  一隊人朝這邊過來,人還不少,大概有十個左右,看見貝暖他們,立刻停了下來。

  這是一群軍人。

  其中不少人都是全套作戰裝備,穿著作戰服,戴著頭盔,胳膊上的標誌是一個花環一樣扭結在一起的環形。

  貝暖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貝暖本人是堅定的軍勝黨,在一個軍勝黨眼中,依仗現代化機械部隊和範圍性殺傷武器,喪屍佔領世界這件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然而這本《末日狂飆》的作者卻實打實是個屍勝黨,按這本書的設定,小說中這個世界的人類社會在喪屍面前不堪一擊。

  因為人類社會全線崩潰,倖存的人類在安全區組織了一個不分國籍的臨時聯邦。

  聯邦集結了這塊大陸上剩餘的所有軍事力量,正在和喪屍對抗。

  貝暖他們遇到的就是聯邦的軍人,難得的,是一支正規軍。

  貝暖一眼就看到他們手裡的槍了。

  和貝暖一路遇到的各色武裝力量不同,他們的武器十分正規,讓人羨慕,好幾個人手裡拿著黑色的無托自動步槍,還有幾個帶著的是衝鋒槍。

  貝暖看見槍,完全挪不開眼睛。

  好想現在就試試新開的異能。

  然而如果不混熟,他們大概也不會把槍借給她玩。

  就算一隊人都戴著頭盔和戰術護目鏡,遮住半張臉,還是能很容易地看出,有些隊員來自不同的種族背景,在喪屍面前,人類難得地立場一致。

  為首的軍官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看見陸行遲他們,就摘掉了護目鏡,露出英挺的劍眉星目。

  他們並沒有任何敵意。

  這是末世,能遇到活人而不是喪屍,就是件好事。

  軍官名叫邵白,和陸行遲簡單聊了幾句。

  附近仍然是感染區,離逐步後退的封鎖線還遠,也沒有人類的基地,邵白邀請他們一起回這支隊伍的營地。

  貝暖知道為什麼。

  聯邦軍隊的減員過於嚴重,喪屍大軍的增長速度明顯比人類軍團的增長速度快得多,這樣下去,幾層封鎖線都守不住。

  聯邦軍隊一直都在盡全力徵兵,鼓勵倖存者加入軍隊。

  現在加入軍隊的流程都特事特辦,變得異常簡單,通常只要登個記就能參軍。

  反正人類與喪屍作戰,兩方天然地生理性敵對,界限分明沒法溝通,根本不用擔心混進對方的間諜。

  陸行遲看著好像有點猶豫,貝暖一心想著玩槍,鄭重建議:「咱們跟著他們走一段吧?」

  陸行遲看她一眼,竟然連原因都不問,直接點頭答應了。

  於是小隊就暫時和邵白他們一起走。

  邵白帶著大家,一路都在勸陸行遲他們加入聯邦軍隊。

  陸行遲只用一句話就把他堵回去了。

  他指了指貝暖,「如果加入的話,她能跟我們一直在一起麼?」

  邵白看看陸行遲,再看看貝暖,一臉糾結。

  「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問問我們的頭。」

  書中說過,新的戰時聯邦的軍隊當然是男女分開的,女兵有自己獨立的編制,並不混編。

  原因顯而易見。

  因為邵白他們帶著陸行遲幾個人回到主路,看到了吉普車隊和剩下的十幾個人時,就響起好幾聲口哨聲。

  「快看,一個女的!」

  貝暖:「……」

  他們的語氣好像看到了動物園的大貓熊。

  這群人一直在和喪屍作戰,大概好久都沒見過年輕的女性人類了。

  「真漂亮,要帶上這個女的嗎?」

  「當然帶著,咱們殺喪屍的時候,還能給咱們當啦啦隊。」

  一群男人一陣哄笑。

  貝暖坐上吉普,假裝聽不見。

  一隊吉普車一路往前開,穿過已經被喪屍佔領的海濱市鎮。

  天陰沉沉的,路上好像剛下過暴雨,要麼就是刮過颱風,還積著水,滿地散落的行道樹枝葉。

  車隊很快就發現前面過不去了。

  路上橫亙著一棵倒掉的大樹。

  他們沒有空間,不能像貝暖他們經常做的那樣,先把吉普車收進空間,等徒步越過障礙再放出來。如果他們要想把車開過去,就只能下車清障。

  沒有切割工具,想搬開大樹不太容易。

  邵白帶著一群人正在喊著號子用力時,放哨的人過來說,「喪屍軍來了。」

  貝暖也正用雙手揪著一根樹枝幫他們使勁,聽了十分納悶。

  喪屍軍?

  喪屍什麼時候也有編制了?

  貝暖看見,遙遠的大路盡頭,一大群烏泱泱的「人」正往這邊過來。

  前進的速度一致,還真的挺像一支軍隊。

  放哨的人問邵白,「老大,要打還是撤?」

  旁邊的人紛紛說:「撤的話不就沒車了嗎?剩下好幾十公里用腿量?」

  「老大,打吧?」

  雖然七嘴八舌,卻還是都在望著邵白,等著聽他最後的決定。

  邵白考慮片刻,就說:「打。」

  他觀察過周圍的地形,乾淨俐落地分派好每個人的位置和工作。

  他們不想棄車,打算跟潮水般湧過來的屍群硬剛。

  邵白回到車裡,拎出兩把自動步槍,還有一大把彈夾。

  他問貝暖他們幾個,「是我們減員的人留下的槍,你們要用嗎?」

  正想試試新的金手指,天上就掉下來這麼好的用槍的機會,貝暖連忙搶著答:「要要要!!」

  向那把漆黑的漂亮的步槍伸出一雙小手。

  邵白卻把槍遞向陸行遲。

  剛剛看到喪屍時,貝暖就把陸行遲的弩拿出來了,陸行遲拎著弩拒絕,「不用,我用弩。」

  貝暖連忙伸出手去接槍。

  邵白卻又把槍遞向杜若。

  貝暖:「……」

  杜若看著他手裡的槍,並不想拿,他皺了皺眉頭,真誠地問:「我聽見你們剛才說缺啦啦隊,我想當啦啦隊,行不行?」

  邵白默了默,又把槍往江斐手裡交。

  江斐並不接,而是看一眼貝暖。

  這次貝暖徹底生氣了,「他們都不要,你非要給,我特別想要,你就是看不見我,你是有性別選擇性視覺障礙嗎?」

  杜若驚奇地問:「這是什麼病?聽著很厲害的樣子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2:59 PM

第八十九章 小兔子的眼睛

  貝暖吼完邵白就有點後悔了,畢竟是想要人家給槍,實在不適宜口氣那麼凶。

  沒想到邵白被貝暖凶巴巴地吼了一嗓子,怔怔地看了她兩秒,戰術護目鏡下露出的半張臉忽然透出一點可疑的紅來。

  他躲開貝暖的目光,把手裡的步槍遞給她,又拿了幾個壓滿的彈夾,低聲問她:「五個夠不夠?」

  貝暖心想,他給槍給得這麼痛快,大概是因為喪屍群快來了。

  大路盡頭屍群洶湧,正朝這邊過來,遙遙地,幾乎能聽到它們呵呵的怪叫聲。

  邵白順手演示了一下這把槍該怎麼裝彈夾,怎麼調照門,又囑咐了貝暖一句:「我們這次出來子彈帶得不多,儘量省著點用。」

  貝暖答應了,抱過槍,喜滋滋地上下研究。

  這把槍沒有槍托,比以前貝暖軍訓時用過的步槍短了一大截,拿在手裡輕巧緊湊得多了。

  邵白手裡還剩下一把槍。

  江斐伸手過來,「給我吧,我會用。」

  他早就看見貝暖眼巴巴地想要槍,一直沒跟貝暖搶,現在貝暖已經拿到手了,才把邵白手裡剩下的那把拿走,也要了幾個彈夾。

  貝暖他們幾個被分配的位置是一輛吉普車後,離大樹後的邵白他們不太遠。

  貝暖他們拿槍的時候,大樹那邊的人已經陸陸續續有人開始零星地開火了。

  貝暖心想,邵白這群人是正規軍,戰鬥力肯定很強,不快點搶,估計一會兒就沒得玩了。

  陸行遲照例端起弩,卻不著急,又和以前韜光養晦時一樣,慢悠悠的,按邵白他們的開槍的頻率偶爾殺一隻。

  江斐也已經熟練地把槍抵在肩膀上,擺好姿勢,準備射擊。

  這個人不止刀用得很專業,原來對槍械也很熟悉,不知道在這本書的故事發生前,他到底都經歷過什麼。

  有時候杜若他們會問江斐他以前的事,他每次都含糊其辭地混過去,既不跟杜若他們撒謊,卻也不肯細說。

  貝暖學著他的姿勢,也把槍抵在肩膀上。

  然後瞄準大路盡頭衝在最前面的一隻喪屍,開了一槍。

  槍似乎是打到了,貝暖看見喪屍彷彿頓了一瞬,又嚎叫著繼續往前撲。

  沒有打到頭。

  貝暖覺得,自動瞄準功能好像沒有起作用。

  難道這異能不是一開槍就有?

  她只好拉開工作列,仔細找了找,終於在聖母值進度條下面原本空蕩蕩的地方,找到了一個新冒出來的紅色小圓點。

  貝暖看了它一眼,它果然彈出「自動瞄準」幾個字。

  這該怎麼玩?

  貝暖用意念點了點小圓點,小圓點立刻從紅變綠,中間還冒出一個數字——「1」,旁邊多了兩個字,「鎖定」。

  然後,奇蹟發生了。

  貝暖看到手裡步槍的槍口延伸出一條發亮的線,一直遙遙地探向遠方。

  而且只要貝暖手裡的步槍一動,這條線的軌跡就會跟著變化。

  這太明顯了,是一條彈道。

  「自動瞄準」把貝暖在當前狀態下開槍會出現的彈道提前計算出來了。

  實在太好用了。

  貝暖悄悄瞥了一眼旁邊的江斐和杜若他們。

  他們完全沒有任何反應,明顯是看不見貝暖槍上新冒出來的亮線。

  貝暖放下心,按照那條線的指引,儘量把線的落點放在一隻目所能及之處最遠的喪屍頭上,扣動扳機。

  然而還是沒有打中頭。

  扣動扳機的一瞬間,槍肯定是抖了。這種距離,就算有亮線,也還是很難打到。

  貝暖盯著任務介面琢磨了片刻,突然領悟到這功能應該怎麼用。

  再用彈道線瞄準一個喪屍的頭時,貝暖用意念點了一下小圓點後的「鎖定」兩個字。

  這一次,彈道像黏在喪屍頭上一樣,無論喪屍怎麼動,都不會再亂跑。

  這才是真正的用法。

  貝暖扣下扳機,喪屍一槍就倒。準準的。

  貝暖又試了幾槍,連一槍落空的都沒有。

  小三說得完全沒錯,貝暖現在指哪打哪,真的瞬間變身神槍手。

  貝暖端著槍,腦子裡在繼續琢磨,變綠的小圓點上有個「1」,又是什麼意思呢?

  有了「1」,難不成還有個「2」?

  貝暖又用意識點了點小綠圓點,不出所料,小圓點的顏色還是綠色的,上面的數字卻從「1」變成了「2」。

  隨著圓點上的數字變化,剛剛槍口上延伸出去的那條發著光的彈道線消失了。

  與此同時,貝暖槍口正對著的那隻喪屍,突然從腦袋頂上噌噌地發出耀眼的光來,就像突然得道成仙了一樣。

  貝暖:「……」

  貝暖扣動扳機,試著開了一槍,那隻得道成仙的喪屍應聲而倒。

  貝暖偏了偏槍口,旁邊的一隻喪屍也得道了。

  槍口掃過去,一整片喪屍的腦袋一個接一個地輪流放光。

  貝暖故意把槍口抬一點,對著喪屍的頭頂以上扣動扳機,結果會發光的喪屍竟然還是倒了。

  貝暖又把槍口向下壓,瞄著喪屍的肚子來了一槍,會發光的喪屍居然仍然被爆了頭。

  貝暖已經懂了,這功能是真正的自動鎖定。

  它能自己鎖定槍口方向附近的腦袋,用發光做標記,然後無視槍口怎麼瞄準,自己矯正彈道,確保槍槍命中頭部。

  因為喪屍只有打頭才會死,這功能十分適合打喪屍。

  剛剛的模式「1」,是一個指哪打哪的功能,只要用彈道線瞄好想打的地方,鎖定,子彈一定會往鎖定的地方飛過去。

  而模式「2」,實在是居家旅行打喪屍的必備,非常偷懶,完全是閉著眼睛不用操心,槍就會自己瞄人家腦袋。

  貝暖想了想,調轉槍口,指著旁邊的江斐。

  江斐的頭也發出光來。

  江斐偏頭對她微笑了一下,就繼續認真打喪屍,好像對著他的不是一把槍。

  貝暖又把槍口對準杜若,杜若的腦袋也放光了。

  亮閃閃的光芒萬丈,還挺好看。

  杜若委屈巴巴地抗議,「你用槍指著我幹什麼?」

  「對哦,」貝暖說,「我想回頭看你一眼,結果忘了我手裡正端著槍呢。」

  杜若無語,「還不錯,你還沒忘了手指頭上扣著扳機,沒隨便給我來一下。」

  貝暖對他歉意地笑笑,調轉槍口,重新去打喪屍。

  一邊在心裡想,這自動瞄準的功能原來對人對喪屍一視同仁,並無偏袒。

  貝暖在試著按了按標著數字的小圓點,數字又重新跳回「1」,貝暖按了幾次,數字一直在「1」和「2」之間橫跳,看來只有這兩種模式。

  貝暖腦子裡走著神,手上卻一槍一個。

  這掛開得,簡直了。

  陸行遲第一個意識到異樣,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貝暖。

  一想就知道,他一定是想動手幫貝暖控制子彈,結果發現子彈飛得奇準無比,根本不用他插手。

  「怎麼忽然變神槍手了?」他問。

  貝暖理直氣壯,「我都用過這麼多回槍了,你知道什麼是開竅吧?就是突然之間虛空破碎,大地平沉,領會到整個世界的奧義——我現在就是這個狀態。」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一點都不奇怪,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

  如同親眼看過她幹出比這還神奇的事一樣,根本就沒跟她深究,

  陸行遲只說:「萬一你一會兒突然又領會不到世界的奧義了,就叫我幫你。」

  貝暖心想,用不上了,這次這個新技能沒有倒計時,是永久的。

  用切換腦袋發光的模式實在太容易,沒什麼意思,貝暖把模式切到顯示彈道的那種,有時候點鎖定,有時候不點,自己參考著彈道認真地瞄準,一個接一個地殺喪屍。

  很快就又有別人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

  邵白他們都躲在倒掉的大樹旁邊,漸漸發現,屍群倒地的速度變快了。

  邵白他們經驗豐富,知道隔著大概四百米的距離,差不多是踩在這種步槍的有效射程的邊界上。

  在這種距離,瞄準的時候,喪屍的上半身比這槍的準星還小,就算是經過訓練的軍人,能上半身靶已經算是好射手。

  然而喪屍很特殊,只有射到頭才有效。

  因此為了節省子彈,邵白他們都是瞄半天,覺得有把握了才開一槍,主要是等著喪屍群衝得更近一點再說。

  然而有人正在從容而準確地殺喪屍。

  一槍一個。

  一槍又一個。

  所有人都轉過頭去看吉普車那邊。

  有人在低聲議論,「是那個男的吧?看著挺瘦的挺斯文的,這麼厲害?」

  有人猶猶豫豫地說:「你仔細看,我覺得……好像是那個女的。」

  「別鬧了,不可能。」

  「就她啊?這槍的火藥煙噴出來燻燻她眼睛,她就得哭出來了吧?」

  不少人都笑了。

  這種無托式步槍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就是噴出來的火藥煙氣離眼睛太近。

  貝暖的眼睛澄澈清亮,看著好像真的很容易被熏哭。

  每個人都下意識地想像了一下貝暖像小兔子一樣紅著眼睛可憐巴巴哭唧唧的樣子。

  邵白舉槍瞄著遠處的屍群,半天才說了句:「你們少給我胡說八道,就是那個女的。」

  他頓了一句又補充,「我剛才沒給她瞄準鏡。」

  沒有瞄準鏡,在這種距離上,一槍一個地爆頭。

  一群特戰隊的軍人都沉默了。

  有人雖然不太信,但是既然他們的老大邵白都這麼說,沒人再敢吭聲。

  邵白他們離得不遠,說話的聲音又不小,貝暖能隱約聽個七七八八。

  不過她的心思都放在新到手的自動瞄準功能上。

  那批喪屍成群結隊,像往前推進的海嘯一樣沿著大路過來,越來越近,現在已經能看清它們血紅的眼睛和呲著的牙。

  邵白他們那邊也開始不斷地開火,喪屍一個個地倒下,卻並不害怕,後面的喪屍踩著前面倒下的喪屍,前赴後繼。

  雖然看著嚇人,但是貝暖大概估量了一下,按照大家目前的殺傷速度,應該能在這一大群喪屍衝到眼前之前,把它們全部幹掉。

  然而她的如意算盤還沒打完,旁邊就傳來人的叫罵聲。

  「靠!老大,這邊也有喪屍!」

  一連串慌亂的槍響,還有人的叫喊聲,亂成一片。

  貝暖回過頭,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們身後竟然也來了屍群。

  另一群喪屍從另一邊的小路上包抄過來了,切到他們身後,趁著大家不注意,正在往上撲。

  這戰術不知是喪屍們怎麼想出來的,非常聰明,竟然用一批喪屍在大路上吸引火力,另一批繞過來抄他們這些人的後路。

  大樹後的邵白他們那群人離得比貝暖幾個人更近,已經開始和喪屍近距離搏鬥。

  喪屍很多,和人混在一起,到處都亂成一團。

  貝暖火速把自瞄功能切換到腦袋得道發光的模式,一槍槍地幫他們幹掉身後新冒出來的喪屍。

  這種模式的唯一問題是,它並不管對方是人還是喪屍,每一個都能切過去,所以貝暖要特別小心,不要誤傷隊友。

  所有人都調轉槍口,先清後面冒出來的喪屍。

  陸行遲不再韜光養晦了,也加快了速度。

  雖然仍然不像他平時那樣滿天撒箭雨,卻準準地保證每一隻喪屍在碰到人之前,都能領到釘子。

  知道有陸行遲接手控場,根本不用操心,貝暖不再管身後,轉身繼續去清正面大路上正在往這邊衝過來的喪屍群。

  穩定又非常快速,一槍解決一個。

  一會兒就把邵白額外給她的幾個彈夾都打空了,又隨手抄起江斐的彈夾繼續。

  過了沒多久,貝暖突然意識到,身後好像沒動靜了。

  貝暖這邊也剛剛打掉最後一隻衝過來的喪屍,回過頭。

  她發現,背後突襲的喪屍早就已經被搞定了,所有人都在看著貝暖。

  剛剛大家都在對付身後突然冒出來的喪屍,誰都來不及管大路這邊。

  結果貝暖一個人,一把槍,面對洶湧而來的屍潮,守住了整條大路。

  根本不用任何人幫忙。

  而且人人都看見了,她每槍必中,槍槍命中喪屍頭部,一發珍貴的子彈都沒有浪費。

  更不可思議的是,速度奇快無比,一槍連一槍,中間沒有任何停頓,行雲流水。

  就算邵白見多識廣,在聯邦軍隊裡,甚至在常常深入感染區的精英部隊中,也從沒見過戰鬥力這麼可怕的人。

  還是個看著又軟又弱的小姑娘。

  望著路上倒成一片的屍群,誰都說不出話來。

  貝暖對他們笑笑,放下手裡的槍,抬手揉了揉眼睛。

  杜若關心地問:「怎麼了?」

  「哦,」貝暖真誠地回答,「這槍的設計有點問題,噴出來的煙氣熏眼睛,我覺得我都快哭了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3:08 PM

第九十章 神的力量

  她這明顯是聽到剛剛他們說的話了,氣氛頓時有點尷尬。

  貝暖在一片靜默中瞥了一眼工作列,居然發現「神的力量」任務條件中,「同儕的敬重」竟然變成了(1/1)。

  看在他們幫忙做了任務的份上,貝暖決定暫時先原諒他們。

  喪屍全沒了,大家喊著號子一起動手,把橫在路上的大樹移開,重新上路。

  陸行遲他們坐在邵白的車上,車一開,邵白就說:「說真的,你們要不要加入我們特戰隊?」

  剛剛他也盡力勸大家加入聯邦軍隊,不過那時只是泛泛地一說,這次卻指明了他們特戰隊想要人。

  陸行遲還沒開口拒絕,杜若就指指貝暖問:「可是她不是女的嗎?你們也收女的?」

  邵白口氣堅決地說:「你們考慮一下,如果你們同意的話,我會盡一切努力讓上面給她特批。」

  看來他是被貝暖的槍法徹底打動了。

  邵白補充,「萬一特批不了的話,不然就女扮男裝?」

  大家都很無語:這位邵隊長小說看太多了。

  不過現在是戰時,貝暖的表現又太特殊,說不定還真的會給她破例。

  小隊肯定要繼續往前走,陸行遲本來想直接拒絕邵白,把這件事推掉就完了,但是看了一眼貝暖。

  貝暖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他們在討論什麼,還在開心地抱著邵白發給她的槍仔細研究。

  好像拿到了新玩具的小朋友。

  陸行遲改口:「我們考慮一下再答覆你。」

  貝暖並不在乎陸行遲怎麼決定,是進還是不進什麼特戰隊,反正男主在哪,她就在哪。

  她研究了一會兒手裡的槍,又想起了還沒完成的趣味小任務。

  「神的力量」任務聽起來神乎其神。

  現在「朋友的體貼」和「同儕的敬重」都有了,就只差一個「戀人的熱情」,新的異能就能到手。

  戀人的熱情。

  貝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陸行遲。

  他的體貼並不是「朋友的體貼」,約等於系統已經親自認證過,說他不是「朋友」了。

  再說了,以前的一個任務裡,「愛人的安撫」就是用他做的。

  所以他的熱情很可能是算數的。

  所以要怎麼才能讓他給點「熱情」?

  這念頭一冒出來,就充滿整個腦子。

  前幾天在基地的六零二室,貝暖以為陸行遲在異能的作用下會不記得,主動把一顆荔枝糖送進嘴裡邀他來吃,大大地丟了一次臉。

  從那之後,兩個人就再沒有什麼太親密的舉動,頂多就是抱一下。

  貝暖又悄悄看了陸行遲一眼,目光掠過他優美的唇形,臉上有點發燒。

  陸行遲忽然側身過來,跟她低聲說話。

  「貝暖,你信不信,很多時候,只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尤其是……」他微笑了一下,「……特別明顯的那種。」

  哈?

  貝暖聽到陸行遲的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一個哆嗦,手裡的槍直接扔了。

  就在槍砸到腳背前的一瞬間,槍身突然浮了起來,停在離貝暖的腳一吋高的空中。

  陸行遲不顯山露水地抄起槍,遞還給貝暖。

  「這是槍,小心一點。」他說。

  貝暖心想,還不都是你嚇的?

  陸行遲把槍交還給貝暖,手卻沒有離開,找到貝暖的一隻手,拉到他那邊。

  吉普車上坐滿了人,他卻肆無忌憚地做這種曖昧的小動作,貝暖連忙悄悄地看看周圍。

  還好沒有人注意他倆,路上太無聊,其他人都在發呆和打盹。

  陸行遲和貝暖十指相扣,卻並不滿足,拉起她的手,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手指。

  他並不是只用嘴唇碰碰貝暖的手指而已。

  貝暖明顯地感覺到,他稍微張開了一點嘴巴。

  有柔軟濕潤的東西捲過貝暖的手指,還輕輕吮了吮。

  他給了她的手指一個濕吻。

  他面不改色地當眾做完這麼澀情的事,然後偏過頭,志得意滿地對貝暖微微一笑。

  笑得很好看。

  車窗透進來的陽光給他鍍上了一層光暈,怎麼看都不太像是人類,好像收起翅膀的大天使長,卻是忍不住幹了壞事的墮落的大天使長。

  貝暖的一顆心狂跳起來。

  然而猛然間,貝暖發現,「戀人的熱情」竟然變成(1/1)了。

  「神的力量」任務顯示完成。

  貝暖顧不上陸行遲,趕緊去看新跳出來的任務說明。

  上面說:你將擁有世界之神逆轉時間的力量,默念「溯流而上」,選擇你的見證人,開始你的逆轉。

  逆轉時間?

  貝暖心想,我沒看錯吧?意思是能讓時間倒流嗎?

  怪不得小三說這異能是神的力量,還真的當之無愧。

  控制時間這種事,大概只有神才能做得到。

  貝暖又仔細研究了一下,看到後面還有一行小字:逆轉時間十分鐘,冷卻時間三十分鐘。

  終於有一個有冷卻時間的異能了。

  想也知道為什麼,如果這種異能沒有冷卻時間,貝暖就能不止逆轉十分鐘,而是可以逆轉一次再緊接著來下一次,讓時間無限制地一直逆轉下去。

  貝暖被陸行遲握著手,端正地不動聲色地坐著,心裡卻在琢磨——

  來一次吧?

  這種當神的機會難得,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貝暖在心中默默地念出「溯流而上」,眼前立刻彈出一個熟悉的人名滾輪,滾輪上面寫著「選擇見證人」,下面是「確定」。

  這次滾輪是可以自己上下隨意撥動的。

  貝暖看了一遍,滾輪上的人名只有十幾二十個,除了小隊的幾個人和邵白以外,全都是貝暖不認識的名字。

  貝暖忙著這件事,沒理陸行遲,忽然覺得有人在一根根玩自己的手指頭。

  貝暖看了一眼陸行遲,看見他一臉的委屈。

  陸大boss最近吃錯了藥,很熱衷裝可憐。

  貝暖安撫地回握一下他的手,卻突然發現,當目光落到陸行遲身上的時候,滾輪自己動了,停在「陸行遲」三個字上。

  貝暖再瞥一眼前座的邵白,滾輪又自動轉了一下,停在「邵白」的那一格。

  貝暖連忙看一眼坐在副駕上的士兵,滾輪立刻轉到一個陌生的名字上。

  原來如此。

  這就簡單了,根本不用知道對方是誰,只要看他一眼,滾輪就會自動找到對應的名字,設他做見證人,倒是挺方便。

  看滾輪上名字的數量,好像整個車隊都被囊括進來了。

  估計「見證人」必須要是貝暖周圍一定範圍內的人。

  「見證人」這三個字,一聽就很特殊,如果貝暖猜得沒錯的話,說不定是可以見證時間逆轉的人。

  這種事,絕對不能選陸行遲。

  貝暖想了想,在後面座位上選了一個正在迷迷糊糊、看著窗外犯睏的陌生士兵,等滾輪停穩,點了確定。

  神奇的事發生了。

  貝暖親眼看見,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倒轉。

  好像視訊倒放,而且是快放。

  所有的東西都用比正常時間流逝快的速度,飛速地回退。

  吉普車向後倒退,陸行遲又調戲了一遍貝暖的手,這次像倒放一樣,他吻過之後就鬆開了,伸手去拿槍。

  那把槍好像被他放回離貝暖的腳很近的地方,然後神奇地凌空飛回貝暖手裡。

  陸行遲又說話了,說的是很長的一句,應該就是他剛剛說過的那句話,告訴貝暖,他能輕易看出她在想入非非。

  但是因為是倒著說的,聽起來都是十分古怪的音節,好像一門外語。

  貝暖自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動作,只有意識是全程清醒的,清晰地感受到了時間的倒轉。

  這場讓人暈眩的飛速倒帶結束之後,時間又猛地扭成了正向,流速也正常起來。

  貝暖又能自由地活動了。

  時間真的回到了十分鐘前。

  其他人好像全都沒有察覺到剛剛的那一陣瘋狂的逆轉,群眾情緒穩定,一切如常。

  貝暖立刻回頭去看那個「見證人」。

  他好像也沒感覺到那一陣神奇的時間倒流,只望著車窗外,一臉納悶,突然出聲。

  「老大,咱們剛剛開過這段路吧?你迷路了嗎?」他揚聲問開車的邵白。

  他旁邊的人沒等邵白說話,就笑道:「胡說八道,你睡迷糊了?」

  邵白也說:「哪有?」

  那個「見證人」低聲嘀咕,「我怎麼覺得剛才看見過這個地方,咱們的車遇到鬼打牆了?」

  坐在他旁邊的人笑了,「什麼鬼打牆,我看是你打牆了吧?」

  貝暖心想,看來只有她一個人能感受到時間倒流,「見證人」並不知道時間倒流,卻在時間倒流後,還保存著剛剛的記憶。

  貝暖悄悄看看陸行遲,想起那個吻,心想,這一次他大概不會再來親她的手指了。

  陸行遲察覺到她的目光,側身過來,放低聲音。

  「貝暖,你信不信,很多時候,只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尤其是……特別明顯的那種。」

  他說的話和剛剛一模一樣。

  貝暖好像看過劇本一樣,知道接下來,應該是她慌裡慌張地把槍扔下去,差點砸到腳面。

  貝暖立刻抱緊自己的小槍槍。

  這一次她把槍抱得穩穩的,槍並沒有掉。

  陸行遲納悶地看著貝暖,「你把槍抱那麼緊幹什麼?那是槍,小心一點。」

  貝暖默默地吐槽:把槍扔了你說要「小心一點」,抱得好好的你竟然也說「小心一點」?

  這次槍沒有掉,不過親親也沒了。

  貝暖正在這麼想著,就看到陸行遲伸手過來,把她的槍立在旁邊,順手拉過她的一隻手。

  他和她十指相扣,把她的手自然地拉到唇邊。

  又一次,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動聲色給了她的手指一個親暱纏綿的吻。

  和剛剛一樣,他偏過頭,在炫目的光暈中,微笑得像一個被世間美色與慾望誘惑的大天使長。

  貝暖懂了。

  反正不管有沒有撿槍做藉口,他就是想親就對了。

  可惜倒轉時間的異能現在進入冷卻狀態,不能再用一遍,否則就可以試試看他還會不會再親一次。

  被搞蒙了的可憐的「見證人」還在後座嘀咕。

  「這幾棵歪脖子樹我剛才真的見過啊!那間小破房我也見過啊,窗戶上少了兩塊玻璃嘛!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鬼打牆了嗎?」

  吉普車開了足有一個小時,才到了一片遠離人煙的樹林裡。

  樹林裡有一片隱蔽的臨時營地。

  營地入口站著站崗的哨兵,裡面一大片空地,整齊地排列著一個個人高的迷彩布帳篷。

  邵白他們這次出來的人總共大概有二三十個,不知道是有什麼事,讓他們特戰隊的人專程深入感染區。

  營地裡除了軍人,竟然還有平民。

  有小不點包著尿布,在營地裡開心地學走路,一會兒就趴了,扁扁嘴還沒來得及哭,就被路過的軍人用粗糙的大手抱了起來,輕輕哄著。

  「這是我們沿途遇到的難民,」邵白說,「打算把他們帶到附近安全的聚居點。」

  難民們住在單獨的一排帳篷裡,邵白把他們帶到那邊,分了一頂六人帳篷給他們,特別地看了一眼貝暖。

  陸行遲知道他在想什麼,「我們向來都是住在一起,從來不分開。」

  杜若認真點頭,「沒錯。一女四男。」

  貝暖:「……」

  杜若補充,「我們很純潔的,如果你想歪了只能證明你污。你是不是想歪了?」

  邵白的臉又紅了。

  這個特戰隊長,明明看起來英氣逼人,卻從上午到現在,臉上紅了一次又一次。

  杜若的問題,回答「是」還是「不是」都不太對勁,邵白只得說:「那行,你們先休息,我剛剛看見已經開伙了,你們去後面最大的綠帳篷那邊,就能領到午飯。」

  邵白走了,杜若立刻要去吃飯。

  江斐笑道:「我覺得他們不會有什麼好吃的。」不過還是好脾氣地陪著杜若出門覓食去了。

  唐瑭看看貝暖和陸行遲,扔下一句「暖暖姐,我也去看看」,也溜了。

  帳篷裡只剩貝暖和陸行遲兩個人,氣氛有點微妙。

  貝暖腦中又蹦出他剛剛那個吻。

  貝暖怕陸行遲看出她在想什麼,彎腰尷尬地摸了摸舖位上的睡袋,「好像不厚,不過這種天氣大概夠了,不用再另外加一層。你餓嗎?咱們兩個要不要也出去走走?」

  陸行遲不回答,走過來,從身後把她壓進懷裡,扳過她的臉,直截了當地吻了下去。

  好像好久好久都沒親過了,貝暖閉上眼睛。

  就在他的嘴唇覆上來的一剎那,帳篷的門簾忽然被人掀開了。

  「我已經問過了……」

  邵白走了進來,猛然看清裡面的兩個人正在做什麼,下半句話直接吞了回去。

  貝暖尷尬得想死。

  這是用事實證明,杜若剛才說的「我們很純潔的」是撒謊。

  一點都不純潔。

  看邵白的表情,他明顯就是這麼想的。

  陸行遲抿了下嘴唇,放開貝暖,倒是不太在意的樣子,問邵白:「然後呢?」

  邵白只得繼續說:「如果你們同意加入的話,他們要繼續上報,看看能不能特批。」

  好像為了化解滿帳篷的尷尬氣氛,邵白又問,「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陸行遲默了一秒,才慢悠悠回答:「我們兩個還有點事……」

  沒等他說完,邵白的臉就又一次紅得徹徹底底,連忙答,「……哦……對,你們忙,我……那個……」

  一句話說不成句,拆得七零八落。

  陸行遲臉皮太厚,邵白臉皮太薄,貝暖只好打圓場,「走吧,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三個人一起出了帳篷。

  陸行遲仍然攥著貝暖的手不放,貝暖抬頭看他,發現他正一臉不爽,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錢一樣。

  貝暖咬咬嘴唇,忽然靈機一動,心中默念「溯流而上」。

  不遠處就有站崗放哨的哨兵,貝暖用目光找到哨兵,選他做了「見證人」。

  這時間大家都在吃飯,沒人進出營地,哨兵一直對著外面的樹林放空,一動都不動,應該不會察覺時間倒退了十分鐘。

  異能啟動,時間倒轉,回到十分鐘之前。

  幾個人重新進了營地,邵白安排好帳篷,急匆匆走了,杜若他們幾個也出去覓食了。

  陸行遲和剛剛一樣,等帳篷裡只剩兩個人,立刻伸手想來攬貝暖的腰。

  「外面好像有人來了。」貝暖說。

  帳篷有前後兩個拉鏈門,貝暖拉著陸行遲的手,火速從帳篷的後門悄悄溜了出去。

  陸行遲聽了一下,雖然好像沒聽見什麼,卻還是聽話地跟著貝暖。

  果然,就在他倆溜出帳篷後門的時候,前門那邊傳來邵白的聲音,「我已經問過了……嗯?沒人?」

  邵白沒找到人,又匆匆走了。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俯身用胳膊一兜,就把她舉高,抱了起來。

  唯一的問題是,這樣抱她回帳篷的時候,貝暖比帳篷門高了一大截。

  陸行遲並沒有把她放下的打算,兩個人在門口東撞西撞,好不容易才重新進了帳篷。

  突然變得比陸行遲還高,新鮮又有趣,貝暖雙手按著他的肩膀,賴在他身上不下來,東看西看。

  「貝暖。」陸行遲叫她。

  貝暖把頭轉回來,看見陸行遲正在仰頭望著她。

  「低頭。」他說。

  他抱著貝暖,沒有手,主動不了。

  貝暖低下頭,離他近一點。

  「再低。」他繼續說。

  貝暖就再低一點,卻始終和他保持著距離。

  「貝暖……」他叫了一聲,清澈漂亮的眼眸中帶著點幽怨。

  貝暖偏頭惡作劇地看著他,還沒開心兩秒,後腦突然被人按住。

  他只用一條胳膊也能抱得住人。

  他把她的頭按下來,毫不猶豫地吻住,好像生擒了一隻小動物。

  小動物並沒反抗,安心地摟住大動物的脖子,閉上眼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3:15 PM

第九十一章 餃子大戰

  在軍營這種正經嚴肅的地方偷偷摸摸做這種事,讓人有點羞恥,貝暖沒一會兒就鬆開了他。

  然而卻逃不開他的掌握。

  「貝暖……」

  他聲音很低,好像在撒嬌,表達著他的不滿。

  貝暖掙扎著想從他身上下去,「過一會兒杜若他們就要回來了。」

  陸行遲留戀地再抿了一下她的嘴唇,忽然眯了眯眼睛。

  他緊摟著她的手忽然一鬆。

  貝暖嚇了一跳,一把把他抱住。

  他本來個子就高,又把她舉得那麼高,哪有不打聲招呼,說鬆手就鬆手的?

  現在反過來,變成她用胳膊牢牢地抱住他的脖子,兩條腿盤在他的腰上,緊緊勾住,好像一隻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

  這姿勢雖然讓人有點害羞,但是牢靠又安全。

  陸行遲露出一點得逞的微笑,重新伸手把她托住。

  貝暖回手到身後,去拍他的手,「你的手往哪放呢?這也太不紳士了。」

  陸行遲微微笑了一下,「因為我本來就不是啊,你現在才知道?」

  他托著她,向後稍微仰了仰,把貝暖在手上掂了一下,就又順暢地讓她趴回他身上。

  他吻了吻她,才又說,「當紳士有什麼好處?我是一隻大灰狼,要一口把你吃掉。」

  這姿勢很好,親起來很方便,十分就手。

  大灰狼現在親人越來越熟練,貝暖漸漸忘了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貝暖從狼嘴裡掙扎出來,問他:「我都給你親了,你能不能也答應我一件事?」

  陸行遲連是什麼都沒問,就直接回答:「好。」

  貝暖趕緊說:「那你能不能再背背我?」

  陸行遲怔了一下,完全沒想到她的要求會是這個,「當然能。」

  「你別動。」

  貝暖仍舊掛在他身上,連地都沒落,就這樣抱著他的脖子,從他的身前爬到他的背上。

  他力氣夠大,她又嬌小靈活,在他身上爬來爬去完全沒有技術難度。

  她成功地轉移陣地,來到他寬闊的背上趴下,把頭埋在他的後頸邊,滿足地吁了一口氣。

  「你想我背你去哪?」陸行遲背著她問。

  外面都是人,當然不能出帳篷,貝暖指揮,「就在帳篷裡轉轉吧,帶我熟悉一下新環境。」

  「好,遵命。熟悉環境。」

  陸行遲背著她,一樣一樣地參觀帳篷裡的東西。

  帳篷裡東西不多,陸行遲卻介紹得很認真。

  「這個東西叫做睡袋,這是你的,這是我的,離得太遠,還不能併起來,我不太滿意。」

  「這幾個是路人甲乙丙的,可以忽略不計。」

  陸行遲背著她轉到門口。

  「這個很大的洞叫做門,你可以從這兒出去,一般是木頭做的,不過這個是布的,旁邊這個小一點的洞叫做窗,你要是不嫌棄,也可以從這兒出去,都是一樣的。」

  他一邊背著貝暖走一邊耐心介紹,把貝暖逗得咯咯笑。

  帳篷外忽然傳來杜若和江斐說話的聲音,貝暖還沒來得及從陸行遲身上跳下來,他們三個就掀開門簾進來了。

  杜若看見貝暖正趴在陸行遲背上,眼中流露出一點困惑。

  「我就知道我們幾個不在的時候,你們倆肯定得偷偷幹點什麼,可是沒想到你們會幹這個。這是什麼新情趣嗎?」

  「不用你管。」貝暖紅著臉從陸行遲背上跳下來。

  「你們看過了?他們的伙食怎麼樣?」陸行遲用食物的問題轉移杜若的注意力。

  一提起吃的,杜若的注意力果然轉移了,立刻滔滔不絕。

  用他的話來說,一言以蔽之,就是——「太可怕了」。

  江斐幫他解釋:「有雜糧做的饅頭,有煮的土豆和豆子,其實還好,肯定管飽,在這種時候能吃飽已經很不錯了。」

  畢竟不是人人都有貝暖的空間。

  杜若跟貝暖商量,「咱們還有上次在基地時包的餃子對不對?我覺得你可以用卡式爐在空間裡煮好,端出來咱們吃,誰也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覺。」

  他在船上沒吃到餃子,一直在惦記著。

  他的這個主意一點問題都沒有,貝暖在空間下層擺開卡式爐,燒了一鍋開水下餃子。

  結果餃子還沒煮好,邵白就又來了。

  他這麼一趟趟地往這邊跑,貝暖覺得他是有事。

  果然,邵白隨便說了幾句閒話後,終於把他的目的說出來了。

  「我知道你們不一定就同意加入特戰隊,不過……我還是很想請你們幫我們一個忙。」他說。

  他的眼睛看著的不是陸行遲,而是貝暖。

  貝暖立刻體會到了被人當大佬的感覺。

  確實挺爽。

  「幫什麼忙?」貝暖問。

  邵白從作戰服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片。

  「我們正在附近找這個人,但是喪屍太多,有些可疑的地方,光靠我們突擊不進去,要是你們能跟我們一起,就容易多了。」

  貝暖心想:不是吧?邵白他們想要到喪屍堆裡去找人?

  能把自己安全地藏在喪屍堆裡的,除了那個神秘人宋策,還能有誰?

  難道聯盟也收到了神秘人帶著喪屍病毒疫苗的消息,正在找他?

  貝暖趕緊湊過去看紙上是什麼,心裡深深地覺得,又要看到宋策那雙黑沉沉的眼睛了。

  小隊中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大家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一起湊過來看那張紙。

  紙上確實是一個人的照片,還難得地是彩色列印的,很清晰。

  卻不是那個神秘人宋策。

  上面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普通男孩。

  照片應該是在一個學校門口偷拍的,男孩穿著一身校服,正在冷漠而警惕地看著鏡頭的方向。

  男孩略瘦,尖下頜,單眼皮,其貌不揚,不知為什麼,那張臉上的表情卻讓貝暖覺得寒氣森森。

  「這是誰?是你家裡人?你弟弟?」貝暖問。

  邵白看著年紀不算大,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兒子吧?

  「都不是。」邵白回答,「這是我們這次行動的任務對象,叫厲蕤。」

  邵白乾脆把照片遞給貝暖,「我們一直在找他,這是他將近兩年前的照片,現在應該比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年紀看著更大一點。」

  貝暖接過照片看一眼,又抬頭看一眼邵白。

  這男孩現在也就十三四歲,邵白他們聯盟特戰隊找一個未成年人幹什麼?

  「他現在是一隻喪屍,」邵白解釋,「我們收到可靠消息說,這一帶的喪屍活動出現規律化和智能化的趨勢,可能和這個男孩有關。據說這附近本來有兩個人類聚居點,都被它們攻破了,死了不少人。」

  杜若就著貝暖的手,仔細看了看照片。

  「這張照片,我怎麼覺得那麼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他說,「陸行遲,你以前見過沒有?」

  陸行遲認真看看,搖搖頭。

  「我想起來了!」杜若恍然大悟,問陸行遲,「你在國外都不看這邊的新聞嗎?這好像是前兩年那個……」

  唐瑭也已經想起來了,立刻搶著說:「我知道!這不就是那個拐走一個兩歲的小女孩,然後隨便殺了的小學生嘛。」

  杜若點頭,「沒錯,就是他!這張照片前兩年在網上瘋傳過。」

  陸行遲說:「我知道那個案子,小學生虐殺女童。」

  邵白這時才說:「你們說的沒錯。我們要找到的人就是他。」

  貝暖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江斐也不出聲。

  杜若看一眼他倆,「我倒,你們都不去網上衝浪哦?」

  雖然開了嘲諷,他還是耐心解釋。

  兩年前,曾經有一個轟動一時的案子。

  一個十一歲的男孩逃課去公園玩的時候,把一個毫無過節完全陌生的兩歲小女孩從他奶奶身邊拐走,帶到一個工地。

  又踢又打,鐵管敲石頭砸,把小不點反覆虐待致死,手段殘忍得讓人髮指。

  當時網上有人把他吹捧成高智商殺人魔,其實案子做得並不高明,甚至很蠢,全程都被監控記錄下來了,證據確鑿。

  受害人一家很慘。

  一個活潑可愛的兩歲的小不點,就那麼沒了,媽媽受不了刺激,從樓上跳下來了。

  那個小惡魔隨隨便便就毀了人家無辜的一家人,手上有兩條人命。

  然而那時他還不滿十四歲,完全不用負任何刑事責任。

  有其子必有其父,男孩的父母在調查過程中,對受害者毫無同情心,幫兒子百般抵賴推脫。

  最後竟然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全家人隱姓埋名地去外地了。

  這案子當時犯了眾怒。

  為了保護未成年人,所有的媒體在報導時,都隱去了男孩的名字和照片。

  然而有一個女記者把男孩的名字和學校挖出來了,還放出了一張在校門口偷拍的照片,為這個還吃了個停職處分。

  那個女記者在發佈照片時加了一句話:這個惡魔還有兩年才到十四歲,為了我們的孩子,記住這張臉,看見了,一定要有多遠躲多遠。

  杜若雖然沒有孩子,還是把他的臉記住了。

  那男孩就叫厲蕤。

  「這是反社會型人格障礙吧?」貝暖說。

  陸行遲答:「要做評估才知道。」

  杜若補充:「當時網上有人替那個男孩說話,說出事的那段時間,他家裡爸媽正在鬧離婚什麼的。」

  唐瑭呵了一聲,「每年都有好幾百萬人家裡父母離婚,能幹出這種事的,不就是他獨一份?誰特麼生活都順風順水一點糟心的事都沒有?洗不白的。」

  江斐冷笑道:「要是我,管他成沒成年,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他,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邵白一直在旁邊聽著沒說話,這時才說:「我們明天要去另一個他可能會出現的地方,想請你們跟我們一起走一趟。」

  貝暖抬眼看看陸行遲,聽他怎麼說。

  陸行遲對她微笑了一下,「他問的是你,聽你的。」

  貝暖有點猶豫,決定不了要不要多管這種閒事。

  一抬眼,就看見杜若正在對面拚命地點頭,用嘴型無聲地說:餃——子!

  他怕貝暖不答應,以邵白的性格,再繼續磨蹭下去,空間裡的餃子會煮過頭。

  貝暖再看看江斐他們,全都沒有反對的意思,就點了頭,「好。那我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

  邵白終於如願以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謝過他們走了。

  貝暖趕緊把煮好的餃子端出來。

  餃子有兩種,一種是三鮮餡的,另一種是薺菜鮮肉餡的。

  餃子皮是江斐親手和麵搟出來的,又薄又勁道,餡也是他拌的,三鮮餡裡的蝦仁肉眼可見,薺菜餡的又新鮮瓷實,都很好吃。

  貝暖和杜若兩個人都在火眼金睛地挑餃子。

  因為上次包的時候,陸行遲特地用剩下的金條做了一枚金幣,包在其中一個餃子裡。

  貝暖和杜若都牟足了勁在找。

  貝暖當時偷偷地在餃子上做了記號,捏了一下邊,無奈當時有杜若盯著,慌裡慌張,捏得太輕,現在一煮,好像已經看不出來了。

  然而無論金幣包得多隱蔽,也躲不過陸行遲。

  貝暖可憐巴巴地望著陸行遲。

  陸行遲笑了一下,剛想去幫貝暖夾,杜若就火速下了詛咒:「陸行遲你要是敢幫貝暖作弊你就一輩子娶不到老婆。」

  陸行遲:「……」

  然而觀察到陸行遲剛剛伸筷子的方向,杜若和貝暖同時出手。

  夾了不同的餃子。

  貝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一點阻礙都沒有,再抬頭看杜若,只見他從咬了一半的餃子裡捏出一枚金光閃閃的金幣。

  杜若眯眼仔細看了一眼硬幣,「上面居然是貝暖的頭像?陸行遲你無不無聊?」

  貝暖連忙湊過去看。

  小小的金幣上真的浮雕著女孩的半側面頭像,微微笑著,連睫毛都有,精緻異常,一看就是貝暖。

  貝暖委屈了,「杜若,這硬幣明明就是我的,你跟我搶什麼搶?」

  「你的?你叫它一聲它答應嗎?」杜若得意地捏著硬幣不撒手,「再說了,誰說錢上是誰的頭像,那錢就是誰的?」

  說得很有道理,貝暖無言以對。

  陸行遲夾了一個餃子給貝暖,「我再幫你做一個更大更漂亮的金幣。快吃吧,一會兒就涼了。」

  貝暖用筷子撥弄著那個餃子,沒有吃的意思。

  江斐問:「餃子不合口味?」

  貝暖沒回答,咬著嘴唇委屈巴巴地看著杜若手裡的金幣,突然站起來,噔噔噔走到帳篷門口,掀開門簾。

  臨時營地門口的哨兵還在站崗,和剛剛一樣,一動不動目不斜視地望著樹林的方向。

  貝暖用眼睛找到哨兵,定好「見證人」,回溯時間。

  已經做了三次了,貝暖熟極而流,一氣呵成。

  周圍的一切開始飛速倒流,時間回轉到十分鐘之前。

  醋碟已經備好,餃子剛剛出鍋,皮薄餡大,冒著香氣,熱氣騰騰。

  貝暖卻欲哭無淚。

  現在她倒是非常清楚那個包著金幣的餃子藏在盤子裡的什麼地方。

  可是。

  在剛剛時間飛速的倒流裡,貝暖親眼目睹一個又一個餃子從每個人的嘴巴裡一口一口地吐出來,拼湊出完整的形狀,再放回盤子裡。

  就算知道有些是貝暖本人吐出來的,也讓人受不了。

  貝暖悲痛欲絕地伸出筷子,挖出那個包了金幣的餃子,用筷子夾開,把那枚精美漂亮的小金幣拿出來,捏在手裡。

  杜若一萬個不服。

  「怎麼可能?吃的第一個餃子裡就有金幣,貝暖你作弊吧?」

  杜若再懷疑地審視陸行遲,「陸行遲,是你幫她作弊了吧?」

  貝暖呵了一聲,把金幣秀給杜若看,「作什麼弊,看到沒有?這本來就是我的金幣,上面有我的頭像!」

  杜若瞥了上面的頭像一眼,發出一聲冷笑,「你的?你叫它一聲它答應嗎?再說了,誰說錢上是誰的頭像,那錢就是誰的?」

  他說的話和剛才一模一樣。

  然而這次金幣在貝暖手裡。

  貝暖心態不同,帶著勝利者的高傲和冷漠,一點都不在乎手下敗將的酸言酸語。

  陸行遲看見貝暖毫不猶豫地選了有金幣的餃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也夾了一個餃子給貝暖,「快吃吧,一會兒就涼了。」

  貝暖默默地凝視著盤子裡的餃子。

  為了搶到這枚金幣,貝暖也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

  這麼好吃的餃子,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貝暖默默地從空間裡掏出一桶泡麵。

  江斐和剛才一樣,問她:「餃子不合口味?」

  「不是。」貝暖哭唧唧,「我許了個願,要是能搶在杜若前面找到金幣,就不吃後面的餃子了——誰想到第一個餃子裡就有金幣呢?」

  這謊撒得合情合理。

  杜若幸災樂禍地哈哈了一聲,開心地夾起一個薺菜餃子,一口咬上去。

  貝暖用沉默而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很想對他說:你有什麼好哈哈的,你現在吃的那個餃子是剛才從唐瑭嘴裡吐出來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3:23 PM

第九十二章 陷阱

  吃過午飯後,邵白就來找貝暖他們。

  看來他是真的很急著完成任務,要去找到那個厲蕤。

  他們特戰隊動作很快,已經準備好了,除了留守營地保護難民的少數人外,其他人都要和貝暖他們一起出發。

  「你們找到厲蕤,是打算幹掉他嗎?」貝暖問邵白。

  「我們希望能活捉,最好是把他押回安全區交給科研人員,研究為什麼有的喪屍會出現智能,而且有組織能力,能指揮其他低智能的喪屍。」

  邵白又補充,「但是如果活捉不了,就一定要殺,總之絕對不能留著。」

  貝暖明白,這種有智能的稀有喪屍是對人類的巨大威脅。

  喪屍如同自帶毒液的毒人,而且沒有痛感,戰鬥力超強,他們最大的缺點就是被人類智商碾壓,傻頭傻腦。

  要是喪屍不傻了,就很難辦了。

  「你們看到營地裡的難民了,有些是從附近一個聚居點逃出來的,剛好遇到我們。」

  邵白說。

  「他們裡面有不少人都看到那個厲蕤指揮喪屍進攻聚居點,說他最喜歡吃新鮮的小孩。」

  貝暖打了個寒顫。

  這個厲蕤,活著是個小變態,變成喪屍後也還是個喪屍變態,幸好沒有長大,長大後一定是個大變態。

  「我們特戰隊一直都在附近找他,找了好幾天了,連他的影子都沒看到過,卻連著吃過好幾次虧。」

  邵白說。

  「我知道他可能真的就在附近。因為在和這附近的喪屍戰鬥時,經常會遇到很奇怪的情況,就像昨天那樣,你們都看見了。」

  貝暖明白他的意思。

  昨天的喪屍會分工合作,一部分在正面吸引火力,一部分會悄悄繞路到特戰隊背後偷襲,確實很不對勁。

  貝暖想起一件事。

  「可是昨天襲擊我們的喪屍全軍覆沒,到最後一個都沒留,我們並沒有看見那個厲蕤啊?難道他還能在攻擊前,先給喪屍們講一遍戰略戰術,然後自己躲在後方安全的地方?這麼牛?」

  邵白老實答:「其實我們也不太明白,他如果不在戰場,是怎麼控制喪屍的。」

  唐瑭問:「那昨天我們為什麼不在附近好好找找?說不定他就偷偷藏在什麼地方看著我們,找一遍就能把人挖出來了。」

  邵白答:「沒用的。我們前幾次遇到這種事時,把附近都仔細搜過,什麼都沒找到。」

  貝暖心想,這就奇了,難不成那個厲蕤還能遙控喪屍?

  這次邵白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醫院。

  這家醫院坐落在市郊,原本是一家治療精神類疾病的私立醫院。

  邵白他們收到消息,說是有人在這裡看到過厲蕤。

  邵白自己帶人來探查過,發現這家醫院很特殊,裡外的喪屍實在太多,成群結隊,完全進不去,好像一個守衛得壁壘森嚴的堡壘。

  「我們特戰隊在感染區,因為隨時都可能要棄車步行,所以沒有合適的武器,」邵白舉舉手裡的槍,「只能靠這個往裡面硬攻。」

  貝暖現在明白他為什麼非常想要貝暖他們幫忙了。

  他懷疑那個厲蕤就躲在醫院裡面,需要槍法好的人,去幫他們啃了醫院這塊硬骨頭。

  醫院並不太遠,車隊很快就到了。

  醫院外面對著的是一大片農民的田地,只有自己孤零零一個院子,裡面是一幢大樓。

  邵白說得很對,裡外都是喪屍。

  而且大量的喪屍位置分散,哪裡都有,還在不斷地來回走動,好像在巡邏。

  活人根本摸不進去。

  貝暖觀察了一下,覺得就算是陸行遲他們幾個,要想進去,也只有強攻一條路可走。

  沒辦法,那就只有打了,一點點往裡清場。

  今天邵白非常大方,給貝暖分了全套裝備,有為了防喪屍用特殊加固布料做成的作戰服,還有戰術頭盔。

  給她的彈藥也十分充足,是別人的好幾倍,好像唯恐她不夠用。

  貝暖假裝放進背包裡,其實根本不想自己背著那麼重的東西,全都收進了空間。

  到處都是喪屍,無論從哪打起都差不多,特戰隊乾脆光明正大地從醫院大門清起,幾個隊員上去突破了大門,喪屍蜂擁而出,直接撞上外面隊員的槍口。

  槍聲很大,很招喪屍,還好附近都是空曠的田地,除了醫院這塊地方,並沒有多少喪屍過來。

  「所有人都跟著我,不許自己亂走。」

  從戰鬥一開始,陸行遲就跟貝暖杜若他們低聲囑咐。

  這裡喪屍多,人也多,貝暖他們都一定要保持在他的視線之內,他才能照顧得過來。

  貝暖儘可能用最誠懇的態度眨眨眼睛答應了,還是被陸行遲一眼看出破綻。

  陸行遲眯了眯眼睛。

  「我知道你現在槍法好,但是這裡喪屍太多,凡事都有意外,要是你敢仗著這個,一個人亂跑,信不信從今以後,我讓你連槍的邊都摸不著?」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但是貝暖覺得,他一定能說到做到。

  貝暖蔫噠噠地答應了。

  看到她這次扁著嘴巴打蔫的表情,陸行遲終於滿意了,順手胡擼了一把她的小腦袋。

  貝暖今天穿著整整大了一圈的作戰服,袖子捲著,端著槍,腦袋上像模像樣地戴著戰術頭盔。

  頭盔下是一雙清亮如水的眼睛,嚴肅地抿著淺粉色的唇瓣。

  陸行遲時不時看她一眼,每一眼都含著笑意,好像覺得她現在的樣子十分有趣。

  像個穿錯了衣服端著槍擺樣子的美少女手辦。

  然而貝暖可不是擺樣子用的手辦。

  無數喪屍從醫院大門裡衝出來,如同開閘洩洪一樣,她把自動瞄準改成切換速度最快的腦袋放光模式,一通狂打。

  喪屍成排地在她面前倒下,整個特戰隊加起來都沒她一個人殺得多。

  陸行遲微笑著注視了她一會兒,才開始端起弩加入戰鬥。

  特戰隊在貝暖和陸行遲的帶領下,把喪屍潮穩穩地固定在醫院大門口幾米的地方,連隊伍的邊都摸不著。

  打了一會兒,自動往槍口上送的喪屍變少了,隊伍開始向醫院裡面推進。

  貝暖立刻意識到,裡面的喪屍似乎改變了戰略。

  它們不再傻乎乎地跟著槍聲過來,白白送人頭了。

  就算聽到槍聲,它們也不輕易出來,只悄悄地藏在邊邊角角,專門等特戰隊的人過來,才冷不防突然衝出來,往人身上猛撲。

  說起來好像很荒謬,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現在貝暖能理解邵白的憂心忡忡了——

  喪屍突然有腦子了,情況好像真的不太對勁。

  進到醫院裡面,隊伍先清掉院子裡各個邊邊角角的全部喪屍,就開始進入大樓,逐層搜尋,從一樓起,一間間房間地找過來。

  特戰隊沒辦法再聚在一起,只能分散成三四個人一組的小組。

  陸行遲緊盯著自己的這幾個人,順便分出神來照顧邵白他們,在他們遇到危險時幫一把手。

  現在遇到的全都是近戰。

  邵白他們雖然沒有貝暖他們開掛一樣的能力,但是已經比普通人強得太多,彼此之間又配合默契,前進得十分順利。

  清掉一樓一整層,也沒有找到那個厲蕤的影子,邵白示意大家上樓。

  陸行遲把他叫住了。

  「要是我是喪屍,在這種情況下想藏起來的話,我一定會躲到地下室。」

  這家醫院有地下一層,沒有窗,在末世這種沒有電的時候,就是漆黑一片。

  在這種環境下,依靠靈敏的嗅覺和聽覺辨認敵人位置的喪屍相較人類,就有絕對優勢。

  邵白只想了一下,就果斷讓大家下樓。

  末世情況特殊,特戰隊經常要在黑暗中作戰,配備了紅外燈輔助的微光夜視儀,每個人的頭盔上都有一個。

  貝暖頭一次用這玩意,覺得十分好玩,好像在眼前架著一個望遠鏡。

  雖然有夜視儀,畢竟還是沒有裸眼方便,喪屍在黑暗中更有優勢,大家比剛剛更謹慎小心了,隊伍前進得十分緩慢。

  貝暖寸步不離地乖乖跟在陸行遲身後。

  別人在密佈著喪屍的黑暗中,精神全都高度緊張,注意著喪屍,貝暖卻不是。

  因為有陸行遲在,貝暖一點都不擔心,心思根本沒太放在喪屍身上,戴著夜視儀東張西望地到處亂看。

  忽然在一個剛清過的房間裡發現了一樣好東西。

  絕對是一個發電機。

  比貝暖空間裡那個發電機大了一大圈,但是樣子差不多是一樣的。

  貝暖悄悄走過去,仔細研究了一下,確認無誤,真的是一個汽油發電機,看起來是連在醫院的電路上,估計是醫院在停電的時候應急用的。

  發電機旁邊擺著兩個油桶,貝暖拎起來看了看,都已經見底了。

  貝暖的空間裡最不缺的就是汽油。

  她悄悄取出一個灌滿了的可攜式汽油桶,放在發電機旁邊,然後才招呼邵白他們過來。

  「邵白,快來看,這不會是個發電機吧?」

  她偷偷摸摸放油桶的事,全被身後的陸行遲看在眼裡,陸行遲微笑了一下,並不說話。

  邵白他們一過來,就高興起來。

  說不定這個發電機還能用。

  邵白找到貝暖放在旁邊的汽油桶,立刻給發電機加好油,啟動起來,拉開閘。

  地下一層大放光明。

  躲在黑暗中的喪屍們突然見光,一片驚惶的嚎叫聲。

  「這樣方便多了。」特戰隊的隊員們都鬆了口氣,紛紛感慨。

  杜若相當驕傲,「你們都沒注意這有個發電機吧?是我們貝暖找到的!」

  明亮的光線畢竟對人類更有利,特戰隊一路砍瓜切菜地推進,清樓層的速度立刻變快了。

  連貝暖都能感覺得出來,這個地下一層,越往裡喪屍越多,密密麻麻,一層又一層,好像真的藏著什麼東西。

  很快就搞定了一條走廊兩邊的所有房間。

  等走廊轉了一個彎,前面又黑了。

  眼前長長的走廊上,所有的燈都壞了,只有入口的地方能稍微借一點後面的燈光,越往裡越看不清。

  沒有這麼巧的事,這怎麼看都是有人故意破壞了照明。

  沒辦法,大家重新戴上夜視儀。

  裡面的喪屍很多,貝暖他們謹慎地往裡推進。

  走廊盡頭是一個雙扇門的房間。

  雖然一路都聚集著大批喪屍,門前很長一段走廊卻很奇怪地空著。

  這樣空著,顯得十分不正常,看起來比有喪屍還詭異。

  小隊來到門前不遠處停下來,邵白示意另一個隊員跟他一起上前,準備破門而入時,門突然開了。

  一大群喪屍你推我擠,從門裡一起湧出來。

  在幽暗的走廊上,和衝出來的喪屍只有幾米的距離,一個不小心就要喪命。

  所有人集中火力爆喪屍的頭,

  邵白他們一起開火,一陣槍響,門裡衝出來的喪屍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去。

  好不容易才把不停地衝出來的喪屍打完了,門又一次開了,又有大批的喪屍向著大家衝了過來。

  貝暖他們繼續清剿。

  然而一批又一批的喪屍源源不絕,從門裡湧出來。

  好像那扇門是一個傳說中的寶物,一個怪物的大嘴,能無窮無盡地吐喪屍出來。

  特戰隊連續殺了幾批,貝暖覺得不太對勁。

  她抬起頭來看陸行遲。

  陸行遲低頭和她交換了一下目光。

  「地上的屍體消失了。」他輕聲說。

  他說的很對。

  在夜視儀中看出去,如果注意的話,就能發現,一批喪屍衝出來的時候,前一批喪屍倒在地上的屍體就安靜地消失了。

  邵白他們還沒注意到。

  因為喪屍正在一刻不停地從門裡出來,又離得太近,邵白他們所有人都在集中精神,一刻不停地開槍打喪屍的頭,無暇顧及到異樣。

  只有陸行遲,對他來說以這種速度殺喪屍根本就是在休息,才一眼看出了毛病。

  貝暖還察覺出另一個詭異的地方。

  因為子彈珍貴,別人打得都很保守,貝暖和其他特戰隊員不同,開槍的速度比他們都要快得多得多。

  她的一彈夾子彈早就應該用完了。

  然而子彈卻沒少,她的槍竟然可以無窮無盡地開下去。

  「大概是一分鐘。」陸行遲說。

  貝暖完全明白他在說什麼。

  「剛好一批喪屍殺光。」貝暖補充。

  他們在一個循環裡。

  一批喪屍衝出來,殺光,地上的屍體消失,又一批喪屍衝出來,殺光,再消失。

  這件事週而復始,重複個沒完。

  到現在為止,大概重複了四五次,還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光線再暗,精神再緊張,重複這麼多次,也有人覺出了不對勁。

  清楚彈夾裡還剩多少子彈是一個軍人的基本素養,有人終於到了應該把子彈打光的時候,然而和貝暖一樣,子彈還有。

  「怎麼子彈一直有?」有人去看槍。

  有人納悶,「我剛才殺的就是這隻喪屍吧?」

  貝暖也早看出來了,每次門裡出來的喪屍,都是同一批。

  喪屍們都紅著眼睛,呲牙咧嘴,衣衫襤褸,看著都差不多。然而架不住這麼一次又一次地看,總能混個臉熟。

  「地上的屍體也沒了。」有人說。

  邵白也察覺不正常了,蹙著眉,邊繼續殺喪屍邊問:「怎麼回事?」

  他是隊長,不等別人回答,下一秒就說:「我們先撤。」

  他一句話,全隊人立刻後撤。

  然而還沒退出去幾步,眼前忽然一晃。

  所有人好像瞬移一樣,又重新跳回了剛剛站的位置。

  貝暖已經明白了。

  這是一個圈套,一個陷阱。

  這陷阱時長一分鐘,如同一個圓,囚禁住所有的人,循環往復,週而復始。

  同一批喪屍無止境地冒出來,他們無止境地殺下去。

  如同走不出去的無間地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3:53 PM

第九十三章 唯一的逃跑機會

  撤退時突然瞬移,被強制拉回到剛剛站著殺喪屍的地方之後,多數人都懵了。

  喪屍又一次從門裡衝出來了,和剛剛一樣,呲牙咧嘴,精力充沛。

  這次陸行遲毫不猶豫,用勉強能算是踩在正常人的邊界上的速度,迅速解決了全部喪屍。

  「我們好像一直在重複一小段時間,是一個循環,一遍又一遍,」陸行遲說,「時長大概一分鐘。」

  杜若立刻接口道:「真的?這麼有意思?」

  所有人:「……」

  杜若繼續發散思維,「那如果我留在這兒,不就可以永生了?」

  江斐語氣無奈,「你要一個在醫院地下室裡不停地殺喪屍的永生幹什麼?」

  「也不一定非要殺喪屍嘛。」唐瑭說,「反正一分鐘就能刷新,真讓它們衝過來又怎樣?」

  「你可能會死,會變成喪屍。」貝暖說,「我建議你還是不試的好,誰知道死了以後還能不能再活過來?」

  當然是有一種可能性,就算死了,過完這一分鐘,重新刷新的時候,人又活過來了。

  然而還有另一種可能性。

  萬一死後就自動跳出這個時間循環陷阱,不能復活了呢?

  那豈不是白白搭上一條小命?

  除非有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做了這個實驗,否則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陷進時間陷阱裡的人,還是要不停地努力殺掉喪屍,一遍又一遍。

  雖然刷新時,每個人都會回覆到一分鐘前的狀態,理論上來說應該永遠不會累,可是誰也受不了要這麼注意力高度集中地一遍遍殺同一批喪屍。

  大概會把正常人逼瘋。

  還好有陸行遲在,把這個最無聊的工作輕鬆地攬了下來,讓大家在殺喪屍之外,還有時間和精力思考一下現在的處境。

  貝暖覺得,這一小段時間循環有點像她剛拿到手的異能。

  但是它有一樣很大的不同。

  就是所有陷入其中的人,全都像見證人一樣,留存著前面循環裡的記憶。

  說話的時候,剛剛陸行遲射倒的那些喪屍的屍體安靜地消失了,剛剛那批喪屍又從門裡活蹦亂跳地重新衝出來。

  陸行遲不想浪費時間,隨手解決了它們。

  「後撤看來是撤不出去,」陸行遲說,「那我們進去看看裡面有什麼。」

  「沒錯,」邵白很同意,琢磨,「要是我們進去把弄出這個怪東西的人宰了,說不定就能出去了。」

  杜若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麼。

  貝暖知道他想說什麼。

  杜若根本不會被喪屍攻擊,這裡對他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地方,他可以無視喪屍,隨便出入。

  由他進去找人最合適不過。

  貝暖對著他嚴重地皺了皺眉。

  與此同時,陸行遲也給了杜若一個嚴厲禁止的眼神。

  邵白他們都是聯邦軍隊的人,如果杜若在他們面前展露出這麼非同尋常的能力,說不準立刻就會被捉走做研究。

  說不定還會捅出來病毒抑製劑的事。

  邵白雖然看上去人還不錯,又是聯邦的軍人,但是人心難測,病毒抑製劑的事實在事關重大,不能隨便亂說。

  「我進去看看。」陸行遲搶在杜若前面說。

  他上前幾步。

  然後突然停住了。

  陸行遲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空氣,「走不出去。」

  好像那裡豎著一面無形的牆。

  無形的牆說明,這個陷阱是有空間上的邊界的,看來循環只發生在門前這一小塊區域。

  他們能沿著正常的時間線,順暢地進入這塊區域的時間陷阱,可是進入之後,就和正常世界的時間線隔絕了,沒法再走出去。

  陸行遲用手探了探旁邊的邊界,可是下一秒,又一次刷新了。

  陸行遲被重新拉回了原位。

  一分鐘時間,他要殺喪屍,還要想辦法找出出陷阱的辦法,簡直是不可能任務。

  陸行遲毫不猶豫地殺掉喪屍,上前再來一遍。

  貝暖卻在不出聲地想著另一件事。

  這個一分鐘的時間陷阱,貝暖當然有辦法讓大家出去。

  要跳出去非常簡單,只要用剛到手的異能回溯一次時間就可以了。

  雖然已經在這個一分鐘的時間陷阱裡待了超過十次,但是貝暖深深地懷疑,無論在裡面待多少次循環,也只能算一分鐘。

  所以一旦回溯時間的話,就會跳回到十分鐘之前。

  那時大家正在走廊上往這邊過來,還沒有掉進陷阱裡,只要那時候直接讓特戰隊撤退就行了。

  可是這裡面有一個極大的問題。

  如果時間回溯到十分鐘之前,貝暖不能成功說服邵白他們迅速撤退呢?

  如果沒能成功撤退,大家又踩進陷阱,或者是回溯後情況發生了變化,設時間陷阱的人移動了陷阱的位置,讓他們再一次掉進去了,該怎麼辦?

  那時問題就大了。

  因為貝暖的時間回溯功能有三十分鐘的冷卻時間。

  如果在三十分鐘的冷卻時間內,第二次掉進這個時間陷阱,貝暖估計,有極大的可能性,在這個陷阱中的時間無論重複多少次,也只能算一分鐘。

  貝暖的異能就會永遠凝固在冷卻狀態,不能再使用第二次。

  那就真的是卡在陷阱裡出不來了。

  所以一旦啟用時間回溯,回溯後的三十分鐘內極度危險,任何時候都可能再掉進陷阱裡,再也逃不出來。

  逃出這個陷阱後,必須要說服他們趕緊跑,遠離這個鬼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貝暖的目光掃過邵白。

  邵白是隊長,最好的辦法,就是選他做時間回溯的見證人,讓他保留現在的記憶,到時候帶領大家撤退。

  可是一個普通人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怪事,他真的會相信自己奇怪的記憶不是幻覺,相信貝暖,肯乖乖地帶著隊伍撤退嗎?

  貝暖糾結萬分,又看了一眼杜若他們。

  反正不管邵白怎麼決定,自己的人肯定會跟著她走,這點貝暖有絕對的信心。

  邵白他們能勸走當然最好,不能的話就讓他們自求多福吧,貝暖管不了那麼多。

  與此同時,陸行遲已經摸出了陷阱前面的邊界範圍,就在門前兩步遠的地方,這堵無形的牆很結實,也沒出口,他也沒什麼辦法。

  一分鐘太短,陸行遲被拉回原位,喪屍又刷新了。

  貝暖心想,只能賭一賭邵白不是笨蛋了。

  貝暖默念「溯流而上」,用目光找到邵白,等滾輪轉出邵白的名字,去點確定。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陸行遲低頭叫貝暖,「貝暖,我覺得……」

  貝暖下意識地抬頭看他,眼睜睜看著在點下確定的那一瞬間,滾輪轉出了陸行遲的名字。

  完蛋了。

  一陣瘋狂的時間倒流。

  小隊重新回到發電機房附近,整個地下室剛剛恢復供電,大放光明。

  躲在黑暗中的喪屍們被突然亮起的燈光驚嚇,到處都是它們的嚎叫聲。

  「這樣方便多了。」有特戰隊員在感慨。

  貝暖又聽到杜若驕傲的話,「你們都沒看見吧?這個發電機是我們貝暖找到的!」

  陷阱的循環果然被突破了。

  時間成功退回到十分鐘之前。

  唯一的問題就是,陰錯陽差,陸行遲變成了見證人,而隊長邵白對現在的狀況一無所知。

  有點棘手。

  貝暖只得跟邵白胡說八道:「我覺得這個地方很不對勁,咱們還是撤退吧?」

  邵白莫名其妙地看一眼貝暖。

  好不容易才打到這裡,還找到了發電機,點亮了燈,目前的狀況怎麼看特戰隊都在佔優勢,她卻突然說要撤。

  邵白已經比了個手勢,示意隊員們往前推進了,有點納悶:「為什麼要撤退?」

  「這裡真的不太對,我覺得很危險,」貝暖回頭看了陸行遲他們一眼,堅決地說,「我們幾個不想再往前走了。」

  杜若江斐他們果然全無異議。

  打了一半不打了,特戰隊當然會有人抱怨。

  有隊員低聲說:「女的就是事多。」

  陸行遲忽然接口,對邵白說:「我也覺得這裡感覺不太對。」

  話音剛落,所有人手裡的槍都突然脫手了。

  每一把槍都飛到了空中,聚在一起,像龍捲風一樣飛快地旋轉著,然後劈裡啪啦亂砸在地上。

  武器是戰士的命,猛然脫手,所有的特戰隊員都嚇到了。

  邵白毫不猶豫,立刻說:「撤退。」

  全隊人撿起地上亂扔的槍,火速後撤。

  貝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陸行遲最擅長裝神弄鬼嚇唬人,他變成了見證人,歪打正著,竟然很有好處。

  大家手裡的槍如同有生命一樣,一路都在被一種力道不小的神秘力量硬往外拽,連貝暖的都不例外。

  貝暖拚命忍住笑跟陸行遲較勁,努力抱住自己的槍,一眼看見陸行遲也在看著她,眼中都是惡作劇的笑意。

  特戰隊一口氣出了醫院大門,手中的槍才算安分下來。

  「怎麼會這麼邪乎?」

  「裡面有邪乎的東西吧?」

  有隊員感慨,「女的感覺就是敏銳,我拿著槍一點都沒覺出不對勁。」

  「廢話,人家對槍的手感跟你不是一個等級的,大概槍稍微一動就感覺出來了。」

  貝暖默了默:現在不說「女的就是事多」了?

  雖然撤出來了,邵白還是有點不甘心。

  現在更加印證了,醫院的地下室裡藏著怪東西,現在讓邵白走,邵白是真捨不得。

  邵白想了想,「你們全都待在這兒,我自己再進去看一次。」

  院子裡和醫院大廳的喪屍都被清過了,他一個人至少能走到剛剛地下室的發電機房附近。

  他拎著槍又進去了。

  貝暖默不作聲,也沒阻止他。

  結果不到片刻功夫,他就又從樓裡出來了。

  「不行,」邵白說,「現在一進門,槍就根本拿不住。」

  貝暖心想,那是因為讓你走得太遠的話,陸行遲不好控制,只能一進門就先給你一個下馬威。

  手裡沒有槍,就算有也端不穩,根本沒法對付地下室裡密佈的喪屍群。

  陸行遲建議:「暫時沒有辦法,等想出辦法以後再來吧?我們走吧,就算這裡也未必就安全。」

  他說得很對。

  貝暖現在的回溯技能正在冷卻,如果這裡再冒出一個時間陷阱,整隊人就完蛋了。

  邵白這次聽了陸行遲的,讓所有人都上了車,離開了這家邪乎的醫院。

  一路上大家都在琢磨各種主意。

  有人說:「咱們下次一人帶一根粗木棍過來,說不定就不會脫手了。」

  有人反駁,「你怎麼知道金屬武器就會脫手,非金屬的就脫不了?」

  貝暖心想,他還真猜對了,陸大boss只能控制金屬武器,木棍什麼的還真沒辦法。

  有人嗤了一聲:「醫院喪屍那麼多,用槍都殺不太動,還想用木棍搞定?你做夢吧。」

  他們所有人的想法全都被陸行遲鬧的妖帶偏了,並不知道那家醫院裡藏著的東西的真正可怕之處。

  一個會設時間陷阱的東西,掉進去就永遠出不來。

  貝暖一路都在沉思,沒有說話。

  陸行遲也沒有,一直都很安靜。

  貝暖琢磨了半天。

  這東西太奇怪,完全摸不清陷阱是怎麼設的,怎麼運作的,一頭霧水。而貝暖的異能又有個冷卻三十分鐘的致命問題。

  最後的結論就是,還是離那家古怪的醫院遠一點的好。

  無論裡面是那個叫厲蕤的奇怪喪屍,還是藏著什麼有異能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理它。

  現在剩下的問題是,還有一個陸行遲要對付。

  他這次做了見證人,什麼都記得,為今之計,就是死都不承認剛剛的時間回溯和她有關,胡混過去。

  貝暖瞄了一眼陸行遲,突然意識到,在她走神的時候,他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手攥在手裡,正在用手指安撫她手背。

  輕輕的,一下一下的。

  他這應該是安撫,不是在佔便宜吧?

  一直到回到營地裡,沒有外人了,陸行遲才問貝暖:「怎麼回事?」

  貝暖裝傻,「什麼怎麼回事?」

  「你也記得我們被困在一段一分鐘長的時間陷阱裡的事,對不對?」陸行遲揭穿她,「所以你那麼堅持,非要邵白他們撤退。」

  這個抵賴不了。

  貝暖從容回答:「沒錯。你幫了我的忙,所以你也記得對吧?」貝暖對陸行遲燦爛一笑,「幸好有你裝神弄鬼的,比我勸他們一萬句話還有用。」

  杜若完全沒聽明白,「你們說什麼時間陷阱?」

  貝暖把剛剛在醫院裡真正發生的事簡明扼要地對大家講了一遍。

  當然隻字不提回溯時間把大家帶出陷阱的這件事是她幹的。

  杜若他們早就見多識廣,對這件事接受度良好。

  杜若問:「要是真有人設了那個時間陷阱,為什麼咱們又跑出來了,時間還回退了呢?」

  唐瑭想了想,「說不定那個陷阱就只能重複那麼多次,重複完了,人就被甩出來了。」

  貝暖心想,還真不是。

  陸行遲開口,「我覺得我們之所以能從裡面出來,肯定是有人在幫我們。他讓時間回退,把大家從陷阱裡救了出來。」

  「誰啊?」杜若他們好奇地問。

  「誰啊?」貝暖也跟著他們好奇地問。

  陸行遲淡淡答:「不知道。」

  杜若十分遺憾,「竟然出了那麼好玩的事,可惜我全都不記得了,為什麼你們兩個就都能記得呢?不公平。」

  陸行遲從容地回答:「大概是有個小仙女想讓我記得吧。」

  貝暖:???

  小仙女還真沒想讓你記得,貝暖心想,小仙女那是純屬手滑。

  難道他猜到了什麼?

  貝小仙女警惕地觀察著陸行遲的表情。

  陸行遲卻只開玩笑一樣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絲毫沒有再深究的意思。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4:00 PM

第九十四章 我是你的人

  他絕對是知道了點什麼。

  貝暖在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

  活著好難。

  既沒有想要明示他,也沒有打算暗示他,選他做見證人根本不是故意的,那個倒霉的監測系統不會判罰吧?

  是陸行遲自己太聰明,真的不關她什麼事。

  吃過晚飯,外面的天漸漸黑了,回巢的鳥在樹上吵成一片。

  既然大家都已經平安撤回營地,貝暖不再為時間陷阱的事操心,安心地洗漱收拾,準備睡覺。

  杜若卻有點心不在焉,連貝暖問他要不要喝一杯睡前牛奶都沒聽見。

  「你怎麼了?」貝暖問他。

  杜若憂心忡忡。

  「我在想,我們馬上要走了,以邵白的性格,為了完成任務,十有八九又會回到那家醫院,沒有陸行遲在,他們肯定以為會把槍搶走的怪事沒了,會一直往裡突進,最後又陷到那個時間陷阱裡出不來。」

  他顧慮得很有道理。

  貝暖安慰他,「我們不在,只靠他們那些人,未必能攻得進去。」

  「可是你們今天已經把外面的喪屍都清掉了,只剩地下室的半條走廊,說不定他們會進去試試。」

  貝暖想了想。

  「不然我們走之前跟邵白好好談談,把真相告訴他,他應該就不會再去了。」

  杜若問:「萬一他不相信呢?萬一他相信了,可是特別想去呢?」

  他說得很對,邵白這個人一看,就是那種不惜一切代價,不在乎個人安危,一心想完成任務的軍人。

  「不相信就沒辦法了。」貝暖安撫他,「杜若,人各有命,你只能儘量勸,聽不聽的,就全在他自己了。」

  杜若想想又說:「可是就算他們特戰隊不去,那裡放著一個時間陷阱,以後有別人一不小心掉進去怎麼辦?」

  貝暖:「那……就……讓他們在裡面……永生?」

  小三突然在腦中說話:「貝暖,解鎖新的聖母任務了。」

  貝暖:「……」

  這種時候解鎖的任務,想都知道,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貝暖,看一眼唄?」小三哄著她。

  貝暖嘆口氣,走回自己的舖位坐下,拉開工作列。

  工作列裡多了個新任務,名字叫「為了他人的平安」。

  一看這名字,聯想到杜若剛剛說過的話,貝暖痛苦地問:「小三,你該不會是想把我再送回那家倒霉醫院吧?」

  小三訕笑一聲,「送回去……是沒錯,可我也可以給你提供怎麼去掉那個時間陷阱的辦法啊。」

  「怎麼去掉?」

  任務說明又是一篇小作文,密密麻麻好多行字,貝暖不想自己去讀。

  自己看錯了算自己的,小三解釋錯了算他的。

  小三好脾氣地解釋,「今天你們去的那扇門的門口,確實有個時間陷阱,而且現在還在那裡,像一個真正的陷阱一樣,它是有範圍的,所以你可以繞開它。」

  繞開?說得容易。

  貝暖說:「我又不知道陷阱的範圍在哪,今天一不留神就踩進去了。」

  進去之後,陸行遲倒是摸到了陷阱周圍有無形的牆。

  但是進陷阱時,完全感覺不到牆的存在。

  換句話說,陷阱的邊界是單向的,能順暢地進去,進去後就出不來。

  貝暖無語,「小三,你的意思不會是想讓我再進一次陷阱,從裡面把陷阱的範圍一點一點摸出來吧?」

  做是能做得到,就是實在太危險了,貝暖並不想這麼幹。

  小三笑了,「貝暖,你不想進到陷阱裡冒險的話,願不願意用聖母值兌換一個任務提示?」

  用聖母值兌換提示?

  貝暖問:「要用很多聖母值嗎?划算嗎?」

  「要是你把這個任務做完,和任務獎勵的聖母值相比,當然是很划算的。」小三說。

  換句話說,如果任務沒完成,就很虧。

  貝暖斟酌了一下,答應了。

  聖母值美麗鮮綠的進度條立刻往回縮了一點,縮得貝暖十分心疼。

  小三說:「要想不進陷阱,又能探測陷阱範圍的方法很簡單。那個陷阱有一個特點,如果有東西碰觸到它的邊界,邊界上的空間就會發生片刻的扭曲,你要想辦法觀察到扭曲的地方,就能發現陷阱的範圍了。」

  貝暖懂了,「然後呢?」

  「你找到邊界後,繞開陷阱,就可以進到門裡,找到設陷阱的小boss。」

  貝暖好奇,「可是我怎麼知道誰才是會設陷阱的小boss?」

  「貝暖……」小三欲言又止。

  「又要用聖母值兌換提示?」貝暖猜測。

  「沒錯。」

  貝暖嘆口氣,「剛才都花了一筆聖母值了,現在放棄,第一筆不就白花了?還能怎樣?繼續換唄。」

  小三默了默。

  「貝暖,要是以後有人跟你說中獎了什麼的,讓你交幾十塊錢手續費,然後讓你交幾百塊錢,然後再讓你交幾千塊錢,你可千萬別上當。」

  貝暖無語,「所以你是那種騙子嗎?」

  聖母值又減了一點。

  「好心沒好報。」小三說,「你現在看到任務後面新冒出來的按鈕了沒有?按一下,就能看到小boss頭上發光。」

  貝暖找了找,發現「為了他人的平安」後面,真的多出來了一個小按鈕,上面有一個小小的皇冠。

  小三說:「只要找到那隻小boss,殺掉它,陷阱自然沒了,你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貝暖不放心,「就算我繞開這個陷阱進到門裡,它再設第二個陷阱讓我掉進去呢?」

  小三坦然答:「不會。為了證明我不是騙子,我買二送一,再給你一個提示。它放一次陷阱的技能冷卻時間很長,到現在都不能放第二個,所以我建議你趁著陷阱還在原位,抓緊時間趕緊過去,現在,立刻,馬上。」

  好吧。

  貝暖先用眼睛找到正在整理睡袋準備睡覺的陸行遲,心中萬分糾結。

  要是能帶上陸行遲,當然最理想,他是司機,是保鏢,更是天生的人形大殺器。

  可是想帶上他,就必須得跟他解釋來龍去脈。

  按規定,任務的事絕對不能跟他透露,否則就要被罰。

  貝暖嘆了口氣,站起來,趁著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出帳篷。

  貝暖一直走到門口哨兵那裡,說有事要出去,邵白並沒有限制他們進出營地,哨兵痛快地把人放了。

  走遠到哨兵看不見的地方,貝暖才拿出越野車。

  她又把邵白發的槍和子彈全部拿出來清點了一遍,順便穿上作戰服,戴好帶夜視儀的戰術頭盔。

  白天他們已經把那家精神病醫院的院子和一樓都清剿過一遍了。

  貝暖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現在槍法如神,一個人能頂一支特戰隊,靠自己未必不能殺到地下一層那扇門前。

  坐在駕座上,貝暖深吸一口氣。

  比起殺喪屍,更可怕的是開車。比起開車,更可怕的是迷路。

  那家醫院在哪來著?

  貝‧神槍手‧科目二考了五次‧路盲‧暖坐在駕駛座上,支著頭冥思苦想。

  今天只坐邵白他們開的車去了一次而已,去的路上和回來的路上全在放空。

  完。全。不。記。得。路。

  好像是往東,要麼就是往西,中間在哪裡轉了個往南或者往北的彎,然後呢?

  正在努力想著,駕駛座旁邊的車門開了。

  陸行遲站在車下,伸手輕輕拍拍貝暖,「爬過去。」

  貝暖驚詫地看著他,半天才回過神,七手八腳地爬到副駕。

  陸行遲從容地坐上駕駛座,熟練地發動車子,問:「去哪?」

  貝暖忽然好奇,「我說去哪都可以?」

  陸行遲答:「隨便你,你說去哪,我就去哪。」

  他的眼神溫和淡定,看起來又大、又乖、又可靠。

  好像貝暖現在說要去月亮,他就能把越野車開到天上。

  貝暖突然想起,當初喪屍病毒剛爆發時,從S市出來,貝暖想坐他的越野車時,他跟貝暖有過約法三章。

  第一是要聽他指揮,任何事都不許自己亂做決定,第二是貝暖有異能的事,一定要藏好,不能隨便讓其他人知道。

  誰想到現在乖乖聽指揮的變成了他,還是主動送上門聽她指揮,一臉隨便她亂做決定,玩出花來都沒關係的表情。

  貝暖忍不住彎彎嘴角。

  「笑什麼呢那麼高興?」陸行遲伸手過來,捏捏貝暖包在戰術頭盔裡的臉頰。

  貝暖問他:「你還記得你當初答應帶上我時,跟我約法三章,第一是聽你指揮,第二是不暴露異能,那第三呢?你當時說暫且放著,現在想好了沒有?」

  陸行遲好整以暇地答:「想好了。第三是,上了我的車,就是我的人。」

  貝暖切了一聲,「想得美,誰是你的人?」

  陸行遲淡定從容地改口,「好,那換一個。上了我的車,我就是你的人?」

  貝暖同情地說:「這麼急著想把自己送出去?沒人要可怎麼辦?」

  「沒關係,多送幾次,總有送出去的時候,我有信心。」陸行遲對她笑笑,「我們要去哪?」

  「醫院。」貝暖扣好安全帶。

  陸行遲一個問題都不問,踩下油門,一打方向盤,俐落地給車調了個頭,在夜色中往白天去過的醫院方向開過去。

  他看一眼貝暖手裡的槍,「收起來吧。開了一天槍,不累麼,這次我來就好。」

  他讓貝暖把一盒盒長釘全拿了出來,全裝進他的背包裡。

  陸行遲開車比邵白他們快得多,轉眼就到了。

  貝暖發現,醫院的燈又熄了,不知是汽油用完了,還是電閘又被拉了,整幢建築像一個黑洞洞的龐然大物,等著把人吞掉。

  而且神奇的是,白天明明已經清掉了院子裡外的喪屍,現在又冒出來不少。

  陸行遲和貝暖下了車。

  等貝暖把車收好,陸行遲就抬起手。

  沒有別人,他不用再裝模作樣地用弩。

  無數長釘從匣子裡成群地湧出來,齊刷刷射出去。

  幾秒鐘而已,醫院院子裡外重新聚集的喪屍就被清完了。

  他果斷地帶著貝暖往大樓裡走。

  喪屍完全不能成為減慢他步速的障礙。

  隨著他大步向前,空中密密麻麻的長釘如同他巨大的黑色羽翼,飛舞著倏放倏收,在他面前為他開路,勢不可擋,瞬間推平一切。

  轉眼就重新來到發電機房,貝暖又從空間拿出汽油,陸行遲灌進發電機,打開電閘。

  這裡是地下室,沒有自然採光,白天晚上都一樣,和白天他們過來時看著毫無區別。

  燈光大亮,陸行遲的長釘群輕鬆清掉走廊上的喪屍,來到轉角。

  他瞥了一眼走廊天花板上的燈,本來壞了的燈又重新亮了起來,照得這裡如同白晝。

  陸大boss功能複雜,還能兼職電工。

  「有人把燈上的電線切斷了。」他解釋。

  接上斷掉的電線,對他來說連舉手之勞都不算。

  就連原本幽暗的走廊盡頭,熟悉的雙扇門前,現在都照亮了。

  和白天的時候一樣,沿路屍潮洶湧,只有門前的那一部分奇怪地空著。

  看來和小三說的一樣,陷阱還在原位沒動。

  喪屍們的臉在燈管的照耀下,蒼白猙獰,血紅的眼睛都在往貝暖他們這邊看,卻並不過來,好像在保護著門裡的什麼東西。

  陸行遲人不用過去,瞬間長釘如雨,走廊上除了貝暖和他以外,所有會動的東西全滅。

  「要再往前走麼?」陸行遲問貝暖。

  他看上去像是來自地獄的長著翅膀橫掃一切的大魔王,其實卻是最乖最聽話的士兵。

  只執行貝暖的命令,多餘的問題一個都不問。

  正常人到現在,心裡一定充滿了很多問號。

  比如,貝暖為什麼忽然又要回到這家醫院?她來的目的是什麼?

  為什麼她敢又一次來到這個白天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的地下一層?

  而且,這裡還有一個可怕的時間陷阱,她打算怎麼處理,才不會讓他倆再掉進去?

  然而陸行遲什麼都沒問,她說去哪就去哪,她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讓貝暖心中預想的一千八百種藉口、編的一萬八千種謊話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這倒好,省事。

  不過他不問,就意味著他無條件相信她所有的決定,貝暖頓時覺得肩上責任重大。

  陸行遲還在等著貝暖的回答,「要再往前嗎?」

  前面就是雙扇門的門口,日光燈明亮地照著那個角落,那就是白天大家掉到循環裡出不來的地方。

  貝暖從空間裡找出一個桶,在桶裡裝滿了水。

  小三說,時間陷阱的邊緣在碰到東西時,會出現片刻的空間的扭曲,貝暖當然不會自己去碰這個可怕的東西。

  貝暖小心地走近一點,把桶裡的水潑出去。

  奇蹟發生了。

  水順暢地潑進去了,但是潑過去的時候,在中間的某一刻,水晶瑩剔透的感覺忽然扭曲了,瞬間勾勒出一個截面。

  雖然變化只是一剎那,也足夠人看清楚。

  貝暖花了大價錢從小三那裡買到的提示是對的。

  貝暖再拿出一桶水。

  「我來。」陸行遲已經看明白了。

  他小心地潑了一遍,陷阱邊界就被探測出來了。

  陷阱很大,幾乎佔滿整個走廊,只在左邊靠牆的地方,留了一個一人寬的空隙。

  兩個人一邊繼續探測著陷阱邊界,一邊沿著縫隙小心地往裡走。

  空隙通向雙扇門前。

  門並不包括在陷阱裡,可以進。

  貝暖想了片刻,門不在裡面,為什麼在陷阱裡時,會看到門一次次打開呢?

  隨即就想明白了,陷阱裡時間是反覆重複的,所以從陷阱裡往外看,每一次看到的陷阱外的景象都是一樣的。

  陸行遲打開門。

  開門的一瞬間,他抬起手,門裡原本黑漆漆的房間燈光大亮。

  門裡原來是一個很大的房間,放著不少醫院的空床,不知是幹什麼用的,現在裡面全都是喪屍,黑壓壓的一片。

  奇怪的是,這一大群喪屍聽見開門聲,並沒有像平時看到活人那樣,直接撲過來。

  貝暖在喪屍堆裡看到了邵白他們要找的人。

  厲蕤。

  他看著確實比照片上長大了不少,已經和貝暖差不多高,那張臉和照片上一樣,仍舊寒氣森森,最大的不同是,現在他的眼睛是血紅的。

  他是一隻喪屍。

  猛然看見燈光大亮,厲蕤也慌了,好像打算找地方逃跑,不過還是鎮靜下來,對著房間裡的喪屍群抬抬手。

  並沒有聽見他發出任何聲音,喪屍群竟然分成兩批,分別撲向貝暖和陸行遲。

  他竟然真的能遙控喪屍,連出聲都不用,似乎是靠意念。

  緊接著,門外也突然呵呵幾聲,也衝進來一批喪屍。貝暖估計是這家醫院上面的樓層的,也被厲蕤調動下來了。

  似乎真的能遙控。

  貝暖注意到,從門外進來的喪屍竟然懂得沿著時間陷阱旁邊安全的通道往門裡衝。

  也不知道厲蕤是怎麼跟它們交流的,這些傻頭傻腦的喪屍全都很聽他的話。

  這些多到能把普通人淹掉,吃得渣都不剩的喪屍群,對陸行遲來說,卻什麼都不是。

  陸行遲連手都沒抬,他飛舞在空中的長釘群就又一次猶如巨大的黑色的死亡之翼,帶著破空的呼嘯聲向喪屍群撲過去。

  只用了幾秒鐘而已,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所有喪屍都橫在地上,房間裡只剩下厲蕤一個還豎著。

  剛剛進門的時候,貝暖就點過「他人的平安」任務後面的小皇冠按鈕了。

  貝暖看得很清楚,這裡並沒有頭上會發光的喪屍,厲蕤的腦袋也沒有發光。

  厲蕤並不是設陷阱的小boss。

  頂多是個知道那裡有個陷阱的同謀。

  「要把他帶回去交給邵白,還是直接殺?」陸行遲繼續聽貝暖的指揮。

  貝暖有點猶豫。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地討論怎麼處理厲蕤,厲蕤像是全都聽懂了。

  他向來都是控制屍群衝鋒,自己遠遠地躲著,一個見勢不妙轉身就跑,現在他能控制的喪屍全都趴在地上,沒人能再保護他。

  喜歡欺負弱小的人,通常在比自己更強大的人面前都慫得要命。

  這個只敢在比他小的小孩身上發洩對生活的不滿的人,連反抗一下陸行遲他們的想法都沒有,血紅的眼中流露出驚懼,拔腿就跑。

  厲蕤不管不顧地衝到門口。

  門外就是時間陷阱,厲蕤看上去慌不擇路,已經徹底忘了這茬。

  他一步就衝了進去。

  貝暖記得邵白說過,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殺,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他逃走,否則後患無窮。

  不知道讓他進了陷阱後會發生什麼,貝暖毫不猶豫地立刻舉槍開槍。

  開過槍才小聲嘀咕:「喪屍不受未成年人保護法保護吧?對吧?」

  陸行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4:07 PM

第九十五章 危險駕駛

  陸行遲看見她開槍,也跟著調動長釘向厲蕤射過去。

  厲蕤剛逃出門沒兩步,頭上就被子彈穿透,緊接著,又被激射而來的長釘們再穿透了幾遍。

  這個活著是小殺人魔,變喪屍也是喪屍殺人魔的小孩瞬間向前撲下去,死得透透的。

  貝暖連忙走過去,掏出手機,對著厲蕤劈裡啪啦連拍了好幾張照片,好讓邵白方便回去交任務。

  拍著拍著,厲蕤的屍體竟然沒了。

  「他倒的地方是在陷阱的範圍裡,屍體只能在那一分鐘裡存在。」陸行遲說。

  他說得對。

  厲蕤掉進了陷阱中一分鐘的循環裡,永遠走不到下一分鐘,所以在貝暖他們眼裡,過了一分鐘之後,他就會憑空消失。

  幸好貝暖照片拍得快。

  不過這也說明,陷阱還好好的,貝暖的任務還沒完成。

  貝暖在房間裡又仔細搜尋了一圈。

  房間裡再沒有活物了,滿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喪屍,沒有一個頭上會發光。

  這就奇怪了,小三明明說過,會設陷阱的小boss就在門後的房間裡。

  在哪呢?

  陸行遲默默地跟在貝暖身後,雖然並不知道她在找什麼,也跟著她到處看。

  一陣細微的聲音忽然掠過貝暖的耳畔。

  嗡嗡嗡。嗡嗡嗡。

  貝暖隨便揮了兩下手,轉過頭。

  在貝暖眼中,一隻蚊子悠悠然從她眼前飛過,好像螢火蟲一樣,發著淡淡的光。

  貝暖:???

  貝暖只愣怔了一秒,就撲了上去。

  好像中了邪一樣,瘋狂地又拍又打,上竄下跳。

  陸行遲:「……」

  「蚊子!蚊子!陸行遲!快幫我打那隻大蚊子!!你看見沒有?這邊這邊!那邊那邊!天上!它飛到天花板上去了!」

  陸行遲:「……」

  貝暖搆不著,乾脆掏出步槍來,端好,瞄準天上亂飛的蚊子。

  陸行遲:「……」

  然而自動瞄準不起作用,只能瞄人頭,彈道鎖定也不行,蚊子太小飛得又快,貝暖鎖定不了,只好放棄這個天才的想法,把槍當成棍子用,追著蚊子舞得虎虎生風。

  要是有個電蚊拍就好了。

  貝暖痛苦,為什麼當初就不收個電蚊拍在空間裡呢?

  蚊子劃著優美的弧線,嗡嗡叫著,在空中飛過來飛過去,飛過去飛過來,姿態蹁躚。

  時不時還失蹤幾秒,好像會隱身一樣,特別難找。

  貝暖歡蹦亂跳地跟在它後面,一會兒就追到了門口,眼看馬上就要衝出門的一剎那,被陸行遲從身後一把撈住腰。

  貝暖在他懷裡手舞足蹈拚命掙扎,「快放開我,蚊子要跑了!我知道門外有個陷阱,我掉不進去,我又不傻!」

  陸行遲:……真的?

  「你等等,我來。」陸行遲抬了一下手。

  原本定在空中的無數長釘突然聚攏在一起,瞬間融化,變成好大一張扁扁的大鐵餅。

  大鐵餅飛出去,對著蚊子啪嘰一拍,拍上了牆。

  貝暖趕緊跑過去。

  大鐵餅向後退開,在鐵餅留下的餅形大坑中,有一灘紅紅的蚊子血。

  小boss就這麼在陸氏蚊子拍的襲擊下命喪黃泉。

  貝暖喜滋滋看一眼工作列,「他人的平安」任務顯示完成,聖母值穩穩地漲了。

  漲得比買提示扣掉的聖母值多多了,今天這筆買賣做得非常划算。

  不過保險起見,貝暖還是拿出水桶潑了一下,水流順暢地潑過了陷阱的範圍,看著沒有任何變化。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陷阱沒了。」

  沒錯。

  陷阱沒了,這地方不再危險,其他人再到這裡來的話,也不會有人再掉進陷阱裡,杜若可以放心了。

  貝暖心想,小boss竟然是隻蚊子。

  說不定是吸了厲蕤這個有特殊能力的變異喪屍的血,才不知怎麼的機緣巧合,也冒出奇怪的能力,也許是變成了那個厲蕤的寵物,能和他用感應溝通。

  這都是猜想,誰知道呢。

  反正都已經死光了。

  貝暖和陸行遲又等了等,雖然陷阱沒了,那裡也並沒有再冒出厲蕤的屍體來,不知道去哪了。

  貝暖並不太關心厲蕤屍體的下落,任務完成了,她問陸行遲:「我們走?」

  陸行遲點頭答應,兩個人離開了醫院。

  在他們身後的精神病院裡,雖然這裡的陷阱沒了,在另一個維度的時空中,厲蕤還在無窮無盡地重複著他的循環。

  他驚恐地跑進陷阱,一瞬間被一顆子彈射穿腦袋,緊接著又被幾根長釘捅穿了腦袋,他在絕望中抽搐掙扎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識。

  然後再跑一遍,再被重新射一遍。

  這樣循環往復,重複著死前的最後一刻,永無休止。

  貝暖和陸行遲兩個人上了車,一路往回開。

  貝暖再悄悄看看陸行遲。

  讓他來他就來,讓他走他就走,讓他打蚊子就用大鐵餅拍蚊子,真的不問任何問題。

  陸行遲知道她在看他,偏頭看了她一眼,「看我幹什麼?沉迷於我的美色不能自拔?」

  貝暖:「……」

  貝暖心想,他好像什麼都知道。

  如果他真的什麼都知道,知道她是來做任務,也知道她並不能告訴他做任務這件事,知道如果他問,她就只能撒謊,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怎麼做?

  貝暖心想,他會連問都不多問一句。

  體貼如他,默默地幫她把任務做完就完了。

  今天早晨,下船之後在棧橋上拷問他時,貝暖就嚴重懷疑他是重生的。

  這一整天都很忙,忙著幫特戰隊殺了好幾次喪屍,又忙著玩時間回溯的新異能,貝暖還沒來得及仔細琢磨這件事。

  現在想想,如果他真是重生的,問題就太大了。

  「如果他是重生的」,這幾個字就像一根線,一拎起來,上面會串著一大串有趣的東西。

  按船上的淵淵和盛翊的經歷,他們上一世走的都是書裡的劇情。

  如果陸行遲也是重生的,他就必然認識原來的那個貝暖。

  雖然那時貝暖天天和江斐在一起,但是畢竟一起走過一整本書的劇情,應該非常熟悉。

  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出貝暖性格大變,更何況是他,看人本來就是他的專業。

  以他的聰明,既然覺得她的性格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樣子卻一丁點都沒有變,肯定能順暢地推理出,她是佔據了這個身體的冒牌貨。

  如果他不止是重生的,還有系統有任務,他一定能猜出她的各種稀奇古怪的行為背後,也是一堆坑爹的任務。

  貝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太可怕了。

  現在的感覺,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在船上,他推開衛生間的門的時候,她完全光著,在他面前一絲不掛。

  貝暖咬了咬嘴唇,再想一想。

  貝暖忽然意識到,也像那天在船上一樣,他在她面前也是徹底裸著的。

  他把他自己也全脫光了,脫給她看。

  因為如果他對她的各種奇怪舉動全都坦然接受,問都不多問一句,還默默地幫她做任務,等於是在承認,他完全明白她的處境和苦衷。

  那麼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自己也有同樣的苦衷。

  兩個人迫於情勢,都不能說。

  貝暖轉頭去看他。

  陸行遲也正偏著頭,用那雙淺淡清澄的洞察一切的眼眸看著她。

  她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深深的理解和信任。

  她張了張嘴。

  可是想說的話全都違規,不違規的話沒有說的意義。

  空氣中如同飄滿了無數個禁言長老周倉。

  貝暖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只得對他笑了笑。

  陸行遲望進她的眼睛裡,好像讀懂了她的全部想法,也彎了彎嘴角,忽然解開安全帶,俯身過來。

  「陸行遲你正在開車你忘了?!」

  貝暖被他嚇壞了。

  陸行遲的笑意更深,猛地踩了剎車,剎車發出尖嘯,他就這麼把車急停在路中間。

  太嚇人了。

  還好這是末世,路上沒有別的車,否則一定會被後面追尾的車罵個狗血淋頭。

  陸大Boss就是個神經病。

  陸行遲根本不管那套,好像馬路中間是他家一樣。

  他繼續探身過來,伸手捧住貝暖的臉頰,吻住她的唇瓣。

  他把車停得很囂張,吻貝暖的動作卻很溫柔。

  很溫柔,很安穩,好像暮春初夏的和風暖陽,烘熱整個冬天冷颼颼的地氣,撫平她心中所有的疑慮和猜忌。

  他什麼都沒說,她也沒有。

  在末世空曠馬路中間,寂靜無人的夜色裡,他們坐在車裡,像是用這個吻,達成了一個無聲的協定。

  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默契。

  半個字都沒出口,誰都沒有違反系統的規則,卻完全明白對方想說的是什麼,把該說的都說完了。

  貝暖的心前所未有地安穩。

  他吻完她,仍舊一聲不響地扣好安全帶,重新發動車子。

  貝暖悄悄把手伸過去,攥住他的衣角,陸行遲低頭看了一眼,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握住她的那隻手。

  單手開車,仍然開得又悍又野,一丁點速度都不減。

  貝暖心想:他今天晚上完全就是在親身示範什麼叫做危險駕駛。

  要是現在不是末世,駕照大概早就沒了。

  陸行遲一路飆車回到營地時,營地裡漆黑一片,別人大概都睡了,只有杜若他們還醒著。

  「我們沒去約會,我們幫你殺大怪去了,你操心的那個陷阱現在沒啦。」貝暖搶先對杜若說。

  陸行遲出去找邵白,一會兒邵白就過來了。

  貝暖把他倆剛剛又去了一次醫院的事告訴邵白,略過時間陷阱的部分沒提,把手機上厲蕤的照片給他看。

  貝暖語氣遺憾,「可惜他當時馬上要跑,來不及幫你活捉。」

  「沒關係,那裡太危險,活捉不太容易,能殺了就已經很不錯了。」

  針對變異喪屍的斬首行動任務突然完成了,邵白一直嚴肅的臉上都流露出欣喜。

  然而邵白沒有手機,沒法傳照片。

  他有點尷尬,「我去問問誰有手機。」

  找了好半天,他才找到一個手機,還沒有電。

  是特戰隊一個隊員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高鼻深目,膚色微黑,名叫阿尼爾。

  「上面有我女兒,兩歲,我想她,一直看一直看,看沒電了。」

  他種族不同,話說得不太俐落,不過連說帶比劃,大概能聽懂他的意思。

  「我那裡還有充電寶。」貝暖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充好的充電寶。

  阿尼爾的手機螢幕一會兒就重新亮了起來,看他雙眼放光的樣子,邵白和貝暖沒有傳照片,先把手機遞給他。

  阿尼爾翻出相簿,裡面全都是一個胖乎乎的小姑娘,漆黑的頭髮,額間點著一個圓圓的紅點。

  相簿裡還有個視訊,阿尼爾小心地看了邵白一眼。

  電現在很珍貴,不能亂用。

  邵白點頭,「你看吧。」

  阿尼爾抱著手機看起了視訊,內容是他女兒在用小胖手抓飯吃,吃得一張小臉花成一片。

  兩分多鐘的視訊,全是小姑娘在吃飯,黑葡萄一樣烏溜溜的大眼睛盯在飯上,呼嚕呼嚕,從頭吃到尾。

  阿尼爾抱著手機看得津津有味。

  全世界只有爸爸媽媽才會看這樣的視訊看得津津有味。

  等他看完了,貝暖忍不住問她,「你女兒現在在哪?」

  現在是末世,這其實是個危險的問題。

  還好,他回答:「她和她媽媽,在安全區,等這次任務結束後,我就回去……」

  貝暖火速打斷他的話,從他手裡拿掉手機。

  「你看完了?那我們傳照片吧!」

  什麼「等這次任務結束後就回家」之類的標準flag,絕對不能讓他立,這可是一本書,按故事屆的規矩,立了flag的人都注定活不長。

  照片用藍牙傳好後,貝暖順便把充電寶也送他了,想必他還能珍惜地用很久。

  貝暖一眼瞥見,充電寶送出手的時候,聖母值悄悄地漲了一點。

  這段時間一直在做各種好事,做出了慣性,貝暖習慣成自然地把東西送人了,都忘了可以漲聖母值的事。

  這一整天折騰下來,先是幫特戰隊,又把大家從時間陷阱中救出來,還完成了一個「他人的平安」任務,聖母值又漲了一大截。

  貝暖喜滋滋地想,漲吧漲吧,說不定漲得好,又能解鎖什麼新的好東西。

  「貝暖。」等阿尼爾他們走了,陸行遲才蹲到貝暖舖位前。

  「其實你想送他的話,我上次在寧城買過幾個大容量的太陽能充電寶,不是比你送的那個要插電的要好?」

  貝暖有點感動。

  他似乎真的明白她需要做的任務是什麼。

  阿尼爾在的時候不說,特地等人走了,再單獨告訴貝暖,好讓她拿去送人,這樣這件好事就能算在她頭上。

  不過充電寶的事,貝暖完全不知道,「在哪?」

  「在寧城那堆東西裡,有各種工具和蓄電池之類的。」

  貝暖翻了半天,終於找出來了,有一摞,全都裝在包裝盒裡,連封都沒拆。

  大家全都過來參觀。

  杜若哀嚎:「陸行遲,過分了吧?你有這種好東西,你都不說?我手機每次都靠貝暖拿發電機出來的時候才能搶著充一會兒電。」

  陸行遲淡淡答:「說了的話,你們還不天天抱著手機玩?你不覺得最近不看手機,眼睛好多了?」

  語氣好像管著大家的家長。

  陸行遲分了杜若他們幾個一人一個太陽能充電寶,又額外多給了貝暖一個,「我陪你過去。」

  特戰隊住的地方和難民們住的地方是分開的,有隊員在巡邏。

  巡邏的隊員白天剛剛和貝暖他們一起打過喪屍,聽說他們倆找阿尼爾有事,笑道:「阿尼爾好像有事出去了。」

  有點奇怪,大半夜的,大家都睡了,他出去幹什麼?

  「我們也出去走走?」陸行遲問貝暖。

  貝暖點頭答應,兩個人也離開了營地。

  營地外的樹林裡很黑,明亮的月光從枝椏間透進來,也斑斑駁駁的,連不成片。

  貝暖乖乖地讓陸行遲牽著她的手,東張西望。

  「他也不一定就是到樹林裡來了,說不定開著車去什麼其他地方了。」

  陸行遲低低地笑了一聲,「誰說我是出來找他的?」

  貝暖:?

  陸行遲的手滑到她的腰上,在她耳邊低聲說:「膽子真大,敢跟男人半夜單獨跑到這麼黑的地方來。」

  貝暖渾不在意,仍舊在東張西望,「什麼男人不男人的,是你啊。」

  陸行遲噎了噎。

  他抿了一下唇,不情願地鬆開她的腰,重新握住她的手。

  「我剛才覺得這邊樹林裡有金屬的東西在移動,說不定是他。」陸行遲壓低聲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4:14 PM

第九十六章 你死不了

  怪不得樹林那麼大,他偏偏要到這個方向來。

  「有人就在前面。」陸行遲跟貝暖匯報前方敵情。

  再往前走了沒多遠,這次不用陸行遲說,貝暖都聽到了人的聲音,是男人粗重的呼吸聲和低低的呻吟。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一起加快了腳步。

  前面樹林的地上倒著兩個人,旁邊還有一個黑影,聽見陸行遲他們的動靜,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轉身就跑。

  陸行遲毫不猶豫,長釘激射而出,直奔那人的大腿而去。

  可是不知為什麼,向來箭無虛發百發百中的陸行遲居然射空了,長釘釘在樹幹上,力道震得嗡嗡響,那個人的身形在林間一晃就不見了。

  陸行遲的箭如同自帶自動制導功能,躲都躲不開,能成功不被射中的人,世界上差不多只有一個。

  就是霍仞。

  「他跑了。」陸行遲說。

  貝暖顧不上霍仞,因為她已經藉著月光,看清了地上倒著的兩個人。

  一個是剛剛立了flag,說要回家看女兒的阿尼爾,他被人深深捅了兩刀,死不瞑目,仍然睜著眼睛。

  另一個是……

  爸爸?

  是倒在血泊中的爸爸,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了,一大片一大片洇開的深色的痕跡。

  這情景貝暖很熟悉。

  當初的那天,正在教室上課,突然被班主任叫出教室。

  五十多歲的班主任是冷面殺手,向來鐵血無情,那天攥著貝暖的手,一直在說:「你別著急,你別著急……」

  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了。

  爸爸就躺在那兒,和現在一樣,渾身都是血。

  這一幕深藏在記憶深處,現在卻被挖掘出來,直接擺在她面前。

  貝暖定住不能動,過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氣,蹲下來。

  貝暖現在已經有經驗了,知道地上倒在血泊中的並不是爸爸,十有八九,是幻化成別人的宋策。

  陸行遲也驗證了她的想法。

  「你又看到爸爸了?我看到的還是你。」他說。

  地上的人正在大口地喘著,胸膛劇烈地起伏,就算在月光下,也能看出被人刺了好多刀。

  傷痕纍纍,很多刀都不致命,看上去像是在刑訊逼供。

  宋策看清是貝暖他們,幻化褪去了,露出他本人的樣子。

  「霍仞可真是個狠人,」他虛弱地感慨,好像在自言自語,還笑了笑,「別人看到的都是最愛的人的臉,他居然根本沒有最愛的人,一刀刀往我身上招呼。」

  刺傷他的還真的是霍仞。

  陸行遲先去檢查旁邊的阿尼爾,試了試他的脈搏,阿尼爾已經死了。

  「你到這兒來幹什麼?」貝暖蹲下來查看宋策身上的傷口。

  宋策看一眼旁邊死去的阿尼爾,「聯盟軍隊的人到處給我留消息,想約我到這兒來談談,結果霍仞也來了。」

  宋策認真地看看貝暖他們兩個。

  「我快死了,有件事想請你們幫忙。我覺得你們是好人,不是好人也沒辦法,只能賭一賭。」

  他自嘲地笑笑。

  「我的幾個背包都藏在市中心最高的酒店頂層總統套房的床底下,你們把它帶到安全區,交給我大學時的導師,叫秦之煜。」

  「包裡有抑製劑,就當是報酬,送你朋友了,還有疫苗和轉化劑的資料……」

  陸行遲打斷他,問:「轉化劑是什麼?」

  宋策大概是覺得他快死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轉化劑的資料很重要,一旦做成功了,你朋友就有希望由喪屍徹底變回人。」

  真的?

  貝暖看看宋策,忍不住又轉頭看一眼旁邊躺著的阿尼爾。

  他睜著眼,手機從他的褲子口袋滑出來,落在草地上,他那個呼嚕呼嚕吃飯的小女兒再也等不到爸爸了。

  「他死多久了?」貝暖突然問宋策。

  宋策像是沒料到貝暖會先問這個,想了想。

  「幾分鐘,七八分鐘吧?我們兩個剛到,正要說話的時候,霍仞想從後面偷襲我,他衝上去跟霍仞搏鬥,打不過霍仞,幫我擋了刀。」

  這本來是從宋策嘴裡問出各種資訊的最好的時候,那些貝暖想不清楚的事,比如為什麼LBD的人會追殺他等等,現在問他,大概他都會說。

  所有的疑問都能得到解答。

  可是來不及了。

  再不快點,阿尼爾的女兒就真的永遠沒有爸爸了。

  貝暖心中糾結無比,不過還是火速默念:溯流而上。

  見證人的滾輪冒出來,貝暖毫不猶豫地選了宋策的名字。

  這次不能選陸行遲。

  十分鐘之前,陸行遲還和貝暖在營地裡,來不及趕過來救人。

  宋策要自己救自己。

  小三突然在腦中出聲。

  「貝暖,」他說,「時間回溯後,男主不會保存這部分記憶,就算你救人,也不漲聖母值。」

  貝暖沒理他。

  「宋策,」貝暖低頭對宋策說,「你死不了,不過你答應我,如果有可能的話,也救救阿尼爾。」

  宋策完全聽不懂她的話,莫名其妙地望著她。

  她半低著頭,臉龐聖潔,眼神在月光下清澈澄淨,滿含對世人的悲憫,

  時間回溯。

  光影繚亂,一切都在逆轉,貝暖和陸行遲退回營地裡。

  陸行遲正在把一個太陽能充電寶放到貝暖手裡,對她微笑著說:「我陪你去。」

  貝暖把充電寶丟進空間裡,一把抓住陸行遲的手,拉著他就往外跑。

  兩個人匆匆跟哨兵打了聲招呼,就衝進小樹林,一路往剛剛的地方狂奔。

  陸行遲這次不是見證人,什麼都不記得,完全不明白她在幹什麼,不過還是一言不發,跟她一起在樹林裡穿梭。

  貝暖一邊跑,一邊從空間裡拿出杜若的那把鳴鴻刀,拎在手裡。

  看見她拿鳴鴻刀出來,陸行遲立刻意識到要對付的人是霍仞,整個人都警惕了起來,緊緊地跟著貝暖。

  「前面有人。」他低聲說,攥住貝暖的手腕,不讓她再往前。

  貝暖當然知道前面會有人。

  前面就是剛剛阿尼爾和宋策倒下去的地方。

  貝暖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放慢腳步,悄悄潛過去。

  一個人站在那裡,是阿尼爾。

  時間已經過了他上次被偷襲的時候,他還好好地活著。

  阿尼爾東張西望,像是在等人,貝暖知道,這次他等不到了。

  看上去應該是宋策沒有來見阿尼爾,說不定還想辦法引開了霍仞。

  「附近還有別人嗎?」貝暖輕聲問陸行遲。

  如果有人身上帶刀帶槍,在附近出現,陸行遲應該能感覺到。

  陸行遲體會了一下,很肯定地說:「沒有。」

  他們都走了。

  霍仞向來都對異能免疫,所以很有可能,他還記得時間回溯前的事。

  但是記得也沒用,因為宋策是見證人,也全都記得。

  宋策絕對是跑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甩掉霍仞。

  貝暖不太放心,帶著陸行遲這個人形金屬探測器在附近的樹林中東轉西轉,又找了一大圈,確認宋策和霍仞確實走了,才收起鳴鴻刀。

  看見她把刀收了,陸行遲的神情也輕鬆起來。

  「我們回去?」陸行遲問。

  「我們還不能回去,」貝暖說,「我們還要再去市中心一次。」

  萬一宋策沒有甩掉霍仞,中間出了什麼事,宋策那些寶貝東西絕對不能落到霍仞手裡。

  陸行遲現在非常好用,一個問題都不問,二話不說,等貝暖拿出越野車,就和她一起上車,直接往附近那個濱海城市的方向開。

  貝暖坐在車上,心裡還在奇怪。

  最近她真的太不對勁了。

  剛剛是那麼好的從宋策嘴裡套出完整的前因後果的機會,就直接放棄了。

  只為了救那個阿尼爾,搶在他死後十分鐘內,趕緊把時間回溯。

  從前幾年起,貝暖就下定決心,只為自己活著,別人的死活都與她無關。

  那阿尼爾的死活到底和她有什麼相干?

  那個認都不認識的阿尼爾,甚至和貝暖都不是一個種族,甚至都不能順暢地交流。

  大概真的是聖母任務做多了,做出了後遺症。

  越野車一路開往城市的中心,市中心早就被喪屍佔據了,尤其是夜裡,到處都是喪屍的嚎叫聲。

  「不知道哪個是最高的酒店。」

  貝暖往車窗外張望。

  每一幢高樓都是黑漆漆的,連哪幢樓是酒店都看不出來。

  「你要找最高的酒店?簡單,我們一幢一幢查一遍。」陸行遲說。

  他真的開著車帶著貝暖,把所有看起來很高的樓全都找了一遍。

  其中有三幢是酒店。

  有夜視儀,就算到處停電也很方便,就是沒有電梯,每次都要爬樓梯到最頂層,有點痛苦。

  貝暖他們一幢幢搜過來,搜到第三家的時候,一路清掉喪屍到了頂層,在頂層的總統套房裡發現了人生活過的痕跡。

  是末世開始後,有人住過的痕跡。

  走進臥室就能看到,桌上有蠟燭油,床單換過了,明顯不是酒店服務員鋪的,隨隨便便的,一點都不整齊。

  陸行遲看了一眼,好像在自言自語,「不是住豪宅,就是住酒店,過得還挺舒服。」

  貝暖從頭到尾什麼都沒說,他竟然能猜出來,他們在找的人是宋策。

  也是,能吸引霍仞,並且可以住在喪屍群淹沒的酒店裡的,大概也沒別人。

  貝暖說:「杜若也不怕喪屍,可以想住哪就住哪,可是還肯陪著咱們一起風餐露宿住帳篷。」

  陸行遲勾勾嘴角,「他那是為了好吃的吧。」

  貝暖一邊跟他閒聊,一邊趴下來去看大床的床底下。

  床底下並沒有宋策的大包們,只有一個小小的紙盒子。

  貝暖把紙盒拉出來,打開和陸行遲一起看。

  盒子裡是一個熟悉的小瓶,下面壓著一張字條。

  字條上是熟悉的字跡,和上次在M國豪宅裡拿到的那張一樣。

  上面寫著:上次的已經是加強型,這針可以留著,等眼睛變紅時再注射。

  下面是兩個字:謝謝。

  看來宋策已經甩掉霍仞平安回來過,取了他的東西,留下字條,又走了。

  貝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他還是不肯和人合作,執意要自己一個人去安全區,不過至少還活著。

  活著就好。

  陸行遲看一眼字條,拿起小瓶笑了笑,「杜若有庫存了。」

  「你小心一點。」貝暖趕緊從他手裡把珍貴的小瓶子拿走,妥妥地收進空間裡。

  貝暖在回去的路上就睡著了。

  濱海的小城天氣無常,半路上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雨水敲打在車窗上,一聲一聲,特別催眠。

  貝暖只迷迷糊糊地記得,陸行遲中間叫醒過她一次,讓她收了一下越野車。

  然後整個人又落入一個舒服至極的懷抱裡,不知被什麼裹著,一點雨都沒淋到,想不睡都難。

  再醒來時,是在帳篷裡自己的舖位上,外面天色大亮,好像已經放晴了。

  杜若他們都起床了,不過沒人出聲吵她,全都在安靜地看書和玩手機。

  陸行遲正從外面進來,一眼看到貝暖醒了,微笑道:「正想叫你,起來吧,出來看彩虹。」

  有彩虹?

  貝暖匆匆忙忙套上外衣,跑了出去。

  外面雨過天晴,空氣清涼。

  雲層散開了,露出一片片湛藍,西邊的天空上,橫跨著一道大而絢爛的彩虹。

  陸行遲幫貝暖把胡亂套上的衝鋒衣穿好,拉鏈拉到她的鼻子底下,問:「冷不冷?」

  已經是初夏了,就算是下了一夜雨,也不真的算冷,貝暖搖搖頭。

  陸行遲卻還是從身後把她抱住。

  行吧,亂找藉口,就是為了抱人。

  貝暖偎在陸行遲懷裡,跟他一起看彩虹。

  可惜沒過多久,彩虹就沒了。

  貝暖窩在他懷裡,一動不動,拉開工作列。

  可以回溯時間的「神的力量」的倒計時就快要結束了,眼看就要清零。

  貝暖最後一次默念「溯流而上」,悄悄在滾輪上選好他的名字,確定。

  兩個人姿勢不變,天上的彩虹又重新出現了。

  陸行遲一點都不奇怪消失的彩虹怎麼又回來了,低頭吻了吻貝暖的頭頂,繼續安靜地抱著她。

  好像能這樣,一直到天荒地老。

  絢爛的彩虹下,在他的懷抱裡,貝暖點開趣味小任務,拉了一下滾輪把手。

  心中默默地對著天上的彩虹許願,這麼好的時候,希望能抽出一個合心意的新異能。

  滾輪飛快地旋轉了一會兒,緩緩地停在四個字上——「獸王之王」。

  這是什麼意思?

  能指揮飛禽走獸嗎?

  貝暖暢想了一下自己頭戴王冠,坐在萬獸之王的王座上,一揮手,一大群麻雀衝天而起,所有貓咪放下驕傲俯首稱臣,地上的螞蟻整齊地排出「貝霸王稱雄小樹林」八個大字。

  感覺還挺爽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4:22 PM

第九十七章 只剪一點點

  「獸王之王」後面是任務要求,貝暖認真讀了一遍:

  傾聽三次模仿絕妙的動物叫聲,收集飛鳥的毛,走獸的皮,游魚的籽,一起點燃,獸王之王由此誕生。

  所以看這意思,是要找人學動物叫,然後再收集三種材料。

  任務要求後面還有一行小字註釋:模仿獸聲的目標人物與宿主之間的親密值須低於五。

  貝暖:「……」

  說得也太不清楚了,請問這個親密值低於五,究竟是五分制的五,十分制的五,還是一百分制的五?

  這也差得太多。

  「小三,」貝暖召喚小三,「這個親密值的『五』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小三誠懇地問:「貝暖,你現在聖母值多,是不是花起來不心疼?沒事就找我要個提示?」

  貝暖趕緊說:「不是。心疼。算了不問你了。」

  這麼簡單的事,根本用不著花費珍貴的聖母值從小三那裡換提示,自己試試就行了。

  彩虹又一次消失了,貝暖從陸行遲懷裡出來,兩個人一起回到帳篷裡。

  無論親密度的演算法用什麼制,和陸行遲之間的親密度都低不了,貝暖不想浪費時間,跳過他直接去找杜若。

  這種事找杜若做,就是手到擒來。

  「杜若,挑戰。」貝暖說,「你學得最像的動物叫聲是什麼?」

  杜若眼睛望著帳篷頂思索了半秒,就咧開嘴,發出一聲聲逼真的驢叫。

  「嗯啊——嗯啊——嗯啊——嗯啊——」

  帳篷裡所有人:「……」

  「像嗎?」杜若問。

  「像,絕對像,讚。你在貝氏學動物叫挑戰賽裡贏了一盒巧克力。」貝暖掏出一盒巧克力遞給他。

  然而貝暖瞥了一眼工作列,動物叫聲還是(0/3)。

  就算是請驢本人來當評委,都能為他精彩的叫聲轉身。

  叫聲沒算數,毫無疑問是親密度的問題。

  不用想了,那個親密度低於五,大概真的起碼是十分制的五。

  然而還有人也對挑戰賽很有熱情,唐瑭舉手,「暖暖姐,我也要挑戰。」

  他叫肯定也沒用,不過不能打擊踴躍報名的選手的熱情,萬一以後做任務用到人家呢?

  大賽組委會唯一成員貝暖拍板:「你來。」

  「好。」唐瑭答應了。

  然後一點聲音都沒有。

  大家:???

  目前的衛冕者杜若搶著說:「你快點啊?都等著呢。」

  唐瑭答:「我已經叫完了,是蝙蝠。」

  「瞎扯,」杜若說,「蝙蝠的叫聲我聽過,特別尖特別快,好像狂敲沒上油的金屬按鈕的聲音,你這閉著嘴算怎麼回事?」

  唐瑭十分得意,「你們都聽不見,我剛才那是超聲波。」

  貝暖:「……」

  會發超聲波的參賽者當然也應該拿到一盒巧克力,可惜就算是上了超聲波,「動物的叫聲」還是(0/3)。

  江斐沒打算參賽,問貝暖要了卡式爐和食材,準備做早飯。

  貝暖心不在焉地幫他拿麵粉雞蛋,心想,還是得去找不熟悉的人來叫。

  貝暖突然想起昨天沒送出去的太陽能充電寶,連忙從空間裡拿出來。認識阿尼爾一天都不到,絕對不熟,手裡又有賄賂,可以去試試看。

  陸行遲看見她拿出充電寶,立刻說:「我跟你一起去。」

  帳篷外面太陽更暖和了,只有地上的水坑讓人知道昨晚下過雨。

  大家都起床了,紛紛去吃早飯,比剛才看彩虹的時候還熱鬧。

  特戰隊這些天馬不停蹄地到處奔波,在喪屍堆裡七進七出,就是為了到處找那個能控制喪屍的厲蕤,好實施斬首行動。

  現在任務忽然被貝暖他們完成了,全隊今天都很輕鬆,好像並不急著去哪。

  貝暖找人打聽到阿尼爾住的帳篷,還沒走到,就看到邵白剛好路過。

  邵白從大帳篷那邊過來,大概是剛吃完早飯,遠遠地就跟貝暖他們打了個招呼。

  貝暖立刻把人叫住。

  「邵白,我們正在打一個賭,你能幫我學一種動物的叫聲嗎?」

  邵白嚴肅的臉立刻飛紅。

  雖然害羞,還是沒拒絕貝暖的要求,他想了想,清清喉嚨,「我會學貓叫。」

  這個一米八幾眉峰如劍的特戰隊長,輕輕地「喵」了一聲。

  「我叫得不好吧?」邵白的臉紅得快滴血了。

  「好,絕對好!」貝暖肯定地說。這「好」是系統認證過的,因為「動物的叫聲」變成了(1/3)。

  看來真的是要找不太熟悉的人。

  貝暖信心大增,趕緊去找阿尼爾,畢竟跟阿尼爾比跟邵白還要不熟。

  阿尼爾看起來又正常又健康,笑呵呵的,完全不是昨晚躺在樹林裡渾身是血的樣子。

  他看見貝暖又送來一個充電寶,居然還是電量一直用不完的太陽能的,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貝暖連忙說:「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比手畫腳了半天,才跟他說明白,想請他學一種動物的叫聲。

  阿尼爾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想了想,就開始拉長了聲音,鏗鏘有力地,「昂——」

  太明顯了。學得非常像,是大象。

  叫完,阿尼爾說:「我還會別的。」

  「咕咕咕咕咕咕——」

  「呱呱呱呱呱呱——」

  「咯咯咯咯咯咯——」

  買一贈三。

  他叫得惟妙惟肖,可惜再像也只能算一次,動物的叫聲變成了(2/3)。

  阿尼爾熱情地邀請同帳篷的特戰隊員一起過來叫,可惜和阿尼爾他們開朗奔放的民族性不太一樣,特戰隊員們都內斂害羞,沒一個肯的。

  阿尼爾一眼就看出,貝暖的小臉上開始時滿是期盼,等他們都拒絕後流露出一點失望。

  阿尼爾站起來,讓貝暖他們稍等,特地跑到隔壁帳篷,撈回來一個長著小虎牙的隊員。

  小虎牙二話不說,直接給貝暖表演了一大段用口哨吹的鳥叫。

  活靈活現,好像掉進了動物園的鳥園,一大群鳥在嘰嘰喳喳地八卦。

  「動物的叫聲」成功地跳成了(3/3),圓滿完成。

  離開阿尼爾那裡,貝暖再看一眼任務清單。

  下面是需要收集三樣東西——鳥毛、獸皮,還有魚籽。

  貝暖琢磨,在小樹林裡仔細找找,說不定能撿到根鳥毛,可是其他兩樣就不太容易拿到了。

  難道要去打獵拿到獸皮嗎?不知道樹林裡有沒有什麼動物。

  至於魚籽,這裡離海倒是挺近,可惜沒釣竿,要怎樣才能捉到魚,還非得是有魚籽的魚?難度係數有點高。

  貝暖神思不屬地跟著陸行遲往回走,腦子全在該怎麼做任務上。

  走到他們住的帳篷外,還沒進去,路上一直在盯著她看的陸行遲忽然把她拉到旁邊。

  他左右看看,確定這裡僻靜,沒人在附近,輕輕抿了一下唇。

  「貝暖。」

  「其實我也可以……學動物叫。」

  他的臉上波瀾不驚,但是貝暖對他實在太熟悉,一眼就看出他盡力掩飾住的一點羞澀。

  他知道她奇奇怪怪的,肯定又是在做任務,想幫她。

  他並不知道她已經做完「動物的叫聲」這部分了,正在琢磨別的,以為她還需要找人繼續學動物叫。

  貝暖剛想拒絕,忽然意識到,陸大boss主動學動物叫,機會難得,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這便宜不佔白不佔。

  貝暖舔舔嘴唇,「你會學什麼叫?」

  陸行遲沒有回答,清了清喉嚨。

  「汪,汪汪,汪汪汪。」

  貝暖死命控制住面部表情,悄悄垂下手,用手掐住大腿上的肉。

  「叫得挺好的。」貝暖冷靜地評價,然後問,「那你還會別的嗎?」

  陸行遲想了想。

  「哞——哞——」

  這是牛。

  「真不錯,還有嗎?」難得大boss叫得這麼好聽,貝暖還沒聽夠。

  「嘎嘎嘎——」

  貝暖滿腦子刷滿了瘋狂的彈幕:陸大boss竟然學鴨子叫!陸大boss竟然學鴨子叫!鴨子啊!

  嘴裡卻說:「是小鴨子吧,學得太像了!還有別的嗎?」

  陸行遲瞥了一眼她忍笑忍到瘋狂抽搐的嘴角。

  「嗷——嗷——嗷——」

  貝暖這次沒聽出來,「這是什麼叫啊?是狼嗎?」

  陸行遲鎮定地回答:「這是貓。」

  「瞎說,」貝暖不服,「貓哪是這麼叫的?剛才邵白那個喵喵喵的才是貓叫好嗎?」

  「哦,他那個是正常的貓,」陸行遲正色說,聲音清冷從容,「我這個是公貓發情的時候對喜歡的母貓的叫法,你沒聽過?」

  貝暖的臉刷地紅了。

  陸行遲一臉剛剛只不過稍微科普了一下的淡定表情,問貝暖:「還需要再找別人叫嗎?」

  「先不用了。」貝暖還沒從陸行遲「公貓發情」式叫法中緩過來。

  兩個人一起回了帳篷。

  江斐他們正在熱熱鬧鬧地用卡式爐和平底鍋攤雞蛋餅。

  江斐正把調好的麵粉液淋在平底鍋上,看見貝暖回來了,對她笑笑:「你的挑戰賽怎麼樣了?」

  貝暖看一眼杜若,「目前杜若和一個會吹口哨學鳥叫的比分持平。」

  杜若嚴重地呵了一聲,並不相信有人能和他的驢叫打平手。

  江斐在柔軟的麵餅上打上雞蛋,抹開,等雞蛋凝固了,香氣飄出來,再撒上黑芝麻和蔥花,起鍋後塗好麵醬和辣醬,包上油條,先遞給貝暖。

  貝暖吃了一個,意猶未盡,又吃一個,才感慨,「江斐,你要是擺一個早點攤,肯定能發大財。」

  江斐溫柔一笑,問:「要不要再來一個?」

  「堅決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胖死了。」

  貝暖擦擦手,還有別的事要忙。

  剛剛吃雞蛋餅的時候,貝暖忽然想起來,空間裡有一樣東西,說不定能符合人物要求。

  貝暖在空間裡翻了半天,找出一個雞毛毽子。

  這是當初在堯城的時候,小季媽做的,杜若他們幾個那時一直在跟小季一起在院子裡踢毽子玩,離開的時候,小季送了一個毽子給大家。

  雞毛毽子的頭是幾枚銅錢,銅錢上綁著大概六七根羽毛,怎麼看都像那隻下蛋的黃胖它老公尾巴上的。

  貝暖捏住一根最小的往外拔。

  杜若一眼看到,「貝暖,你幹嘛拔人家毛?」

  「一根而已啊。」貝暖拔下毛,踢著試了試,毽子還飛得好好的,根本沒什麼影響。

  雖然雞和「飛鳥」在飛的問題上稍微有一點距離,「飛鳥的毛」還是顯示了(1/1)。

  「游魚的籽」,貝暖也想出主意了。

  空間裡好像有杜若當初在寧城買來做壽司用的一盒多春魚籽。

  貝暖在空間上層的食材裡一通狂找,終於找到了滿滿一盒染成豔橙色的小粒粒,打開取了一小撮,和羽毛一起放在一張紙巾裡。

  「游魚的籽」也變成了(1/1)。

  接下來只剩下「走獸的皮」還沒著落。

  這是最難的部分,貝暖有點痛苦,到哪才能剝點動物的皮?

  貝暖舉起自己的雙手瞧了瞧。

  人是兩腳獸,所以人皮算嗎?可惜護手霜塗得太勤快,手上沒有脫皮。

  而且貝暖翻來覆去看看自己的手。

  感覺好像不太夠「獸」。

  貝暖的目光在帳篷裡這幾個男生身上掠過,最後定在陸行遲身上。

  把他從上到下認真打量了一遍。

  陸行遲坦然地任她隨便看,問:「你想要我做什麼……還是想要什麼?」

  貝暖的目光從他的臉上往下落,一路下滑,停在他的下半身。

  「真的嗎?我要什麼都行?」

  貝暖從空間裡摸出一把剪刀,舉在手裡,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她偷偷瞄一眼還在熱火朝天地吃雞蛋餅的杜若他們,拉拉陸行遲,「陸行遲,你跟我出來一下。」

  兩個人悄悄出了帳篷的後門。

  帳篷後門對著營地外面的樹林,僻靜無人,又有帳篷擋著視線,沒人能看見。

  貝暖再問他一遍,「我要什麼都行?」

  陸行遲毫不猶豫地點頭。

  看見他點頭了,貝暖就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腰。

  陸行遲眼睜睜看見,她低頭動手去解他的皮帶。

  陸行遲完全僵住了。

  自己脫給她看是一回事,她主動下手卻完全是另一回事。

  就算臉皮厚如陸行遲,也有點撐不住,他的聲線驟然低啞了不少,「你想做什麼?」

  「我就只要剪一點就好,只要米粒大的一點點,」貝暖誠懇地說,「保證完全看不出來,什麼影響都不會有的。」

  剪?

  一點點?

  陸行遲火速按住貝暖拿剪刀的手,「剪什麼剪一點點?」

  「你別那麼小氣。」

  貝暖握著剪刀掙開他,把他的皮帶一頭從褲袢裡抽出來,握在手裡。

  她「哢嚓」一剪子,把他皮帶上最尖端的地方小心地剪下米粒大的一塊。

  貝暖自己沒有皮帶,那群男生倒是都有,可是剪誰的都不太好意思,當然還是只能找陸行遲。

  陸行遲的衣服成打,都放在空間裡,可惜從沒額外收過皮帶,只有他身上這條。

  純黑的針扣款,毫無裝飾,沒有logo,沒有花紋,平滑樸素。

  完全看不出是什麼牌子,不過一看材質做工,就知道絕對不會便宜。

  貝暖端詳了一下,覺得剪了一小下影響不大,幾乎看不出來,就幫他把皮帶重新穿回褲袢裡,拉平,還順手拍了拍,「好了。」

  陸行遲望著她,半天沒說出話來。

  貝暖認真地把剪下來的那小塊皮和雞毛魚籽收到一起,才抬起頭。

  看到陸行遲的表情,貝暖認真地問,「你以為我想要剪什麼?」

  貝暖看見陸行遲的耳根燒紅了。

  陸大boss向來嘴上不吃虧,什麼都敢說,這次竟然半天沒說出話來。

  貝暖心想:撐不住了?剛剛說什麼貓貓發情的時候,不是挺淡定的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4:28 PM

第九十八章 這是我養的

  整到他,貝暖心裡有點小得意,不過臉上完全沒流露出來。

  無論如何,任務需要的材料現在全都湊齊了。

  貝暖按照任務要求,在空間裡用打火機打著火,把包在紙巾裡的幾樣東西一起點燃。

  「獸王之王」終於顯示完成。

  後面多了一行簡單的任務說明:看到它,模仿它,成為它。

  貝暖看著這幾個字發了半天呆。

  成為它?成為它?

  所以並不是要變成能指揮百獸的百獸之王,而是要自己變成動物本身?

  看上去似乎是想變成什麼,就能變成什麼。

  最關鍵的是,任務說明裡也沒寫清楚,一旦變成了動物,要用多久才能再變回來。

  如果是按這一系列任務的慣例,像上次隱身時一樣,應該是短則十幾分鐘,長則好幾個小時。

  貝暖覺得,這個異能還是慎用比較好。

  把自己從食物鏈最頂端、進化樹最高的樹杈上輕易降級,怎麼看都不一定是好事。

  然而好不容易拿到手的異能放在那裡不用,倒計時還在一秒鐘一秒鐘地走著,貝暖實在是有點痛苦。

  帳篷裡好像傳來邵白的聲音,邵白又過來了。

  「貝暖,我們回去?」

  陸行遲原本一直在默默地等著她發呆,現在忍不住出聲。

  兩個人一起從後門回到帳篷裡,正聽到邵白在對杜若他們說,任務完成了,特戰隊決定休息一上午,中午就出發回程,撤回安全區。

  營地裡的那些平民也會全部都會帶上。

  邵白原本打算趁著到處找厲蕤的時候,順便在附近幫他們找一個安全的聚居點,但是現在任務提前完成,可以直接把他們帶到安全區。

  他過來的目的,是問陸行遲他們要不要一起走。

  跟著特戰隊一起往安全區走,無疑是最方便的一件事,陸行遲徵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見,爽快地答應了。

  出發前還有一整個上午的空檔,貝暖動心了。

  說不定來得及。

  貝暖趁著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出營地。

  要想找動物,當然要去旁邊的小樹林,畢竟是要「看到它,模仿它」,首先要能「看到」。

  現在正是初夏,樹林裡最不缺的就是小蟲子,到處都是各種蟲子的叫聲,然而貝暖絲毫都不想變成蟲子。

  只想一想就知道很可怕。

  貝暖仰頭看看高高的樹頂。

  當然是要變成鳥啊。

  變成鳥就可以自由地飛,用自己的翅膀,想去哪就去哪,可以拔高,俯衝,盤旋,比穿翼裝還過癮。

  貝暖用眼睛在雨後樹頂青翠的樹葉間仔細搜尋,終於找到了一隻小鳥。

  是隻很美的小鳥。

  翅膀和背是菸灰色的,腹部偏白,絨絨的,卻在毛尖上覆蓋著一層淺淺的煙粉,煙粉色在頭部變成日落天空般的淺紅。

  它的喙和眼窩都是黑色的,好像描畫了一圈眼尾拉長的眼影,頭頂是一點軟軟的羽冠。

  最特別的是,翅尖和尾羽末端都是黑色的,上面卻多了幾點鮮亮的紅和一抹黃。

  這是一隻小巧可愛,卻又盛裝打扮過的鳥。

  貝暖一看到,立刻就覺得她可以。

  已經「看到它」了,接下來要「模仿它」。

  那隻鳥悠閒自在地站在樹上,什麼也沒做,只縮起一條腿。

  貝暖學著那隻鳥的樣子,把兩條胳膊貼在身上,然後也縮起一條腿,單腿站了一會兒,等鳥換腿時,她也換了條腿。

  幸好周圍沒人看見,有點羞恥。

  然而一點特別的變化都沒有,貝暖還是貝暖。

  看來系統覺得她模仿得不像。

  小鳥站在樹枝上,歪頭看了看天空,忽然叫了兩聲,啼聲清脆悅耳。

  貝暖也歪歪腦袋,也對著天空叫了兩聲,貝暖覺得自己叫得也挺悅耳的。

  小鳥忽然張開翅膀,拍了兩下,一蹬樹枝,撲棱著飛走了。

  貝暖心想,你別走啊!連忙也學著它的樣子,呼扇了兩下胳膊。

  貝暖忽然就飛起來了。

  是真的飛起來,雙腳離開地面,騰空而起。

  在那一剎那,周圍的景物突然變大,樹幹感覺都粗了不少,貝暖低頭看了一眼,眼前是肚子上一片煙粉色的毛。

  然後嘭地一聲撞在樹上。

  貝暖躺在地上,懵了好半天,才爬起來。

  現在沒有手了,只有一對翅膀和細細的鳥腿,連從地上爬起來都爬得亂七八糟,有點困難。

  任誰第一次當鳥,都不會太俐落。

  然而第二次再飛就好得多了。

  貝暖發現,想飛起來的話,要訣只有一個,就是努力地拚命拍翅膀。

  飛起來還行,但是控制方向是真的很難。

  翅膀可以自由地變換拍打的角度,尾巴也是可以動的,配合起來就能改變飛行的方向,但是出生以來第一次長出了尾巴這種東西,實在不太會用。

  貝暖像雛鳥一樣,一次又一次跌跌撞撞地試飛。

  越飛越高,貝暖盡全力控制著,終於繞過周圍的樹幹,飛到樹冠的高度。

  變成鳥後,周圍的東西都變大了,樹冠的高度就感覺非常高,靠自己這樣拍著翅膀飛在天上,多少有點嚇人。

  貝暖趕緊先看了一眼工作列。

  新冒出來的倒計時只有一小時,看來只能變一個小時的鳥。

  貝暖心想,一定要記得在倒計時結束之前落到地面上,否則一旦變回人形,從天上掉下來,就算摔不死,估計也得摔斷腿。

  還好,衣服跟著貝暖一起變了,並沒有裸奔的感覺,可以安心。

  貝暖努力地在天上飛了一小圈,就落回樹枝上休息,心想,當隻鳥也不太容易,要一直拍翅膀,跟重力對抗。

  大樹前就是營地,從上往下看,是一個又一個的帳篷頂,特戰隊上午休息,不少人都在帳篷間串來串去。

  貝暖居高臨下地看著風景,愜意地叫了兩聲,決定趁著這一小時沒結束,再飛一圈。

  她張開翅膀,還沒起飛,就被下面營地裡的特戰隊員發現了。

  大概是叫聲太好聽,兩個隊員正抬起頭往上面看。

  「快看那隻鳥!長得可真好看!」

  「在哪呢?」

  「看到沒有?在最上邊的樹杈上,毛上帶點粉的那個。」

  「看到了,是挺好看!」

  貝暖驕傲地挺了挺胸。

  然後就聽見一個隊員說:「估計也挺好吃吧!好久沒看見肉了。」

  貝暖:?

  他們轉身進到帳篷裡去了,貝暖知道大事不妙,火速拍打翅膀,剛飛起來,就看見其中一個隊員拎著槍出來了。

  特戰隊員們的槍法雖然遠不如貝暖,可也不是鬧著玩的。

  貝暖剛學會飛,還飛得很不俐落,知道絕對不能往空曠的地方跑,連忙掉頭就往樹林裡撲騰。

  一回頭,就看到他們倆拎著槍出了營地,追進樹林裡。

  頭大。

  貝暖拍著翅膀,用不怎麼樣的飛行技術在樹冠的遮掩中努力往前飛,心想:這都是報應。

  上次在島上小勺那裡烤鳥肉吃多了,現在輪到自己頭上。

  以後再也不吃小鳥了。

  樹林不太大,再往外就是一大片荒地,只有石頭和低矮的灌木叢,沒有任何遮擋。

  貝暖知道往那邊飛就是死路一條,只能轉個方向,重新回到小樹林。

  兩個隊員就在後面追著,大概是看她飛得很不俐落,覺得有希望能捉到,完全沒有放棄的意思。

  離一小時的時限還遠著,總這麼兜圈子十分危險,根本不是辦法,貝暖忽然想出了一個冒險的主意。

  雖然冒險,但說不定有效。

  貝暖掉了個頭,保持著低空飛行,衝進了營地。

  營地裡到處都是人,那兩個人槍法再好,也不敢隨便在營地裡亂開槍。

  一隻漂亮的鳥紮進營地,還飛得不高,到處驚慌失措地亂撲騰,不少人都看見了,笑成一片。

  兩個隊員也回營地來了,追在貝暖身後,好像一門心思想逮住她。

  有人揮著胳膊和衣服,想幫忙捉住貝暖,都沒有成功。

  貝暖不理他們,東繞西繞,終於到達了她的目的地。

  是貝暖他們住的帳篷。

  帳篷的門簾落著,但是窗簾捲著。

  上次陸行遲背著貝暖介紹新環境時說得很對,門和窗,歸根結底都是帳篷上開的洞而已,不能走門的時候,走窗也是一樣的。

  貝暖嗖地從窗洞飛進去,找到陸行遲,撲棱著翅膀,一頭紮進他懷裡。

  陸行遲:「……」

  兩個特戰隊員一掀門簾,也跟進來了。

  杜若他們正在忙著玩桌游,根本沒注意溜進來一隻鳥,現在看見突然進來兩個大活人,還拎著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畢竟昨天一起打了那麼多喪屍,兩個人都認識陸行遲他們。

  他們笑嘻嘻地,「我們進來捉鳥,剛才是不是有一隻鳥飛進來了?」

  貝暖動作俐落,紮進陸行遲懷裡後,還是不放心,找到他襯衣胸前兩顆扣子之間的開口,擠了擠,鑽了進去。

  現在正用鳥爪艱難地從裡面勾著他的衣服往上爬,好不容易才爬到他脖子下開著一顆扣子的領口,探出小小的一顆鳥腦袋往外看。

  陸行遲:「……」

  兩個隊員說話的時候,眼睛掃了一圈,終於看到了陸行遲白襯衣領口露出來的小鳥頭,頓時有點尷尬。

  「是我養的鳥。」

  陸行遲的聲音從貝暖背後溫暖的胸膛裡傳來,有胸腔的共鳴,聽起來比平時都要低沉。

  緊接著,一隻好大的手烏雲罩頂一樣壓下來,動作卻很輕,用指尖溫柔地摸了摸貝暖頭頂上的軟毛。

  「原來是你養的鳥啊。」

  兩個隊員一起不好意思了,拎著槍的那個把槍往身後藏了藏。

  「我們覺得特別好看。」一個說。

  貝暖默默地幫他補充:不止覺得好看吧,你們還覺得好吃。

  另一個熱情地上前兩步,彎腰看著貝暖,感慨,「不光好看,還挺通人性的,我頭一次看見這麼懂事的鳥。」然後問,「我能摸摸嗎?」

  貝暖仰起頭,看見陸行遲微笑了一下。

  「不能。」他說。

  他拒絕得直截了當,兩個隊員更尷尬了,又狠狠地誇了貝暖兩句,就趕緊溜了。

  他們一走,杜若他們幾個就圍了過來。

  唐瑭羨慕得不行,「好乖的小鳥。」

  杜若伸出魔爪,「哪來的這麼一隻鳥?你什麼時候養鳥了?」

  「我撿的。」陸行遲帶著貝暖躲開杜若的手。

  「真小氣,摸一下都不行。是母的嗎?」

  杜若只好縮回手,湊近一點研究貝暖。

  「你仗著長得漂亮,敢往陸行遲的衣服裡鑽,當心一會兒貝暖回來看見了,拔禿你的毛。」

  貝暖:「……」

  陸行遲怕她的爪子在衣服上勾不住,用一隻手輕輕半托住胸前的鳥,站了起來。

  「你去哪?」杜若問。

  「出去遛……呃……遛這隻小不點。」陸行遲說。

  陸行遲這樣帶著她出了營地,到了旁邊的樹林裡。

  有他在,毫無疑問是安全的,貝暖從他的衣服裡爬出來。

  陸行遲伸出手,貝暖就順著他的胳膊,像走獨木橋一樣,搖搖晃晃地走到他的手心裡。

  他把貝暖小心地端到眼前,那雙漂亮的眼睛離貝暖極近,含著笑意認真地打量她。

  貝暖不怕他打量,覺得自己特別漂亮。

  「小鳥,你想吃小蟲子嗎?喜歡吃哪種?毛毛蟲還是天牛?我可以幫你捉。」他忽然問。

  貝暖默了默,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促狹,才明白他是在開玩笑。

  貝暖不能說話,報復地啄了一下他的手指,在他手心裡撲了撲翅膀,又飛起來了。

  她努力用剛學到的經驗控制住飛行姿態,儘量飛得穩當一點,驕傲地在他頭頂轉了一小圈,才重新落回他手掌上。

  這是明晃晃的炫耀。

  看見沒?爺會飛。

  陸行遲用手指輕輕捋捋她的腦門,「你知道嗎?有一天我也可以飛起來。」

  貝暖:?

  陸行遲耐心解釋:「我控制金屬的能力正在一天天變強,用不了多久,應該就可以用金屬承托重物,在空中飛行,所以想想,到那時,如果我穿上一身金屬的衣服,會發生什麼?」

  貝暖瞪大一雙小鳥眼睛:鋼,鋼鐵人?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我在考慮,如果有人乖的話,我可以考慮也幫她做一身衣服,帶她一起飛。」

  真的?

  「獸王之王」的異能過不了多久就會沒了,要是陸行遲真的能帶人飛的話,一定很好玩。

  貝暖在他手心裡歡呼了一聲。

  聽起來就是小鳥興奮地嚎了一嗓子。

  緊接著,貝暖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自己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嗎?

  說不定在他能飛之前,貝暖就必須得離開這個世界了。

  安全區離這裡不遠了,聖母值進度條綠油油的,剩下的空檔連兩成都不到。

  在書裡的劇情線結束之前,貝暖務必要把聖母值升到滿格,才算順利完成聖母任務。

  然後離開這個世界,離開他。

  這件事貝暖一直在想,想了很久,目前看起來完全無解。

  既然無解,就開開心心地過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貝暖蹦蹦跳跳地撲棱到他肩膀上,歪頭蹭了蹭他的脖子,這種事鳥做起來,比人做看著正常多了。

  雖然是被鳥撩,陸行遲的脖子還是浮起了一層紅暈。

  貝暖覺得很好玩,又順便啄啄他的耳垂。

  好像脖子會把紅傳染給耳朵一樣,紅暈一路蔓延上來,燒紅了他的耳朵,十分有趣。

  陸行遲偏過頭看她。

  貝暖變小了,站在他的肩膀上,感覺他大得像個巨人一樣,可是就算放大到這麼大,他的五官仍然帥而精緻,無可挑剔。

  他眯了眯眼,忽然湊過來,親了親她的小鳥嘴。

  他連鳥都不放過嗎?

  貝暖被他嚇了一大跳,撲騰了兩下,差點從他的肩膀上掉下去,被他一把按住。

  真是好大好大的一個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2-12-2 04:37 PM

第九十九章 跨物種之戀

  貝暖在陸行遲身上跳過來跳過去,跟他玩了一會兒,又飛起來盤旋了一圈,站在最高的樹枝上看風景。

  站得這麼高,心曠神怡。

  她在上面,陸行遲就靠著樹,安靜地在樹下守著。有他鎮場,貝暖什麼都不怕,玩得自由自在。

  一個小時過得飛快,變身時間轉眼就要結束了。

  在倒計時結束之前,貝暖引著陸行遲回到營地的帳篷裡,自己從窗洞飛了出去。

  「陸行遲,你的鳥跑了。」杜若告訴他。

  陸行遲從容答,「沒關係,會回來的。」

  等貝暖變回人形,一進帳篷,杜若就第一時間跟她告密,還是當著陸行遲的面。

  「貝暖,你不知道,剛才你不在的時候,有一隻鳥,竟然敢往陸行遲的衣服裡鑽,」想想又補充,「毛上帶著點粉色,怎麼看都像是母的。」

  唐瑭納悶,「杜若哥,那種鳥無論公的母的都是一個顏色吧?」

  杜若爭辯,「不看顏色看行為也像是母的。最關鍵的是,陸行遲剛才還帶它單獨去小樹林裡玩。」

  貝暖很想笑,又有點感動,杜若賣兄弟真是毫不留情。

  貝暖瞥一眼陸行遲,問:「什麼鳥?」

  陸行遲認真地想了想,「小小的一隻,長得很漂亮,很可愛,看著好像挺機靈,其實又有點傻乎乎,我覺得,真要來一段跨物種之戀的話……」

  他微微笑了一下,「……其實我可以。」

  貝暖:「……」

  杜若完全沒料到陸行遲敢對貝暖這麼說,看看陸行遲,再看看貝暖,下巴都快掉了。

  貝暖半天才說:「你還……真是……不挑。」

  午飯提早吃了,整個營地的人吃過飯以後,就收拾好東西,拆了帳篷,準備出發。

  營地裡的平民們也扶老攜幼,上了各種收集來的車輛。

  陸行遲讓貝暖把他們的越野車從空間裡取出來,開了過來,跟邵白打過招呼,這次不用再坐他們的車,只要跟著他們的車隊就好。

  特戰隊開的車在前,後面跟著平民的車,整個車隊浩浩蕩蕩地向西邊開拔。

  沒開多久,就遙遙地看到了人類聯盟的第一道封鎖線。

  這就是傳說中的那道封鎖線,貝暖他們在路上時,一直聽人提起過無數次。

  那時喪屍病毒突然爆發,感染的速度太快,野火燎原一樣,迅速蔓延過半個大陸。

  喀侖山以西的這塊地方完全沒有可以據守的天塹,全憑人煙稀少硬撐,人類聯盟在這裡建立起第一道封鎖線。

  可惜現在已經被突破了。

  到處都能看到翻倒的鐵絲網,挖開的巨型壕溝,明顯是被火力覆蓋過,有大片大片的炮彈坑,還有爆炸和焚燒過的痕跡。

  貝暖有點納悶,這不像隔離病毒爆發的區域,倒像是和外星入侵生物打了一場硬仗。

  才進舊封鎖線的範圍,邵白就下來通知整個車隊,後車務必要嚴格壓著前車的車轍前進,一點都不能錯。

  因為人類在舊封鎖線附近布了十公里雷區。

  一不小心軋到,就完蛋了。

  連地雷這種遺禍無窮、在現代戰爭中早就不太用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可見人類已經沒有辦法了。

  貝暖忍不住問邵白:「怎麼會到這種地步?」

  喪屍沒有武器,全靠牙齒和指甲,連四百年前的火槍兵都不如,居然能把人類逼成這樣。

  「它們數量太多,完全不怕死,而且我們發現他們開始有組織地集中進攻,」邵白說,「還有,他們在有預謀地故意感染我們的軍隊。」

  「什麼意思?」貝暖沒懂。

  「它們故意用潛伏期比較長的病毒悄悄感染我們的士兵,傷口一般很小,很隱蔽,有時候連被感染的士兵本人都沒有察覺,等撤回防線內才突然發作,從內部攻破我們的防線。」

  貝暖默了默:喪屍的智商高歌猛進,已經這麼聰明了?

  「是因為有一些很特殊的喪屍在帶領它們、控制它們,」邵白說,「我們在擔心,這種特殊的喪屍會越來越多。所以特戰隊一直以來都在淪陷區到處搜尋這種喪屍,實施斬首行動。」

  邵白重新調整了整個車隊的行進順序。

  他自己開著吉普在最前面趟雷。

  他說他是特戰隊長,隊長開的車理應排在第一個。

  副隊長開的車排在第二,後面緊跟著特戰隊員的車,一輛接著一輛。

  最後才是平民的車輛。

  這是一條死亡之路,到處都是地雷,不起眼的荒地亂草中,不知哪裡就隱藏著危險。

  萬一軋上去炸了,隊長沒了,副隊長就頂上,隊員沒了,下一輛車就頂上去。

  貝暖這時才感覺到,那些開她的玩笑、拎著槍捉鳥、會學動物叫的特戰隊員都是軍人,他們護衛引領著一車隊的平民一路向前。

  滿地炮灰焚燒過的草葉間,坑坑窪窪的土地上,隱隱是以前車胎開過去留下的痕跡。

  車胎的痕跡意味著安全,大家小心翼翼地沿著痕跡向前。

  車隊緩慢地前進了一會兒,忽然停下來了。

  前面往後傳話說,因為下過雨,看不清以前的輪胎印,要試探著往前走,讓車輛之間拉開距離。

  陸行遲聽完,一打方向盤,從車隊裡出來,駕著越野車直接越過整個車隊,開到了最前面。

  邵白看見陸行遲的車突然上來了,立刻跳下車走過來,想讓他退後。

  陸行遲也下了車,過去跟他說了幾句什麼。

  貝暖隱隱約約聽見陸行遲好像在說,他參加過什麼組織的排雷行動,當過志願者。

  一聽就是胡說八道。

  邵白也不太信。

  陸行遲二話不說,問邵白要了把匕首,直接往旁邊的曠野裡走,一會兒就蹲下,不知道在鼓搗什麼。

  等他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個小東西。

  圓圓的扁扁的,和他的手掌差不多大,好像一個大號的鐵月餅。

  「這是反步兵地雷。」

  貝暖聽見後座的江斐輕聲跟杜若說。

  就算真的當過什麼排雷的志願者,一口氣當個十年八年,也不可能像陸行遲這樣裸眼找雷、徒手拆雷。

  陸行遲靠的是對金屬的感知和控制。

  找這種東西和拆這種東西,對他來說,都是手到擒來。

  杜若好奇地問:「我聽說現在有些地雷是塑料的,金屬探測器根本掃不出來,陸行遲也沒辦法吧?」

  江斐微笑了一下,「就算是塑料的,彈簧和擊針也是金屬的,以他現在的能力,應該可以。再說聯盟軍隊要對付的是喪屍,喪屍又不會掃雷,用塑料地雷,是故意給自己人以後奪回土地後排雷時找麻煩麼?」

  他說得很有道理。

  陸行遲已經跟邵白談完回來了,打開車門上了車。

  不知道他是怎麼跟邵白胡謅的,邵白終於同意他的越野車開在最前面,給大家引路。

  地雷埋在土下,對陸行遲來說,卻像是全都明明白白地在地面上擺著。

  有他在,多少地雷都不怕。

  陸行遲他們這輛越野車一馬當先,帶著整個車隊,平安地穿過了這一大片雷區。

  過了舊封鎖線,邵白把車開過來,打算重新回到前面引路,順便跟貝暖他們說,車隊不能再繼續向西了,要先往北走,進到山區以後再轉而向西。

  邵白解釋說,因為這樣一路往西,雖然是去封鎖線最近的路,卻也是喪屍行軍的方向,一旦遇上就是大麻煩,最好提前避開。

  貝暖莫名其妙,「喪屍行軍?」

  「最近大批的喪屍好像受人召喚,都在往封鎖線附近聚集,在衝擊新的封鎖線。」邵白說。

  估計又是變異喪屍搞的鬼。

  車隊一路往北,終於看見了層巒疊嶂的群山,然後沿著蜿蜒的山路繼續向西開。

  從中午一直開到黃昏。

  因為天黑以後是喪屍活動的好時候,新的封鎖線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不用再急著趕路,所以車隊早早地找了個地方紮營休息,準備明天天一亮再繼續出發。

  貝暖坐了半天的車,沒有機會用異能,一等帳篷支好,大家都安頓下來,就像出籠的鳥一樣,立刻溜了。

  宿營的地方是一個山坳,和前兩天的小樹林大大不同。

  小樹林只能算是市郊,離城市不遠,而這裡是實打實的深山老林,除了延展向前的公路之外,並沒有人類生活的痕跡。

  貝暖今天變成鳥後只飛了一小會兒,還遠遠沒飛夠。

  難得可以飛上天,趁著「獸王之王」的異能還在,還可以再玩一次。

  貝暖心想,在這種荒郊野外找一隻鳥,應該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吧?

  貝暖離開營地,悄悄往山坳裡面走。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最後一縷陽光漸漸消失在樹林的枝葉間,林中的鳥好像都睡了,只非常偶爾的,有一兩聲長長的鳥啼。

  邵白一直沒有收回發給貝暖的裝備,貝暖乾脆拿出夜視儀的頭盔戴上,在樹枝間到處尋找鳥們的蹤跡。

  忽然間,貝暖看到了別的。

  有兩隻動物在貝暖的視野中迅速掠過,隱沒在前面的密林裡。

  貝暖怔了怔,趕緊追了過去。

  陸行遲支好帳篷,只不過去邵白那裡跟他聊了幾句明天的行車路線,一回來,就發現貝暖又不見了。

  她每天都皮天皮地的,就知道不太可能安分地待著。

  天畢竟黑了,這裡又太荒涼,陸行遲有點擔心,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人。

  今天她忙了半天,到處找人學動物叫,把毽子上的雞毛都拔了,翻出來點魚籽,還剪了一小塊他的皮帶,陸行遲想也知道,這次她玩出來的新花樣,一定是和動物有關係。

  結果果然,她變成了一隻小鳥。

  雖然這次和她上次隱身時不太一樣,完全感覺不到她身上的那枚小臍釘,不過在她撲棱著翅膀一頭紮進他的懷裡,找他救命時,他就知道一定是她。

  陸行遲抬頭看看天上,天黑了,現在一隻鳥都沒有。

  陸行遲站在帳篷外等了一會兒。

  一隻不知什麼小蟲子飛過來,嗡嗡嗡地在陸行遲耳邊叫著盤旋,陸行遲隨手揮了一下手,突然意識到不能這麼做,趕緊看了看。

  還好,那隻小蟲機靈,沒被他打到,嗡嗡叫著繞了一圈,飛走了。

  小蟲子走了之後就再沒回來。

  陸行遲又站了一會兒,也沒有等來任何一隻鳥。

  只有兩隻蝙蝠張著薄薄的翅膀,從帳篷上空掠過。

  她不會變成蝙蝠吧?

  陸行遲正想著,忽然覺得腳邊有了一點動靜,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陸行遲蹲下來,看到一隻幾乎和土地顏色一樣的很小的蜥蜴。

  蜥蜴好像還是個寶寶,不算尾巴的話,都沒有陸行遲的一根手指長。

  小蜥蜴好像完全不怕陸行遲。

  它熟稔地直接朝他爬過來,把他當成一塊大石頭一樣,艱難地爬上他的鞋,又想順著褲子爬上他的腿。

  陸行遲不用它自己費勁,微笑了一下,彎下腰去,捉起小蜥蜴,放在手上。

  小蜥蜴從頭到尾都是淺棕色,長著一身硬殼,殼上還帶著尖刺,一雙小眼睛黑亮黑亮的,看著陸行遲,動作趣怪,每動一下都像在定格。

  然後對著陸行遲眨了眨眼睛。

  陸行遲心想:變成這樣,她的喜好還真是奇怪。

  正在想著,就看到小蜥蜴突然伸了一下粉粉的小舌頭,舌尖一閃而過。

  陸行遲立刻覺得,其實還是挺可愛的。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小蜥蜴,回到帳篷裡。

  小蜥蜴安分地趴在陸行遲的手掌上,除了轉來轉去的眼珠外,一動也不動。

  杜若立刻湊過來看。

  「陸行遲,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各種小動物都來找你?」

  陸行遲笑了笑,沒回答,伸手摸摸小蜥蜴粗礪帶刺的額頭,「真是可愛。」

  杜若:???

  「都醜成這樣了,陸行遲,你哪隻眼睛看出它可愛?」

  陸行遲的眼睛不離蜥蜴,「我哪隻眼睛都覺得它很可愛。」

  唐瑭也湊過來了,問:「怎麼了?」

  「你陸哥中邪了,」杜若說,「他的跨物種之戀跨到了爬行綱。」

  江斐坐在他的舖位上,正在一顆顆地剝蒜。

  他遙遙地看了陸行遲和他的蜥蜴一眼,又看了眼帳篷外,好像想說什麼,不過只挑了挑眉,繼續悠然地剝他的蒜,什麼都沒說。

  小蜥蜴在陸行遲的手掌上安分了一陣,忽然動了。

  它嗖地一下,動作極快地順著陸行遲的胳膊,一口氣爬到了他身上。

  陸行遲一動不動地任由它滿身瞎跑。

  小蜥蜴在他的肩膀上停下來,左右警惕地看看,忽然又往前一竄,想直接鑽進他的衣領裡。

  就在這時,一道影子突然一閃。

  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從帳篷門簾下衝進來,猛地撲向陸行遲。

  是一隻淺棕色有花斑的動物,看起來非常像貓,毛卻比貓的毛厚實濃密,尾巴短了一大截,體型也大了一圈。

  最特別的是,它的兩隻耳朵尖上都威風凜凜地豎著一撮飛出來的毛,十分漂亮。

  這是一隻還沒成年的小猞猁,也叫山貓。

  它如同小箭一樣竄上來,呼地撲到陸行遲身上,伸出一對爪子,對著那隻小蜥蜴劈裡啪啦一通亂拍。

  小蜥蜴被從天而降的敵人徹底嚇傻,反應了半天,才從陸行遲身上爬下來,在帳篷裡倉皇逃竄。

  小猞猁完全沒有饒過它的意思,在它身後追著又拍又打。

  兩隻小動物在帳篷裡上躥下跳,你追我趕,簡直鬧翻天。

  杜若和唐瑭在旁邊已經徹底看傻。

  唐瑭張口結舌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杜若的腦子轉了轉,忽然想出一個最符合現在場景的解釋,「打……打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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