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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季可薔 - 新娘報喜【單】 [打印本頁]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7 PM     標題: 季可薔 - 新娘報喜【單】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6-11 12:46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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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你是誰?”
“我是,你的新娘。”
一場車禍醒來,孟凡失去了十年的記憶,
面前卻多了個陌生的女人,自稱是他的未婚妻。
為了安撫父母,也自覺對不起這女人,他答應結婚,
不料這一切全是出自精心編織的謊言……
嫁給他,是由於和孟家二老立下協議,為傷重昏迷的他沖喜,
明知他得知真相會惱怒,甚至恨她,杜怡蓁仍義無反顧!
只因為她其實早就偷偷愛著他,不能自拔。
以秘書的身分陪伴在他身邊三年,看著他遊戲情場,
她終於領悟,他其實是用花心杜絕自己的癡心,所以,
她也只能用無心隱藏自己的真心,
以一年的契約為限,成為他的妻,無怨無悔……

【出版日期】 2017年01月03日

【出版社名稱】 果樹出版社

【書系及編號】 橘子說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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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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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7 PM


楔子

    一場車禍醒來,孟凡發現自己無端端失去了十年的記憶。

    他記得自己是誰,記得自己的父母,卻不記得最近這十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自己仍是那個剛出社會、初生之犢不畏虎,卻又在情事上略帶幾分靦覥的小鮮肉。

    所以,當他的父母帶來一個女人時,他十分震驚。

    這女人不是那種典型的美女,五官只能說是端正清秀,但雙眸格外有神,狹長的眼尾略微上挑,帶著點性感又俏皮的韻味。

    另外就是她的唇,唇形恰到好處,唇瓣透著點淡淡的粉紅色,似乎相當柔軟,是一張男人看了會很想親吻的嘴。

    但,現在的他並沒心思想那些男女風月之事,他才剛剛脫離生命危險,身體還很虛弱。

    他只是靜靜看著女人,用略微沙啞的嗓音問。

    “你是誰?”

    她嫣然一笑,墨黑的瞳眸頓時燦亮如黑夜的星空,點點流光閃爍。

    “我是,你的新娘!”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第1章


    她是杜怡蓁。

    他的女人。

    據說他們已經認識三年了,起初,她在他們孟家的精品旅館工作,只是最基層的員工,後來因緣際會,她來到他身邊擔任秘書。

    三年來,他們相知、相惜,進而相戀,在車禍前不久,他才剛向她求婚。

    他的父母也相當喜歡這個兒媳婦,早就將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不僅讓她住進孟家的豪宅,更在他還沒能出院前,就急著催促他們在幾個親朋好友面前舉行了一個簡單莊重的結婚儀式。

    當時,他好不容易才從長達兩個月的昏迷中醒來,又因不慎感染得了肺炎,徘徊於生死邊緣,差點說再見……爸媽整個嚇到了,堅持需要一件喜事來沖一沖,去去黴運。

    何況她本來就是他認定的新娘,既然早娶晚娶都是要娶,不如乾脆一點!

    就連杜怡蓁本人也不覺得委屈,反而反過來為他著想。“如果你真的不想娶我,也沒關係的,我能理解。”

    他確實也猶豫過,雖說她是他的未婚妻,但畢竟他對她毫無印象啊!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對他而言,她只是個陌生人。

    可他拗不過爸媽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凡凡啊!你就娶了蓁蓁吧!”老媽抱著他抽泣不止。“你出車禍那天,要不是蓁蓁有心電感應,臨時回頭去找你,你可能就那樣死在荒郊野外也沒人發現了!”

    “蓁蓁是你的福星!”老爸同樣老淚縱橫,紅著眼眶強調。“算命的早就算出來了,你今年會有血光之災,要度過這劫必定要有貴人相助……蓁蓁的八字跟你再合也不過了,她就是你的貴人,是你這輩子註定的新娘!”

    孟凡無奈。

    這對活寶爸媽什麼都好,就是超迷信!從小到大,他們家做所有重要的決定都必得求神卜卦,他老爸在生意場上看似一副精明幹練的奸商模樣,誰又知道他私底下都是算命算來的,也虧他沒將爺爺傳給他的那點祖產敗光光,還擴大投資,經營得蒸蒸日上!

    不過也就因為家裡情況愈來愈好,老爸在商場上春風得意,於是兩位老人家更加肯定這一切都是算命的功勞,無所不算,老媽更誇張到連跟幾位老姊妹淘出門旅遊都要翻黃曆看吉凶。

    更別說他的婚姻大事了,既然知道他有了這麼一個未婚妻,他們又怎能不去算她的八字跟他合不合?

    “凡凡啊,你不知道,你前陣子在醫院昏迷不醒,醫生說你可能就這樣一輩子當植物人時,媽媽的心簡直要碎了哇!要不是蓁蓁天天來醫院看你、陪你,說不定你再也醒不過來……”

    “兒子啊,人家對你一片真心,你怎麼能辜負呢?萬一人家心灰意冷,棄你而去,你弄丟了命裡的福星,絕對會一輩子後悔的啊!”

    兩個老人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老媽更幾次差點暈厥,再加上孟凡自己也對那個已經完全不記得的女人心懷愧疚,就這麼在半推半就之下,答應了婚事。

    雖然被迫娶一個自己根本毫無印象的女人頗為委屈,但如果自己一條命真是因為杜怡蓁撿回來的,那就算了,也是他欠她的。

    於是,他們在眾人見證之下,交換了戒指,接著等他出院,兩人又立刻到戶政事務所補辦了結婚登記。

    如今他們已經算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一念及此,孟凡幽幽歎息。

    他站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那個理應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她側著身子睡著,全身蜷彎成蝦米狀,睡相看起來那麼天真無邪。

    她的睡顏也天真,白淨的臉蛋、恬淡的眉眼,櫻唇若有似無地勾著,像是作了什麼好夢。

    嫁給他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嗎?讓她夢裡都帶著笑?

    還有,她怎能睡得這般寧靜安詳?和她同床共枕,他可是整夜都睡不安穩,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失眠了!

    昨天,是他出院的第一天。

    隨著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他越發心神不寧,想著晚上該怎麼辦?照理說他們是夫妻,應該睡同一張床,但想到要跟她做夫妻間最親密的事……他記得自己……或者該說是十年前的自己,分明還是個……咳、咳,處男,也就是說,在那方面毫無經驗。

    雖然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他相信年過三十的自己再怎麼遜,也不可能依然是個在室的,可他……就是彆扭啊!

    而且不知為何,他有種預感,就算她名義上是他絕對可以碰的女人,可一旦碰了她,他從此就會陷入某種他再也無法掙脫的困境……他怕後悔。

    這種感覺太強烈,強烈到他洗完澡、換了睡衣,看見她已然自動自發地上床躺好時,心臟竟有瞬間停止跳動。

    他以為自己完蛋了!

    結果,她卻是睡眼蒙朧、很不優雅地大打呵欠。“我很累了,先睡了,晚安!”

    話語方落,她閉上眼睛,毫不客氣地沉入夢鄉。

    他驚愕地瞪她。

    然後是輾轉反側,徹夜的失眠。

    孟凡再度歎息,正欲轉身離開時,床上傳來了動靜。

    他步履一凝,回過頭,杜怡蓁擁被坐在床上,伸手揉眼睛,跟著掩唇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一派貓咪似的慵懶模樣。

    他不覺喉嚨微幹。“你醒啦?”

    “嗯。”她點點頭,聲音軟得令人心頭發癢。“你起來很久了嗎?”

    “還好。”他可不會承認自己一夜難眠。

    她又揉揉眼睛,似乎正努力讓自己清醒,半夢半醒間,朝他綻開一個看著些微傻氣的微笑。

    “肚子餓了嗎?我做早餐給你吃?”她柔聲問。

    他愣愣地點頭,看著那笑,心臟竟然怦怦地跳……家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孟爸說要出差巡視業務,昨天接他出院,陪著辦完結婚登記後,就趕著搭飛機去了,順便也把孟媽一起打包帶走。

    孟媽還打電話給長年在家裡幫傭的安嬸,給她放了三天假,鼓勵她回老家探親。

    很明顯的,就是故意想留給他們這對新婚夫妻一個完全私密的兩人世界。

    這令孟凡相當窘迫。

    他不確定該如何跟自己的新婚妻子相處,甚至都不敢多看她一眼,怕在她眼裡,看出對自己的綿綿情意。

    這絕不是一個新婚丈夫該有的態度,他知道。

    相對於他的坐立不安,杜怡蓁顯得神態自若,唇畔總是噙著笑,甜蜜而溫柔。

    她看過冰箱,對他抱歉地聳聳肩。“冰箱裡都沒什麼菜了,我們還是出去吃吧!順便一起去逛超市,好不好?”

    逛超市?他一愣。

    她看出他的猶豫,撒嬌。“以前你都會陪我一起逛的。”

    他不記得了。

    她明亮的美眸似有瞬間黯淡,他驀地感到愧疚,連忙用力點頭。“好吧,我陪你。”

    她聽了,喜形於色。

    出門時,她親密地挽著他臂膀,動作自然,毫不遲疑,他相信她以前一定經常這麼做。

    他們沒開車,招手叫了輛計程車。

    他知道她是為了體貼自己。“其實不用這樣,我不怕的。”

    “真的嗎?”她凝睇他的目光有著憐惜。“我怕你出車禍以後,會對車子有陰影。”

    他淡淡一笑。“我又不是因為開車出的車禍,是被車子撞到。”

    “可是人家擔心嘛。”她軟軟地說道,螓首歪過來,靠在他肩頭。

    他心韻倏地跳漏一拍,身子也不自然地僵住。

    她感覺到了,卻沒有離開他,反而靠他更近了,鼻頭俏皮地在他頸窩處磨蹭著,嘴唇若有似無地擦過。

    他呼吸一凝,緊張得雙手握成拳頭。

    她忽地笑了,笑聲清脆如風鈴,淘氣地在他耳畔搖響。

    “你笑什麼?”他強撐著大男人的面子。

    她沒回答,只是稍稍側過臉,溫軟的舌尖在他耳垂舔了一下,接著身子才往後和他拉出距離。

    明眸閃閃發亮,似是期盼著他的反應。

    他卻不敢有反應,全身僵著,耳根一陣陣地發熱。

    她又嬌聲笑了。

    他聽得出來,她是在嘲弄他一個堂堂大男人,居然比女人還容易害羞。

    但他就是無法控制啊!

    十年前的他,從不曾和女人有過肌膚之親,頂多就是跳土風舞時,牽牽女同學的手,雖然因為他長得帥,也有不少女生主動想親近,但他向來都是離得遠遠的,秉持不靠近、不接觸、不打情罵俏的三不原則。

    現在居然被一個女人公然吃豆腐了……她也不知是否看穿他的思緒,調皮的小手伸過來,彈了彈他耳朵。“喂,我是你老婆耶!你擺出這種表情好嗎?”

    這女人分明是有意捉弄他,他愕然瞪她。

    她一點也不怕他瞪,只是逕自笑得開心,笑得他一張俊臉泛上可疑的紅暈。

    兩人在家裡附近的咖啡館吃了一頓悠閒的早午餐,接著去逛超市,他負責推推車,她負責採買各種新鮮食材。

    結帳時,他拿皮夾掏現金,她在旁邊甜甜地笑,仰頭問他。“我們這樣子像不像新婚夫妻?”

    結帳員看著他們抿嘴微笑。

    他頓時有些尷尬,雖然他們的確是新婚夫妻,但是……

    “老公~~”她忽然嬌嬌地喚了一聲。

    他一凜,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她彷佛也看出他不自在,卻是笑得更開心了,眉目彎彎,俏皮可喜。

    接下來,她好似上了癮,時不時地便會像這般逗他。比如吃飯時,親手挾菜喂給他;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突如其來地從身後攬抱他脖頸;他剛洗完澡,濕著頭髮,她堅持要替他吹頭髮,吹著吹著就忽然往他臉頰啄吻一口,驚得他當場跳起來。

    然後她又笑了。

    他簡直拿她沒轍。

    這女人跟在醫院裡溫柔體貼照顧他的那位真的是同一個嗎?之前的她明明那麼文靜秀氣,在兩人舉行結婚儀式時,她還全程垂斂著眸,羞澀地都不敢看他一眼。

    現在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

    難道現在這個像貓一般淘氣惡作劇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孟凡茫然。

    到了晚上睡覺時,他又陷入另一波巨大的苦惱,正站在床邊不知所措時,那女人又再度令他吃驚。

    “我睡嘍!晚安。”她大大方方地躺上床,大大方方地閉上眼,大大方方地酣然入睡。

    他霎時覺得緊張無措的自己簡直像個笨蛋一樣。

    第二天,又是重複的輪回。

    到了第三天,孟凡實在熬不住了,剛好有個大學時代的好友從國外歸來,打電話跟他打招呼,他二話不說,立即約對方見面吃飯。

    他幾乎是逃難似地離開家門。

    出門時,身後疑似又傳來一陣清雋甜脆的笑聲,但他不敢回頭確認。

    “你結婚了?!”陸元生一臉駭然。

    才剛剛入夜的運動酒吧,還沒到最熱鬧的時候,店裡沒幾個客人,氣氛本是一片安寧,卻被這聲驚喊給破壞了。

    酒保朝這個方向好奇地投來一眼。

    孟凡皺眉,賞了好友兩道犀利的眼刀。“你就不能冷靜一點嗎?”

    “要我怎麼冷靜?”陸元生放低了音量,神情卻更狡黠了,墨眸分明閃著八卦的輝芒。“我才半年沒回臺灣,你居然就出了車禍,失去十年的記憶,還結了婚?!這麼精彩的事,怎麼就沒人通知我一聲?”

    “你還說呢!你算是我好朋友嗎?我出了那麼嚴重的車禍,你居然一點都不曉得!”

    “我這半年都待在亞馬遜叢林拍照,你也知道那邊通訊沒那麼方便,而且我以為你是忙著把妹,才沒空回我的e-mail。”

    陸元生是攝影師,專拍野生動物,得過幾個不大不小的獎,如今在攝影界也算闖出一番名號。

    他生性浪漫,從大學時就是一派放蕩不羈,孟凡聽說他這幾年成了攝影師,經常露宿於荒郊野外,印證十年前這傢伙給自己的印象,倒也不意外。

    可是陸元生很意外。“你說過絕不結婚的,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那女人是何方神聖?能夠騙到我們孟大少點頭答應結婚,肯定不是一般人物啊!”

    說什麼騙?孟凡對好友這種說話的口吻頗為不爽。

    “杜怡蓁,你知道她嗎?”他問。

    陸元生煞有介事地揉著下巴。“我這幾年很少回臺灣,你的風流帳我不大清楚,不過我記得好像有聽過這個名字……對了!”他驀地眼神一亮。“她不是你的秘書嗎?我見過她一次。”

    “聽說我在出車禍以前,跟她求了婚。”

    “真的假的!”

    有這麼難以置信嗎?孟凡打量好友一臉泰山崩於前的神情,愈想愈是怪異。“我結婚有這麼值得驚訝嗎?”

    “你自己不覺得驚訝?”這令陸元生更驚訝了。

    “我都三十二歲了,結個婚有什麼好奇怪的?”孟凡一派肅然。

    陸元生眨眨眼,再眨眨眼,好半天才一拳敲了敲桌子,恍然大悟。“對喔,你失去十年的記憶,所以那個女人的事應該也忘了……”

    “哪個女人的事?”孟凡不解。

    陸元生卻不解釋,只是盯著他,眼神閃爍,良久,才歎息般地低語。“忘了也好,忘了最好。”

    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孟凡不解,只覺得胸臆似是升起一股煩躁的情緒,堵得他有些不舒服。

    他舉杯喝酒。

    陸元生也跟著喝了一大口。“這十年來,其實你變了很多。”

    “哪裡變了?”孟凡自己也很好奇。“你說說看。”

    陸元生想想,卻是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總之,重新開始也好,你就當是人生reset,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忘了就忘了吧!”

    孟凡覺得莫名其妙,直覺好友對他隱瞞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關乎他這十年來的變化。

    可陸元生硬是顧左右而言他,他一時也逼問不出來。

    他本想著多灌這傢伙幾杯酒,酒後吐真言,不料喝著喝著,卻是他自己有了醉意,腦袋昏昏沉沈的。

    兩個男人聊了很多以前大學時代的趣事,也聊這幾年陸元生走遍了鳥不生蛋的地方,見識過各種趣味荒誕的見聞,聊得很開心、很自在。

    偏就是沒聊到他這十年來發生了什麼事,一到關鍵時刻,陸元生的嘴簡直就像蚌殼一樣,敲都敲不開。

    孟凡正感到郁惱時,手機響起簡訊鈴聲——爸媽搭今天晚班飛機回來,你吃完晚餐記得早點回家喔!

    “怎麼?你老婆傳來的?”陸元生笑問。

    “嗯。”孟凡看看表,都十點多了,想到自己把她一個人丟在家,不免有些良心不安。“我該回去了。”

    陸元生一臉詭譎的表情。

    “幹麼這樣看我?”

    “沒事,結婚的男人果然不一樣,顧家顧老婆!在下佩服,敬你一杯!”

    孟凡沒好氣地和好友乾杯。

    拖著半醉的身子回到家,孟凡的腳步都有些淩亂,杜怡蓁開門時,他差點直直撞進她懷裡,幸而及時穩住了重心。

    她卻好似完全沒發現他的糗樣,笑盈盈地迎接他。“你回來了啊……哇,好重的酒味!你喝了很多?”

    他點點頭,她的笑臉在他眼前不停地放大,一雙眼睛又亮又圓,像星星一樣,璀璨的光芒彷佛要閃進他心裡。

    也不知是酒醉的關係,還是其他緣故,他驀地感覺臉紅心跳。

    “我先去洗澡……”

    “我扶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怕一身的酒臭味熏到了她。

    她卻絲毫不見嫌棄的意味,攬著他臂膀,將他扶到浴室裡的軟榻上坐好,替他在浴缸放洗澡水,然後去廚房調了一杯蜂蜜檸檬茶給他。

    “你先喝了這杯茶,喝了再泡個溫水澡,應該就會好多了。”

    他坐著喝茶,一口一口地啜飲,聽話的模樣像個乖巧的小學生,看得杜怡蓁心口一軟。

    “孟凡。”她輕聲喚。

    “嗯?”他抬起頭,墨眸迷蒙地望她。

    她微微地笑。“為什麼喝這麼多?是不是怕回來見我?”

    他一怔,下意識地搖頭。

    她彎下腰來,直視他眼眸。“你今天是因為想躲我,才出去的吧?”

    “我幹麼躲你!”他激烈地否認,臉更紅了。“我是去跟朋友見面……陸元生,你知道他吧?”

    “我知道,是你最好的朋友……原來他回來了啊。”

    “嗯,他回來了。”

    “所以你是因為跟好麻吉在一起太開心,才會喝多了酒?”

    “對,就是這樣!”

    她凝視他,他認真澄清的模樣更像個孩子了,讓她看了忍不住憐愛。

    她站直身子,拍拍他的頭。“乖。”

    他陡然嗆住,差點把喝下去的蜂蜜檸檬茶一口氣咳出來。

    她這摸頭的動作是什麼意思?根本拿他當小鬼看待啊!

    身為男子漢,他覺得很丟臉。“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她看看他,忽地明眸一眨。“你喝醉了,我幫你洗好了。”

    “你說什麼?!”他驚駭,身子不禁往後退,好像真的怕她一口吃了自己似的。

    她又好氣又好笑,驀地低下唇來,在他額頭親了一口。“笨蛋,你怎麼就這麼可愛呢?”

    她帶著笑意離開浴室。

    他呆坐在軟榻上,半晌回不過神來,好不容易才稍稍寧定心神,泡了個溫水澡,洗去一身酒味。

    正準備離開浴缸時,門扉叩響,杜怡蓁清脆的嗓音揚起——“孟凡,我剛才忘了拿換洗的衣服給你,我現在拿進去喔!”

    他嚇一跳。“你別進來!”

    門外一片沉默。

    話一出口,孟凡就後悔了,他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口吻,肯定是傷了她吧?

    好一會兒,那好聽的嗓音才又響起,只是已不如之前輕快,帶著一絲落寞。“那我把衣服放在外面,你自己出來拿。”

    她果然受傷了。

    孟凡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他懊惱地歎息,踏出浴缸,取下吊鉤上掛的浴袍穿上,確定系好了衣帶,才打開門。

    門外,一張蒼白的容顏哀怨地對著他。

    他倏地悚然,差點以為自己見鬼了!

    “你就這麼討厭我?”杜怡蓁更哀怨了。

    “沒、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他一陣口吃。

    她瞟他一眼,幽幽地旋身,倩影飄飄然地,還真有幾分鬼魅的味道。

    他連忙追上去。“怡蓁,你別誤會,我沒有討厭你,我就是、就是……”

    她毫無預警地停住腳步。

    他煞車不及,撞上了她,又怕害她跌倒受傷了,慌亂地伸手撈她,一把將她柔軟的身子撈入懷裡,緊緊抱著。

    “你沒事吧?”他關心地問。

    她搖搖頭,小手抓著他浴袍的衣帶。

    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襟已然敞開,露出一片陽剛的古銅色胸膛,而她半邊臉頰就貼著他裸露的胸口,聽著他咚咚的心跳聲。

    兩人擁抱的姿勢曖昧,他逐漸狂野的心韻更添曖昧。

    四目相凝——他看著那兩瓣應該很好親吻的香唇,愈來愈想嘗上一口,終於,緩緩地湊過去……“凡凡、蓁蓁,我們回來了!”

    玄關處傳來一道興奮的叫喊,兩人同時一震,慌忙分開。

    卻已經來不及了!

    孟老爹和孟老媽都看見了這一幕,一臉壞笑,偏還故意用雙手遮著眼。

    “我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啊!年輕人就是熱情有勁,呵呵~~”

    “老伴,我們年輕時不也是這樣?隨時隨地都可以發情。”

    “那是你好嗎?我才沒你那麼沒格調!”

    老人家自顧自地打情罵俏,絲毫沒注意到兩個年輕人臉紅得都可以掛在樹上假裝蘋果了。

    “我先回房了!”杜怡蓁推開孟凡,像只受驚的小鹿,飛也似地逃竄回房。

    孟家二老看看兒媳婦倉皇逃逸的背影,再看看兒子脹紅的臉孔,笑得更歡樂了。

    “還不快進去?”孟老爹對兒子擠眉弄眼,順手也將他推進門上貼著喜字的新房裡——“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第2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孟老爹聲若洪鐘,就連躲在房內的杜怡蓁都聽得清清楚楚。她覺得臉頰發燒。

    於是,當孟凡進房時,他看見一個將自己用棉被包成蠶繭的女人。

    “怡蓁?”他試探地喚。

    她沒有回答。

    他遲疑地來到床前,低聲問:“你睡著了嗎?”

    她一動也不動。

    他沉默了,似是在考慮著什麼,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低沉,重重地,撩撥她心扉。

    她更不敢動了。

    其實她想,他肯定知道她是在裝睡,只是他不戳破,她就樂得繼續裝傻。

    她聽見他窸窸窣窣地換睡衣,接著也躺上床,小心地睡在屬於他的那半邊。

    正當她以為,他會像前幾天一樣安靜地躺到天亮時,他驀地開口了。

    “我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

    她一凜。

    “你可以說給我聽嗎?”

    她屏住呼吸,心韻亂了調。

    這是他從車禍昏迷醒來以後,第一次真正表現出對兩人過往情史的興趣,之前他只是全盤性地接收別人告知的訊息,帶點被動的冷漠。

    她其實一直在等著他問,等他願意對自己敞開心房,確認兩人的關係。

    現在他終於肯問了。她卻驚覺自己竟不知從何說起,從哪裡是謊言?哪裡該告訴他實話?她無法下定決心。

    “今天我是去跟大學時代的朋友見面,他跟我說,我這十年來變了很多……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她悶悶地從被窩裡透出嗓音。“十年前的你,我不認識。”

    “是嗎?”他輕聲歎息,仿佛很遺憾。“那你跟我說說我們認識以後的事吧!”

    她不想說——不想對他說謊。

    “我累了。”她喃喃低語。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

    她悄悄掀開被窩一角,深吸口氣。“我說我累了,以後再說。”

    他默然片刻。

    她心韻如擂鼓,一下下地重擊胸口。

    他仿佛又是一聲歎息。“好吧,那你睡吧,晚安。”

    “晚安!”

    她如蒙大赦,側過身背對他,將被子拉得高高的,幾乎掩住自己半張臉。

    一夜靜寂——待杜怡蓁再度睜開眸時,天色已亮。

    身旁的床位空無人影,但她一點也不意外,他以為她不曉得,其實她早就發現了,當他以為她熟睡後,都會一個人偷偷溜下床,委屈自己蜷縮在房間的沙發上。

    他不敢跟她躺同一張床,或者該說是,不想。

    就這麼討厭她嗎?杜怡蓁閉了閉眸,唇角牽起一絲淡淡的苦澀。

    梳洗過後,她換上一件簡單的家居連身裙,踩著軟拖鞋,安靜地在屋內晃蕩。

    她很快便找到了那個顯然失眠整晚的男人。

    他坐在陽臺躺椅上,也不知正想些什麼,深秋的晨光朦朧,宛如在他身上罩了一層透明的輕紗,映得他那張線條分明的俊臉顯出幾許無法形容的脆弱與迷茫。

    她靜靜地打量他。

    脆弱、迷茫……她從沒想過他有這樣的一面,在她眼裡,他向來是意氣風發的,尤其在情場上,更是我行我素,不折不扣的花花浪子一枚。

    他說,他最討厭規矩。

    她能夠到他身邊當秘書,也是出自他一次任性的舉動,心血來潮,破格提升她的職位。

    只是他可能怎麼也想不到,這次的任意妄為,卻為自己找來了一個大麻煩。

    她當他秘書當得超級盡責,他不喜歡守規矩,她就軟硬兼施,用盡各種手段哄他、誘他,半威脅、半強迫,逼得他心不甘情不願地依照行事曆工作。

    他見到她,經常像老鼠見到貓。

    “魔女又來了!你饒了我吧!”他不時在她面前誇張地抱頭哀歎。

    可無論他如何掙扎逃避,最後還是會乖乖聽她的話。

    “蓁蓁啊,你果真是我們凡凡命裡註定的福星!”

    孟家爸媽因此認定她是治他們兒子的唯一法寶。

    所以才會……杜怡蓁忽然笑了,她笑起來會習慣性地彎眉,眼線也會彎成一個更美的弧度,好似一隻惡作劇的貓,有點淘氣,又帶著點慵懶的饜足感。

    孟凡一回頭,就見她獨自偷偷地樂。

    他不明所以。“怎麼了?”

    “沒事。”她笑睇他。“你難得這麼早起床,睡不著嗎?”

    他沒有回答,神色掠過一絲黯然。

    她靈敏地捕捉到了,心口不禁忽冷忽熱,橫堵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然後,她自嘲地勾勾唇,翩然走向他。

    陽臺上放著兩張躺椅,她卻不坐另一張,偏要擠到他身邊坐,親昵地貼著他臂膀。

    “我也睡不著。”她嬌嬌地低語,嗓音像是從貓咪咽喉裡咕嚕出來的,性感而魅惑。

    孟凡心一跳,鼻尖隱隱嗅到女人的香氣,男性的本能瞬間有蘇醒的徵兆。

    “為什麼?”

    “總覺得好像不是真的。”

    “什麼不是真的?”

    “當你的新娘啊!”她微歪臉蛋,明眸閃閃地看他。“孟凡,我們真的結婚了嗎?”

    “是啊!”戒指都戴了,婚書也簽名了。

    “所以我們現在真的是夫妻了?”

    “嗯。”

    “你會不會覺得很委屈?”

    他訝異地望她。

    她微微嘟嘴,墨密的羽睫垂斂下來,一雙纖纖素手把玩著他睡衣上的扣子,有種少女似的嬌羞意味。

    “我看得出來你這幾天都在躲我……你根本不記得我,卻被迫跟我結婚,一定很委屈吧?”

    他低下眸,看著她玉白纖巧的耳朵、弧度曼妙的脖頸,以及仿佛染著幾許嫣紅的粉頰,胸口不禁一軟,心臟怦怦地跳。

    “我不委屈。”語音沙啞得連他自己都吃驚。

    “真的?”

    “真的!我只是……還不習慣而已。”他也覺得自己這幾天對她是有些疏離冷淡,不免心有歉疚,雙手捧起她的臉蛋,認真地許諾。“不管怎樣,你都已經嫁給我了,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孟家的男人要嘛不結婚,若結婚了也絕不出軌,這是從小孟老爹便在他耳邊叨念的家訓,他一直深深記得,也不打算打破這個傳統。

    她雙手攬抱他頸脖,將臉蛋埋入他胸口。“你會一直疼我嗎?”

    “會。”

    “絕不欺負我?”

    “我保證。”

    她不說話了。

    起先他以為她是太感動了才說不出話來,可不一會兒,他感覺到懷裡傳來一陣陣的震動。

    她在哭嗎?他大驚,連忙捧起她的頭。

    結果映入他眼裡的卻是一張燦爛的笑顏,像春天恣意綻放的花朵,毫不羞怯地對世間宣告自己的美好。

    “呵呵,呵呵呵~~”

    她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一下揪著他衣襟百般搓揉,一下又彎了腰,頭顱在他肚皮上歡快地滾著。

    他被她笑得手足無措。“怡蓁,你……沒事吧?”

    “孟凡、孟凡,你真是太可愛了!好可愛、好可愛啊!”她在他懷裡發顫。

    這算是示愛嗎?他耳根不由得有些發紅。

    雖然他對自己的外貌向來是很有自信的,身邊也從不乏環肥燕瘦,各種女人主動投懷送抱,但或許是因為她占著他妻子的名分,跟其他女人都不一樣,她的稱讚聽起來格外令他臉紅心跳。

    她驀地抬起頭來,在他頰畔重重啾了一下。

    他一怔,像個傻子般不知所措。

    “孟凡,我喜歡你!”

    “嗯。”這點無庸置疑,不喜歡他怎麼會嫁給他?

    “真的、真的很喜歡喔!”她強調。

    “我知道。”他不禁有些得意起來。

    “可是啊,你真的不大聰明耶!”她看著他的目光裡有著溫暖的揶揄。

    他一驚。“什麼意思?”

    “你到現在還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

    “你上當了!”

    他一動也不動,全身僵硬。

    她俯向他耳畔,貼著他耳緣柔柔低語。“你從來沒向我求過婚,我也不是你的未婚妻,我啊,是你爸媽替你準備的沖喜新娘,是為了錢才嫁給你的!”

    他倏地倒抽一口氣,不可置信地抬眸瞪她。

    她對他淺淺地笑。

    他被騙了!他見鬼的、該死的、天殺的居然被騙了!

    孟凡無比憤怒,生平還是初次這般被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更可惡的是,連他自己的父母也聯合起來一起說謊!

    他怒氣騰騰地殺進父母房裡。“爸、媽!我要離婚!”

    “嗄?”

    孟家爸媽剛睡醒,正看著彼此,想來一個早晨的愛的親親時,寶貝兒子卻沖進來殺風景。

    “你說什麼?”

    “我要離婚!”

    兩位老人家這才發現事情大條了,匆匆下床,孟老爹穿上睡袍,孟老媽圍上披肩。

    “兒子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會忽然想離婚?你才跟蓁蓁結婚沒幾天呢,你們吵架啦?”

    “我為什麼要離婚,你們心知肚明!”孟凡一雙銳利的湛眸看得老人家心驚膽顫。

    “爸、媽。”杜怡蓁嬌柔的嗓音在房門口揚起。“他都知道了。”

    孟家爸媽大驚,同時朝杜怡蓁望去,見她微微點了點頭,這才確定自己沒聽錯。

    “我不忍心繼續瞞著他,所以就先跟他說了……對不起,爸、媽,是我不好。”

    “他們不是你爸媽,不准這樣叫!”孟凡愈聽愈火大,忍不住回頭嗆。

    杜怡蓁一楞,還沒來得及說話,兩個老人家就跳出來捍衛她。

    “蓁蓁叫我們爸媽怎麼了?我就愛聽她這麼叫!”孟老媽大怒。

    “就是!老爸不管你這個不肖子怎麼想的,總之我跟你媽都認定蓁蓁是我們孟家的兒媳婦了!”孟老爹狂怒。

    孟凡也怒,可聽見這話,竟一下無可反駁。

    “你這個沒良心的,蓁蓁好心救了你的命,你居然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她肯答應嫁給你沖喜,你說不定早就下去見閻王爺了!”

    “爸,什麼時代了,你還在講什麼沖喜!”

    “什麼時代?算命這種東西有在分時代的嗎?”

    “這是迷信!”

    “你說我迷信?要不是你爸我迷信,我當年能娶得到你媽這個賢內助嗎?我們孟家的事業會一年比一年做得風生水起嗎?你這混蛋小子也不會一生下來就錦衣玉食,享受榮華富貴!”

    孟凡翻白眼。每回只要提到類似話題,他跟爸媽就只有吵不完的衝突,到後來他都認命了,隨他們怎麼去算命卜卦他都當沒看見,問題是現在他可不能裝聾作啞,這可是關乎他的終身大事啊!

    他鄭重聲明。“總之,不管你們怎麼想,我不可能接受一個沖喜新娘,也不可能跟自己不愛的女人過一輩子!”

    “你這……混蛋!蓁蓁可是你命裡的福星啊!”孟老爹一臉想掐死他的表情。

    “無稽之談。”他不屑地冷笑。“我今天就去註銷結婚登記。”

    語落,他轉身就走。

    “給我回來!”孟老爹咆哮。

    他充耳不聞。

    來到房門外,杜怡蓁仍安靜地站在原地,澄透的明眸凝睇著他,似笑非笑。

    “你確定要跟我離婚?”

    “確定。”他毫不猶豫,最恨滿口謊言的女人了!

    孟凡忿忿地瞪杜怡蓁,奇怪自己之前怎麼會一度覺得她是個甜美純真的好女孩?

    “不後悔?”

    “不後悔!”

    她一拍手。“好,夠爽快!這樣我輕輕鬆松就成億萬富婆了。”

    “你說什麼?”他沒聽懂。

    “兒子、兒子,你千萬不能離婚!”孟老爹追出來,揪著他搖晃。“我們跟蓁蓁可是簽了約的啊!”

    “簽什麼約?”

    “婚前協議。”

    “給、我、說、清、楚!”他一字一字地撂話。

    “就是……咳咳,我們在婚前協議上白紙黑字地寫著,如果一年後,你跟蓁蓁離婚,蓁蓁有權分得我們孟家一半的家產,如果不到一年就離婚,那……”

    “那怎樣?”

    “我們全部的家產就要奉送給她了!兒子啊,難道你想要我們一家三口流落街頭嗎?我跟你媽年紀都這麼大了,你忍心看我們臨到老時還伸手向人討飯?”

    他快瘋了!

    不,他已經瘋了,這是哪來的這麼天兵的寶貝父母,居然為了替兒子沖喜跟人家簽這種不平等條約!

    孟凡深呼吸,一遍不夠又來一遍,再一遍、又一遍……“凡凡啊,你別生氣。”孟媽媽也過來婉言相勸。“爸媽也是為你好,算命的說你這一年內還有大小劫數,一定要有個貴人在你身邊鎮著,你才能逢凶化吉……”

    不生氣,他不生氣,就算有這麼異想天開的父母將他的人生攪得一團亂,他也不生氣。

    好不容易,孟凡總算自覺稍稍冷靜下來,一回頭,卻無巧不巧地迎上杜怡蓁那燦美如花的笑顏。

    轟~~火山爆發!

    他果然還是無法忍受這一切。

    “妖女!”

    跟爸媽說不通,孟凡決定回到屬於兩人的新房裡,跟這個心機深不可測的女人來一次嚴肅的談判。

    “你確定你這是想跟我談判?”杜怡蓁眸光灼灼。“一開始就口出惡言,可不是談判的好手段喔!”

    他一窒。

    “不過沒關係,本姑娘可是很有風度的,而且你主動幫我升級了,我也挺開心的。”

    “升級?”

    “真可惜你忘了,其實你以前都叫我‘魔女’的,現在改叫‘妖女’,應該是表示認可我的功力又更加高深一層了吧?”

    她笑得眉目彎彎,唇畔像噙著蜜,音調甜甜軟軟,聽得他莫名有點心慌。

    他極力保持鎮定,警醒地抓住她方才話裡的一絲線索。“所以我們以前真的認識?”

    “廢話!”她翻了個嬌俏的白眼。“難道你以為你爸媽真的會為了沖喜,隨隨便便就幫你娶一個不知來歷的女人進門嗎?”

    “你真的是我的秘書?”

    “嗯哼。”

    “在我身邊工作三年了?”

    “Yes。”

    “我爸媽他們很喜歡你?”

    “第一次見到我時就很喜歡了,後來也經常邀請我來你們家吃飯。”

    不知怎地,孟凡總覺得自己很聽不慣她話裡近乎得意的意味。

    他皺眉。“那我呢?也歡迎你來嗎?”

    “你說呢?”她嬌聲一笑。“當然不歡迎啦!你超怕你爸媽硬把我們湊成一對,每次我出現在你家,你都會找各種藉口躲出去。”

    那她還能笑得這麼沒羞沒臊!

    他怒視她。“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還跟我爸媽聯合起來騙我結婚?”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是為了錢啊!跟你當夫妻一年,就有一半的孟家財產可以賺,我何樂而不為?”她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他簡直快氣炸。“你、你這個……”

    “‘妖女’是吧?這個讚美我收下了!”她絲毫不以為意,反而笑得更甜蜜了。

    他真服了她了。“我沒見過像你這麼厚臉皮的女人。”

    “你確定沒有?”濃密鬈翹的睫毛在他眼前挑逗地扇了扇。“先生,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失去十年的記憶,你又怎麼知道你遺忘的那十年裡,沒遇到過比我更厚顏無恥的女人?”

    他愣住。

    確實,他是不能一口咬定這十年來他沒見過比她更可惡的女人,但……他重重地冷哼,神情帶著點年輕人未褪的孩子氣。“像你這種奇葩,不是隨處可見的。”

    “那倒是,我承認自己挺特別的。”

    “……”

    “你也很出乎我意料啊!我沒想到一個平常嘴上口口聲聲說他死都不會踏進婚姻墳墓的男人,居然會為了哄自己爸媽開心,答應婚事。”

    他一愣。“我有那麼說過嗎?”

    “你不記得啦?”她眨眨眼。“你還說過,會結婚的男人都是笨蛋,你才不會為了一朵花,放棄整座森林。”

    “怎麼聽起來像個花花公子?”

    “你就是個花花公子啊!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比人家買新衣服還快。”

    他駭然。

    杜怡蓁秀眉一挑。“你真的都忘了嗎?”

    孟凡眉宇糾結。這十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在她嘴裡他好像變成那種自己從前最鄙夷的花心壞男人?

    難道真像元生說的,他變了很多?

    他驀地有些赧然。“我不記得自己說過那些話,而且,我向來認為男人應該遵守諾言,既然我已經跟你求婚了,就該負責到底。還有我爸媽,我出了這場車禍,讓他們受了很大的打擊,我爸說我媽因為擔心我,白頭發都冒了一大半出來……我不想他們再為了我操心。”

    她若有所思地凝睇他。“原來十年前的你,是這樣的。”

    這算是嘲諷嗎?他懊惱地瞪她。

    她卻是放軟了語氣。“孟凡,我們好好相處吧!你要是沒辦法跟我做夫妻,那我們就當是朋友……至少撐到一年後,你再跟我離婚,你還有半數孟家財產可供揮霍,總比身無分文流落街頭好,你說是不是?”

    這話前面聽著還像求和,後面完全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孟凡不禁咬牙切齒。“杜、怡、蓁!”

    “嗯?”

    “給我閉嘴!”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第3章

    接近中午時分,孟家的餐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上演著一幅和樂融融的畫面。

    杜怡蓁親自下廚,弄了一桌豐盛的料理,有孟家父母愛吃的清粥小菜,也有孟凡習慣吃的西式早點,歐姆蛋裡裹著濃濃的起司,德式香腸煎得香酥油亮,咖啡飄著濃郁的香氣。

    孟老媽捧著一碗熬得恰到好處的地瓜粥,幸福地歎息。“我很少在家裡吃早午餐呢!”

    “就是啊。”孟老爹表示贊同,笑道。“今天我們也學那些年輕人一樣,悠哉悠哉地吃一頓。”

    兩位老人家如此捧場,杜怡蓁更加擺出一派孝順的姿態,笑容甜美,語氣輕快地獻殷勤。

    “爸,這是你最愛的太陽蛋……媽,這個泡菜你記得嗎?這是那天我們兩個一起醃的。”

    “我怎麼會不記得?我還是第一次親手醃泡菜呢!多好玩!老頭,你也賞臉捧捧我跟你兒媳婦的場,多吃點。”

    “你沒看我正在吃呢!嗯……果然好吃!老婆,你真厲害。”

    三人笑成一團。

    孟家爸媽眼看是對這個兒媳婦滿意得不得了,反倒是孟凡這個親兒子備受冷落,只能在一旁幹看。

    爸、媽……瞧杜怡蓁口口聲聲叫得多順口、多自然啊!好像她真的是承歡膝下的正宗兒媳婦。

    還有,他這個老媽一向就是個廚藝白癡,老爸怕她將廚房弄失火,從來都是禁止她踏進去的,沒想到居然也會樂呵呵地跟人學做泡菜。

    在他住院的這段期間……不對,在她潛入他生活的這幾年,她究竟是怎麼哄得他老爸老媽對她如此珍視喜愛的?

    孟凡愈想愈鬱悶,只好眼不見為淨,埋頭吃歐姆蛋,刀子一劃,滿滿的起司蛋汁流出來,又香又濃,吃進嘴裡,滿口滑膩。

    好吃!

    他不情願地承認,這女人做菜還真的挺有一套的,這幾天的菜色天天有變化,餐餐都美味。

    “怎麼樣?合你的口味嗎?”杜怡蓁注意到他的動作,柔聲笑問。

    他不吭聲。

    “肯定合他口味的!”孟老媽笑,很不厚道地拆兒子的台。“他哪次吃你做的飯不是吃得唏哩呼嚕,恨不得把碗盤都舔乾淨的?”

    他有嗎?

    孟凡震驚。

    不是說每次她一來他家,他就慌忙閃人嗎?怎麼好像還經常吃她做的飯?

    孟老媽仿佛看透兒子的思緒,好心地為他解惑。“你啊,每次嘴上都說不吃,可是等人家走了,就一個人偷偷溜到廚房熱來吃……真不曉得你為什麼就那麼愛跟蓁蓁賭氣!”

    他們的關係是那樣的嗎?怎麼聽起來他在她面前,就像個任性的小孩子?

    孟凡表示懷疑。

    他默默地拿起咖啡杯,忽地,一道清脆的嗓音落下。

    “等等!”

    他愕然抬眸。

    只見坐他身旁的杜怡蓁對他淺淺一笑,拿出一個調味罐,輕輕在他的咖啡裡撒了撒。

    頓時,杯裡多了一絲淡淡的肉桂香。

    他一怔。

    她居然知道他喝咖啡時不加糖、不加奶,卻偶爾會撒一些肉桂粉,增添不一樣的風味。

    “這個咖啡豆是我早上才磨的,很新鮮,正好撒點肉桂粉,更好喝。”她微笑解釋。

    他喝一口,果然唇齒留芳。

    是他愛喝的味道,可見她連咖啡豆的比例都特別調過。

    這女人,似乎很瞭解他。

    他們之間真的只是她嘴上說的那種單純上司與秘書的關係嗎?

    孟凡暗自深思。

    也許他該找個機會問問她,這十年來,自己究竟成了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低級!”

    “下流!”

    “花心!”

    “自以為是!”

    一連串的評語砸得孟凡眼冒金星。

    他冷冷瞪著眼前笑得越發甜蜜的女人,後悔不迭。

    真不該問她的,早該料到她那張可惡的性感紅唇吐不出一句好話,只會令他抓狂。

    “夠了嗎?”她仿佛還嫌氣他不夠,笑咪咪地問。

    “夠了。”

    “還想要我繼續的話,我可以再深入舉例。”

    舉例說明他是如何低級下流花心又自以為是嗎?

    “不用了!”他冷著臉。

    她噗哧一笑,揚起玉手拍拍他俊俏的臉頰。“走吧!自從你出車禍以後,好幾個月沒到公司上班了,也該去露個臉,讓大家看看我們天喜的風流貴公子回來了。”

    她不由分說,在孟家二老歡欣鼓舞的目送下,押著他上了一輛銀白色的瑪莎拉蒂跑車。

    “既然你說不怕開車,那今天就開車出門吧!”

    他驚訝地望著這輛美麗的跑車。“這是我的車?”

    “夠騷包吧!”她笑。“你說是買給自己的三十歲生日禮物,你爸知道的時候,臉色都變了。”

    孟凡聽了,微微一笑。

    他能猜到老爸的反應。記得二十歲那年,他就心心念念地渴望自己能擁有一輛帥氣的超跑,當時老爸的第一個反應是罵他浪費,臺灣路窄人多,哪有地方能讓他盡情地飆車!

    年輕氣盛的他因此和父親吵了一架,嗆聲有一天賺夠了錢自己買。

    經過十年,他總算實現心願了。

    “不過花了十年,才買到一輛跑車,好像有點遜。”他低聲咕噥著,大手一面撫摸著車子品味高雅的內裝,一臉虔誠。

    是不是每個男人玩起車來都是這般孩子氣呢?

    杜怡蓁轉頭打量他的表情,不禁莞爾。“那是因為你每年都換跑車。從二十五歲那年起,你每年都買一輛新的,再把舊的轉手賣給別人,而且一輛比一輛更高檔、更花錢!”

    是那樣嗎?孟凡訝異,難怪老爸會變臉。

    “對了,你忘了這十年的事,會不會也忘了該怎麼開跑車?”

    他聽出她話裡的挑釁,清銳的墨眸淡淡朝她瞥了一眼。“你真不懂男人,對男人來說,開車不是靠腦袋,而是靠本能。”

    語落,他不等她反應,一踩油門,跑車瞬間加速,如火箭般竄出。

    她嚇一跳,下意識地抓緊扶手。“喂!你開慢點!”

    “小姐,你坐的是超跑好嗎?不這樣飆車的話就失去買它的意義了!”

    午後的城市街頭,宛如從天際降下一顆流星,碎成一束銀光,在車潮裡飛躍閃爍。

    好不容易,男人駕著跑車在路邊停下,短短不到十分鐘,杜怡蓁卻覺得自己仿佛煎熬了數百年。

    她狠狠地瞪孟凡。“你忘了自己不久前才因為車禍陷入昏迷嗎?”

    “你怕啦?”他墨眸含笑。

    “怕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她懊惱。

    他一臉淡定。“生死有命。”

    “你還真想得開!”她忿忿然地開門下車。

    看著她纖細高姚的背影,孟凡忽然覺得梗在胸臆的那股鬱悶消得乾乾淨淨了,從知道她並非自己的戀人,只是父母請來替他沖喜的新娘,他在她面前一直屈居下風,總算風水輪流轉,讓他出了這口惡氣。

    他得意地笑,也跟著下車。

    穿著制服的泊車小弟立刻殷勤地迎上來,精神抖擻地喊:“總經理好!”

    孟凡有些措手不及。

    十年前,他在家族經營的旅館裡還只是個最基層的員工,原來現在已經升到總經理了?

    杜怡蓁凝定腳步,回過頭,明眸閃亮,似是看出他的局促。

    孟凡頓時一窒,無論如何絕不能讓這女人看笑話!

    他清清喉嚨,刻意擺出在上位者的派頭,車鑰匙輕輕一甩,瀟灑地丟給泊車小弟。

    杜怡蓁嫣然一笑。“總經理,請跟我來。”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她這聲“總經理”噙著幾分揶揄、幾分嘲弄。

    他瞪她。

    她不以為意,領著他走進金碧輝煌的大廳。

    天喜連鎖旅館集團,董事長正是他的父親孟天喜,當年從爺爺手中接過家傳祖產後,他爸便賣了大部分田地,買下幾間廉價旅館和民宿來經營,接著陸續擴展版圖,如今不僅是臺灣知名的旅館品牌,在日韓及東南亞各國也有相關投資。

    “八年前,天喜開始朝精品旅館的方向發展。”杜怡蓁向他介紹。“現在Dream系列精品旅館已經成了集團旗下最賺錢的金雞母。”

    “Dream系列?”

    “嗯,這個系列的願景是打造出客戶夢想中的旅館,不管是外觀的設計還是內部的裝潢,都講究如夢似幻,是童話也是藝術……比如我們在越南有一間精品旅館,整棟的外觀就好像一艘船,停泊在河口,裡頭每個房間都設計成水上人家,打開落地窗,外頭就是淙淙河水。”

    “聽起來挺有趣的。”

    “是你的idea啊!”

    他一愣。

    她抿嘴一笑。“如果不是因為你能幫家裡賺錢,你以為你父母會讓你那麼任性,每年都換一輛新跑車嗎?”

    那倒是。

    他們孟家雖然有錢,可從來不愛賣弄奢華,他老爸崇尚節儉,老媽也不像一般的貴婦,閑閑沒事就是逛街買精品,炫耀財力。

    “這麼說,我挺厲害的嘛!”孟凡開始得意了,他就知道自己非池中之物,不會是那種遊手好閒的敗家子。

    “‘飛龍在天’說的就是我這種人才。”

    這傢伙還真是給他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

    杜怡蓁懶得理他,繼續帶他巡視旅館。這間算是旗艦店,規模最大,曆中、悠久,卻不是最具特色的。

    但畢竟是天喜起家的第一間商務旅館,有格外不同的意義。

    員工們紛紛過來行禮,問好聲此起彼落。“總經理好!杜秘書好!”

    其中有個機靈的員工,眼珠一轉,笑道:“現在不該叫杜秘書了,應該叫總經理夫人。”

    “對喔!”大家紛紛朝杜怡蓁投來打趣的目光,異口同聲。“總經理夫人好!”

    這聲“總經理夫人”叫得孟凡異常尷尬,他暗惱地瞥杜怡蓁一眼,卻見她神色淡淡,一派冷靜。

    “在公司公事公辦,還是叫我杜秘書吧。”清冷的嗓音落下。

    眾人一凜,連忙端肅神情,一個個立正站好。

    孟凡不無驚奇地看著這一幕。

    這是怎麼回事?好像比起他這個總經理,這些員工還更怕杜秘書,對她的態度更加小心翼翼。

    等到再多巡視兩間旅館,孟凡已經敢肯定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覺,比起他這個總經理,杜秘書一句話的分量更重,員工們更怕她。

    他們不敢在她面前隨意說笑,卻敢在她不注意時,對他擠眉弄眼,女員工們甚至會主動來跟他打情罵俏。

    “孟少,聽說你出車禍了,我們都好擔心呢!”

    “你傷口都好了嗎?還痛不痛啊?要不要我們幫你呼呼?”

    “孟少啊,你可別有了家花,就忘了我們這些可愛的小野花喔!”

    孟凡瞠目結舌。

    這口口聲聲的孟少是怎麼回事?還用如此親昵撒嬌的口吻,就好像他平常跟這些女人很熟似的。

    他瞪著這一群圍著他七嘴八舌的鶯鶯燕燕,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孟少,你怎麼都不說話啊?”

    “該不會真的忘了我們吧?我是Cherry啊!你第一次問我名字的時候,還說找比真正的櫻桃看起來更可口,好想咬一口呢!”

    他居然那麼說?!

    “孟少,你還好吧?”Cherry睜大一雙無辜的眼眸,湊過來看他。

    他只覺得額頭冒冷汗。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是不是身體還很虛弱?好可憐喔!”

    可憐的是他現在猶如一隻誤觸陷阱的小兔子,被一群女狐狸緊緊圍繞,好像恨不得撲上來吃了他!

    “呃,你們別靠這麼近……”

    “孟少,你怎麼了?你生病啦?”又一隻狐狸湊上來。

    他驀地轉頭。“老婆!”

    他這忘情一喊,杜怡蓁嚇到了,那些纏著他不放的女員工們也嚇到了,這才恍然驚覺眼前這個她們之前可以沒大沒小地嬌喊著“孟少”的總經理已經結婚了,以後怕是不會再跟她們肆意調情,一個個面面相覷,慌亂地退下。

    孟凡松了一口氣。

    杜怡蓁走過來,見他額前發綹微濕,似是驚出了一頭冷汗,忍不住好笑。“她們跟你開玩笑而已,你幹麼這麼緊張?”

    “開玩笑?”他愣住。

    “你自己說的,公司每個女員工都是你的小野花,你這個護花使者會好好善待她們、憐惜她們。”

    “我真那麼說?”這說話的口吻怎麼這麼像個花花公子!

    “我早就跟你說了,你就是個花花公子啊!”她笑不可抑。

    他怒視著她,直到他硬是將她拖進旅館某間豪華套房內,她依然笑得猶如花枝亂顫,笑得他狼狽不堪。

    “不准笑了!”他命令。

    她繼續笑。

    “我說不準笑!”他又羞又惱,也不知哪來的衝動,驀地將她整個人壓倒在床,居高臨下威脅她。

    她這才停住笑聲,睜大一雙明媚美眸,水汪汪地睇著他。

    她不動,他也不動,兩人僵持地較勁,室內一片靜寂,唯聞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隨著她嬌喘不定,那軟綿綿的兩團渾圓也在他身下急遽起伏,一次次曖昧地擦過他堅硬的胸膛。

    他頓時感到口乾舌燥。

    “放開我。”她嗓音微啞。

    他也想放開她,可一想起她方才是如何嘲笑自己,男人的面子就下不來。

    “你怕啦?”他故意逗她。

    哪知她脾氣挺倔,傲嬌地一抬下巴。“我幹麼怕!”

    “真的不怕?”他刻意再俯下身,胸膛擠壓著她柔軟的ru房。

    只見細白的貝齒咬住櫻唇,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加快了。“你明明就怕。”

    她冷笑。“怕的人是你吧?”

    他一咬牙,索性低下頭來,在她耳邊吹氣撩撥。“我就這樣要了你也可以嗎?”

    “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她語氣清淡。

    他幾乎想磨牙了。“你這女人就一點廉恥也沒有?”

    “那是什麼?能吃嗎?”她譏諷。

    他氣惱不已,卻是拿她沒轍,總不能真的在這裡要了她吧?他們畢竟只是契約夫妻,不是真心相愛。

    思及此,孟凡煩躁地抓抓頭髮,正欲起身,頸脖忽地被一雙纖纖素手勾住,跟著一張香軟的嘴唇貼上來。

    他呆住了。

    有片刻,兩人就只是這樣動也不動,四瓣唇靜靜地相貼。

    然後,也不知是誰先探出舌尖在對方唇瓣試探地舔了一下,就像滾燙的火星意外落進汽油桶裡,一發不可收拾!

    情欲熊熊燃燒,理智瞬間蒸發,只有彼此的唇舌靈巧地探索勾引,深深地、貪婪地吻著、含著、吮著。

    活色生香。

    杜怡蓁神智迷糊,腦海仿佛浮現一幅朦朧的畫面,兩具赤/裸的胴體抵死纏綿,恨不能將對方拆吞入腹。

    她很清楚畫面裡的男女主角是誰。

    是她,和他……

    “我不結婚的。”男人慎重聲明。

    女人頷首微笑。“我知道。”

    “我跟女人交往從不超過三個月。”

    “這個我也知道。”

    “有句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你聽過吧?”

    “聽過。”

    “那你覺得你有什麼魅力,能讓我放棄這個原則?”

    “因為你不是兔子,是浪子。”她說得一本正經。

    他笑了,看著她的眼眸流光璀亮,似是極度欣賞。

    “還是算了吧!一看你就是那種玩不起遊戲的。”

    “你沒跟我玩過,又怎麼曉得我玩不起?”

    “有些事,用不著實驗。”

    “跟我玩吧!就三個月。”

    “你確定?”

    “確定。”

    “三個月後,你可能連我的秘書都當不成,這樣也無所謂?”

    “無所謂。”

    “真不後悔?”

    “不後悔。”她主動湊過去,輕輕地舔他耳窩。

    他氣息霎時粗重。“看你有時候像只小白兔傻乎乎的,明知是陷阱也跳進來,可有時又像只小狐狸,勾得男人心猿意馬。”

    “孟凡。”

    “嗯?”

    “這三個月,我們談一場最棒的戀愛吧!然後,我會讓你記得我一輩子……”

    但他還是忘了她。

    杜怡蓁發狠地吻著和自己一同在床上翻滾的男人,像是要吸幹他的血、榨幹他全身精氣……他忘了她!

    正確地說,他想忘的並不是她,而是十年前遇到的那個女人。

    他的第一個女人,也是他的初戀。

    無論對男人或女人而言,初戀永遠是最特別的,像一把鋒銳的刀,重重地刻在心上,血肉模糊,傷到底也痛到底,令人難以忘懷。

    她的初戀正是他,而他的初戀,卻是另一個女人。

    所以她只能像這樣,無望地吻著他,明知他清醒以後,會用那種鄙夷輕蔑的眼光看她、刺傷她。

    痛也是她自願的,她無話可說。

    只希望這一次,他可以不忘了她,在他心裡,留一點點位置給她……她靜靜地落下淚來,唇間嘗到一抹帶著血腥的鹹味。

    孟凡嘴唇一痛,這才恍然從激烈的親吻裡清醒。

    他伸手撫弄著唇上被咬破一小口的傷,眼神複雜地瞪著躺在自己身下的女人,腹間欲火翻騰,他卻遲疑著該不該不顧一切地宣洩。

    並不是他忽然良心發現,而是他很懊惱地想起,自己在床笫之間似乎沒什麼經驗,再繼續接下去做,會不會有問題?

    他擔心自己出包。

    他可不願在這個刁鑽的女人面前顯出一副處男的無知拙樣,肯定會被她笑死!

    所以他硬生生地逼自己停下動作,很是彆扭地擺出一副君子的姿態。

    “呃,抱歉。”吃了人家的豆腐,總該表示歉意。

    她的眼眸水汪汪的,一片迷離,他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半晌,她驀地笑了,笑中含著諧謔。“幹麼道歉?是我先吻你的。”

    他愕然。

    也是!是她自己先吻上來的,嚴格說來,應該是他被吃了豆腐!

    他瞪著眼前笑得像只饞貓的女人。“你這算是勾引我嗎?”

    “是又怎樣?”她滿不在乎。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質問。

    “我說過了,只是交易而已。”她從床上撐坐起來,巧笑倩兮。“你們孟家可是花了一半的財產才找到我這個沖喜新娘,不管是我的福氣還是我的身體,本來就都應該是你的。”

    她這話說得很淡定、很理所當然,他聽了卻很不順耳。

    “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自愛!”

    話剛出口,他立刻就後悔了,這種假道學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喂喂,我沒聽錯吧?真不像你會說出來的話啊!孟凡。”她果然毫不客氣地嘲弄他。“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男女之間上個床不算什麼,彼此高興就好。”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那樣的話了,事實上,他不明白自己為何一夕之間會從一個草食男轉成肉食動物?

    “沒想到十年前的你……這麼純情!”她似笑非笑地感歎。“該不會你那時候還是處男吧?”

    他一窒,耳根頓時脹紅。

    看他表情不自在,杜怡蓁知道自己猜對了,爆笑出聲。“還真的是處男!哈哈~~”

    孟凡咬牙切齒,真恨不得掐死這個可惡的女人!

    偏她還伸手搭上他的肩,櫻唇故意貼在他耳邊挑逗。“既然你忘了這十年的記憶,肯定也不記得自己已經跟女人上過床了,這不等於是二度處男嗎?怎麼樣?要不要姊姊我來調教一下啊?”

    “杜怡蓁!”他怒得推開她。

    “嗯?”她再度仰倒在床,睇著他的水眸含煙,帶著一絲難以形容的嬌媚。

    孟凡驀地心跳如擂鼓,表面卻故作不屑,氣哼哼地離去。

    杜怡蓁獨自躺在床上,繼續放肆地笑著,然後,笑聲漸漸低啞,她將藕臂橫在額頭,擋住自己濕潤的眼。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第4章

    當天晚上,新婚的夫妻倆分房而睡。

    孟凡堅持搬到客房,杜怡蓁也沒有阻止,淡淡地目送他。

    眼見小倆口鬧彆扭,孟家二老不免著急,都對兒子這般不給兒媳婦面子十分氣惱,怕杜怡蓁感覺受委屈,私下拉著她勸解。

    不料她一派氣定神閑,反過來勸慰老人家。“爸、媽,你們別擔心,這是我跟孟凡之間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的。”

    “唉,說起來你這孩子個性也太直,幹麼要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他呢?”孟老媽挽著杜怡蓁臂膀,又是心疼,又有些埋怨。“當初我們明明說好了,一起瞞著他的。”

    “我知道,可是……”杜怡蓁斂下眸,唇角微微牽起一絲苦澀的笑。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一時衝動說出來?只是看著他不明所以,還以為她真的是自己一心求娶的新娘,傻傻地承諾要疼愛她、呵護她一輩子,她忽然覺得……心酸。

    這樣的承諾若是他在發生車禍前主動跟自己說的,該有多好!

    偏偏是在他失去了記憶,被謊言唬哧了,才待她那般溫柔珍惜,仿佛這一切都是她偷來的。

    雖然她很清楚自己本來就是想從他身上偷得些許柔情,但果真如此,心口又承受不住那糾纏如絲的絞痛。

    他對她愈好,她愈是慌亂不安,怕自己在他的溫柔裡愈陷愈深,還不如讓他得知部分真相,對她奚落嘲諷,至少她還能保有一點清醒。

    “蓁蓁,你老實跟媽說,孟凡不肯跟你同房,你心裡會不會有點委屈?”孟老媽仔細端詳兒媳的神情。

    杜怡蓁一凜,下意識地搖頭。

    “真的不會?”孟老爹不大相信。

    杜怡蓁盈盈一笑,明眸清澈而堅定。“放心吧,爸、媽,我既然做了決定,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管孟凡怎麼想或怎麼對我,我都不後悔。”

    孟家二老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將公公婆婆安撫一番,道過晚安後,杜怡蓁獨自回到空蕩蕩的主臥房,坐在窗臺邊發呆。

    窗外銀月如鉤,夜涼如水,月光映著她略微纖瘦的身影,顯出幾分單薄與寂寞。

    生活對她而言,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從小她就沒有父親,和母親兩個相依為命,媽媽開了個面攤,含辛茹苦地養大她,可在她十三歲那年,也因病去世了。

    她尚未成年,母家那邊的親戚卻各有托詞,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後來還是母親的姊姊慧芳阿姨看不過去,勉為其難收留了她。

    慧芳阿姨嫁給姨丈之後,其實過得也不大好,姨丈好賭,遊手好閒,靠著慧芳阿姨每天在市場賣菜,維持一家的生計。

    多了個拖油瓶,姨丈自然不高興,慧芳阿姨工作忙碌,有時也難免不給她好臉色,她深知自己寄人籬下,平常做人處事都是小心翼翼,一派乖巧溫順,考上高中後就找了份兼職,半工半讀,儘量自力更生,賺取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

    在那段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日子裡,唯有明玉表姊給了她唯一的溫暖。

    明玉表姊是慧芳阿姨的女兒,比她大四歲,長得很漂亮,五官清麗出塵,她覺得所謂“美若天仙”就是形容像明玉姊姊那樣的女孩。

    美麗聰慧,可以溫柔也可以俏皮,舉止禮儀落落大方,雖然只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小家碧玉,可在她眼裡,比那些富貴千金還優雅迷人。

    她很崇拜明玉表姊。

    明玉表姊也很喜歡她,拿她當親妹妹一樣看待。

    只有在表姊面前,她可以稍稍放縱自己當一個妹妹,撒點小嬌,耍點小賴皮。

    可能就因為這樣,明玉表姊更疼她了,姊妹倆就像好閨蜜一樣,無話不談。

    青春未艾的少女,對於愛情自然有一份憧憬和嚮往,當她在速食店打工時,也曾有鄰校男生喜歡上她,試圖追求她。

    明玉表姊卻笑著提醒她。“怡蓁,你年紀還小,跟那些臭男生玩玩可以,可別認真啊!”

    明玉表姊告誡她,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更要珍惜自己,潔身自好,不是真心喜歡的人,不可以讓他們碰自己。

    “怎樣才知道是不是真心喜歡呢?”當時的她很天真。

    “就是……嗯……如果你覺得為了他,可以放棄自己想要的一切,那就是了。”

    “那表姊想要什麼?”

    “我嘛,想要錢!”

    “什麼?”她愣住了。

    “我想要很多很多錢,想要可以盡情揮霍、買東西永遠不用看標籤的生活。”

    明玉表姊說這段話的時候,眼睛特別明亮,特別璀璨有神,還對她眨了眨,顯出幾分淘氣。

    姊妹倆都笑了。

    “表姊,你好虛榮喔!”她調侃。

    “那你說,難道你不想要那種生活嗎?”

    她想了想。“如果可以那樣,當然最好啦!”

    “所以啦,如果有個男人能讓我覺得麵包比他還重要的話,那我對他肯定就是真愛了。”

    能夠配得上明玉表姊、值得她付出真心的男人究竟會是怎麼樣的呢?

    她發現自己很好奇。

    所以當明玉表姊大三那年交了個男朋友,她格外吃驚。

    “表姊,你真的交了男朋友啊?”

    “是啊。”明玉表姊也跟一般女孩一樣,談了戀愛就顯得羞澀,臉蛋染著紅暈,嬌俏可愛。

    “那他一定很帥!”

    “嗯,很帥。”

    “一定很聰明。”

    “是滿聰明的,每年都拿書卷獎。”

    “那他家裡有不有錢啊?”她揶揄地問。

    提起這點,明玉表姊就微微歎息。“他家好像是開旅館的。”

    “開旅館?”她驚喜。“那一定很有錢了!”

    “傻瓜!”明玉表姊嫩如春蔥的指尖彈了彈她額頭。“你以為旅館就是那種國際五星級飯店喔?也有很多那種在暗巷裡的廉價小旅館。”

    “你是說他家開的是那種的?”

    “我猜是。”

    “反正不缺錢就好了啊!”她依然天真。“再說那男生那麼聰明優秀,以後他自己工作一定賺更多,表姊肯定又有愛情、又有麵包,什麼都不用擔心!”

    明玉表姊跟她說了許多和那男孩之間的事,比如他們是如何相遇的、約會時到過哪些地方、花前月下,兩人又說過哪些傻話等等,聽著聽著,她經常也害羞起來,仿佛也跟著他們一起談了個純真浪漫的戀愛。

    但命運之神總愛惡作劇,就在明玉表姊大學畢業那年,姨丈在外頭欠下大筆賭債,家裡的房子被迫法拍,慧芳阿姨也因一時心力交瘁而病倒。

    現實的打擊連番而來,愛情瞬間就成了鏡花水月。

    於是在明玉表姊身上,也發生了連續劇般的狗血情節,她為了麵包,閃電和某個大她將近二十歲的新加坡富商結婚。

    婚後,明玉表姊帶著父母隨同富商移居海外,她前去機場相送,忍不住私下悄悄落淚。

    “表姊,你怎麼辦?你真的甘心嗎?”

    “沒有什麼不甘心的,他對我很好。”

    “那你的男朋友呢?你就這樣跟他分手了嗎?”

    許久,明玉表姊都不說話,最後,她淡淡一笑。“這只能證明我還是不夠愛他,不能為他放棄我想要的那種生活。”

    那樣蒼白清淡的笑容,卻仿佛一筆濃重墨彩,畫在她腦海裡,令她至今難忘。

    她想,愛情究竟是什麼呢?

    在尖銳的現實面前,是不是所有柔軟的、纏綿的情意都只能受傷?

    她不懂愛情。

    直到好幾年以後,她遇見了他。

    她一眼就認出他是誰,她曾在相片裡見過的那個帥氣的、陽光的、猶帶著幾分稚氣的大男孩。

    他已經長成一個成熟的男人了,卻不再天真、不再執著,風流瀟灑,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起初,她只是好玩而已,看他對每個女人都滿嘴的花言巧語,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甚至對初次見面的她都語帶輕薄,她覺得失望,覺得他一點都不像表姊口中那個深情靦眺的大男孩,破壞了自己心目中對於愛情的美好想像。

    她想教訓他。

    於是,她刻意接近他,為了得到他的注意,不知不覺就將從前自己在明玉表姊口中所聽到的,用在他身上。

    她對他說明玉表姊說過的話,做他們兩人一起做過的事,甚至有一回她意外跌進他懷裡,反應也跟明玉表姊一模一樣,半真半假地對他開玩笑,說這就是命運的邂逅。

    她果然成功吸引了他的目光,接著一步一步,借著他上位,從基層員工升為他身邊的秘書。

    她原以為自己只是陪花花公子玩個遊戲而已,你情我願,兩不相傷。

    後來,她才發現自己錯了,浪蕩不羈其實只是他的表面,他是用花心來杜絕自己的癡心。

    而她為了能留在他身邊,也只能學會用無心掩飾自己的真心。

    因為她很清楚,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用了心,他轉瞬之間就會成為一陣風,飄散而去。

    誰也抓不住……

    杜怡蓁徹夜難眠,孟凡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在客房的單人床上鬱悶地翻騰了一整晚,隔天下午,又約了好友出來。

    “沖喜?!”陸元生聽他說了來龍去脈,又驚駭又好笑。“你不是最自負聰明的嗎?居然被設計娶了個沖喜新娘!哈哈哈哈~~”

    誇張的笑聲如餘音繞梁,連綿不絕。

    這回,兩個男人不約在酒吧,改約在溫泉會館。

    這間會館正是隸屬於天喜集團旗下的Dream系列精品旅館之一,內部裝潢走文藝復興風格,大廳挑高的天花板繪著精緻的油畫,歌頌永恆的天使主題。

    會館裡附有諸如泳池、三溫暖、保齡球館、空中花圜、迷你高爾夫球場等娛樂運動設施,甚至還有幾間KTV包廂,孟凡以小老闆的身分要了間特別寬敞的,和陸元生一人霸佔一支麥克風,卻都沒有唱歌的興致。

    有這等精彩絕倫的故事可以聽,還需要唱歌嗎?

    陸元生樂呵呵的,簡直拿好友的遭遇當娛樂節目,一下鼓掌,一下拍桌,讚歎不已。

    孟凡眼角抽搐,後悔自己坦白了一切。“你幸災樂禍夠了嗎?”

    “哈哈、哈哈哈~~”回應他的是一串更加不客氣的爆笑。

    他咬牙切齒,索性站起來,狠狠掐住陸元生的脖子。“你笑夠了沒!”

    “咳、咳咳……殺人喔!救命……”

    兩個男人扭打成一團,過了好片刻,陸元生總算止住笑聲,努力板起嚴肅的神清。

    “所以結論是,你被騙婚了,對吧?”

    孟凡眼角又一陣抽搐。“對。”

    陸元生又想笑了,見好友臉色難看,才勉強克制住。“咳咳!那你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孟凡翻白眼。“我那對天爸天媽都跟人家簽約了,如果這段婚姻撐不到一年,我們全家人就要流落街頭喝西北風了!”

    “可是這種違反善良風俗的合約不能簽吧?你有沒有問過法律顧問,這能算數嗎?”陸元生由實際的角度分析。

    “不管法律上算不算數,只要我爸媽他們認這份協議,到時候他們就真的會把財產讓出來。”

    “意思是你真的被這個婚姻綁住了?”

    “我是被我爸媽綁住。”孟凡歎氣。“說實在的,我也不想聽他們整天在我耳邊嘮叨,說什麼我這一年還有血光之災,得有個貴人鎮在我身邊才能消災解厄……如果我堅持離婚,我看他們兩個老人家說不定會心臟病發。”

    “那倒也是。”陸元生終於嚴肅起來。“你這次出車禍差點變成植物人,肯定把你爸媽給嚇壞了,承受不住再一次打擊。”

    “所以我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忍耐,而且……”孟凡頓住,面露深思。

    “而且什麼?”陸元生好奇地追問。

    孟凡眉宇微擰。“我總覺得我跟那女人的關係好像也不只是單純的老闆和秘書。”

    陸元生想想,明白了。“你是懷疑你們真的有一腿?”

    什麼有一腿?這傢伙講話非得這麼難聽嗎?

    孟凡不悅地剜陸元生一眼。

    陸元生自然看得懂他的眼神,不以為意地笑道:“呿,咱倆是什麼樣的交情啊?幹麼裝文雅!”

    孟凡懶得跟他計較。“反正我就是覺得內情不簡單。”

    陸元生劍眉一挑,傾過身湊近孟凡,古裡古怪地打量他的臉。

    “你幹麼?”孟凡不解。

    “孟少~~”陸元生刻意在尾音打了個轉。

    孟凡聽得起雞皮疙瘩。什麼不好學,堂堂大男人居然學那些鶯鶯燕燕撒嬌賣癡!

    他狠狠地瞪陸元生。

    陸元生卻是笑得更開心了,眨了眨一雙不輸給孟凡的桃花眼。“你老實說吧,那個現在占著咱們孟少夫人名分的女人,是不是長得很漂亮?”

    “……”

    “如果不是個大美人,我才不相信你會勉強自己忍耐呢!什麼孝順、什麼有內情……都是藉口!我看你就是捨不得白白放走一個吃美人豆腐的好機會,對吧?”

    “陸元生!你的腦子一定要這麼齷齪嗎?”

    “哪個男人不齷齪?少來跟我裝聖人!”陸元生抓著麥克風,開始引吭高歌。

    “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那樣的夜色太美你太溫柔,才會在剎那之間只想和你一起到白頭~~喔喔~~”

    孟凡直覺就想捂住耳朵。

    早知道他就不開這間KTV包廂了,他實在沒想到經過這麼多年,陸元生的嗓子一樣這麼破,魔音傳腦的功力更甚以往。

    這種時候要消滅噪音,就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製造出更加可怕的噪音!

    孟凡當機立斷,也抓起麥克風,不客氣地嘶吼。“都是你的錯,輕易愛上我,讓我不知不覺滿足被愛的虛榮。都是你的錯,你對人的寵,是一種誘惑……”

    兩個男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地飆起歌來。

    包廂外,走廊上,一個穿著優雅的女人經過,聽見門內隱隱傳來的歌聲,忽地怔住。

    月亮惹的禍。

    她記得當年,那個帥氣中帶著幾分稚氣的大男孩很喜歡唱這首老歌。

    青春爛漫的年華猶如走馬燈,在女人腦海裡悠悠地掠過,每一幅畫面都是甜蜜與心傷。

    她凝立原地,容顏渲染淡淡的憂愁。

    許久,她總算收束心神,正欲離開,包廂的門卻於此刻打開了。

    她忍不住想看看究竟是誰在唱這首令她懷念的歌。

    孟凡走出來,一邊拿著手機講電話。“……你這女人是在我身上裝了GPS嗎?怎麼我在哪裡你都定位得到……知道了,你在樓下大廳等我,我待會兒就下去。”

    孟凡冷哼地掛電話,神情還帶著些微懊惱,一抬頭,卻看見一個相貌清豔的女人怔怔地望著自己,眼神似是包含著無限複雜的情緒。

    他不禁皺眉。

    女人震住,美眸閃爍不定。“你已經不認得我了嗎?”

    “我應該認得你嗎?”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何回話的口氣會如此冷淡。

    女人不可思議地瞪他,片刻,像是恍然領悟了什麼,唇角牽起一絲苦澀——“孟凡,你果然還恨著我。”

    杜怡蓁掛上電話,望著手機微笑。

    雖說她並未真的神到在孟凡身上裝GPS定位他的行蹤,但離此也不遠了,天喜集團旗下的員工,哪個不是她現成的眼線?誰叫他這個孟大少爺別的地方都不去,偏偏來到自家會館尋歡作樂,當然被她逮個正著!

    其實他和陸元生抵達現場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有員工通報她了,她等到此時才來,也是為了體貼他,讓他有機會對好友大肆宣洩一番。

    她知道他現在心裡一定很鬱悶,情緒鬱結於胸臆不是件好事,絕對需要抒發。

    她真的希望他的心情能好一點,然後再來理性地與她一同厘清兩人如今的關係。

    畢竟他們已經是名義上的夫妻了,該如何相處是個學問。

    無論他是怎麼想的,在這一年內,她都不會答應離婚,為了擁有他一年,她豁出了一切,不惜說謊,她不想半途而廢。

    杜怡蓁坐在大廳沙發上,員工送來熱咖啡,她一面優雅地啜著,一面滑手機,接收幾封工作上的郵件。

    她以為那個男人會為了宣示自己的不爽,故意讓她等到天荒地老,才慢吞吞地下樓來,不料才沒幾分鐘,他便氣勢凜然地來到她面前,由上而下俯視她。

    她挑了挑眉,迎向他陰鬱的眼神。“怎麼了?”

    他瞪著她,眸光明滅不定,似是壓抑著複雜的情緒,許久,驀地轉身,大踏步就走。

    杜怡蓁一楞,起身要跟上,一轉眸,卻瞥見一道熟悉的倩影。

    那女人並未看見她,正和幾個貴婦朋友從電梯裡走出來,言笑晏晏,依然如同她記憶中那般嬌豔美麗,光芒四射。

    忽地,女人朝她的方向望過來,她急急撇過頭,背對女人的視線,胸口瞬間冰涼,一顆心直往下沉。

    她不禁猜想,為何方才孟凡會是那樣古怪的神態?

    難道他跟自己一樣,也看見那個女人了?

    思緒百般糾結,杜怡蓁卻不敢問一路開車狂飆回家的男人,孟凡也一直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神秘美女丟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轉身就跟朋友一起離開,留下他獨自站著發楞,直到陸元生出來喊他,他才驀然回神。

    他問陸元生,知不知道那個女人?陸元生似是猜到了她是誰,偏是支支吾吾地不肯坦白告訴他。

    他很生氣,更加確定遺忘了某件重要的事,甚至可能是某個重要的人,他只是不懂,為何連他最好的朋友都選擇隱瞞他?

    陸元生藉口臨時有事,匆匆逃離,他只好下樓來,找到杜怡蓁。

    本想將自己的滿腔疑問倒給她,可一見她含著淺淺笑意的容顏,他就打住了念頭。

    她不會告訴他的,他只能自己尋求答案。

    無論是什麼樣的秘密,就算他知道了會因此遭受巨大的打擊,他都必須找出來!

    他不想迷迷糊糊地過日子,愛也好、恨也好,他希望一切清楚明白!

    想著,他重重握拳捶了一記方向盤,嚇了杜怡蓁一跳。

    她卻依然什麼都不問,默默地注視他飛也似地沖回家,如旋風般地捲進屋裡。

    孟家爸媽正在客廳吃水果、看電視,見狀都是一楞,他敷衍地跟父母打過招呼,便直奔進專屬於他的書房,將門鎖起來。

    不一會兒,乒乒乓乓的聲音傳出來,孟家兩位老人面面相覷。

    “蓁蓁啊,凡凡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書房裡?”孟老媽問。

    “他這是在找什麼嗎?”孟老爹也好奇。

    杜怡蓁苦笑,容色微微刷白。

    她大概猜得出來孟凡想找什麼,雖然她也能明白他的急切與痛苦,但她還是壞心眼地希望,他什麼也找不到……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第5章

    孟凡在書房裡翻箱倒櫃。

    他知道自己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卻會收藏各種紀念品,而且從他出生起,每年老媽都會替他做一本相簿,他敢打賭即使是他失去記億的這十年,老媽依然保有這樣的習慣。

    他就不相信從這些東西裡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他首先開始翻相簿,從最近一本往前翻,他發現或許是年紀漸長,這幾年他拍的相片不多,大部分是跟家人或親戚的合照,很明顯是老媽硬逼著他拍的,再來就是一些跟朋友出遊的相片,還有自己獨自旅行時拍攝的風景照。

    沒有女人——一個都沒有!

    明明杜怡蓁曾嘲弄他交往過的女人有如過江之鯽啊!怎麼會連一張紀念性的合照都沒有?

    難道是因為他把那些女人都當成短暫的過客,並沒有付出真心?

    孟凡快速地翻找照片,翻著翻著,他驀地警覺不對勁。

    少了一本!

    他大四那年的相簿不見了。

    總不可能老媽偏偏漏做了這一本吧?那年他即將大學畢業,至少該有幾張畢業照……一念及此,孟凡驀地陷入怔忡。

    那年,正是十年前,是他遺忘記憶的開始。

    他卻找不到那年的相簿,仿佛有人刻意抽出了那段最關鍵的記憶……為什麼?

    孟凡恍惚地出神片刻,接著開始找自己電腦及手機裡存放的檔案,確定屬於那一年的照片,一張也沒有。

    他又從櫃子裡搬出幾個百寶箱,裡頭有他孩童時期收藏的彈珠、郵票、遊戲卡,高中時珍藏的簽名棒球,大學時到各國旅行時留下的當地錢幣,以及每年最流行的運動手錶……依然毫無線索。

    怎麼可能!

    孟凡難抑失望,搜遍房內每個角落,仔仔細細地又找了一圈,正想放棄時,忽地在衣櫃抽屜的縫隙,拉到一條金屬鏈子。

    他一凜,將抽屜整個搬出來,果然,內側卡了一個懷錶。

    這懷錶已經很舊了,外殼都有了刮痕,款式屬於十八世紀的古典風格,倒是頗為精緻。

    孟凡忽地有某種預感,心韻亂了幾拍。

    他緩緩打開表面,果然發現懷錶裡嵌著一張精巧的小照,巧笑倩兮的清麗容顏,正是今天他在包廂外遇上的那個女人。

    她,究竟是誰?

    孟凡頓時全身虛脫,坐倒在地。

    不知煎熬了多久,他才緩緩站起來,努力穩住自己淩亂的心情,面無表情地打開門。

    杜怡蓁就站在門外,她似是早有預料,仰著一張略微蒼白的臉孔,淡淡地笑。

    “你找到了嗎?”她的語氣和笑容一樣清淡。

    孟凡心神一震。

    她知道他在找東西!

    他眯了眯眸,眼神陰沉地凝定她,好一會兒,舉高捏在手上的懷錶,嗓音沙啞,帶著些許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倦意。

    “這女人是誰?”

    杜怡蓁定睛一看,似是倒抽了口氣,半晌,才顫抖地吐落。“我不知道。”

    騙人!他鬱惱地瞪她,她這樣的反應分明是在說謊!

    杜怡蓁瞥他一眼,轉身似是想逃。

    孟凡猛然展臂,一把將她拽入懷裡,順手帶上門,將她整個人壁咚在牆邊,淩厲的眼刀砍向她。

    “杜怡蓁!你一定知道她是誰,快告訴我!”

    她垂首不語。

    他擒住她下巴,強逼她抬頭迎視自己,語氣輕柔而危險。“說實話,不准再騙我。”

    她依然斂著眸,濃密的眼睫輕顫著,一根一根,像羽毛似地刷過他的心。

    過了好片刻,她終於細聲低語。“她是……你的初戀。”

    孟凡一愣。“初戀?”

    杜怡蓁揚起眼簾,明眸清澈,似蕩漾著盈盈水光。“十年前,你第一個愛上的女人,就是她,羅明玉。”

    這女人……是他的初戀?

    孟凡愕然無語,腦海思緒翻騰,連他自己也抓不到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他深深地盯著面前的女人,像要看透她內心深處似的。

    “十年前的事,你怎麼會知道?”

    她澀澀一笑。“我當然知道,因為你的初戀就是……我的表姊。”

    “你表姊?!”孟凡駭然。

    他不知道是哪個真相比較令他震驚,是他居然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還是那個他至今依然將照片藏在懷錶裡,顯然無法忘懷的女人竟是杜怡蓁的表姊?

    他腦海一陣暈沉,忽地,朦朦朧朧中閃現一道靈光。“所以,你是故意的嗎?”

    她聞言一顫。

    他看著她越發雪白的臉色,直覺自己猜對了,語聲變得淩厲。“你接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說!”

    犀利的質問如刀,剜割著杜怡蓁輕顫不止的心房。

    她怔怔地望著眼前神情冷酷的男人,只覺得全身如墜冰窖,陣陣地發冷。

    她恍然憶起,在他出車禍前,也曾這般口口聲聲逼問著自己——“你一直在對我說謊嗎?”男人憤怒的咆哮中藏不住隱隱的傷痛。“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看著我一步一步掉進你精心設計的陷阱,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很得意?”

    看著他如野獸般隱隱泛紅的眼眸,她的心也跟著劇痛,胸口緊絞,幾乎不能呼吸。

    “孟凡,你誤會了……”

    “誤會?杜怡蓁,你敢不敢摸著良心,跟我說一聲你從來沒對我說過謊!”

    “我……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帶著目的接近你,可是後來……”

    “夠了!”

    “孟凡,你聽我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他冷冷地打斷她。“你是想說一開始你的確是對我用了心機,可是後來卻真心愛上了我,對不對?”

    她惶然無語。

    他忽地一聲冷笑。“杜怡蓁,你真覺得我有這麼傻?會被女人一騙再騙?”

    “我不是故意的……”

    “你走吧!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他不相信她。

    三個月的期限未滿,他便決絕地和她分手,然後,就發生了車禍。

    她來不及對他解釋,來不及將自己的一片真心捧給他看,他就已經忘了她了。

    果然如他所言,就好似他們兩個從來不曾相識過。

    淚珠剔透,靜靜地碎在杜怡蓁毫無血色的臉頰上。

    “你哭什麼?”孟凡皺眉瞪她,說不清胸臆間漫開的是什麼樣的滋味,仿佛氣惱,又似有一絲憐惜。“明明就是你把我耍得團團轉,幹麼還做出這副委屈的樣子!”

    是啊,她不委屈,怎麼好意思說委屈?

    一開始的確是她騙了他,拿他最珍貴的回憶來玩弄。

    “你別哭了!”見她淚流不止,孟凡竟莫名地慌張起來。“不想說的話,我不問就是了。”

    他真的可以不問?

    她愕然望他,雙眸含著水煙,看來楚楚可憐。

    他情緒更亂了,一時竟有自己欺負了弱女子的錯覺,不覺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我保證不再逼你了,OK?好了你別哭了!”

    他就這樣放過她了?怎麼可能?

    她不敢置信,淚光瑩瑩。

    他看不下去,忍不住抬手用拇指替她抹去了頰畔濕涼的淚痕。

    她訝異著他體貼的舉動。

    他察覺到她異樣的眼神,似也警覺自己這動作太過了,飛快地抽回手。

    她看著他強掩困窘,緊握雙拳,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驀地心弦一動,胸口融融地軟成一團。

    這就是十年前的他,面對女人哭泣的反應?

    沒有了成長後的偽裝,褪去了花花公子的外衣,最真實、最素直的他。

    她驀地笑了,含著眼淚的笑顏,清澈得令人心動。

    孟凡心跳加速,卻也不禁懊惱,用力瞪她。“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她哽咽一聲。“我喜歡你。”

    他震住,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孟凡,我喜歡你!”她也不知為何,忽然好想好想對他傾訴滿腔情意。

    “你、別、別逗我了。”仿佛初次面對女孩子表白,他連說話都有點口吃,顯抖手足無措。“你不是說過是、是為了錢才答應我爸媽嫁給我沖喜的?”

    她走向他,雙手輕輕環住他的腰,頭顱依戀地埋在他胸前。“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因為喜歡你,才想跟你結婚。”

    他的心怦怦跳,任她抱著自己,身子僵著,一動也不敢動。“你……你是認真的?”

    “嗯。”她點點頭,臉蛋在他衣襟蹭了蹭,擦乾了眼淚,這才揚起頭來,笑意嫣然。“當然,能分到孟家一半財產,這個附加價值怎麼想都很划算。”

    “你!”宛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孟凡的臉色又變了。

    杜怡蓁俏皮地望他,嬌脆的笑聲灑落,如大珠小珠滾玉盤,滾到男人胸口裡,忽輕忽重地敲著他的心。

    掛在夜幕上的月亮像切了一半的月餅,色澤瑩亮,看來可口誘人。

    “真想咬一口來吃啊!”杜怡蓁一本正經地感歎。

    孟凡覺得奇怪。“你想咬什麼一口?”

    杜怡蓁嫣然一笑,正想用手指天上的月亮,可一轉眸看見男人在夜色裡格外深幽的墨眸,心弦驀地一顫。

    “想咬你。”她突如其來地說道,輕細微啞的嗓子像貓咪伸出小爪子,在人的心口上撩得人發癢。

    孟凡先是一楞,接著耳根隱隱泛紅。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不正經嗎?”他怒視她。

    “我很正經啊!”她一臉無辜。

    他懶得理她,冷嗤一聲,撇過頭悶悶地喝紅酒。

    杜怡蓁笑望他端俊冷凝的側面,也跟著舉杯,啜了一口紅酒。

    兩人坐在陽臺上,各自佔據了一張躺椅,中間擺了張小桌子,桌上放著一

    瓶紅酒、一盤下酒的煙熏起司點心,一面喝酒,一面享受著如水的月色。

    孟凡板直了背脊僵坐著,只覺得身旁兩道火熱的視線不停地灼燒自己,他又窘乂惱,又有些莫名的得意。

    她說喜歡他。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相信,這女人從他在醫院裡醒來開始,嘴上就謊言連篇,騙得他團團轉,一下假裝是他的未婚妻,一下又說嫁給他沖喜純粹是看在錢的分上,現在又對他告白。

    正常男人若是經過這一連串風波,肯定不會再相信她的隻字片語了,可聽著她半真半假半開玩笑的告白,他卻仿佛從其中聽出一絲隱約的痛楚。

    為什麼?

    他自己也不明白,或許只是他自作多情而已,但他的確不忍看她勉強自己帶笑的淚顏,看得他不明所以地心酸。

    “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他忍不住問,嗓音低啞。

    杜怡蓁沒料到他會這樣問,盈盈水眸望向他,他卻望著遠方的蒼茫夜色。

    久久等不到她回應,他定定心神,一臉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三年前吧?那時候你就喜歡上我了嗎?”

    她楞了兩秒,接著噗哺一笑。“你真當自己這麼有魅力啊!就認定我會對你一見鍾情?”

    他被這輕快的笑聲笑得有些懊惱,不愉地瞪她。“難道不是嗎?”

    “不是。”

    “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杜怡蓁一怔。

    這問題宛如正中直球投過來,明明很好接,她卻一時遲疑著該不該把球抓進手套。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她可以隨口回答,可給他的答案真的能說服自己嗎?如果,她不想對自己的心說謊……“現在想想,我好像在認識你以前,就已經喜歡上你了。”輕細的嗓音如煙如霧,仿佛一吹就會飄散而去。

    他有些聽不清,更沒聽懂。“你說什麼?”

    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是在認識以前?她又在捉弄他嗎?

    可她顯然並不想解釋,對他淺淺一笑。“很重要嗎?”

    “嗄?”他一愣。

    “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為什麼喜歡你……這個很重要嗎?”她笑著打量他,璀亮的明眸閃爍著淘氣。

    “老實說,我說喜歡你,你是不是很得意?”

    他的確得意。

    可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就算他失去了十年的記憶,不記得自己已然蛻變成一個在情場上遊刃有餘的花花浪子,但早在他念幼稚園時,就有小女生對他告白了,之後一路從小學到大學,外貌帥氣俊朗,學業和運動各方面都表現出色的他一直是眾多女同學仰慕的物件。

    他從來不覺得女孩子對自己告白是多麼值得高興的一件事,甚至有時候會感到厭煩。

    可為什麼,面對她的告白,他卻是止不住地臉紅心跳、不知所措?

    想著,孟凡又悶了。

    失去記憶的人真是吃虧啊!很多來龍去脈自己都不清楚,心理的轉折也莫名其妙,連自己都琢磨不透。

    他抓起一塊煙熏起司點心,丟進嘴裡用力地咬,仿佛洩憤似的。

    看著他一塊接一塊地吃點心,吃得雙頰鼓起,像松鼠似地咀嚼,她忽然覺得胸口軟軟地融化。

    “孟凡。”她揚聲喚。

    “幹麼?”他轉頭瞪她。

    她微微一笑。“你知道嗎?十年後的你,你所不知道的那個你,很有魅力。”

    “是嗎?”他眯了眯眸,又抓起一塊點心用力撕咬。“所以你喜歡的是那個我?”

    “嗯,我喜歡他。”她柔柔地應。雖然那個他傷透了她的心,但她真心喜歡……“可是我更喜歡現在這個你。”

    他震住,點心在嘴裡都忘了咀嚼,怔怔地望她。“為什麼?”

    她看著他這副傻楞楞的模樣,再也無法假裝矜持,起身坐到他這邊的躺椅,一雙綿軟的柔荑捧住他俊臉。

    “因為現在的你會臉紅,臉紅起來好萌,比以前可愛不知道幾百倍!”

    她這算什麼?拿他當小動物取笑嗎?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用上“萌”這種形容詞。

    他生氣了,猛然抓下她不安分的小手。“杜怡蓁!”

    她任他將雙手扣住,卻是不慌不忙,凝定他的雙眸更加柔情似水。

    “孟凡。”她低低地喚。

    “幹麼!”他惡狠狠地嗆。

    永遠不要變回去好不好?

    她深深地望他,櫻唇輕顫著,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怎麼不說話了?”他語帶嘲弄。“你這女人不是話最多,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敢說嗎?”

    是啊,有些話她確實很敢說。

    “我買你好不好?”

    “你說什麼!”他駭然凍住,眼刀不可思議地砍向她。

    她承受著他犀利的眼神,不懼不怯,堅持不退縮。“這一年時間,你就當我們的婚姻是正常的婚姻,把我當真正的老婆看待,好不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年以後,我會和平跟你離婚,你爸媽答應分給我的一半財產,我也可以還給你。”

    他瞪她,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全部還給我嗎?”

    “嗯。”她想了想,對他眨眨眼。“只還一半好不好?”

    他想扁人。“杜怡蓁!你怎麼有臉拿著從我爸媽那邊騙去的財產說要買我,還跟我討價還價,你都不覺得很過分嗎?”

    男人的雙眸如野獸般噴火,順便亮出爪子,逼得女人脖子往後縮。“你別生氣嘛,這只是個提案……”

    “見鬼的提案!”咆哮聲震耳欲聾。“你當我是牛郎還是白癡!”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就當沒聽見好了,哈哈,來,我們繼續喝酒,我敬你一杯……你不想喝?那我替你捶捶背、捏捏肩膀?你以前最愛我幫你按摩了,說我的手藝很好喔!要不要試試……不想?那好吧,我去廚房切盤水果來,你吃點甜的,心情會好一點……”

    杜怡蓁陪著笑,像只搖擺的企鵝,在男人身邊跟前跟後,殷勤地討好,逗得孟凡又好氣又好笑。

    他故作冷淡地命令。“我不吃水果,你去拿一盒巧克力來吧!還有,再開一瓶紅酒。”

    “Yes, sir!”

    杜怡蓁領命離去,數分鐘後,果然拿了巧克力和紅酒過來。

    兩人吃吃喝喝,說著言不及義的對話,紅酒開了一瓶又一瓶,漸漸地喝到醉眼蒙矓,夜也深了。

    孟凡看看手錶,已將近半夜兩點。“喂,很晚了,我們也該散了吧?”

    回應他的是一陣細長的呼嚕聲。

    他愕然回頭,只見杜怡蓁不知何時趴睡在躺椅上,兩條藕臂往前攤,一條腿還垂在地上,睡姿相當不文雅。

    他伸手推推她。“杜怡蓁,你醒醒!”

    她迷糊地呻吟一聲。“不要吵……”

    “你快起來,要睡回床上睡,在這邊睡會著涼。”

    “你別管我……”她低聲咕噥,依然巴著躺椅不放。

    孟凡無言。

    如今已是深秋時節,總不能讓她就這樣睡在外頭,萬一感冒了,他家兩位老人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他沒轍,只好展臂半扶半抱,托起躺椅上的女人。軟玉入懷,一縷幽香繚繞鼻尖,他心臟立時重重跳了一拍,呼吸也有瞬間中斷。

    這是什麼味道?不像紅酒,也不是巧克力,淡淡的,有點酸,有點甜。

    孟凡不知不覺再深吸口氣,想分辨這味道,等他發現自己的鼻頭幾乎埋進杜怡蓁衣襟裡,他悚然一驚。

    他在幹麼?簡直像個變態!

    他連忙抬高頭,繃緊神經,極力尋回鎮定。

    不過就是個女人而已,他這十年也不曉得抱過多少,就算身上有點香氣又怎樣了?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可問題是,這十年的記憶他全都忘光了啊!現在他記得的自己,從不曾這般親昵地和異性摟摟抱抱。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韻如擂鼓,在他胸口奏著節奏激烈的搖滾樂。

    他假裝沒聽見那強悍的心跳聲,也沒聽見耳畔血流沸騰,將懷中嬌軀一把橫抱起來,快步走回臥房。

    短短幾公尺的距離,他像走了一世紀之久,備受煎熬。

    好不容易將那柔軟的玉體送上床,替她拉攏被子,正準備起身閃人時,她忽地一個翻身,將他一條手臂壓在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下。

    那是什麼?

    他定睛一看,這才驚覺竟是她半邊乳房,嚇得他身子一震,急急想抽回手。

    她卻壓著他不放,似乎在夢裡將他的手臂當成某種令她安心的抱枕,不僅用乳房壓著,還雙手並用地抱住。

    他尷尬不已。“杜怡蓁,你清醒點,快放開我……”

    “不要走……”她在夢裡模糊地低語。“留下來陪我……”

    孟凡無奈,只得坐回床邊,正想著該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抽回手時,她身子又翻過來,一條大腿勾在他腿上,撒嬌似地磨蹭著。

    他倏地倒抽口氣,只覺得全身血流都往下腹某處集中。

    她像八爪章魚似地纏著他,除非把她叫醒,否則他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可看著她因酒醉而暈染著霞色的臉蛋,纖長如羽的眼睫乖巧地低伏,一張性感誘人的紅唇微張,貓咪似地吐著輕輕的呼嚕聲,他就好似中了定身咒,一動也不能走不開,也不想走。

    孟凡低低歎息,僵著身子用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躺下來,剛剛躺好,那纏著他的女人便主動滾進他懷裡,臉蛋依戀地埋在他頸窩間,那股令人難以捉摸的清淡香氣再度撩撥起他的感官……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第6章


    夜深人靜,幽暗的房裡,唯聞時而粗重時而細長的呼吸聲。

    杜怡蓁朦朧地睜開眼。

    沉沉地睡了一覺起來,她覺得心滿意足,好久沒睡得這麼舒暢了,似乎還作了個甜甜的好夢。

    她哂咂嘴唇,動了動,驀地警覺自己正蜷成蝦米狀,窩在一個男人懷裡。

    是孟凡!

    她心神一凜,楞楞地瞪著依然熟睡不醒的男人。

    不是夢,他真的睡在她身邊,真的被她抱了一夜,吃了一夜的豆腐。

    她駭然,直覺想抽離身子,可一轉念,又停住不動。

    好不容易才又有了機會能光明正大地依偎他,她捨不得離開,就算再多一秒也好,她想像這樣靠著他、親近他。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迷蒙的眸光從他俊挺的下巴開始,一寸一寸地雕琢他的五官。

    他真的長得很帥。

    尤其入睡的時候,有著男孩的天真,也有成熟男子的性感魅惑。

    還有他透著淡淡血色的俊唇,看來那麼可口,真想咬進嘴裡慢慢品嘗……想著,她忍不住藕臂一彎,稍稍撐起上半身,低下頭,柔細的髮絲若有似無地掃過他臉緣,緩緩地靠近他的唇……“你想做什麼?”男人倏地睜開眼,目光曖昧。

    女人臉頰瞬間染上紅暈。“討厭!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從你想偷親我的時候。”男人握住女人的小手,抵在自己溫熱的胸膛。“你這個小魔女,昨天吸了我一晚的陽氣還不夠?”

    “你胡說什麼啊!”她害羞地握起粉拳擂他。

    他一點也沒感覺到痛,只覺得像小貓的爪子撓癢似的,反而令人情欲難耐。

    他猛然翻過身,將撒嬌的女人壓制在自己身下。“是不是還欲求不滿?叫我一聲好哥哥,我可以給你。”

    十足花花公子的調情口吻。

    她不愛聽,偏偏一顆芳心不爭氣地跳動。“你很壞耶!”

    “壞也是因為你。”他低低地笑。“誰教你這麼會勾引人?”

    “誰勾引你了!”她懊惱。

    他逗弄地揉她翹挺的鼻頭。“昨天早上才說好要交往,晚上就主動爬上我的床,這樣還說不是勾引?”

    “那你別答應啊!”她潑辣地推開他,哼道。“就繼續當你高高在上的總經理不就好了!”

    “我什麼時候在你面前高高在上了?”他歎氣。“哪次不是你這個凶巴巴的魔女把我使喚來使喚去的?”

    “那你要不要聽話?”她傲嬌地朝他嘟嘟嘴。

    他頓時心癢,將那水潤欲滴的櫻唇一口咬下。“我不想聽也不行……”

    “色狼!”她嬌羞地嗔他。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好香!”

    “不告訴你。”

    “真的不告訴我?說,到底是什麼味道?”

    “偏不、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我也猜出來了。”

    “那你說啊……”

    “是橘子的味道……”

    孟凡自夢裡醒來,神智仍處在恍惚的狀態,過了好片刻,才慢慢清醒。

    剛剛他作了什麼夢?夢裡,他好像在身下禁錮了某個女人。

    是誰呢?

    他想不起來了,只記得那帶著粉紅泡泡的親昵氛圍,還有那一絲繚繞在鼻尖的淡淡橘子香。

    孟凡聳起鼻子,深嗔一口。

    對了,就是這味道,這就是他在夢裡縈繞在心的味道。

    他定定神,這才驚覺自己整張臉都埋在兩團渾圓軟綿的胸乳間,兩隻手還捧著那兩團不放,活生生一個色胚!

    他驚嚇地鬆手,往後退開。

    “早安。”女人清柔微啞的嗓音拂過他耳畔。

    他低著眸,不敢看她。“早、早。”

    “幹麼不看我?你害羞?”含笑的口吻分明是在揶揄他。

    他耳根發熱,暗暗氣惱自己這番困窘的反應明顯就是個純情處男,簡直丟臉丟大了!

    可他沒辦法,雖說他模模糊糊地感覺自己作了個大膽的春夢,在夢中還大膽地調戲了某個女人,但那都只是夢。

    回到現實,他就是無法控制地臉紅心跳……一串清脆的笑音落下,他更窘了,氣呼呼地抬頭,目光如刃,恨不得砍面前這可惡的女人幾刀。

    這一看,他才發現她胸前的衣襟不知何時敞開了,酥胸半露,一截瑩白的肌膚勾惹著他的視線。

    他瞬間倒抽口氣,心韻淩亂。

    他窘迫地怒斥。“你……把衣服穿好!”

    “啊?”杜怡蓁一時發楞,低頭一看,自己也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收攏半敞的衣襟,頰染紅暈。

    看她臉紅得像蘋果,顯然也是知道害羞的,他心裡好過多了。

    兩人各自下床,梳洗更衣,偶爾視線相接,都是不好意思地立刻撇開,氣氛曖昧。

    “老伴,你覺不覺得這氣氛……有點怪怪的?”

    餐桌上,兩個年輕人悶不吭聲,繼續躲避著各自的眼神,絲毫沒注意到兩個老人家對彼此擠眉弄眼,竊竊私語起來。

    “是有點怪。”

    “該不會又吵架了吧?”孟老爹表示憂心。

    “你老糊塗啊!”孟老媽賞給老公一個白眼。“這哪是吵架的氣氛?明明就是曖昧!”

    “曖昧?”

    “你沒發現嗎?昨天晚上凡凡是睡在新房的。”

    孟老爹聞言,眼睛一亮。“你是說……”

    “昨天晚上,他們肯定是陰陽調和、水乳交融了。”孟老媽自以為神機妙算。

    “真的?”孟老爹完全以老婆的話為尊,整個樂壞了。“算命的說,蓁蓁是我們兒子的福星,只要他們夫妻倆陰陽調和,孟凡這輩子就出大運了!呵呵呵~~”

    兩個老人家說到興起,忍不住笑出來。

    孟凡與杜怡蓁驀地一驚,同時抬起頭來。

    “爸、媽,你們笑什麼?”孟凡皺眉。

    二老交換了一眼,孟老媽率先出聲,笑咪咪地為兒子加熱咖啡。“沒事、沒事,就是覺得今天天氣好,讓人神清氣爽。”

    “兒子啊,我看你跟蓁蓁今天也別去公司上班了,這麼好的天氣,不如到郊外走走、散散心?”

    “還是爸媽安排你們出國旅行?畢竟你們結婚後還沒度蜜月……”

    “不用了!”二老愈說愈興高采烈,孟凡連忙阻止。“我失去記憶以後,對公司現在的業務很不熟悉,需要時間上手,現在不是出國旅行的時候。”

    “幹麼這麼嚴肅?公司還有我這個董事長啊!就算你這個總經理暫時不在,也不會倒的。”

    “就是啊,凡凡,你才剛出院沒多久,公司的事不著急,慢慢來,先把身體養好最重要。”

    “我身體已經好了!我吃飽了,先去上班了。”

    孟凡起身就走。

    孟家二老阻止不及,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兒子離去,轉向乖巧的兒媳婦打探。

    “蓁蓁,你們兩個昨天晚上應該……那個那個了吧?”

    哪個哪個?

    杜怡蓁先是一楞,好半晌才恍然大悟,粉頰頓時窘得發燙。“媽、爸,你們……別亂想,我跟孟凡沒有啦!”

    “什麼?!”二老震驚。

    杜怡蓁窘到不行,慌忙地站起來。“我也去上班了。”

    一個、兩個都迅速告辭,飛也似地逃離,孟家二老終於察覺情況並不如他們想像中美好。

    孟老爹拉長了臉。“老伴,看來他們並沒有陰陽調和啊!”

    “那個死孩子!”孟老媽也臉黑黑。“我們蓁蓁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孩子睡在身邊居然一點行動都沒有?真是丟孟家祖宗的臉!”

    “這可不是我教的喔,跟我無關!”孟老爹慎重撇清。

    孟老媽再次賞丈夫白眼。“總之這樣下去不行,你兒子自己燒不起來,就只好我們做父母的來給他添把柴火了。”

    孟老爹一挑眉,湊過來眺著臉問:“老婆,你想我們應該怎麼做?”

    “你問我我問誰啊!”孟老媽沒好氣地揪住老伴耳朵。“你腦袋瓜子是做什麼用的?為了咱們兒子的幸福,你就不能多用一用腦筋嗎?”

    孟老爹哀嚎。“痛痛痛……老婆,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想辦法的,你別生氣了啊,生氣對美容不好,可惜了你這張漂亮的臉……”

    “呿!你就會油嘴滑舌!”孟老媽嬌嗔地橫了老伴一眼。

    這一眼,流露無限風情。

    孟老爹整個人都酥了,兒子的幸福先暫時放一邊去,他自己的“性”福先顧好比較重要。

    “老婆,我們回房去,嗯?”

    孟老媽火眼金睛,哪會看不出丈夫打什麼主意,老臉也不禁發熱。“我們才剛起床不久,你這人就不懂得節制一點嗎?”

    “呵呵~~”孟老爹笑得曖昧。

    筆記型電腦螢幕上,正用投影模式播放著一張張照片。

    照片主角是一對年輕男女,男的帥氣,女的嬌美,帶點稚氣,帶點天真,滿滿的青春爛漫。

    那是屬於她和他的似水年華。

    羅明玉盯著螢幕,心情隨著映入眼底的影像起伏,時而憂傷,時而甜蜜,鬱結於胸臆的,是無法言喻的懷念。

    是的,她很想念。

    想念自己的青春時代,想念那個曾一心一意戀著自己的大男孩。

    那樣單純真摯的戀愛,從和他分手以後,在她生命裡,便成了絕響。

    嫁做人婦,成了貴婦,她看似過上自己一直嚮往的奢華生活,但其實內心深處一直空了一塊,怎麼也無法填滿。

    所謂的空虛寂寞冷,這十年來,她算是深切地感受到了。

    所以這次,當她借著幫公司談生意的機會回到久違的臺灣,毫不猶豫地便選擇了入住孟家旗下的旅館。

    雖然並不想刻意,但她還是悄悄期待著能夠和他來個偶然的重逢。

    果真如她所願,他們重逢了,卻沒想到,他竟是徹底地忘了自己!

    想著,羅明玉不禁用力咬唇,在唇上咬出一個深深的月牙印。

    這些天,她不著痕跡地向會館的員工打探關於他們總經理的事,即便他們都出言謹慎,但還是有幾個多嘴的給了她想要的情報。

    原來這十年來,他成了個遊戲情場的浪子,瀟灑不羈,身邊的女人來去猶如過江之鯽,換了一個又一個。

    她想,肯定是因為她給他的情傷太深,他才會性情大變。

    心疼之余,她其實也是感到得意的,這表示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同尋常,所以受了傷後,才格外地痛。

    聽說他不久前發生車禍,在醫院昏迷數月,她焦急地立刻就想去見他、撫慰他、為他打氣,可沒想到一顆熱情的芳心轉眼就被澆下冷水——他結婚了!

    物件是他的秘書,聽說是在醫院裡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儀式。

    那女人是誰?

    熊熊的嫉妒之火灼燒著她的心房,十年來,她終於再度深切地感到心痛。

    能夠嫁給他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比她美嗎?比她聰慧有才嗎?否則怎麼能讓他十年來如風般流浪的心因此停留?

    可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從那個對她吐露情報的員工口中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杜怡蓁!

    竟然是她曾經最疼愛的那個表妹!

    羅明玉明眸噴火,粉拳緊握,指甲掐入掌心肉裡……孟凡發現,在公司的杜怡蓁完全變了一個人。

    不再是那個慵懶調皮的貓女,也不是那個會害羞、會臉紅的嬌嬌女,頭髮一紮,眼鏡一戴,氣勢端起來,一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魔女。

    他不免有些目眩神迷。

    一個女人怎麼能有這麼多種面貌?每一種都令他困惑,令他不由自主地著迷。

    他看著她對員工們吩咐事情,口吻俐落而幹練,員工們紛紛對她唯唯諾諾,不敢有違。

    果然他之前領略到的不是錯覺,天喜集團的員工對身為秘書的她比對他這個總經理還更加尊重。

    這讓他相當不爽。

    問題是,他也沒什麼資格表示不爽,因為現在的他對公司業務毫不熟悉,不得不需要這個女人的協助。

    鬱悶啊!

    為了及早對工作上手,他只好放下大男人的自尊,乖乖跟著這女人學習。

    於是連續數日,他被她指使得團團轉。

    她丟給他一堆檔案資料,要他仔細研讀,他想挑剔幾句,偏她將資料整理得一絲不苟,重點都明確標示出來了,看得出來用了心,他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這麼認真的秘書,他要是還故意找碴,簡直天理不容!

    他研讀檔案,跟她一起和主管們開會,巡視集團旗下的各間旅館,瞭解各部門運作。

    過程中,她一直是一副嚴肅的表情,凜然不可侵犯。

    臨到下班時,她的神情才有了一絲變化,將紮起的頭髮放下,輕盈地甩了甩,然後摘下眼鏡。

    就像褪去了武裝,她整個人頓時柔媚起來,宛如月亮散發著瑩瑩光華。

    他頓時心跳加速,忽然覺得自己遜透了,被這百變的妖女玩弄於股掌間。

    不僅白天被她當成學生訓練,晚上回到家,他也總是為了要不要與她同房而苦惱,那天和酒醉的她意外同床,似乎整個喚醒了他藏在體內的那只野獸,好幾次面對她時,都差點控制不住,只好天天找各種藉口加班,儘量拖延歸家的時間。

    她仿佛也看出他的心思,這幾天都是早早上床睡覺,等他回家時已然睡熟,免了他的掙扎。

    “總經理,剛剛我報告的事,你有什麼想法?”柔柔的嗓音撩撥著他耳畔。

    他根本沒聽見!

    孟凡一陣發窘,覺得自己耳根又發熱了,連忙定定神,板出一張嚴肅的臉孔。

    “你再說一遍。”

    杜怡蓁明知他方才走了神,卻也不戳破,微微一笑。“我是說,關於今天下午的主管會議……”

    她將事情重新說了一遍,這回孟凡聽得很仔細,想了想,下了幾個明確的指示,每一個都切中要點。

    杜怡蓁訝異地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個男人這麼快就掌握了訣竅,對公司的業務愈來愈上手了。

    也是,這十年來天喜集團能蓬勃發展,多虧他眼光犀利、行事決斷,就算失去了部分記憶,這樣優秀的領袖能力仍像是天生的基因,刻在他體內吧!

    她嫣然一笑,胸臆滿滿地漲著對這男人的欣賞與仰慕,正欲說話時,辦公室門扉忽地敲響,跟著孟家二老猶如一陣旋風捲進來。

    “凡凡、蓁蓁,大事不好了!”孟老媽一開口就是尖銳的大呼小叫。“我們天喜在日本那邊的旅館出事了!”

    孟凡聞言,猛然從辦公桌後彈跳起身,和杜怡蓁面面相覷。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第7章

    在孟家二老一陣七嘴八舌下,孟凡和杜怡蓁總算搞清楚了出事的原因。

    原來孟老爹十幾年前去日本北海道旅行時,認識了一個日本朋友,兩人言談投契,當下結為莫逆之交。對方開了一間溫泉旅館,已有百年歷史,在當地也是遠近聞名,可因為子孫不肖,竟於兩年前陷入債務危機,亟需脫手。

    於是孟老爹看在朋友相交一場的分上,爽快地將那間傳統溫泉旅館買了下來,既解了好友燃眉之急,也算是天喜集團在日本的另一處投資據點。

    不料上個月某日,旅館的廚房鍋爐發生了爆炸意外,造成幾名員工受傷,意外甚至波及了房客,本來好好處理也就沒事了,卻不知旅館經理吃錯什麼藥,後續的賠償及慰問金遲遲不發下來,惹毛了一群基層員工,現在鬧著要罷工。

    剛剛消息傳回臺灣,孟老爹驚覺情況不妙,這就過來公司找兒子和兒媳婦商議對策了。

    “我跟你媽想了想,這事情還得你這個總經理過去處理,才能安定人心。”孟老爹皺著濃眉,很是懇切地對兒子說道。

    孟凡也覺得有道理。都鬧到罷工了,對集團形象絕對有所損傷,由他這個二代少東兼總經理出面,說話決策才更有分量,也能服眾。

    “可是,爸,我畢竟失去記憶了,就怕有些事情還不上手……”

    “這有什麼問題?讓蓁蓁陪著你一起過去不就好了!她原本就是你的秘書,現在又是我們天喜集團的少奶奶,她跟你共同出面也是應該的。”

    “就是啊!”孟老媽在一旁插嘴。“剛好你們就當作是出國度蜜月,公事私事兩相宜。”

    孟凡本來很認真在思索,聽到老媽這話,腦中驀地靈光一現,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

    孟老爹見兒子表情有異,也知道老婆話說多了,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孟老媽一眼。

    孟老媽更是話一出口,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這可是兩夫妻商量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想出來的錦囊妙計呢!可別被她這個大嘴巴給破壞了。

    杜怡蓁在一旁觀察公婆相互擠眉弄眼,心下早已有所領悟,正想著應該委婉地戳破兩位老人家的小心機呢,還是將計就計,陪他們演上一出巧妙的戲?

    這時,孟老爹趕忙救場。“兒子,別再猶豫了,老爸已經幫你們兩個訂了今天下午的飛機票,你們馬上過去處理。”

    “這麼趕?”孟凡驚訝。

    “這種事,多拖一天公司的形象就重傷一分啊!”孟老媽也急著想挽回自己方才的失言。“哪,這是你和蓁蓁的護照,還有行李,都幫你們收拾好了。”

    說著,孟老媽一拍手,外頭兩個員工分別拉進兩個行李箱。

    孟凡看了都傻眼了,這效率也太神速了吧!他怎麼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錯覺?

    杜怡蓁抿嘴一笑,眼看兩位老人家急得額頭都冒汗了,心裡也不忍,決定還是乖乖配合好了。

    她拉起屬於自己的那個橘色行李箱,對孟凡眨眨眼。“走吧!”

    語落,她也不管孟凡的反應,逕自就從孟老媽手中拿了機票和護照,轉身就走。

    她如此果斷,孟凡也只得大踏步跟上。

    孟家二老歡樂地揮手送別。

    孟老媽更拉著嗓子喊:“你們兩個好好玩……不對,是好好工作啊!不用急著回來,臺灣公司這邊有你們老爸坐鎮,沒問題的!”

    杜怡蓁聽見孟老媽差點又露餡,悄悄會心一笑。

    “喂,你有沒有覺得好像怪怪的?”兩人搭電梯下樓,孟凡忍不住湊過來低聲問。“總覺得老爸和老媽好像還瞞了我們什麼?”

    杜怡蓁聳聳肩。“不管怎樣,既然是公司海外的旅館出了事,你身為總經理,總是該過去瞧瞧。”

    孟凡想想也是,於是不再糾結,反正到了日本那邊,一切自然揭曉。

    兩人來到樓下大廳,他吩咐員工準備公司車,不到兩分鐘,車子來了,他轉頭想叫杜怡蓁上車,卻發現她整個人杵在原地,背影僵直,宛如結凍的雕像。

    他走向她。“怎麼了?”

    他問話的嗓音很輕,她聽了,卻如同遭受雷擊,驀地轉過頭來,明眸無神,臉色略顯蒼白。

    他嚇了一跳。“你身體不舒服嗎?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杜怡蓁定定神,勉強一笑。“我有個朋友臨時來找我,你先上車吧!我們在機場會合。”

    “朋友?”他好奇了。“哪個朋友?”

    她不解釋。“你先走吧!順便把我的行李也帶過去。”

    他蹙眉,打量了眼前故作鎮定的女人幾秒,墨眸幽深。“好吧,那你快點跟上來。”

    “嗯。”

    杜怡蓁目送孟凡離去,直到確定他上了車,車子也開遠了,才盈盈舉步,走向位於公司對街一間裝潢典雅的咖啡館。

    靠窗的座位上,坐著一個容顏清豔的美女,一襲名家剪裁的水紅色洋裝,綴著精緻的喀什米爾羊毛披肩,更襯出她高貴華麗的氣質。

    杜怡蓁緩緩走向她,只覺得每一步都像是椎心的折磨。

    她來到她面前,兩個女人對望,空氣中似有火花,一觸即發。

    半晌,美女勾了勾唇,絲毫不掩嘲諷意味。“我親愛的表妹,真是好久不見了啊!”

    杜怡蓁微斂眸,輕輕喚了一聲。“明玉表姊。”

    孟凡讓司機在附近繞了個彎,又回到公司大樓前。

    時機抓得恰恰好,他正好看見杜怡蓁踽踽獨行,過了馬路,進了一間咖啡館。

    “在這邊等著。”他命令司機,開門下車。

    他並非想干涉杜怡蓁的私人交往,但看她方才的臉色,他直覺她去見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朋友。

    究竟是什麼樣的朋友必須瞞著他見的?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

    來到咖啡館外的人行道,透過店內的落地玻璃窗,他能看見杜怡蓁窈窕的倩影,以及坐在她對面那個紅衣女郎。

    他凝立原地,默默注視著兩人交談的畫面。

    看樣子並不是一次愉快的會面,他光在外頭看著,都能感覺到兩個女人之間緊繃的氛圍。

    忽地,那個紅衣女郎轉過頭來,他總算看清她的五官,頓時悚然一驚——居然是她!

    那個據說是他初戀的情人,羅明玉。

    孟凡眯了眯眸,眼神轉瞬深沉。

    “為什麼偏偏是他?天底下這麼多男人,為什麼你偏偏要接近他!”

    淩厲的質問如落石,毫不留情地砸向杜怡蓁。

    她望著情緒激動的羅明玉。沒想到這個表姊也有如此張牙舞爪的時候,當年那個嬌弱如花的女孩似乎早已蛻變,經過十年風雪肆虐,長出了一身紮人的尖刺,保護自己。

    表姊變了。

    她也變了。

    其實這十年來,姊妹倆逐漸失聯,她早有預感兩人再也無法回復到從前的情分,只是面對這樣咄咄逼人的表姊,她一時仍覺恍惚。

    “你坦白說,你對他到底用了什麼手段?”羅明玉句句犀利。“是不是你利用是我表妹的身分去勾引他,否則他這些年來哪個女人都看不上,怎麼會就決定跟你結婚?”

    她的確用了手段。

    杜怡蓁神情怔忡,唇角噙著些微自嘲。

    這一點,她無法否認。

    羅明玉卻誤會了她的自嘲,以為她不屑回答自己,更加憤怒了。

    雖說當年是她自己的選擇,可這十年來,她過得猶如行屍走肉,連自己都不喜歡逐漸變得尖刻的自己,青春年華的初戀是她藏在心底唯一的美好,可這樣的執著也被杜怡蓁毀壞了!

    如果是別的女人也就罷了,她最無法忍受的是曾經像個小尾巴跟著自己的表妹,居然取代自己成了他的妻子!

    “你明知道他是我的初戀情人,明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分量,你居然還去勾引他……”羅明玉只覺得滿腹委屈,氣得全身發顫,看著眼前的表妹出落得如花似玉、肌膚如雪,她恨不得用長指甲刮傷她的臉。“你還當我是你表姊嗎?我們家當年就不該收留你,居然養出了你這麼一個忘恩負義的……Bitch!”

    居然罵她賤人。

    杜怡蓁深吸口氣,極力壓抑胸臆間翻騰的浪潮,儘量顯得表情平和。“表姊,十年了,既然你們早就分手,他現在跟誰在一起,你都管不著……你對我生氣,我可以理解,我也很抱歉傷了你的心,可是……”

    話語未落,一道淩厲的掌風便朝杜怡蓁臉上刮過來。

    “不要臉!”

    隨著這聲怒駡,她才愕然驚覺自己被甩了一耳光,疼痛灼燒著臉頰,她卻是一動也不動。

    羅明玉見她一派淡定,更加火大,再次揚起手來……“你夠了沒!”

    男人厲聲喝叱,跟著一條鋼鐵般的手臂擒住她。

    羅明玉一驚,明眸瞬間圓睜。“孟凡!”

    孟凡神情不耐。“我跟誰結婚、娶的女人是不是跟你有親戚關係,這關你什麼事?我們早就分手了,不是嗎?”

    他怎麼能用這麼冷淡的語氣對她說話?他曾經那麼愛她的,拿她當珍寶一樣呵護……羅明玉呼吸急促,忍不住伸手抓住孟凡臂膀,就好似徒勞地想抓住逝去的青春。“孟凡,我知道你這十年間還是愛我的,你忘不了我,所以你才會遊戲人間,才會不把別的女人放在心上,你只是恨我當初傷你太深,對不對?我知道錯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冰冷的嗓音落下。

    她一愣。“啊?”

    孟凡冷靜地拿下羅明玉的手,墨眸如結冰的寒潭,絲毫不起波瀾。“我沒興趣跟你演什麼純情狗血連續劇,分手就是分手了,我孟凡還不至於巴著一個過去的回憶不放,而且老實說,我現在早就忘了你了!你曾經在我心裡是個什麼地位,我完全都不記得了!對我來說,你現在跟一個陌生人沒兩樣。”

    對他而言,她是陌生人?

    羅明玉駭然,不敢置信。

    杜怡蓁同樣心亂如麻,正不知所措時,孟凡忽然握住她的手,酷酷地撂話。

    “怡蓁是我的妻子,就算你是她的表姊,我也不許你傷害她。”

    這樣的宣示像最纏綿的絲線,勾得杜怡蓁心弦陣陣發顫。

    她不禁仰頭望他,整個人發楞。

    “我們走!”他用指尖捏了捏她柔軟的掌心。“你沒必要待在這裡受這個女人侮辱。”

    她惘然無語。

    就算是在心中最狂野的幻想,她也從不敢想他會在美麗動人的表姊面前維護自己,猶如一個守護騎士。

    “你不相信我嗎?”他仿佛看出她的遲疑與茫然,另一隻手抬起來,往她光潔的額頭上戲龍地一彈。“乖,聽話,跟我走。”

    她傻傻地點頭,顧不得身後羅明玉嫉妒的目光灼熱如火,就像個迷路的小女孩,乖乖地由著來帶她回家的大人牽著自己往前走,一臉眷戀與依賴。

    孟凡難得見她如此溫順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憐惜,緊繃的臉部線條頓時軟化,溫柔似水。

    坐上公司車,降下了隔離前後座的玻璃,阻絕了司機偷聽的可能性,孟凡卻仍是一語不發。

    杜怡蓁不著痕跡地打量男人的側面,他神情冷凝,眉宇微微擰著,即便是皺眉沉思,看來也是自然而然地散發一股凜凜英氣。

    杜怡蓁悄悄歎息,為自己到了這時候居然還能對著這男人發花癡感到悲哀。

    她勻定呼吸,終於鼓起勇氣打破沉寂的氛圍。

    “你不想知道嗎?”

    清淡的嗓音揚起,勾著孟凡回了神。

    他有些茫然,轉頭看向坐在身旁的女人。

    她沒有笑,卻也不見糾結,容顏平靜無痕,像是戴上了面具,不讓人看破自己的情緒。

    他眉頭又一緊,不喜歡她這種表情。

    她凝睇他,眼神清清如水。“關於你跟明玉表姊的一切,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他別過頭,語氣是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冷淡。“元生跟我說了,她是我大學時的初戀,後來因為家裡破產,決定跟我分手,嫁給一個大她將近二十歲的新加坡富商。”

    “其實,還有更多……”

    “我不想知道細節,不管怎樣,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杜怡蓁一窒。

    這男人的反應跟他之前從書房裡翻出那張嵌在舊懷錶裡的小照也差太多了吧!

    “你看見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沒有。”

    孟凡很肯定。

    今天和羅明玉再度見面,他才赫然發覺自己對那個所謂的初戀情人竟是無動於衷,反而是對身旁這個狡黠俏皮、以捉弄他為樂,經常鬧得他發窘又惱火的女人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情感。

    方才看著她挨了耳光也不生氣不反抗,淡然承受她表姊所有的怒火,他忽然覺得很生氣,卻也不舍。

    想想,他忍不住怒嗆。“你是傻瓜嗎?幹麼呆呆杵著讓你那個表姊甩巴掌?”

    “啊?”杜怡蓁怔住。

    為什麼話題會拐到這個方向來?是不是有點歪了?

    見她一副呆傻的萌樣,男人更是恨鐵不成鋼,聲嗓都變粗了。“你就不覺得痛嗎?”

    她眨眨眼,下意識地伸手撫上方才自己挨了耳光的半邊臉頰,唇角牽起一絲苦澀。“當然……痛的。”

    “痛還乖乖站著被打!你明明可以躲開的。”男人瞬間成了噴火龍,目光都能灼傷人。

    女人不禁縮了縮脖子。“因為我可以理解表姊為什麼那麼生氣……我等於是搶走了她最珍貴的回憶。”

    “什麼意思?”他不解。

    “我搶走了你。”她定定地凝視他,水眸氳著淡淡的迷惘。“對表姊來說,你就是她這半輩子最美好的一切。”

    聽出她話裡的悵然,孟凡只覺得胸口一堵,有點透不過氣來。

    “莫名其妙!”他悶悶地表示。

    “是因為你忘了。”她淡然苦笑。“如果你記得,你就會知道你們當年真的有過一場純純之戀。”

    他不再說話了,俊臉又回復之前的冷凝。

    她知道,他是在心頭琢磨著她話中涵義。

    “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嗎?”她再問一次。

    這回,他不裝酷了,神情流露出一絲猶疑。“我是很想找回失去的記憶,不過……”

    “不過怎樣?”

    “剛剛看見你表姊那副樣子,我忽然覺得或許想不起來會更好。”

    “為什麼?”

    “我不認為自己當年愛上的,會是剛剛那樣刻薄的女人。”

    她好像有點懂了。

    即便他沒有失去記憶,舊情人重逢,卻發現對方早已沒了當年的溫婉可人,歲月在彼此身上留下的痕跡是那樣明顯的殘忍,無論是誰都會覺得惆悵吧!

    “十年了,誰都會變的。”她輕聲感歎。

    “所以你表姊也變了?”

    “嗯,我想她嫁到新加坡後,應該過得很不快樂吧!”

    孟凡想了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對一個當年為了富貴拋棄純愛,之後卻發現現實並不如她想像中如意的女人表示同情?

    可或許是因為自己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吧,他真的認為不值得同情。

    “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他淡然評論。

    杜怡蓁意外地望他。

    “怎麼?”他冷笑。“你覺得我很冷酷?”

    她搖頭。“你只是不記得。”

    “就算記得也是一樣。”他堅持保持冷酷。“過去的就是過去了。”

    她沉默了,許久,唇角微微一彎。“我很開心。”

    劍眉一挑。“開心什麼?”

    “你剛剛在表姊面前護著我,我真的很高興。”她看著他,明眸亮晶晶的,流光璀璨。

    又開始變回淘氣的野貓了!

    孟凡說不清心上是什麼滋味,仿佛松了口氣,又有點懊惱。“我那是……看你笨!被打了也不知道躲遠一點!”

    “你心疼我吧?”她湊過來,一臉諂媚。

    他差點嗆到。“什、什麼!”

    “孟凡,你是不是也有一點點心疼我?”小貓爪子勾著他衣袖,撒嬌地搖晃。

    恐怕不止一點點——但他絕對不會承認!

    孟凡黑著臉。果然這女人不能寵,給她三分顏色就能笑嘻嘻地開起染坊來。

    “你就繼續自我感覺良好下去吧!真不曉得怎麼會有你這麼厚臉皮的女人!”

    “嘻嘻。”她顯然沒把他的批評放心上,香軟的唇巴上來,對著他臉頰就重重地親了一口。

    他震住,心韻先是跳漏一拍,接著咚咚如擂鼓。“你、做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我在吃你豆腐啊!”她完全無恥。

    “你……”他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老公~~人家好喜歡你喔!”她將臉蛋偎進他頸窩,蹭了又蹭,蹭得他耳根發熱。

    “你別鬧了!現在是在車上,你不怕司機看見嗎?”

    “看見又怎樣?我們是夫妻啊,親熱是天經地義。”

    “……”

    看著他一臉生無可戀、大男人尊嚴碎滿地的傲嬌樣,她驀地噗哧一笑,伸手捏捏他鼻子。“好了,我不逗你了,我乖乖坐好可以了吧?”

    她笑顏如花,離開他懷抱坐好,明明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卻在剎那間感覺若有所失。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第8章

    天喜投資的這間日本傳統溫泉旅館位於北海道東部,鄰近阿寒湖畔,兩人搭機飛往北海道第一大城札幌,接著在札幌空港租車,經道東自動車道,駛往阿寒湖。

    抵達溫泉旅館時,已晚上十點多,天色幽暗,空中靜靜飄著細碎的雪花。

    “下雪了耶!”杜怡蓁下車時,伸出手掌心接雪花玩,顯然心情很好。

    孟凡心情卻不大好,因為他跟旅館經理談過話後,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根本就沒有什麼員工鬧罷工的緊急情況,旅館上個月的確發生廚房鍋爐爆炸的意外,但並不嚴重,只有當時在廚房工作的兩個員工受了輕傷,旅館的住客們甚至不知道有這回事。

    那兩個員工送醫急救後,也都沒事了,如今都已回到工作崗位,問他們有沒有拿到公司的賠償,兩人都感激涕零地猛點頭,表示公司不僅給了優厚的慰問金,還給他們放了好幾天假。

    跟著經理在旅館內裡裡外外地巡視一圈,孟凡更確定這間旅館正常且順利地運作中,完全好得很!

    經現甚至笑咪咪地以英文對他慎重保證。“董事長打電話來吩咐過,要讓總經裡和尊夫人在這裡好好度蜜月,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用心安排。”

    所以老爸和老媽根本是演了一出雙簧,故意騙他來這裡度蜜月的啊!

    孟凡總算恍然大悟,火大了。

    杜怡蓁見他氣呼呼的模樣,噗嗤一笑。

    這下孟凡臉更黑了。“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又跟他們一起聯合來騙我?”

    算上之前沖喜新娘的謊言,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孟凡很不爽。

    杜怡蓁警覺不妙,她很清楚他有多討厭說謊的女人,連忙澄清。“我沒有!我也是被騙來的!”

    “真的嗎?”孟凡眯了眯眼,銳利的眸光帶著威脅。

    “真的!”她舉手發誓。“我來以前什麼都不知道,也絕對沒有跟爸媽他們串謀,只是……”

    “只是什麼?”

    她目光流轉。“我是有猜到爸媽他們可能在騙我們。”

    “你猜到還不跟我說!”

    “我是覺得將計就計也不錯嘛。”她低頭斂眸,做出一副委屈認錯的姿態,卻不去掩飾唇畔一絲狡黠的笑意。

    他自然看出來了,也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在告訴他,她很想跟他一起度蜜月,就算是被父母騙來的也好。

    他不知自己該怎麼想,可面對如此滿心期盼的她,他竟是一點也氣不起來,反而覺得胸口微揪,有點莫名的心疼。

    “別生氣了嘛。”她揚起臉,朝他軟聲撒嬌。“你就當是來度假玩兩天,好不好?”

    “所以……”他思緒翻騰,有件事不得不問清楚。“我們又要睡同一間房了?”

    她眨眨眼,明眸一閃一閃。“我剛問過經理了,今天客滿,只剩下留給我們的那間房間,而且我們在世人眼中可是新婚夫妻,分房睡的話,你是想讓天喜集團內流言滿天飛嗎?”

    的確,員工們向來愛八卦,他們夫妻間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肯定會掀起驚濤駭浪。

    “大家一定會說,我剛新婚就失寵,好可憐喔!然後還會批評你果然是個玩弄女人感情的負心漢。”

    被玩弄的人明明是他好嗎?

    孟凡無言,看著杜怡蓁故作落寞的模樣,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機靈的她立刻看出他心軟了,打蛇隨棍上,踮起腳尖在他俊頰送上一個甜甜的香吻。“謝謝你啦!老公。”

    她毫不避諱地當著眾人的面,在大廳一角就對他獻吻,看得幾個日本員工目瞪口呆。

    孟凡也不覺一陣臉紅,卻是輕咳兩聲,端起一張俊臉,銳利的眸光往周遭一掃,瞬間氣勢凜然,渾身散發出一股森冷。

    員工們紛紛收回視線,不敢多看。

    經理為他們倆安排的房間是傳統的和室房,一進門,就是滿屋的榻榻米香。

    房內格局並不寬敞,事實上,有點嫌小了,放了必要的傢俱後,剩下的空間僅僅足夠鋪開兩床棉被,還得貼得緊緊的。

    孟凡強烈懷疑,這是他老爸、老媽的傑作,他們就是故意要他跟怡蓁睡得近,好一時天雷勾動地火……杜怡蓁沒注意到他詭異的表情,一進了房就頻頻驚歎。雖然房間不大,但裝潢佈置絕對是精雕細琢的,典雅的壁龕、牆上掛的浮世繪,就連一個擱在窗臺邊的陶土花器,在在都顯露出日本文化的韻味。

    打開衣櫃,掛著一男一女兩套浴衣,也都設計得很細緻,衣身分別印染著竹葉與櫻花瓣,衣擺和袖口處輥著繡邊。

    “我查過了,屋頂上還有一個可以俯瞰阿寒湖的露天湯池喔!”杜怡蓁興致勃勃地笑道。“景色一定超美……我要去泡泡看!”

    她根本已經完全調整成前來度假遊樂的心態了嘛。

    孟凡在心裡吐嘈,嘴上吐得更犀利。“現在三更半夜的,最好你泡湯時還能看到什麼見鬼的景色!”

    杜怡蓁斜睨他一眼。“今晚看不到,我明天早上再去泡一次不就看到了?”

    “你明天早上還打算再泡?”

    “不然住溫泉旅館還有什麼樂趣?”

    杜怡蓁一臉理所當然,立刻就決定換上浴衣去泡湯。

    “你轉過去不准看!”她嬌聲命令。

    “呿!誰想看啊?”孟凡不屑,其實胸口早就怦怦跳。

    兩人背對背,各自換上浴衣,相偕來到頂樓,男湯女湯分開,門簾上寫得清清楚楚。

    是失望嗎?

    孟凡說不清心下是什麼滋味,不是說日本很流行男女混浴嗎?他還以為……正胡思亂想時,杜怡蓁已經走向女湯入口,浴衣的寬腰帶將她的腰襯得更纖細,仿佛不盈一握。

    孟凡看著,有些恍惚,直到她的倩影徹底消失在眼前,他才猛然回過神,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收回宛如色狼般的饑渴眼神。

    跟幾個臭男人一同泡過湯,孟凡全身熱騰騰地走出男湯,墨發微濕,垂落在額前,浴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截古銅色的胸膛,性感異常。

    看看手錶,時間才過了半小時,他敢肯定那女人一定仍沉浸于泡湯之樂中,決定先去逛逛一樓大廳旁的小賣店。

    店裡陳列著各種北海道的特產及零食,經過冰櫃時,瞥見那一支支甜筒霜淇淋,孟凡驀地恍神,耳畔似有一道女聲歡快地迴響——泡完湯吃霜淇淋,最幸福了!

    是誰曾跟他這樣說過?

    孟凡想不起來,腦海浮現的聲音太遙遠,影像太朦朧,他只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女人,似是依偎在他懷裡,甜蜜地撒嬌。

    究竟是誰的倩影?

    他想不起來,記憶如電光石火,一閃即逝,但他仍下意識地打開冰櫃,取出兩支霜淇淋甜筒,付錢買單。

    回房時,榻榻米上已經鋪開了兩床棉被,杜怡蓁正坐在窗邊的木椅上,墨黑的秀髮散開,細長如瀑,襯得她肌膚更加雪白剔透。

    聽見聲響,她轉過頭來對他一笑,眸光觸及他拿在手上的甜筒,頓時瑩瑩發亮。

    “霜淇淋!”她跳起來,翩然奔向他,主動就從他手裡劫去一支。

    看著她歡欣鼓舞的反應,他瞬間有些喉嚨發幹。

    “我有說要給你嗎?”

    “你買了兩支,不是給我還想給誰?”她絲毫不介意他刻意擺出的臉色,巧手一下子就撕開甜筒的包裝,吐出丁香小舌,貓咪似地連舔好幾口。

    他喉嚨更幹了。

    “好好吃喔!”她眯著眼,笑意盈盈。“泡完湯吃霜淇淋,最幸福了!”

    孟凡聞言一震,凍立原地。

    是她嗎?那個依偎著他,一邊吃霜淇淋,一邊撒嬌的女人……居然是她嗎?

    但,怎麼可能!

    在他出車禍前,他們只是單純老闆與秘書的關係不是嗎?

    還是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對她出手了?畢竟她也說了,這些年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浪子……他清了清喉嚨。“呃,怡蓁。”

    “怎樣?”她揚眸,眼神亮晶晶地睇著他。

    他問不出口。

    他怎麼有臉問她之前自己是不是早就將她吞吃入腹了?這多尷尬啊!

    “沒事。”他板起臉裝酷。“吃完早點睡,很晚了。”

    “Yes, sir!”她俏皮地行舉手禮。

    兩人吃過霜淇淋,刷牙漱口,各自躺下。

    室內,只有一盞放在窗臺邊的小燈亮著,在這樣的朦朧氛圍下,孟凡只覺得自己的感官異常敏銳,鼻間隱約嗅到一股淡淡的女人香。

    好像……是橘子的味道。

    他朦朧尋思,忽地她側過身來,在兩人被窩之間的縫隙作勢畫下一道界線。

    他瞬間全身緊繃。“你幹麼?”

    她對他眨眨眼。“我是警告你,你可不准趁我半夜睡熟時偷偷越界喔!”

    “誰會越界?”他心一跳,表面故作嗤之以鼻。“你別把我當色狼看好嗎?”

    “唉,我還真希望你能當一回色狼呢!不是說男人都是狼嗎?怎麼我偏偏遇上一個柳下惠?”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看似暗自咕噥,偏偏聲音不大不小,恰巧能讓他聽得清清楚楚。他真不曉得說什麼好了。

    “你說什麼?”他黑著臉。

    “沒什麼……柳大哥,那我先睡了喔!”

    還柳大哥咧!分明是存心逗他。

    他咬牙切齒,正想著該如何瀟灑地反擊這個可惡的女人,可她沒給他這個機會,才過一會兒,便抱著卷成一團的被子,睡得像只心滿意足的小貓。

    孟凡聽她細聲細氣地打著呼嚕,整個人僵在原地,忽然覺得自己這一整晚的心慌意亂到底算什麼?

    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純情笨蛋!

    雖然他很氣惱,恨不得拿自己的頭用力撞幾下牆,可他還是忍不住側過了身,目光流連于女人傭懶恬靜的睡顏,以及她半藏半露在浴衣衣領下那截瑩膩優美的鎖骨……久久,不舍移開。

    杜怡蓁並不如表面上睡得那樣安詳寧馨、沒心沒肺。

    她其實很慌。

    一整夜,她都能感覺到男人睡在自己身旁,那若有似無的壓迫感影響著她,她能聞到他身上清新好聞的味道,也能聽到他時而粗重、時而悠緩的呼吸聲。

    她感覺到他在看著自己,深刻的、灼熱的目光,看得她渾身發熱。

    可她不敢睜開眼睛,甚至不敢隨便亂動,怕自己一旦漏了餡,會索性不顧一切,主動撲倒他。

    女人的節操……她可不想碎滿地啊!

    可明知這是公公和婆婆特意為自己製造的好機會,她難道就要因為一時矜持而放過嗎?

    會不會太可惜了?

    她心亂如麻,半夢半醒地掙扎了一晚也做不了決定。隔天早晨,她本想該找什麼藉口才能繼續留在日本,沒想到他主動開口了。

    “來都來了,至少玩幾天再回去,聽說這附近景色很美。”

    她喜不自禁,推開窗戶,迎進室外的新鮮空氣,也迎進一窗銀色琉璃的雪景。

    天晴了,天空蔚藍,一夜的積雪卻仍未完全融化,樹梢上覆著晶瑩的白雪,風吹來,就抖落一串剔透冰珠。

    “我們去遊湖吧!”她喜孜孜地提議。

    “你不是說一早起來還要泡湯嗎?”他提醒她。

    “回來再泡!趁現在天氣好,先出去玩吧!”

    她興奮地催促他梳洗更衣,在餐廳吃過豐盛的早餐後,便急著出發。

    “你先等等!”

    雖然天氣晴朗,但氣溫接近零度,還是頗冷,他將急著竄出去的她拉回來,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圍巾。

    她愕然,低眸看著他細心地替她將圍巾收攏,保護她頸脖不受冷風侵襲。

    她心弦一牽,眼眶頓時冒上些許酸意。

    “原來你也可以這麼溫柔。”她喃喃低語。

    跟他短暫交往的那段期間,他對她雖然是熱情的,偶爾也有失控的時候,可她能感覺到他仍堅持閉鎖著心房,不許任何人靠近。

    那時,他對她忽冷忽熱,反而不如現在能夠這般自然地替她圍圍巾……“你說什麼?”他沒聽清,眸光疑惑地瞥向她。

    她但笑不語。

    他也沒追問,大功告成後,退後一步,審視成果,接著滿意地點點頭。“走吧!”

    “嗯。”她輕聲應道,跟在他後頭走出旅館大門,果然寒風刺骨,刮紅了她軟嫩的臉頰。

    旅館就在湖畔,兩人沿著湖畔步道走向渡輪碼頭,雖然旅館的工作人員,早就起來掃雪,可地面仍有殘雪,在陽光下化開成水,踩在上頭不免有些濕滑。

    杜怡蓁腳底一滑,差點摔跤,幸而她及時穩住。

    孟凡聽見她細聲的驚呼,回頭看她。“你怎麼了?”

    “沒事。”她有些窘,臉頰紅撲撲的。

    孟凡沉默兩秒,忽地朝她伸出一隻大手。

    “幹麼?”她愣住。

    他沒說話,直接過來就將她綿軟的小手握住。“路上滑,我牽著你走,免得你這個笨蛋不小心跌倒了。”

    明明是關心她,他偏要把話說得很淡漠,一副酷樣。

    “我哪裡笨了!”她嬌嗔。

    他輕哼。“你敢說你剛才沒有差點滑倒?”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滑倒了?”

    “我是說‘差點’。”

    “差點也沒有!”

    兩個人鬥著無聊的嘴,手牽著手,杜怡蓁偏又滑了一下,孟凡不耐,將她整個人拽過來,幾乎半攬在懷裡。

    “光說不練,就是說你這種人。”他嘲弄。

    她氣得磨牙,抬高他的手,恨恨地咬他手背。“討厭!”

    這一口其實咬得不重,卻咬進他心裡,一陣酥麻。

    “你別鬧了!”他困窘地想甩開她的手,她卻整個粘過來,緊緊攪抱他臂膀,小鳥依人似地。他呼吸一凝,卻沒推開她。

    她揚起明眸,閃閃發亮地望著他。“我們這樣子看起來應該很像新婚夫婦吧?”

    “本來就是啊。”他直覺地衝口而出。

    話一落下,他才驚覺不對勁。

    她抿唇笑了,再度抬起他的手,在剛剛輕咬的地方吻了一下。

    又是一陣難以言喻的酥麻,這回孟凡不只耳根發熱,連頰畔都似有些發燒。

    這女人啊!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在阿寒湖搭過遊船、盡覽湖岸風光後,孟凡開車帶杜怡蓁沿著公路蜿蜒前進,來到號稱日本透明度最高的摩周湖。

    摩周湖一向有神秘之湖的美稱,常年籠罩於雲霧中,可今日兩人來到觀景臺上,居高臨下,卻是清清楚楚地望見那一片靜謐而深邃的湖水,宛如藍寶石,在陽光下剔透閃耀。

    “聽說和戀人一起看到放晴的摩周湖,兩個人就會分手耶。”杜怡蓁滑著手機,流覽景點介紹的網頁。

    “你相信嗎?”孟凡對這種傳說嗤之以鼻。

    杜怡蓁斜睨他一眼,櫻唇微微嘟起,低聲咕噥。“反正一年後你肯定會跟我離婚的……”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

    “沒什麼。”她磨磨牙,又想咬他了。

    賞過摩周湖,兩人來到釧路濕原,正巧看見幾隻丹頂鶴輕盈地掠過,紅色的頭冠,黑色的尾羽,足尖踩在銀白雪地上,更顯得姿態優雅、飄飄若仙。

    杜怡蓁驚喜地尖叫,迅速奔過去,擺開Pose。“快!幫我跟它們一起拍照。”

    是不是所有女人遇見美麗的風景和可愛動物,當下都會變成一個幼稚的小孩子?

    孟凡無奈地擔任起攝影師,抓拍各種鏡頭,鏡頭裡,女人像個孩子一般傻樂,雙手捧雪丟向丹頂鶴,嚇得幾隻仙鳥四散逃逸,然後自己嘻嘻地笑,笑聲猶如清脆的風鈴搖響。

    他看著,驀地有些楞住。

    “怎麼了?發什麼呆?”杜怡蓁察覺他的異樣,關懷地問。

    他一凜,迅速收回近乎癡迷的視線。

    只是……忽然覺得她很可愛而已。

    他一咬牙,刻意板起臉,粗聲吼道:“好了!拍夠了沒?你當自己是女明星出外景喔?肚子餓了,去吃飯吧!”

    “好,我們吃拉麵!”她一點也沒被他的黑臉嚇到,依然笑得眉眼彎彎。

    吃過拉麵,杜怡蓁主動爭取換她來駕車,表示自己從來沒在雪地上開過車,很想試試。

    於是孟凡只能正襟危坐,緊張兮兮地在一邊當指導教練,深怕她一個不小心把兩人的命都玩丟了!

    吃吃喝喝、賞景泡湯,兩人就這樣連續瘋玩了幾天,孟凡甚至帶杜怡蓁到附近的滑雪場,親自教她滑雪。

    沒想到她的運動細胞挺不賴的,才教了兩小時,就已經能掌握基本的訣竅,自己滑下初級者的坡道了。

    接著兩人又坐雪盆,比賽誰滑得快,最後在終點線摔成一團,看對方狼狽不堪的樣子,都不禁哈哈大笑。

    愈是玩得開心,杜怡蓁愈捨不得回臺灣,可即便是真正的蜜月旅行,終有一天也會結束。

    她只希望能儘量延長快樂的時間,這些都將是她未來最珍貴的回憶,漫漫的人生,她可以反復咀嚼回味,永遠不忘。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第9章

    這天晚上,兩人回到旅館,杜怡蓁自然還是要去泡湯,泡得全身暖呼呼的,穿著浴衣,懶懶地斜倚在窗臺邊發呆。

    她想起傍晚時接到的那通來自臺灣的國際電話——

    “什麼?!”孟老媽聽完她簡略的報告,驚駭得大呼小叫。“蓁蓁啊,你的意思難道是說,你們都睡在一起好幾天了,凡凡到現在都還沒對你出手?”

    “……嗯。”

    “天哪地啊!我兒子該不會不行吧?”

    聽孟老媽一副生無可戀的口吻,她連忙制止。“媽,你別亂說!他很行的。”

    “你怎麼知道?你又沒跟他上過床。”

    她一窒。

    其實早就上過了,但該怎麼跟老人家解釋這些複雜的事呢?她實在說不出口。

    她清清喉嚨。“咳咳!總之媽不用擔心,你的兒子肯定行。”

    “那他怎麼到現在還不碰你?”孟老媽狐疑。

    她也很想問啊!

    “可能……是我魅力不夠吧!”

    “嘖,我還是覺得是他不行……不然這樣吧!蓁蓁,既然我兒子害羞,不如你主動出擊?”

    “啊?”

    “就這麼說定嘍!加油!我兒子的幸福就靠你了,Fighting!”

    回憶至此,杜怡蓁只能幽幽歎氣。“要我怎麼Fighting啊?這種事要女人來出手,也太丟臉了。”

    雖然她在那男人面前,也早就沒什麼顏面可言了……

    “幹麼一個人坐著發呆?”一道清沉的嗓音落下。

    杜怡蓁一震,回頭一望,孟凡不知何時已經回到房裡,剛剛泡過湯的他,臉色紅潤、墨發微濕,透著幾分迷人的性感。

    心韻霎時亂不成調,她低著頭,手指抓著浴衣的下擺玩弄。“我才不是在發呆,我是在思考人生。”

    “是喔?思考你一年後可以從我們孟家挖走多少錢嗎?”他開玩笑。

    她卻認真了,以為他是在嘲諷自己,容色瞬間刷白。

    孟凡看她神情不對勁,這才驚覺自己玩笑開過頭了。“你別多想,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你很怨我吧?”她抬頭望他。“是不是覺得我很會耍心機、很有手段,騙你爸媽簽下那種協定?”

    水眸如煙,眼神迷離,令他分辨不清她眼底的情緒。

    他想了想,嚴肅說道:“簽約這種事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如果不是雙方合意也簽不成的。既然是我爸媽請你來當沖喜新娘,付出代價也是應該的。”

    “你不覺得我要太多了?”

    “那只能證明我在我爸媽心裡,值得付出所有的一切。”

    “所以你還很得意?”見他面色和緩,似乎真的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她也稍稍放鬆緊繃的神經,順著他的語氣開玩笑。

    他笑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要吃霜淇淋嗎?我去買?”

    他怎能對她如此溫柔?

    杜怡蓁只覺得胸臆間澎湃的情感仿佛化成了一團棉花糖,軟綿綿的。

    “今天不想吃……不如我們喝啤酒吧”

    聽說酒能壯色膽,為了順利主動出擊,她得先麻醉自己。

    杜怡蓁默默下定決心,豈料孟凡卻澆她一盆冷水。

    “我記得某人今天下午還說自己這幾天吃多了,胃有點不舒服……晚上喝啤酒可是會脹氣喔!”

    “沒關係,喝一點就好。”

    “不准。”

    “好嘛好嘛,就喝一點。”

    “我說不準!”

    “老公~~”

    “我不是說過要你別這樣亂叫嗎?”

    “老公、老公、老公~~”

    她起身抓著他衣襟撒嬌,甜膩的嗓音能融化一個男人的心,他慌得想躲,兩人推推擠擠之間,一個重心不穩,跌倒在地。

    她趴在他身上,柔軟的兩團渾圓擠壓著他胸膛,更別說浴衣下擺還敞開,細滑如脂的大腿肌膚蹭著他。

    這種偶像劇才會發生的橋段是怎麼回事?

    孟凡腦海有片刻空白,杜怡蓁同樣也失神,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在這瞬間曖昧地凝結。

    兩人都不禁想起之前也有過似曾相識的場景,只不過那時是他故意將她壓倒在床上,沒想到最後反而是她突如其來地吻住他。

    那個吻激烈而熱情,如熊熊烈火,幾乎一發不可收拾。

    孟凡盯著眼前兩瓣水潤如櫻桃的粉唇,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沬。

    喉結因吞咽而滾動,吸引了她傻楞楞的眸光,也不知哪根神經搭錯線,她竟用唇瓣貼上。

    他呆了。

    她幹麼……親他的喉結?

    她也呆了。

    怎麼又是她像個色女主動勾引他?

    蓁蓁,既然我兒子害羞,不如你主動出擊?

    正茫然懊惱時,孟老媽含笑的嗓音驀地在腦海迴響。

    原本她其實不是也想誘他多喝點酒,造就一個酒醉上床的意外嗎?沒想到現在卻成就了另一個“意外”,要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還沒想個透澈,他低啞的嗓音又揚起,像一把質感上好的弓,撩撥著她心弦。

    “杜怡蓁,你很重,起來……”

    她倏地吻住他,那麼慌亂、那麼迫切,像是要將他嘴裡吐落的言語全數吞沒似的。

    孟凡先是呆住,接著胸臆升起一股模糊的鬱惱。

    又是她!

    兩人之間兩次熱吻都是由她採取主動,他這個大男人顏面何存?

    他氣狠了,非得讓她嘗嘗他的厲害不可,抱著她在榻榻米上一個翻滾——“啊!”她驀地逸出一聲驚呼。

    “怎麼了?”他警覺地停住動作。

    她從他懷裡掙扎地坐起身,指了指身後的日式矮桌。“撞到這個了,好痛!”

    “撞到哪裡了?我看看。”他又擔憂又好笑,湊過去瞧。

    她可憐兮兮地撫著自己左邊的肩頭,他輕輕拉下浴衣領口察看,果然見那潤白的肌膚上透出一片淡淡的瘀紫。

    “笨蛋。”他低聲罵道,話裡卻掩不住心疼的意味。“我幫你揉揉。”

    他從行李箱裡找出一小罐藥油,用指腹沾了些許,在她肩頭瘀傷處用力地揉。

    “啊啊啊!你輕點啦,好痛……”

    “活該!誰教你剛剛要突然那樣?你身為女人,就不懂得矜持一下嗎?”

    她泛著疼痛的淚光,看來格外楚楚可憐,小小聲地說道:“對不起嘛。”

    他沒說話,繼續替她揉瘀傷,揉著揉著,手上的力道卻變了樣,順著她肩頭滑向她曲線起伏的背脊,宛如愛撫。

    她覺得不對勁。“你……在幹麼?”

    墨幽的眼眸意味深刻地擒住她,看得她心慌意亂,芳心咚咚地跳。

    “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他啞聲低語。

    “什麼教訓?”

    “說對不起有用的話,男人就不會被說有狼性了……”

    話語未落,她柔軟的胴體已被男人整個摟抱住,丟往榻榻米上已經鋪好的被窩裡。

    長夜未央,旖旎無限……

    一個禮拜後,杜怡蓁和孟凡提著大包小包回到臺灣。

    除了兩人的行李,其中還有不少從日本買回來的戰利品以及送給家裡兩位老人的禮物,滿滿地擺了一桌,看得孟老爹和孟老媽喜不自勝。

    “買這麼多東西回來,都是要給我們的啊?”孟老媽有點不敢置信。

    “瞧蓁蓁對我們多好!別家的兒媳婦可做不到這樣,出門度蜜月都想著公公、婆婆。”孟老爹也樂呵呵地。

    兩人雖都過慣了富貴生活,每年也都會出國旅行,再珍貴的東西也沒放在眼裡,他們看重的是晚輩這份心意。

    買保健藥品就是關切著他們老人家的身體健康,買日本特產的清酒那就是知道孟老爹平常愛小酌幾杯,買珍珠項鍊就是讓孟老媽戴著增添美麗的光彩。

    其實就算只是買幾樣土產點心或尋常的紀念品,他們都會開心的,偏偏笨兒子從來都沒想到這樣討好老人家,還是這個兒媳婦好啊!怪不得人家都說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就是貼心。

    他們是來不及生個好女兒了,不過有個好媳婦也不賴啊!呵呵!

    趁著兒子回房間整理行李,孟老爹指揮傭人幫忙整理禮物時,孟老媽神秘兮兮地將杜怡蓁拉到陽臺,悄聲探問。

    “怎麼樣?事情成了沒?”

    杜怡蓁自然曉得婆婆要問什麼,粉頰微微一熱,點了點頭。

    孟老媽見兒媳婦羞答答的模樣,懷疑她到底曉不曉得自己在問什麼。“我是說你跟孟凡的事,你們倆真的……那個了?”

    “嗯。”

    “真的成了?”孟老媽聞言狂喜,忍不住笑出聲,一面笑著一面又稱讚不愧是自己的兒子,就知道他不是不行,只是太君子。

    他那叫君子嗎?

    杜恰蓁啞口無言。在對她開葷以前,她承認他確實有點純情男的樣子,不過開了葷以後嘛……“對了,蓁蓁,”孟老媽欣喜之余,也不忘這些日子一直懸在心頭的煩惱。

    “既然你跟孟凡現在都‘陰陽調和’了,表示他有把你放在心上了,那關於你跟我們簽的那份婚前協議,我看是不是應該跟他說實話?”

    杜怡蓁聞言一凜。“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孟老媽蹙眉。

    “還不到時候。”

    “可是難道一直讓他誤會你……”

    “媽,你跟爸答應過我的。”杜怡蓁打斷孟老媽,面露祈求。“你們讓我自己決定好不好?”

    孟老媽憐惜地望著兒媳婦,遲疑片刻,終於還是點頭了。“那好吧,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媽和爸只是怕委屈了你。”

    “我不委屈,真的。”她笑著強調。

    孟老媽拍拍她的手,不再多說,轉念一想,決定先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老伴去。

    孟老爹聽了老婆興致勃勃的報告,也跟著笑開懷。

    老夫妻倆又商量了一陣,晚上拉著兒子與兒媳吃了一頓接風宴,席間便興沖沖地宣佈換他們老人家出門放鬆放鬆了。

    “你們嫁到美國的阿姨最近迷上了滑雪,邀我一起去。”孟老媽笑吟吟地說道。“反正現在公司有你們兩個年輕人看著,不用你們老爸擔心,我就讓他陪我一起去嘍!”

    孟凡再遲鈍,此刻也領悟了父母的用心,原來是想讓他和怡蓁繼續過兩人世界啊。

    把他騙到日本擺了一道還不夠,居然又玩類似的把戲!

    孟凡在心裡毫不留情地吐槽,但奇怪地,他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暗自感到竊喜。

    爸媽走了以後,再把傭人打發去放假,家裡不就只剩他和怡蓁了嗎?白天在公司,那女人肯定會一本正經地演出她萬能秘書的角色,可是到了晚上……孤男寡女,漫漫長夜,可以浪漫可以激情,孟凡在餐桌上捧著碗出神,光想想就覺得身上一陣躁熱,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有做色狼的潛力。

    杜怡蓁察覺了他的呆樣,悄悄推了推他。“你怎麼了?”

    他轉過頭來,兩道火熱的眸光灼燒著她,不說話,眼神卻說明瞭一切。

    她被他看得臉紅,又羞又窘,手指在餐桌下偷偷掐他大腿。

    他一點也沒覺得痛,只覺得更加心癢難耐。

    意味深長的視線整晚追著杜怡蓁不放,好不容易熬到就寢時間,夫妻倆回到房裡,關上門,孟凡立刻迫不及待地壓倒她,如餓虎撲羊。

    她早就猜到他想做什麼,同樣心韻怦然,玉手撫上他因情欲染紅的臉頰,明眸嫵媚,似是能滴出水來。

    “你忍了一整晚,很辛苦吧?”她柔聲揶揄。

    他以一個狼吞虎嚥的吻回答了問題。

    杜怡蓁又好笑又羞澀不已,順從地與他糾纏許久,才嬌喘細細地推開他。“既然你也是想的,那為什麼之前……你都不行動?”

    非要等到在日本那天,她主動勾引,他才如火山般爆發,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女人,你一定要問這種事嗎?”他低下頭,用牙齒咬開她睡衣衣襟,俊臉埋在她豐盈的雙乳間,留戀地磨蹭。

    “不能問嗎?”她費了好大勁才推開他。“還是你不想回答?”

    孟凡重重地歎氣,知道自己今天不把話說清楚,這女人是不會甘心跟他親熱了。

    他坐起來,抬手抓了抓淩亂的墨發,掙扎了好片刻,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坦白。

    “因為是第一次……”

    怕自己第一次表現不佳,所以遲遲不敢出手。

    “什麼第一次?”杜怡蓁也跟著坐起來,好奇地問。

    孟凡眼神飄移,不吭聲。

    杜怡蓁見他神情閃躲,想了想,倏地恍然大悟。“喔!你是說……二度處男!”

    孟凡聽她居然毫不客氣地喊出來,又氣又急,墨眸鬱惱地瞪她,雙手握成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像極力忍住想掐住她的衝動似的。

    至今他仍深深記得她對他的調侃。

    既然你忘了這十年的記憶,肯定也不記得自己已經跟女人上過床了,這不等於是二度處男嗎?怎麼樣?要不要姊姊我來調教一下啊?

    他想起這段話,杜怡蓁自然也想起來了,知道自己當時衝口而出的言語傷了這大男人的自尊,又是好笑,又忍不住心疼,端正地跪坐在床,對他行禮。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亂開這種玩笑。”

    她認真的道歉令他一陣錯愕,看出她眼裡潛藏的溫柔,又有些感動。“我沒怪你的意思,就是……”

    “其實你不用介意的。”她微笑地打斷他。“實戰過後結果很明顯,我可沒有調教你的本事,都是你在折騰我。”

    孟凡愕然,簡直都不曉得該如何評價這女人了!雖說這話是稱讚他勇猛的意思,但是……“你一個女人講這些都不害羞嗎?”他表示譴責。

    她卻像依然不知羞,神情淡定。“我只講給你聽。”

    “什麼?”他一時沒聽清。

    她靜靜地凝睇他,明眸清澈。“這種話,我不會隨便對人說的。”

    你是唯一。

    他從她話裡聽出這樣慎重的暗示,胸臆頓時堵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仿佛看出他的窘迫,輕聲細語。“放心,我不會因此就纏上你的。”

    他瞪她。“什麼意思?”

    “男歡女愛,這都是我們雙方情願的,誰也不欠誰,所以你不用覺得有負擔。”她淡淡地笑,笑意清澄如水,流過他心扉,沁得他微涼。“契約到期的時候,該怎麼做,我明白的。”

    她的意思是她會離開他,拿走該屬於她的那一半財產。

    照理說,他很清楚兩人之間就是一場純粹的交易關係,無論這一年兩人是做真夫妻還是假夫妻,總之契約到期後,就該一拍兩散。

    可為什麼當她如此理智地承諾保證,他會感覺超、超、超不爽呢?

    他再次壓倒她,低頭俯視她,方唇幾乎要貼上她的。

    “也許在你眼裡,以前的我是個在感情上亂七八糟的男人,可是現在的我不一樣了。”他一字一句,在她唇上吐著曖昧的呼息,撩得她心慌意亂。

    “不、一樣了?”她嗓音發顫。

    銳利的眸光擒住她,像是恨不得嵌入她體內似地。“你以為我會隨便跟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上床嗎?”

    她愣住。

    他的意思是……喜歡她嗎?

    他喜歡她,所以才跟她親近,是這樣嗎?

    她怔怔地望著他,慌亂迷惘,不敢置信。“你是說……”

    他的唇倏地罩下來,堵住她所有的疑問,如著了魔般,狠戾而激烈——晨光由窗外落進來,靜靜地碾壓著男人俊逸端正的五官。

    杜怡蓁癡癡地望著。

    昨夜,兩人戰得筋疲力盡,沐浴過後,擁抱著彼此入睡,半夢半醒之際,她一直想著他佔有她之前說的那句話。

    你以為我會隨便跟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上床嗎?

    這話帶著幾分質問、幾分怨氣,聽入她耳裡,卻如糖似蜜,甜進她骨子裡。

    是喜歡她的吧?

    努力了這麼久,甚至不惜說謊癡纏他,終於從他嘴裡聽到“喜歡”兩個字了,雖然離她所期望的還有些距離。

    想著,杜怡蓁微笑了,藕臂撐起上半身,指尖虛撫著孟凡沉靜的睡顏,他飽滿的前額、挺直的鼻、性感的唇,以及幾乎比她更細緻纖長的睫毛……愉悅的泡泡在她心海咕嚕咕嚕地冒著,與美妙的心韻唱和。

    如果這一年內,她能夠讓他愈來愈喜歡自己,一日日地加深彼此的感情,或許契約到期那一天,她不必離開。

    他們可以當真正的夫妻。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讓他愛上自己,永遠留在他身邊。

    可為什麼當事情朝她希望的方向發展時,她在歡欣喜悅中卻也忍不住有些心慌呢?

    或許是因為剛剛將她從夢中驚醒的那則簡訊。

    她淡淡地瞥過擱在床頭的手機,無須拿起來重看,她也能清楚地記得簡訊的內容。

    是她那個美麗的表姊傳來的——纏綿病榻數年,他終於走了。

    我自由了。

    杜怡蓁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表姊的那個富商夫婿,這幾年就是因為他病重,表姊才逐漸從他手中接過了公司的主導權。

    如今他去世了,就表示新寡的表姊不再受到婚姻關係的束縛,能夠自由地追求自己的所愛了。

    接在文字後頭的,是一張機票的照片,日期就在下禮拜。

    表姊要回臺灣了!

    而她特地傳這樣的簡訊過來,意圖不言自明。

    杜怡蓁深深地吸一口氣,接下來是最關鍵的時候,一旦走錯一步,她很可能會落得滿盤皆輸。

    她必須小心翼翼,一步都不能走錯,這一次,一定要讓他真心真意地愛上自己。

    來戰吧!明玉表姊。

    她絕不退縮!

    “在想什麼?”一個爆栗在杜怡蓁額頭彈響。

    她一怔,定睛一看,才發現身下的男人不知何時醒來了,睜開一雙迷蒙俊眼,含笑注視她。

    “啊!”她分明不痛,卻故意伸手撫摸自己的額頭,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你打我,好痛。”

    “痛個鬼!”孟凡好笑,大手親昵地捏上她臉頰,揉了揉。“才這麼輕輕打你一下就裝!我看你可以去報名當演員了。”

    “我才不想當演員,我只想當你老婆。”她趴在他胸口,撒嬌的話信口拈來。

    他聽了,卻仍有些不自在,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低聲咕噥。“真不嫌肉麻。”

    “我是說真心話嘛!”她笑意盈盈地睇他。

    他被她看得耳根發熱,只好又拿手指彈一下她額頭。

    “又打我!討厭!”

    兩人笑鬧起來,在床上翻滾扭打,軀體交纏,肌膚相接,眼看著又要擦槍走火,房門驀地被拍響,跟著傳來孟老媽精神奕奕的大嗓門,笑著嚷嚷——“凡凡、蓁蓁啊!媽知道你們年輕人愛‘睡覺’,媽和老爸也不想打擾你們,可是我們等會兒就要去機場了,至少起來陪我們兩個老人家吃一頓早餐,乖啊!”

    孟凡和杜怡蓁有默契地對望一眼。

    兩人都沒傻到聽不出孟老媽話中的調侃之意,不禁都有些臉紅心跳,杜怡蓁嬌嗔地推開孟凡,一骨碌地跳下床,如貓步輕盈。

    孟凡微笑地跟在後頭。

    他們自己沒注意到,孟老爹和孟老媽可是火眼金睛,從兩人隱約泛紅的臉看出昨夜這夫妻倆肯定又“陰陽調和”了一晚,當下樂得合不攏嘴,更堅定了避出去讓年輕人獨處的決心。

    吃過早餐,送孟家二老出門後,孟凡和杜怡蓁就正式過起了新婚夫妻的甜蜜生活,每天下班以後,都會相偕到燈光美、氣氛佳的餐廳用餐,或者去超市買菜,在家下廚。

    後來杜怡蓁發現,比起外食,孟凡似乎更愛她親手做的料理,於是她趁著週末拉他到超市大採買,準備買夠一個禮拜的食材,天天換不同的花樣做給他吃。

    記得他剛出院回家時,也曾陪她逛超市,當時他或許還沒做好結婚的心理準備,彆扭得很,態度冷淡而疏離,現在他可完全不懂得客氣了,整個以大老爺自居,指揮她買這樣買那樣,隨口點單,一連串地指定各種自己想吃的菜色。

    她忍不住嬌嗔。“你真當我是飯店主廚喔?什麼都想吃!”

    “那你能不能做?”他眨眨眼,嘴角勾起一絲耍賴似的笑意。

    不做成嗎?她可是預備大顯身手,先從收買他的胃開始,藉此籠絡他的心呢!

    怎麼能一開始就認輸?

    她瞪他。“我就做給你看!哼。”

    發下豪語後,她更認真地選擇新鮮食材了,別的她不敢說,她可是從五歲那年就跟著媽媽進廚房的,做菜對她而言是小case,收服一個男人的胃不在話下,肯定會讓他刮目相看!

    採買完回家,杜怡蓁一頭鑽進廚房,忙裡忙外;孟凡坐在吧台邊,看著那道系著圍裙的嬌俏身影,嘴角含笑。

    這女人,刁鑽又機靈,經常惹得他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卻也有如此溫柔賢慧的一面。

    他老媽不擅長做飯,幾次嘗試進廚房都造成災難,他記得小時候,老爹偶爾會偷偷抱著他感歎,怎麼吃一口老婆親手做的料理會這麼難呢?

    他其實也想像其他同學一樣,天天吃媽媽做的家常菜,只是父子倆的心願,從來沒有實現過。

    可如今他有了個願意為他洗手做羹湯的老婆,某種意義來說,他是不是比老爸更幸福呢?

    想著,孟凡不禁得意起來,起身來到杜怡蓁身後,突如其來地攬抱她。

    “你幹麼?”她被他嚇了一跳。

    他什麼也沒說,方唇輕輕貼在她耳朵後,鼻頭磨蹭,嗅著她身上那股清清淡淡的女人香。

    親密的舉動惹她紅了臉,頰畔生暈,宛如一朵盛開的薔薇。

    “你……別鬧了,我在做飯。”她小小聲地抗議,縮著脖子躲他。

    她躲,他就追,糾纏不休,男人的吐息撩得她心韻迷亂。

    “色狼!”她嘟著嘴抱怨。

    他笑了。“我只在你面前當色狼。”

    “哼,花言巧語。”

    “你不信?”

    她沒答話,回過眸來斜他一眼。

    這一眼流波嫵媚,他心一動,低頭就覆上她的唇,輕啄淺吻,輾轉吸吮,無盡纏綿。

    直到一股輕微的燒焦味在廚房內繚繞……杜怡蓁驀地驚醒。“我的煎魚!”

    她急急推開他,手忙腳亂地關上瓦斯爐的火,檢查平底鍋裡的魚身,見魚皮已經煎得過焦,不免可惜,握拳敲自己的頭。

    “杜怡蓁,你真是個笨蛋!”她低聲自責。

    見她懊惱不已的模樣,不知怎地,他只覺得異常可愛,唇間不覺滾落清雋的笑聲。

    “你還笑!”她惱得瞪他,跺了跺腳。“都是你害的!”

    “燒焦一條魚而已。”他聳聳肩,不以為意。“大不了我全吃了就是了。”

    “那怎麼能吃!你想得癌症嗎?”她氣呼呼地。

    他眸色轉深,傾身曖昧地低問:“你心疼我?”

    她一怔,心韻跳漏一拍,才剛褪去霞暈的臉蛋瞬間又染紅。

    “誰心疼你了!”藕臂抵住他的背,用力推他。“討厭,你走開啦!別在這裡亂。”

    他任由她推著自己走出廚房,卻在離開前回頭,閃電般地在她唇上偷了一個吻……“色狼!”她尖叫。

    回應她的,是一陣在屋內回蕩不絕的笑聲。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第10章

    時間在日復一日的歡樂笑鬧中,緩緩流逝。

    轉眼臺灣也入冬了,氣溫逐日下降,漸漸有了寒冷的氣息,街上的行人開始穿上大衣,商店的櫥窗擺飾也增添了許多耶誕節的相關小物。

    孟家二老也不知是有意或無意,遲遲不回臺灣,前兩天更索性打電話說要留在美國跟孟老媽妹妹他們一家人一起過節。

    在美國,這是全家團圓的節日;在臺灣,卻更像一個屬於戀人的浪漫約會日,杜怡蓁也不能免俗,默默地心生期待。

    趁著為天喜集團旗下的旅館規劃各項平安夜活動,她對孟凡百般暗示,可男人的腦袋似乎很遲鈍,老是接收不到她發射的訊號。

    到了平安夜前夕,她實在等不住了,正打算放棄矜持,主動開口問時,他竟淡淡地丟下一句——“對了,明天晚上我要招待一個國外來的客戶吃飯,你安排一下。”

    她驚愕。“你要請客戶吃飯?”

    “是啊!”

    “哪個客戶?”她怎麼沒聽說最近公司有從國外來的貴客?

    “這你不用知道。”他涼涼地表示。“總之是我們公司的VIP。”

    什麼VIP不能讓她這個總經理秘書知道?

    她眯了眯眸。“對方是男的還是女的?”

    “這很重要嗎?”他不肯明說。

    不明說就是有鬼!

    杜怡蓁整個火大了,沒想到孟凡會在這麼特別的日子定下一場商務晚餐,對方還可能、八成、基本上應該就是個女人。

    她極度哀怨,表面裝著滿不在乎,其實心裡好想狠狠咬這個不解風情的男人一大口!

    更可惡的是,為了給公司的VIP貴客留下好印象,他還要她幫忙訂餐廳,並且事先跟餐廳主廚商量菜單。

    他怎麼不去死一死啊!

    她氣得暗自磨牙。“你不知道明天是平安夜嗎?餐廳很難訂的。”

    “我知道啊,所以才交給你來辦。”他笑得沒心沒肺。“你不是我的萬能秘書嗎?我相信你能解決的。”

    她是能解決,大不了就在天喜集團合作的餐廳訂一間包廂,問題是她不甘心啊!

    她冷哼兩聲,傲嬌地抬起下巴。踩著貓步盈盈走出辦公室。

    孟凡含笑目送她娉婷的倩影。

    或許她自己沒察覺,不過他可是聞到了空氣中滿滿的醋味啊!

    傻瓜!她真的以為他會那麼沒sense到在平安夜當晚安排一頓冷冰冰的商務晚餐嗎?

    就是故意想逗她鬧她的,沒想到她真的上當了!

    也好,之前都是她將他耍得團團轉,這回風水輪流轉,也該換他拿她來練練手了。

    而杜怡蓁不愧是高效率的秘書,臨下班時,就來跟他報告餐廳已經訂好了,主廚也排出了功能表請他過目,如果沒問題,明天一早就會請人去採買最新鮮的食材。

    他接過菜單流覽一番,點了點頭。“就照這樣去辦吧!你如果沒事,就先下班回去吧。”

    她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呢?”

    “我約了元生,晚上不回家睡了。”

    他不僅不打算跟她共度明天的浪漫聖誕夜,索性連今天晚上都不回家了?

    杜怡蓁滿心懊惱,眼看男人以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瞧著自己,她頓時一窒,偏不讓他看出自己的失望。

    “那好吧,我晚上也約朋友吃飯,明天我們直接公司見吧!”她挺直背脊,驕傲地離去。

    孟凡嘴角一咧,綻開無聲的笑容。

    只是這笑容,在他來到天喜旗下某間旅館的附設廚房,換上廚師服,手忙腳亂、糗態百出地跟著主廚學做料理時,逐漸轉成一副哭喪臉。

    而他那個損友陸元生在一旁拍桌大笑。“我說孟少啊!這是不是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我看你百分之百遺傳了你老媽,跟廚房這種地方完全無緣啊!”

    “閉嘴!”兩道銳利的眼刀砍過來,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似地。

    陸元生笑得更舒爽了。“本來今天推掉跟美女的約會,我心裡是有點不爽的,不過光看你這樣,值了!這種畫面比什麼美女都好看啊!哇哈哈哈~~”

    “你不想幫忙的話,可以滾一邊去!”孟凡恨恨地磨牙。

    “誰說我是來幫忙的?我就是來看好戲的!誰叫有人異想天開,居然說要親自下廚招待自己的老婆吃聖誕大餐?我就想來看看你這個孟大少究竟發什麼神經!什麼時候開始走這種純情路線了?”

    “滾!”一條剝了一半鱗片的生魚砸過來。

    陸元生俐落地閃開。“哎呀,有人惱羞成怒了!”

    又一塊生牛排砸過來。

    陸元生又躲開。

    接著,切得亂七八糟的胡蘿蔔塊、馬鈴薯塊、洋蔥絲……一連串的食材砸過來,即便陸元生身手敏捷,也難免中了幾槍。

    留著兩撇翹鬍子的資深主廚目瞪口呆地瞪著這一幕。

    這裡可是廚房啊,是料理的聖地,瞧瞧這兩個紈褲子弟竟把這神聖的地方當成戰場玩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吼~~”一聲淩厲的怒吼,幾乎掀了天花板。

    他果真徹夜未歸!

    直到隔天早上十一點多,才帶著一雙熊貓眼出現在公司,也不曉得前一晚和他那個麻吉陸元生玩得多瘋。

    幸好他還知道回家換過一套西裝才來,要不被公司的員工看到了,說不定以為他在外頭有小三,他們的婚姻關係還不到三個月就出現裂痕了呢!

    杜怡蓁滿心不悅,見男人一來公司就裝模作樣地坐在辦公桌前簽檔,冷笑地撇撇唇。

    她本以為,他至少會跟她解釋幾句,結果他悶不吭聲地,簽了檔又去跟主管開了個例行午餐會報,兩點多就跟她說他要下班了。

    “你現在要走了?”她驚愕。

    “是啊。”他笑咪咪地。“你忘啦?我晚上要跟客戶約吃飯。”

    “你跟對方是約七點。”她冷聲提醒。

    “早點出門順便逛逛啊!反正現在公司也沒什麼事,我先走嘍!”

    語落,孟凡瀟灑地擺手走人,氣得杜怡蓁楞在原地咬牙切齒。

    這陣子,他們夫妻都是同進同出,公司員工都私下議論兩人感情如膠似漆,沒想到在最重要的耶誕夜,孟少居然丟下秘書老婆一個人先離開了……有內幕啊!

    嗅到八卦的味道,員工們紛紛聚集,說長道短,為節日更添幾分歡樂的氣氛。

    很好!那男人成功地讓自己成為眾人的笑柄了。

    杜怡蓁心海沸騰,強自壓抑著一股想發飆的衝動。她也不知為何要這般折磨自己,偏要留在公司裝忙,坐在電腦前,把年底要出的幾份報表全部review一遍,抓到一點小錯,就發回去給相關部門的主管,要他們立刻重修,下班以前交回來!

    她知道,經過這一下午的折騰,她在公司內的“魔女”指數肯定狂飆,更加名副其實。

    等修改過的報告送回來,她正重新校對時,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正是那個沒良心的男人打來的。

    她懊惱地接起電話,不客氣地嗆。“幹麼?”

    “我忘記把送給客戶的禮物帶出來了!在我辦公桌最上一層的抽屜裡,你幫我送過來。”

    在這屬於情人的浪漫耶誕夜,他不但把她一個人丟在辦公室加班,自己約了美女客戶吃飯,還要她當快遞小妹,幫忙把禮物送過去……他以為他是誰啊!

    杜怡蓁剛想發火,仿佛料到她的反應,孟凡跟著輕咳兩聲,丟下一句。

    “這是老闆的命令。”

    她一窒。

    對喔,在公司,這男人算是她的老闆,跟客戶共進晚餐算是“公事”,當然有權力命令她支援。

    “知道了啦!”她氣得差點砸手機。

    打開他辦公桌抽屜最上層,果然發現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物盒,呈長條狀,她輕輕搖了搖,幾乎可以肯定裡頭裝的是項煉。

    他居然送項鍊給客戶!

    千萬別告訴她這完全是公事公辦,不帶一點點調情的意味,她會相信就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杜怡蓁瞪著禮物盒,頻頻深呼吸,終於還是忍不住,唇間逸出一聲氣惱的尖叫——“啊~~”

    她肯定氣瘋了。

    想像著女人在另一頭的反應,孟凡不禁莞爾,嘴角勾起一絲頑皮的笑意。

    誰叫她讓自己在廚房熬了一整個晚上,臨到天亮才睡了兩、三個小時,匆匆趕到公司把工作結束掉,又繼續回來洗手做羹湯。

    別看她擬的菜單只有幾道料理,每一道都幾乎要了他的命,他的手為了對付那些魚肉蔬菜,多了好幾道細小的切傷,還有一處甚至燙傷了!

    哼,就憑他為了準備這頓聖誕晚餐所吃的苦,讓她稍微氣一下又怎樣?就當是對他辛苦勞作的回報嘍!

    孟凡笑著收回思緒,在廚房做好最後的裝飾及擺盤後,一個餐廳服務生便過來引領他。

    這間餐廳素來跟天喜集團有往來,餐廳老闆算來也是他的朋友,知道他想給老婆一個驚喜,二話不說就把餐廳裡最佳座位喬給他,是一張位於戶外平臺的餐桌,臨近水畔,在月色下用餐,一面聽著水聲淙淙,一面嗅著若有似無的花香,極致的羅曼蒂克,哪個女人會不買單!

    他親自佈置餐桌,鋪好餐巾,在餐桌上擺上一小盆她最愛的小蒼蘭,點燃一盞香氛蠟燭,燭光煢煢,映得花朵更加嬌柔婉約。

    他穿著燙得筆挺的廚師制服,頭戴廚師帽,等那女人來了,就由他這個客串主廚一道道地為她上菜,就不信她不感動!

    想著,孟凡腦海裡已然浮現一張甜美笑顏,他很清楚她笑起來時會有多麼可愛,多麼令人心動。

    他期待著她的光臨。

    “孟凡。”一道女聲幽幽地在他身後揚起。

    來了!

    他含笑回頭,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心期待的女人,可映入眼裡的,卻是一張陌生又似乎熟悉的容顏。

    他怔住。

    杜怡蓁木然凝立原地。

    她來到餐廳時,正好看見他在佈置餐桌,當他在桌上擺上一盆小蒼蘭時,她倏地恍然,胸臆漸漸地漫開一股無法言說的滋味。

    仿佛甜蜜,仿佛心酸。

    她看著他忙碌,不時整整自己的衣帽,神情掩不住期待,不知怎地,眼眶開始泛紅。

    她正想走過去時,偏偏另一個女人搶先了一步。

    她看著那女人與他相對而立,兩人四目交接,似有千言萬語。

    “你怎麼會來這裡?”他語音低喑。

    女人惆悵地凝睇他,許久,細聲揚嗓。“我一直想見你。”

    他震撼。

    她也震撼。

    因為她想起來了,十年前,明玉表姊與他初相遇時,說的就是這樣的對話。

    當時他們都是登山社的社員,卻並不相識,只是明玉表姊早就偷偷注意到這個俊帥的大男孩。

    某日,他們出團登山,浩浩蕩蕩幾十個人,分成幾個小隊,明玉表姊跟他並不在同一隊,沒什麼說話的機會,直到夜晚紮營後,她瞥見他溜出帳篷,獨自往僻靜處走去。

    她悄悄跟在他後頭。

    他找到一顆平坦的大石頭,躺著看星星,她就在一旁安靜地看他,直到他回過神來,發現了她。

    “你怎麼會來這裡?”他問。

    “我一直想見你。”她答。

    從此,男孩和女孩有了交集,談起了一場純純之戀……一顆珠淚由杜怡蓁眼睫落下,滑過頰畔。

    三年前,公司員工旅遊,為了接近他,她使出了和表姊同樣的招數。

    我一直想見你。

    她記得,當她說出這句話時,他驚訝茫然又隱約帶著一絲傷痛的神情。

    他肯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初戀。

    她不曉得自己怎麼能那麼卑鄙,利用一個男人心底最純粹的感情,難怪他得知真相後會那麼恨她,恨到再也不願和她相見……胸臆,瞬間痛得不能呼吸。

    她轉身想離開,想逃,一聲倉促的吶喊卻絆住了她。

    “蓁蓁!”

    她惶然,不由自主地回眸。

    男人大踏步走過來,像是察覺了她想逃離,氣急敗壞地拽住她的手。“你想去哪兒?”

    “我……”她無法回答。“你要的東西我送來了,給你。”

    她隨手從包包裡掏出禮物盒,塞進他手裡,他卻依然不肯放開她。

    她焦急地想掙脫他。“你讓我走,你……你不是約了人吃飯嗎?”

    “我約的就是你!”斬釘截鐵的語音撂下。“你不准走,留下來!”

    她訝然抬起眸,迎向她的是一雙光芒炯炯的墨眸,持住她不動,眼神堅決,充滿霸氣。

    她不由得想逃避那樣的眼神,目光遊移,左右張望,這才發現她的表姊不知何時已不見人影。

    “她走了。”男人仿佛看透她的思緒,啞聲低語。

    她一震,愕然望他。“你趕走她了?”

    “對,我趕走她了。”他面容嚴肅。“我跟她說我並不想見到她,我心裡想的,只有你,所以她離開了。”

    杜怡蓁心弦一顫,自信如明玉表姊,面對如此執著而堅定的男人,表姊這樣該是死心了吧,而她知道自己……也逃不開了。

    月色朦朧,花影搖曳。

    杜怡蓁坐在餐桌邊,清風拂來,撩起她鬢邊幾綹細發,燭光映出她眼中細碎的光影。

    她覺得很幸福。

    這頓晚餐,比她所能想像的更甜蜜,更令她怦然心動,因為是她愛的男人親手為她準備的。

    雖然老實說,料理的味道真的不怎麼樣,做為主菜的魚還有些燒糊了,洋蔥濃湯也煮得一點都不濃,但嘗進她嘴裡,只覺得每一道都是人間絕品。

    她沒想過他會為她親自下廚啊!

    做為秘書跟在他身邊三年,她目睹他身邊的人來來去去,他看似風流倜儻,也很懂得用花言巧語討女人歡心,送花送禮物更是毫不手軟,但若說是真心為對方做了哪些屬於戀人的浪漫舉動?

    抱歉,一個也沒有!

    所以她更覺得今夜的約會很特別,特別到令她不由得有些心酸。

    他如此貼心相待,她卻一直欺瞞著他……飯後,他示意她打開禮物盒,裡頭躺著一串玫瑰金項鍊,綴著一朵用鑽石精雕細琢的小蒼蘭,光華璀燦。

    “我打電話要你把這個拿過來,你一定很火大吧?”他逗問她。

    她抿了抿唇,想起接電話時的惱怒,嬌嗔地橫他一眼。

    他笑了。“真可惜我沒有當場看到。”

    “有什麼好看的?”她沒好氣。“你當是看笑話啊!”

    他沒答話,星眸灼灼發亮。

    她被他看得心跳加速。

    忽地,他站起來,隨手勾起項鍊,來到她身後,輕輕地為她戴上,順勢傾下身來,在她耳畔逗弄地低語。

    “老實說,你剛剛看見我跟你表姊在一起,是不是心慌慌的?”

    她一震,霎時心亂如麻。

    終於,他還是提起了她最不想提的話題。

    “擔心我們舊情複燃?”他語氣揶揄,暖暖的呼息吹拂著她耳後敏感的肌膚。

    她凝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他以為她果真很介意,俊唇抖落清雋的笑聲,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傻瓜!我不是說了嗎?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

    真的過去了嗎?

    她覺得心口窒悶得有些發痛。“那是因為你想不起來。”

    “就算想起來又怎樣?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他不以為意。

    她心口更痛。

    有些事,並非他以為的那樣久遠,其實就在他發生車禍之前……杜怡蓁伸手輕撫掛在胸前的項鍊,眼神迷離,許久,她驀地深吸口氣,故作輕快地揚嗓。“孟凡,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耶!”

    “嗯,你說。”他依然站在她身後,雙手暖暖地握著她圓潤的肩頭。

    她回過頭,朝他眨眨眼。“其實你會發生車禍,並不完全是個意外。”

    “喔?”他挑挑眉,看著她唇畔噙著笑,一雙眼尾上勾的明眸光芒閃爍,忍不住猜想,這貓樣的女人又想出什麼花招捉弄自己了?

    每回她淘氣時,就是這般令他又恨又愛的模樣。

    “那你說說,我到底為什麼會出車禍?”

    “那天我們吵了一架。”

    “為什麼吵架?”

    “因為……我騙了你。”她一字一句,含著笑,將自己推入了冰冷的深淵。

    他不敢置信地瞪她。

    “羅明玉是你的表姊?”

    男人犀利的質問,如落雷在她耳畔劈響,震得她頭暈目眩。

    她蒼白著臉,顫著唇,說不出話來。

    “你從十三歲那年就住進她家,跟她一起長大,關於我的事,你也是從她口中聽說的,對不對?”

    “……”

    “你第一次見到我,就認出了我,所以才會有意無意地對我說那些話、做那些事,勾起我似曾相識的回憶,引起我對你的注意。”

    他完全猜對了,她無可辯解。

    男人見她沉默,更加失望,嘴角劃開冰銳的裂痕。“你一直在對我說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謀劃好的,看著我一步一步掉進你精心設計的陷阱,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很得意?”

    憤怒的咆哮中,藏不住隱隱的傷痛。

    看著他猶如野獸般泛紅的眼眸,她的心也跟著劇痛,胸口緊絞,幾乎不能呼吸。

    “孟凡,你誤會了……”

    “誤會?杜怡蓁,你敢不敢摸著良心,跟我說一聲你從來沒對我說過謊!”

    “我……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帶著目的接近你,可是後來……”

    “算了!”

    “孟凡,你聽我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他冷冷地打斷她。“你是想說一開始你的確是對我用了心機,可是後來卻真心愛上了我,對不對?”

    她惶然無語。

    他忽地一聲冷笑。“杜怡蓁,你真覺得我有這麼傻?會被女人一騙再騙?”

    “我不是故意的……”

    “你走吧!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邊。”她纏著他不放手。“孟凡,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

    “夠了!”他憤恨地甩開她。“趁我還沒掐死你之前,給我滾!”

    “我不要……”

    “滾!滾出我的生活,再也別讓我見到你!”

    瞪著眼前唇角猶噙著笑意的女人,孟凡只覺得胸口發涼。

    她是怎麼做到的?

    帶他來到車禍發生的現場,回憶當時兩人的激烈爭吵,告訴他自從兩人相識以來所有的來龍去脈,包括她是如何利用曾經屬於他和羅明玉的回憶來吸引他的注意……那麼冷靜,那麼決然,又仿佛帶著點漫不經心。

    “整個事情經過就是這樣。”說完了故事,她像是松了一口氣,語調居然更輕快了。“你從一個同時認識我和我表姊的朋友口中聽說了我跟她的關係,忽然想通了一切,就發瘋似地開車載我來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跟我大吵一架,非要趕我走……等我回頭再找你的時候,你已經被車子撞倒在路邊了。”

    這就是他發生車禍的真相。

    他冷冷地注視著她,墨眸如深邃的寒潭,結了一層薄冰。

    兩人就在這荒草叢生的路邊相對而立,他的車停在另一頭,亮著大燈。

    夜深人靜。

    這條路極偏僻,偶爾才有一輛車經過,偏偏那天他就出了意外,肯定是因為心神不寧的緣故。

    任何男人得知身邊的女人騙了自己,怕是都會和他一樣震驚狂怒吧!

    她忽地搖頭莞爾。“也不知道那個算命大師是怎麼回事,居然還說我是你命裡的福星,其實那天要不是跟我吵架,你說不定根本不會被車撞傷……”

    “你這是在嘲諷我爸媽隨便聽信算命的話嗎?”他冷硬地截斷她。

    她一窒,笑容凝結了半秒,接著卻笑得更燦爛。“我不是嘲諷,我是高興,如果不是有大師那樣說,我也不能來當你的沖喜新娘,跟你爸媽簽一年的契約。”

    他眯了眯眸,似欲變臉。

    她忙用雙手擋在身前,做出一副自我保護的姿態。“ㄟ,你別生氣喔!我知道你說不想再見到我,可我真的很想留在你身邊,所以才……別生氣了啦!就看在我勇敢跟你說實話的分上,原諒我一次?”

    她眨著眼,雙手合十,厚臉皮地求他,就好像她方才向他吐露的真相不算什麼大事,只是一個可以輕鬆忽略的玩笑。

    “孟凡,你怎麼不說話?你真的很生氣嗎?”

    他生氣嗎?

    孟凡心神麻木,自己也分不清在胸臆間翻騰的是什麼樣的情緒。

    他收回凝定在女人臉上的視線,轉過頭,環顧周遭。

    當天,兩人便是在這裡爭吵的。

    爭吵的內容,每一句對白,她都說得清清楚楚,像答錄機似地,精准重播。

    她怎能記得那麼清楚呢?

    一念及此,他驀地一震,清銳的眸光再度掃向她。

    她能夠一字不漏地重複當天兩人的對白,肯定是因為那樣的場景在她腦海重播過無數遍,就像惡夢一般,日日夜夜地折磨著她……“好吧,你當然很生氣。”見他久久不語,杜怡蓁強撐的笑容終於有了碎裂的痕跡。

    他這才注意到,她的嘴唇很蒼白,毫無血色。

    “我還是不吵你了,讓你一個人冷靜想想……”語落,她盈盈轉身。

    “你去哪裡?”他揚聲問。

    她步履一滯。“我去另一邊打電話叫車……你等一下也別自己開車回去,很危險,我會順便幫你叫個代理司機。”

    她等了等,沒等到他的回應,唇角無聲地牽起一絲苦澀。

    “那我走嘍?”

    他不答話,依舊無語地望著她在月色下顯得格外柔弱的身影。

    她凝立不動,許久,才又重新舉步,他眼神漠然,看著她一步一步地離自己愈來愈遠。

    漸漸地,他開始仿徨起來,一顆心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不知何去何從。

    總覺得她離開的每一步,都踩在他不安定的神魂上。

    腦海,如電光石火般地閃過不連續的片段——還是算了吧!一看你就是那種玩不起遊戲的。

    你沒跟我玩過,又怎麼曉得我玩不起?

    有些事,用不著實驗。

    跟我玩吧!就三個月。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好香!

    不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我也猜出來了,是橘子的味道。

    你知道嗎?泡完湯吃霜淇淋,最幸福了……誤會?杜怡蓁,你敢不敢摸著良心,跟我說一聲你從來沒對我說過謊!

    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帶著目的接近你……原來,這就是真相。

    原來記憶從來不是消失了,只是太令人心痛,所以被他埋在了內心最深處。

    原來一個人的心空了,是這樣的滋味……孟凡用力地閉眼,一次又一次,腦海裡晃蕩的畫面卻仿佛愈來愈清晰。

    他猛然睜開眼,狠狠地瞪著前方那道逐漸遠離的身影,紅著眼眶,咬著牙。

    驀地,那纖細的身影一晃,頹然趴下。

    有片刻時間,他的神智只是一片空白,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接著,他才悚然領悟。

    她昏倒了!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第11章

    杜怡蓁發起高燒。

    她在路邊昏厥後,孟凡驚慌地橫抱起她,開車送她去醫院。

    醫生診斷她是因為身體疲倦引起的發燒,給她打了一針,讓他帶她回家靜養。

    他向公司請了假,留在家裡照顧她,喂她喝粥吃藥,幫她換冰枕、拿毛巾擦汗,體貼細心,無微不至。

    “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好?”昏昏沉沉之際,杜怡蓁忍不住喃喃低語。

    她記得之前他們交往的時候,有一次她也是生病發燒,引發腸胃炎,身體虛弱不堪,連續在家躺了好幾天,而他每天一下班就趕過來看她。

    見她一直沒退燒,精神倦怠,他心疼不已,也不怕她傳染,堅持留下來陪她睡覺。

    某天晚上,她在半夢半醒之間,仿佛感覺到他用手輕撫著她臉頰,啞聲低語。

    “你快點好起來吧!你這樣子害我整天心慌意亂,什麼都不能做,腦子裡都是你……”說著,他像哄孩子似地親親她額頭。“你乖乖聽話,我答應你,病好了以後買霜淇淋給你吃,嗯?”

    她聽著他沙啞的呢喃,很想睜開眼看看他,是不是如同自己想像的那般滿溢柔情與關懷?

    可終究睡魔的力量還是更強大,奪走了她的神智。

    醒來後,她百般迂回試探,他卻一直不肯承認自己說過那樣的情話。

    也許真是她在作夢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能是她太渴求他的疼惜與寵愛了吧,才會在夢裡產生了幻覺。

    這一次也是一樣嗎?

    因為她怕自己對他坦承了一切,他會氣她、恨她,丟下她不管,所以才如此幻想。

    幻想也好、真實也罷,她只求他可以原諒自己。

    她抓住正撫摸自己額頭的大手,剔透的淚珠滾滾落下。“你答應我……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他不說話,似是想抽回手。

    她感覺到了,緊抓住不放。“拜託,不要走……”

    夢囈般的懇求,令人聞之心酸。

    “……好,我不走。”

    “真的?”

    “真的。”

    她滿足地抱著他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的溫暖。

    “你乖乖地好起來,我就買霜淇淋給你吃。”

    他又說了同樣的話。

    她心口一揪,忽地啜泣起來。

    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得令她好脆弱,好想就這樣賴著他一輩子。

    “怎麼哭了?”他語音急促。“是不是很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不用,我沒事……”她抓緊他的手。“孟凡,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沉默,半晌像是歎了口氣。

    她感覺到身邊躺下一個人,立刻一個翻身,偎進一個堅實暖厚的胸懷,他也展臂摟住她。

    “乖,不哭,快點好起來吧!”他柔聲哄她,輕輕拍她的背。

    她哽咽著點點頭。“……好。”

    杜怡蓁再醒來時,燒已經退了。

    她茫然坐起身,首先看向床的另一側,空空如也。

    果然是在作夢,他怎麼可能躺下來抱她、陪她呢?

    她澀澀地苦笑,眸光一轉,卻瞥見窗邊站著一道挺拔的男人身影。

    察覺她醒來了,男人轉過來,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目光幽微而深沉。

    看著那樣的眼神,她倏地一凜,一顆心直往下沉,許久,才鼓起勇氣,顫然揚嗓。

    “你恢復記憶了,什麼都想起來了,對不對?”

    “……對。”

    “你的意思是,你們要離婚?”

    “是。”

    孟家二老面面相覷,彼此看了看,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由孟老媽代表說話。“蓁蓁啊,你是認真的嗎?離婚這件事,凡凡也同意?”

    杜怡蓁聽聞,沒立刻回答,默然兩秒,才轉頭望向那個斜倚在客廳落地窗邊的男人。

    自從她退燒醒來以後,他一直就是那副森冷傲然的姿態,肅著張沒表情的臉,眼神深沉,誰都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他不說話,她也識相地不去招惹他,既然他都已經恢復記憶了,所有的真話和謊言,想必他都不想再聽,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兩人陷入冷戰,各過各的生活,奇怪的是,他也沒主動開口驅逐她,就那麼微妙地與她在同個屋簷下相處,直到孟家二老聽說她生病的消息,趕回來臺灣。

    回到家後,聽說兒子恢復了記憶,兒媳婦又已然病癒,兩個老人家本來還挺高興的,沒想到她卻開口提離婚。

    “凡凡,你說話啊!”見兒子還是悶不吭聲,孟老媽有點失去耐性了。“這件事你是什麼態度?你真的打算跟蓁蓁離婚?”

    孟凡目光閃爍,似是思緒翻騰,卻仍是保持沉默。

    杜怡蓁咬了咬唇。“爸、媽,我知道,你們希望我留在孟凡身邊是因為算命大師說我能替他鎮邪……但是,孟凡已經沒事了,他好得很,如果你們還是擔心,公司那邊的工作我不會辭掉,繼續當秘書,這樣也算是在他身邊吧!至於這婚姻的關係就不用了,免得對他造成妨礙……”

    “什麼妨礙!哪會妨礙!”孟老爹聽得著急,粗聲打斷。“有你這麼賢慧漂亮的老婆,他還有什麼不滿的?

    難不成他還想去找別的女人?”

    孟老媽一聽,恍然大悟,譴責的眼刀也朝兒子砍過去。“臭兒子!你是這個意思嗎?怎麼,一恢復記憶你就準備又當起花花公子來了是吧?你憑良心說,你以前交往的那些女人哪一個比蓁蓁好了,憑什麼嫌棄她!”

    “不行!我不准你們離婚!”孟老爹氣呼呼地。

    “我也反對!”孟老媽舉手加一票。

    杜怡蓁猜到兩個老人家會很激動,但沒料到他們會將所有的責任都歸到自家兒子身上,她不覺瞥望孟凡一眼,他嘴角微扯,似笑非笑,投向她的眸光滿是譏諷。

    他該不會以為他爸媽的反應也是她算計的吧?

    杜怡蓁心口一窒,想著他也許會日日用那種鄙夷淡漠的神情對著自己,她只覺得渾身發涼,無法忍受。

    那會是椎心刺骨的折磨,一點一點,剜去她的驕傲,消磨她和他之間最後僅餘的情分。

    會很痛。而這樣的痛,她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怨自己。

    誰教自己當初騙了他,對他用了心機?

    誰教自己厚顏無恥,趁他失去記憶時用一紙婚約綁住了他!

    誰教自己愛上了他……杜怡蓁深吸口氣,轉向孟家二老,水眸氤氳,嗓音微啞。“孟伯伯、孟伯母,算我求你們。”

    她改了稱謂,不再喊爸媽。

    她眼神祈求,語氣的酸楚令人聽了不忍。

    孟家二老忽然懂了,這孩子是承受不了了,他們不曉得她心裡到底有多苦,但如果他們堅持把她留在這個家、留在兒子身邊,她會很苦。

    他們不該那麼自私。

    孟老爹頹然長歎,拍了拍一旁同樣一臉難過的老伴,交換了默契的一眼。

    “好吧,既然你們年輕人決定要離婚,我們做長輩的也不好說什麼,就……離吧!”

    杜恰蓁聽出老人家話裡的惆悵,眼眶微紅,正欲說話,一道淩厲的嗓音搶先落下。

    “我不同意!”

    杜怡蓁愕然,好半晌弄不清這話到底是誰說的,等回過神來,她不敢置信地瞪向落地窗邊的男人。

    他一改之前漠然淡定的姿態,整個挺直身子,眉宇凝著一股冷意。

    “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答應離婚。”

    “你……怎麼可以不答應!”杜怡蓁幾乎跳腳。

    “怎麼不可以?”孟凡嘴角切開一絲冷笑。“你說結就結,說離就離,當我是什麼了?”

    “你……”杜怡蓁心韻淩亂。如果說之前在聽到他不同意離婚時,她有瞬間燃起了希望,此刻也被他嘲諷的言語消滅得乾乾淨淨。“我知道了,你是擔心那份婚前協定,對吧?你怕跟我離婚以後,我真的會帶走孟家的財產……”

    “你不會嗎?”他語氣涼涼。

    她的心更涼,他果然是擔心這件事。

    “你放心吧!我沒那麼無恥,之前給你看的那份協議根本不算數!”

    孟凡目光一閃。“你說不算數就不算數?約都簽了。”

    “是真的,蓁蓁沒騙你。”孟老媽看兩個年輕人吵起來,連忙解釋。“那份協議一式兩份,簽好的那一天,蓁蓁就把她保管的那份當場撕掉了!後來又跟我們簽了一份新的,講明哪天她離開孟家時,一毛錢都不會帶走,就算曾經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也會物歸原主。”

    孟凡聽了母親的解釋,仿佛早有預料,一點也不意外,只是眸光卻更犀利了,咄咄逼人,隱含怒意。“你們三番兩次這樣聯手起來騙我,是把我當笨蛋耍嗎?”

    孟家二老無言。

    杜怡蓁也心虛,但她仍試圖跟盛怒的男人講理。“不管怎樣,這表示我不會從你們孟家帶走什麼,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什麼?放心她就此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嗎?

    她以為他計較的是錢財那種身外之物?

    孟凡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沒良心的女人,滿口謊言又滿腹心機,他究竟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線,居然會為這種女人心動!

    他猛然展臂擒住她手腕。“你給我過來!”

    她嚇一跳。“你想幹麼?”

    “跟我來就是了!”他不由分說地將她往房裡拽。

    砰!眼看房門被兒子粗魯地一腳踢上,兩個老人家都有些膽顫心驚。

    “老頭,你說兒子該不會……家暴吧?”孟老媽很嚴肅地問。“我們是不是應該打電話報案?”

    “報什麼案啊!”孟老爹又好氣又好笑。“你真當我們兒子是那種會打老婆的壞蛋喔?放心啦!有他爹這個超級疼老婆的做榜樣,他做不出那種事啦!”

    “可是我剛看他的樣子好像要吃人似地……”

    “吃了才好啊,吃了就沒事了。”

    咦?孟老媽靈光一現,這麼想好像也對喔。

    眼看老伴笑得一臉詭異,她不禁也笑了,伸手用力一掐死鬼的手臂。“你這個老不羞!”

    “呵呵~~”

    房外,一片愉悅祥和。

    房內,卻是氣氛緊繃。

    “我要離婚!”女人語氣堅決。

    “不准!”男人語氣嚴厲。

    “你憑什麼不准?”

    “憑我不爽!”

    “你……”女人氣極,心海澎湃起伏。“你到底想怎樣?”

    “你說呢?”男人靠近女人,趁她一個閃神,猛然將她壁咚在牆邊,將她禁錮在雙手的勢力範圍內。“杜怡蓁,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真以為我孟凡是你的玩物,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你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

    溫熱的呼息在杜怡蓁面前繚繞,再近一寸,就是鼻貼著鼻、臉擦著臉。

    她止不住地心慌意亂。“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孟凡目光凜冽,一字一句冷冷地擲落。“當初設計接近我的人是你,現在要走的人也是你!你覺得我能怎麼想?”

    她呼吸一凜,心更亂了,不覺斂眸逃避他深幽的眼潭,小小聲地解釋。“你不是說永遠不想見到我了嗎?你什麼都想起來了,我不想礙你的眼,我只想跟你……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他譏誚地冷笑。“那時候我趕你走,要你永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你怎麼不跟我好聚好散了?非要求著留在我身邊,等到我失去記憶後,又答應我爸媽當這個沖喜新娘……”

    是啊,都是她的錯,是她欺瞞了他。

    “我承認是我對不起你。”就因為對不起他、無法面對他,才想離開。她揚起眸,目光流露懇求。“你放過我吧!如今又何必拖著我,折磨你自己?”

    “誰說是折磨了?”他淡然挑眉。“我不覺得啊。”

    她一窒,心痛得近乎麻木。“你明明不想見到我的,明明……恨我……”

    話語方落,她便感覺一隻大手擒住她脖頸,捏著那脆弱的咽喉處。

    一雙淩厲的墨咩瞪著她,焚著火焰,似要燒了她,好讓這一切愛怨恨憎,灰飛湮滅。

    “我是恨你,知道你原來是羅明玉的表妹,從一開始就是帶著目的來接近我的那時候……我真想殺了你……”

    他稍稍用了手勁,捏得她咽喉發疼。

    可也只是一點點痛而已,她看得出來,他即便是滿腔怨憤,也不會因此殺了她,甚至連多用點力掐住她都不敢。

    是怕傷了她嗎?她眼眶泛紅,落下淚來。

    他眼神一變,嗓音霎時粗啞。“哭什麼哭?你還有臉哭!”

    也不知是不是氣惱到極點了,他驀地動作粗蠻起來,臂膀一落,將她整個人撈入懷裡。

    她嚇一跳。“你、想幹麼?”

    “你還看不出來嗎?”

    嘲弄的冷哼落下,一雙大手旋即開始撕她的衣服。

    真的是用撕的,毫不留情,像頭暴怒的野獸一樣,野蠻而粗魯。

    她嚇呆了,好半晌才慌亂地掙扎起來,握起粉拳一下下地槌打他。“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扭打之際,兩人跌跌撞撞地倒向柔軟的大床,他順勢就將她壓在身下,不許她動彈。

    她被他壓得幾乎透不過氣,咬牙切齒。“孟凡!你瘋了!”

    他陰鬱地瞪她。“對,我是瘋了,被你這個可惡的女人搞瘋了……”

    他繼續撕她的衣服,不一會兒,她整個人宛如剝殼的雞蛋,被他剝得乾乾淨淨。

    ……

    淚水猶如成串的珍珠,一顆顆墜落。

    他在親吻中嘗到鹹味,恍然回神。

    他停下動作,低頭看她,這才驚覺她淚光瑩瑩,低聲啜泣。

    “怎麼了?我弄痛你了?”他大驚,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笨拙地拿手拍撫她顫抖不止的背脊。“好、好,別哭了,我不弄了,我停下來……你別哭了……”

    突如其來的溫柔,反而惹得她更加心酸了,抽抽噎噎地哭個不停。

    他更焦急了,總覺得她一聲聲的哭音都像落石,打在自己心上,痛得發麻。

    他急切地哄著她。“不哭了、不哭了,乖,我不弄了……”

    她忽然伸手抱住他,緊緊地,像要將他揉進骨血裡,永不離分。

    “我愛你。”她含淚告白,櫻唇細細碎碎地在他臉上留下成串的親吻。“真的很愛你……以前都是我對不起你,我以後再也不會了……孟凡,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一動也不動,墨眸深深地凝視著她,隱隱泛紅。

    她沒注意到他心痛的眼神,只害怕著他不肯原諒自己,怕自己沒有重來的機會,一面拚命地吻著他,一面哽咽哀求。“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我以後不會了,真的不會了,你原諒我啊……拜託……”

    她哭得亂七八糟,哭到嗓音沙啞,像只被主人遺棄在雨中的小貓,喵喵叫著,那麼柔弱可憐。

    再多的怨、再多的恨,在看到她如此模樣,都抵不過內心深處對她的深深憐愛。他認輸了。

    孟凡無奈地看著眼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只覺得自己這輩子是放不下她了。

    “你這個……妖女!”嘶啞的低吼從齒縫中磨落。

    他摟住她,再次將自己勃發的欲望埋進她溫暖的體內,激情纏綿,不死不休。

    高/潮過後,兩人靜靜地擁抱。

    身上汗水淋漓,粘乎乎的,卻誰也不想動,只想賴在對方懷裡,感受著彼此的熱度。

    房內光線幽微,只有從窗簾外偷偷溜進的一抹月色,在牆上剪出兩道親密依偎的影子。

    許久,孟凡才幽幽揚嗓。“其實我出車禍那天跟你吵架,說再也不見你,心裡真的很痛,很捨不得,我那時候不懂為什麼……現在,我懂了。”

    她側過臉,抬眸看著他俊挺的下巴,伸手輕輕撫摸。

    他握住她的手,自嘲般地低語。“因為我已經放不下了,就算覺得自己被你騙了,也放不下了。”

    她心口揪緊,胸臆滿滿地漲著對他的歉意與愛意。“你心裡……還有明玉表姊嗎?你這些年遊戲情場,是不是因為她帶給你的傷太深?”

    “一開始也許是吧!”他揉著她軟綿綿的小手,一根根地扳著她手指玩。“她是我的初戀,我曾經以為她會是我這輩子唯一愛的女人,可到後來,其實已經沒有感覺了……”

    時光,終究能夠療愈所有的傷口。

    孟凡神情恍惚,半晌,定了定神,低唇吻了吻女人春蔥般的手指尖。“你用的那些小花招雖然偶爾會讓我聯想起跟她談戀愛那時候,可是我從來沒把你當成是她,你們差太多了,完全是不一樣的兩個人。”

    若說羅明玉像朵明麗嬌貴的花,需要人嬌養,那他懷裡的這位就仿佛一隻率性自我、調皮可愛的小貓,偶爾會一爪子抓得他吃痛,卻更常撩得他心癢癢,有時候貓的傲氣發作了,抬起下巴,踩著貓步,又像在他身上系了一條無形的繩索,拉著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她走。

    想著,孟凡微微地笑他爸媽確實慧眼識人,這世上大概也只有她能管得住他,同時自己也心甘情願被她管吧。

    話雖如此,可不能讓這個妖女知道自己愛她愛到心軟,免得以後自己被她吃得死死。

    還是得擺一擺大男人的威風。

    一念及此,孟凡凜了凜眸,故意咬了咬抱在他手裡的小貓爪。“我還是很生氣。”

    “我知道。”小貓很乖地點頭,表示理解。

    “你要補償我!”他傲嬌地下令。

    “嗯,我會的。”小貓柔順地舔了舔他下巴。

    用一輩子的時間,用百分之百最純粹的真心,愛他憐他、疼他珍惜他。

    杜怡蓁在心裡鄭重地對自己立誓,孟凡仿佛聽到了,滿意地勾了勾唇,一個轉身,從側邊進入那依然濕軟溫潤的體內。

    她包容著他,隨著他的動作溫順地搖擺。

    這一次,他們做得很溫柔,最狂野的欲望也可以化為最軟綿的情意,絲絲繾綣,扣人心弦。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9:38 PM


番外篇

    爆竹一聲除舊歲,又是一年新春。

    這是杜怡蓁在孟家過的第二個年,去年她與孟凡新婚燕爾,又初初解開彼此心結,好得蜜裡調油,每天都親親熱熱的,當著孟家二老的面放閃放不停,害得兩位老人家頻頻嚷著要去配副墨鏡。

    那也是從小到大杜怡蓁過得最歡樂的一個新年,不用擔憂家裡的經濟,也無須擔心寄人籬下,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循規蹈矩,整個就是放開了吃、放開了玩,逛街購物買買買,Happy到不行。

    孟凡寵她。

    公公婆婆也寵她。

    她仿佛做回了小女孩,真正擁有一個無憂無慮的青春年華。

    就連除夕夜安排祭祖,以兒媳的身分陪公公、婆婆回老家拜訪一大串親戚,她都覺得好玩,處處是新鮮,就算忙也忙得不亦樂乎。

    初二那天,她沒娘家可回,孟凡就陪著她去掃墓,在她去世的父母牌位前深情款款地表示會呵護她一輩子。

    嗯哼,想想才過了一年呢,那傢伙還記得自己的誓言嗎?

    杜怡蓁這陣子有些不安。

    明明是和去年一樣的農曆新年,一樣的每天吃喝玩樂、掃塵祭祖、走訪親戚,可她怎麼就是覺得不對勁呢?

    孟凡說她是懷了孕,腦子不夠用了,感情卻異常豐富,整天多愁善感。

    她可不認為如此!

    她肚子裡的寶寶可乖了,別的孕婦會犯噁心,吃什麼都吐,她卻好得很,到現在五個多月了,除了腹部微微隆起,幾乎沒什麼反應。

    很明顯,她是個健康的孕婦。

    所以才不是她有問題呢,肯定是男人有問題。

    哪裡有問題呢?

    杜怡蓁認真地分析,在紙上列出幾點可疑之處。

    首先,從她懷孕以後,他就不許她到公司上班,說是怕她動了胎氣,讓她在家裡做個呆傻孕婦,起初他還記得每天一下班就回家陪她,可過年前一、兩個月,他忽然變得超忙,經常出差。

    公公說,是因為公司在東南亞又開了幾間新的精品旅館,他忙著巡視業務。

    哼,誰知道呢?

    再來,就算是過年這幾天他也不安分,不時找藉口外出,跟朋友聚餐之類的,她是沒想跟著去他們男人的聚會啦,但是他那個死黨陸元生也是個風流花心的,真的不會帶壞他嗎?

    第三,她懷孕了,夫妻間的性生活難免有些不美滿,男人都是愛偷腥的,讓他忍這麼久,他能忍得住嗎?

    而且她肚子鼓起來了,腰也粗了,整個人豐滿了一圈,他會不會嫌她黃臉婆沒魅力啊?

    愈想愈不安。

    別的不說,那男人可是有過輝煌歷史的,當了十年遊戲花叢的浪子,真能浪子回頭金不換嗎?

    於是這天,當孟凡接到了一則手機簡訊,神情略有些怪異地說要出門跟朋友聚會,杜怡蓁表面笑笑地隨他去,暗地裡卻偷偷跟蹤他。

    他開車,她就叫計程車,他新買的拉風跑車在一間五星級飯店前停下,她當場變了臉色。

    這傢伙!果然有問題!還曉得自家旗下的旅館都有她的眼線,跟人家約在別人的地盤。

    她倒要看看他是約了誰見面。

    杜怡蓁正了正頭上的金色假髮,戴上一副大得幾乎遮去半張臉的墨鏡,鬼鬼祟祟地尾隨在自家老公身後,跟著他進了電梯,躲在轉角處,偷看他按了一間客房的門鈴。

    門打開,他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被迎了進去。

    她沒看清楚來開門的人究竟是男是女,可是腦袋已然整個炸開了,轟隆隆地雷響。

    跟朋友聚會有必要來飯店開房嗎?就算是,肯定也是那種亂七八糟、欲望橫流的狂歡派對。

    可惡!

    孟凡如果敢出軌,她會殺了他!

    杜恰蓁氣衝衝地前去拍門。

    沒人應門。

    她火大了。“孟凡!我知道你在裡面,你別想唬哢我,給我開門!”

    回應她的是一片靜寂。

    “好,你不出來,我帶著你的孩子離家出走!”

    語落,杜怡蓁也不囉嗦,轉身就走。

    走沒幾步,身後的門打開了,男人的臂膀橫過來,從她身後將她攬抱在懷裡,接著一陣低低的悶笑在她耳畔迴響。

    笑什麼笑!他還笑得出來!

    杜怡蓁羞惱,抓起男人一隻大手放到嘴上就狠狠地咬。

    男人不生氣,也不喊痛,笑得更樂了,舌頭曖昧地在她耳窩舔了舔。“傻瓜,你還真的吃醋了啊?這是來捉姦的?”

    “你還有臉說!”她瞪大眼,猛然掙脫他,也不管他在一旁笑得喘不過氣,直接就闖進房裡。

    房裡沒有女人,只有兩個服務生正在佈置餐桌。

    花團錦簇,燭光搖曳,床上撒滿了玫瑰花瓣,情調浪漫。

    她愕然,想了想,臉色更難看了,轉頭質問跟著她進房的男人。“說!你約了誰在這裡吃燭光晚餐?”

    “還能有誰?”孟凡俊唇微勾,星眸亮著深意的光芒。“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杜怡蓁愣住了。

    兩個服務生仿佛也覺得他們夫妻之間演出這種戲碼很好笑,擺好了餐點,抿著嘴告退。

    閒雜人等離開後,孟凡攬抱著老婆在床邊坐下,咬著她耳朵低語。“我們很久沒約會了,我跟爸媽說好了,今天晚上我們不回家。”

    不回家的意思是……杜怡蓁撿起床上一瓣玫瑰把玩,頓時羞澀了。“你要約我,幹麼不老實說?”

    孟凡一陣輕笑。“我就想知道,我的親親老婆到底相不相信她老公?看樣子你對我很沒信心啊!居然懷疑我在外面偷吃。”

    說著,男人懊惱了,不悅地咬了咬女人的耳垂,以示懲罰。

    女人想想,也覺得心虛。“對不起嘛,可是……誰叫你這陣子對我這麼冷淡?”

    “我冷淡?”孟凡冤枉。“你老公在外面忙著賺錢養家,你不心疼就算了,還責怪我?”

    這麼說來,她這個老婆好像也不夠體貼?明明公公都說他是為公司業務在忙了,她還胡思亂想……“老公、老公,我錯了,你別生氣,喔?”她連忙轉過身子,藕臂勾著男人的脖頸,用最嬌嗲的嗓音撒著嬌,豐滿圓翹的臀部在男人腿上蹭來蹭去。

    這一蹭,就蹭出了火。

    男人眸光暗了暗,雙腿間某處硬硬地翹起。

    杜怡蓁窘迫了,怎麼辦?她好像做了不該做的事。

    她慌忙想站起來,孟凡卻一個轉身,將她推倒在床。

    “呃,老公,我的肚子……”孕婦喃喃地表示大著肚子做那件事似乎有點不方便。

    “五個月了,應該可以了,我會輕點。”男人啞聲說道,低下唇來又在孕婦耳垂含了含。“而且做愛的姿勢有好多種……你知道吧?”

    她當然知道。

    杜怡蓁腦海晃過無數火熱纏綿的限制級畫面,全身酥麻。

    這男人花樣可多了,每次都能弄得她神魂出竅。

    已經那麼久沒有做了,老實說她也很想,可是想到肚子裡還有個寶寶,她就覺得又害羞又緊張。

    “我們還是先吃飯吧?”她想求饒。

    “先吃你。”男人很堅決。

    “可是我肚子餓……”

    “我這裡更餓。”

    “你好壞……”

    “壞也是因為你!以後還敢懷疑我嗎?”

    “不敢了,對不起……”

    “說對不起就算了?我要懲罰你!你這個妖女……”

    為了捍衛丈夫的尊嚴,男人決定今晚一定要徹徹底底地吃上一頓,好讓女人長長記性。

    所謂幸福,當然也需要“性福”,對吧?

    男人狠命地吃著女人,嘴角揚起得意的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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